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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珺琦说了那么多屁话,只有一句说得对,有无数学琴的人,学一辈子也弹不下一首超技。

她焦躁地看着岑念,生怕她逞一时风头步她后路。

岑家要是在众目睽睽下再出大丑,她这场生日晚宴是真的要遗臭三年了。

岑念真的往钢琴那里走去,岑琰珠急忙上前,想要在她走上台前拉住她,一只手在她面前轻轻挡了一下,拦住了她急急忙忙的脚步。

是岑溪。

他带着从容的笑意,看了她一眼。

“……相信她。”

岑琰珠半信半疑,不安的目光再次投向已经在琴凳上坐下的岑念。

她穿着足有4厘米高的绒面高跟,为了踩上脚踏板,她弯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解开脚脖子上的金色系带,将脱下来的一双高跟整整齐齐放于琴凳旁。

一双小巧凝白的赤足轻轻踏上脚踏板。

赵珺琦冷笑一声:“……哗众取宠。”

岑琰珠听到了,一个眼刀朝她扔了过去:“不知道刚刚是哪个得意忘形的猴子在那么多人面前哗众取宠。”

“你——”赵珺琦表情扭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的孩子啊……”文辞雪的丈夫许杰摇着头,叹了口气,说:“我看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要不我们先离开吧?”

“再等等。”

文辞雪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他诧异地转头看去,发现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少女。

难道她是觉得眼前的少女会带给她意料之外的惊喜吗?

轻盈的琴声响起,少女在同个键上反复敲击。

“她是想弹小星星 吗?”赵珺琦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少女的机会。

“听不懂就闭嘴,少在那里以己度人。”岑琰珠说。

“你——”赵珺琦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出不去也咽不下。

少女甩了甩手腕,连岑琰珠心中都升起一丝狐疑。

光看那不以为意的轻松模样,说她即将弹的是小星星 倒挺有说服力。

紧接着,少女变换了节奏,随着她十指翩飞,一阵轻盈悦耳的乐声从钢琴中流淌而出。

音乐很和缓,却让懂琴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怎么敢……”

赵珺琦勃然变色,口中喃喃自语,而岑琰珠也没了嘲讽她的心思。

仿佛是为了还击赵珺琦对她“你不会弹”的反击,岑念选择的钢琴曲同样出自李斯特十二首超技练习曲之一。

钟 。

对某些钢琴演奏者来说,这首歌还有一个名字,丧钟 。

一首专为手指和手腕敲响的丧钟。

十二首超技练习曲中,钟 的难度和强度毫无疑问名列第二,而第一,没有争议的属于被拉赫玛尼诺夫称为“世界上最难练习曲”的鬼火 。

纤细白嫩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来回敲击,少女安静坐在白色的三角钢琴前,腰背笔直,又细又白的脖颈如同天鹅般优美,她垂着眼,神色平静望着黑白琴键,乌黑浓密的睫毛半遮着清澈明亮的眼眸,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窗外夜色深沉寂静,泳池里泛着金色波澜。

轻盈悦耳的琴声响彻在广阔的别墅大厅中,渐渐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岳尊小声问岑溪:“她弹的是什么?难度好像没有姓赵那小女生弹的曲子高,这样真的能行吗?”

门外汉们心生轻视,而真正懂行的,则面色凝重,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钟声的响起。

岳尊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而他话音刚落,少女的琴声就加快了。

比之前更轻快,更欢乐,更轻盈的琴声响起。

少女的右手开始加速,五指以快到难以看清的速度飞快敲击着琴键,她抬起左手,脸上竟然露出游刃有余的浅笑。

她在笑什么?

下一秒,岳尊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吐出了一声震惊的“草……”

钟声响起了。

赵珺琦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在琴键上翩飞的十指,她的速度作已经超出了人眼的极限,十指在琴键上化为了一道道重叠的残影,赵珺琦竟无法看出哪一道是少女的手指,哪一道又是单纯的幻影。

残影宛如蝴蝶的羽翼,振翅翩飞在黑白的琴键上。

优雅,美丽,夺目非凡。

宾客们的耳朵被琴声抓住,而眼睛则被少女牢牢抓住,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这间宽阔的大厅中,动弹不得。

少女的一曲奏毕,那双弹奏出惊人魔法的纤细十指轻轻置于双腿,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下一秒,整个大厅里都响起了鼎沸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这才是真正的琴技啊!”

“怪不得岑董把小女儿藏了这么久,原来是秘密武器!”

岑筠连在一声接一声的恭维声中红光满面,他讽刺地看向不远处的赵桦,说:“本来就是一个小生日派对,随便弹弹就好了,有些人非要探个究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是活该——”

演奏完毕后通常会鞠躬致谢,然而少女却没有这么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从琴凳上起身,赤着足径直走到了脸色青白的赵珺琦面前。

“现在,我有评判的资格了吗?”她说。

“你——”

赵珺琦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羞辱,她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追雪 不算什么,钟 也不算什么,鬼火 ,说到底依然只是一首练习曲,算不上什么。”

岑念神色平静地看着赵珺琦渐渐发红的眼眶,在众目睽睽下说:

“天赋不够的你——”

“也不算什么。”

打破僵持场面的是赵珺琦眼中滚出的泪珠,她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用通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岑念一眼,转身跑出了别墅。

恭维的人群将岑念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她却没有看到岑溪的影子。

“念念,今晚你让我大开了眼界,这样的技术,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专业的钢琴演奏家。”侯予晟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近到仿佛吐息直接落到她的面颊。

“念念,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好不容易从外层挤进来的岳尊直接挤走侯予晟,站在了他刚刚站的位置。

侯予晟无奈地笑了笑,仿佛面对孩童的恶作剧。

想要和她说话的人太多了,文辞雪被拦在外围根本无法靠近。

正当她无奈地后退一步,打算静等人潮散开时,一个高挑瘦削的青年提着一双浅金色的绒面高跟鞋走了上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让出一条道路。

青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少女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扶着我的肩。”岑溪轻声说。

岑念从善如流,扶住他的肩膀后,岑溪轻轻握着她纤细的脚腕,小心为她穿上了两只高跟鞋。

相比起四周鸦雀无声的寂静,岑念更关注脚脖子上那两只蝴蝶结有没有系得水平,大小有没有对称——

岑溪的手离开了她的脚背,很好,她看见了两只完全一样的丝绒蝴蝶结。

岑琰珠神色复杂地看着岑溪的举动,这也是她的哥哥,可是他们之间的了解只好过街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岑溪刚回国的时候,卢娅英和母亲都多次劝她抓紧机会和岑溪搞好关系,然而她将他们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她总觉得,自己是妹妹,理应是岑溪这个哥哥来主动了解她,交好她。

她错过了先机,回过神时,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哥哥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哥哥。

好在她对这个哥哥也没有执念,同父异母的哥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有多么亲密。

岑琰珠把视线移向岑念,她即使大获全胜,在众人簇拥下依然面无波澜,只有在低头望着脚脖子岑溪刚刚系出来的两个浅金色蝴蝶结时,眼中露出一丝喜悦。

岑念在莫名其妙地方上的孩子气让岑琰珠心中涌上一股无力。

没办法,和她计较真是掉价。

“喂。”岑琰珠开口。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不大也不小,岑念闻言抬头朝她看来。

“行吧。”岑琰珠说。

其他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行,唯有岑念的嘴角扬了起来。

“……哼!”岑琰珠脸上一红,转身大步走出了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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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5 章

岑筠连作为当事人的父亲, 却在人潮涌来的时候被挤出了中心,现在他举着红酒杯再次挤进中心, 看着岑念笑出了一朵花儿。

周围的宾客也适时地对她和岑溪进行高规格的吹捧,那些漂亮话夸张到让习惯了吹捧的岑念也起鸡皮疙瘩。

看看岑溪, 他习以为常地站在岑筠连身边, 淡然地接受着周遭浮夸的夸奖。

她懒得应付岑筠连故作姿态的亲昵和热情,转身走出了人群。

她留出的那个缺口,很快就被更多的人占满了。

“岑董的三个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啊, 我听说大小姐快要订婚了,是这样的吗?”

“快了, 快了……”岑筠连满脸的笑容。

“岑总这么优秀,一定有女朋友吧?”

某个宾客提出的问题恰好是岑筠连也关心的, 他马上看向岑溪。

“没有。”岑溪笑着说。

“嗨, 一定是唬我们的!像岑总这么优秀的人, 年轻小姑娘上赶着喜欢呢!”一个贵妇捂嘴笑道, 伸手往岑溪身上虚打了一下。

“真没有。”岑溪的身体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脸上笑意淡了淡。

立即就有人顺杆子上爬, 想要为自家适龄的女儿牵个红线。

“不急……”岑筠连乐意看见自家儿子受欢迎,他乐在其中地打着太极:“小溪还年轻着呢, 让他自己相, 慢慢看——”

有人问了一句:“要是相中个一般家庭的女孩呢?”

岑筠连想都不想地回答:“他喜欢就行, 我的儿子不联姻——”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在所有人脑中都转了几圈。

“我家儿子和你小女儿年纪相仿,两个年轻人什么时候认识一下……”

岑筠连开口之前,岑溪先说话:

“我妹妹还小, 一切顺其自然吧。”

岑筠连看了眼他,欲言又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出人群的岑念没一会就被岳尊追上了。

岳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好像每一次见你,你都会带给我新的惊艳。”

岑念将它当做单纯的赞扬,也用单纯的回答作答:“谢谢。”

岳尊说:“你和琰珠一样,也是从小就学习了钢琴吗?”

“差不多。”

“你弹得真好,我以前不怎么听古典音乐,可是听了你的演奏之后,我觉得我应该多一些类似的熏陶。”岳尊咧嘴笑道。

岑念没说话,他接着又说:

“上次在club见到你还没来得及说话,后来你回去的时候,岑溪教训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

“也对……他不爱管闲事。”岳尊刚点了点头,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疑惑。

奇怪……要是真不管闲事,当时他也不会那么生气了。

认识这么多年,能让岑溪生气的人屈指可数。

看来,岑溪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妹妹。

岳尊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觉得两兄妹感情越来越好,他单纯地将这归根于岑念那张每个男人见了都想好好呵护的脸上。

他还想说什么,一抹白色的身影挡到了岑念面前。

岳尊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的岑琰珠,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

“我要话有对你说。”岑琰珠说。

岳尊看了眼岑念,说:“有什么话明天再……”

“不,我现在就要说。”岑琰珠神色倔强。

岳尊正无可奈何的时候,岑溪走了过来,他连忙对岑溪扔求救的眼神,然而对方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岑念。

“我在餐台看到你喜欢的点心,要和我去看看吗?”他温柔说道。

这份温柔倒是分他十分之一啊!岳尊在心里呐喊,难道他没见到他家大妹妹这来者不善的气势吗!

谁来救救快被母老虎叼走的他!

岳尊抱着一线希望,看向岑琰珠身后的岑念,然而无情都是一脉传承的,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她就毫不留恋地把他扔给岑琰珠了。

无情的兄妹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向着自助餐台闲谈而去。

岳尊叹了口气。

“……我们出去说吧。”

室外吹着凉爽的夜风,一片一片折射着辉煌灯火的水波荡开,岑琰珠一直将他带到刚刚哭泣的池边才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岳尊疑惑的眼睛。

“我喜欢你。”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从很小的时候,从我意识到喜欢你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岳尊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对她的表白虽然没有任何准备,但也丝毫不感到吃惊。

他驰骋情场这么多年,要说看不出一个小女孩对他的喜欢,那是在说鬼话。

“我也喜欢你,像喜欢亲妹妹一样喜欢你。”

“我有亲哥哥,不需要没有血缘却把我当亲妹妹的哥哥。”

“……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