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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念离开半小时后,边在手机上看新闻边吃饭,慢条斯理的岑筠连和岑溪也出门了。岑琰珠刚要出门,侯婉把她叫了回来。

“妈,我赶着开早会呢。”岑琰珠皱着眉头。

“岑念早上说的是怎么回事?她也要去文辞雪那里学钢琴?”

岑琰珠望着地面:“……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是不是她死皮赖脸缠着文辞雪了?她也就是手速快了那么一点,钢琴又不是打桩机,快又怎么了?!”

“是文老师主动邀请她的!”

岑琰珠一脸烦躁地说。

她在文辞雪的钢琴教室学琴十几年,从没见过文辞雪主动去收徒,就连她拜入文辞雪门下,也是侯婉带着她亲自上了文家的门,几场使劲浑身解数的表演下来才让文辞雪点了头。

文辞雪是个生活上很随和,一旦涉及钢琴却会变得严格到不近人情的人。

这样的人,岑琰珠原本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人让她满意。

然而,很明显,昨晚的岑念让她满意了。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岑琰珠不可能不嫉妒,甚至这股嫉妒比她发现岳尊对岑念有特殊关注的时候,更为猛烈。

岳尊、岑溪、周遭的关注——现在就连钢琴,也要被岑念拿走吗?

第 87 章

“我早就和你说了,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侯婉念念叨叨:“晚上的时候, 我给你爸爸说说, 他不能让岑念去文辞雪那里——一个私生女,跟你上同一个钢琴教室, 她凭什么?!”

“不, 你不要去。”岑琰珠说。

“什么?”侯婉露出诧异的表情,疑心自己听错了:“你别是傻了?难道昨天她帮你弹了一首你就觉得她是你朋友了?你们两个永远不是一路人!你在你爸爸眼里的定位就是音乐才女,要是连音乐这一块都被岑念比下去了——你觉得你在你爸眼里还有多少价值?!你爸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什么锅配什么碗——你是什么价值他就给你什么价值的待遇!”

“我知道!”岑琰珠甩开侯婉紧握的手,声音因为激动猛地拔高了:“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意!你总是说为我好,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了?你想要的不就是岳尊吗?!”

侯婉也发怒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大小许在争吵刚起的时候就聪明躲上了楼,慢了一步的张嫂被卡在大厨房里,留不敢留, 走不敢走, 只能屏息凝视,希望两个主子没有注意到她在厨房里旁听了整场争吵。

“岳家想要的是岑筠连最受宠的女儿,不是你!”侯婉怒斥道:“别对你爸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只要岳家一句话, 他立马就可以更换和岳尊订婚的人选!”

岑琰珠的双手在腿边紧握成拳,她的胸口急促起伏,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然而她的双唇却紧紧抿着,阻扰着那股快要爆发的情绪。

半晌后,侯婉先低了头, 她软了神色,一脸抱歉地去碰岑琰珠的手。

岑琰珠往后一缩,躲过了她的手。

“琰珠,妈妈都是为你好呀……”侯婉恳求。

岑琰珠定定地看着她,终于开口。

“既然她想去文老师那里上课,就让她去。”

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

“……我不需要你在背后暗箭伤人,即使是为了我。”

“我会堂堂正正地打败她,向所有看轻我的人证明我的实力。”

开往岑氏的迈巴赫里,齐佑坐在驾驶席专注驾驶,岑筠连和岑溪各坐后排一边。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岑筠连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打破缄默:

“岑念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什么时候学习的钢琴?”

“没有。”岑溪望着窗外的毛毛细雨,神色漫不经心。

“奇怪,我听说的是这孩子笨手笨脚学什么都不行……”

“聪明的孩子不好吗?”岑溪说:“你更喜欢九科平均分不过三十的女儿?”

“……说的也是。”岑筠连笑了出来:“还是现在的好。”

谈话沉默了两分钟后,岑筠连说:

“你对岑念怎么想的?”

“怎么想?”岑溪笑了,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爸,你这话没头没脑的,让我怎么回答?”

“昨天的话你是认真的?”岑筠连问:“你真的不用她去联姻?”

“岑家什么时候到了必须要用女儿去联姻才能延续下去的地步了?”

岑筠连将他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然而那固若金汤的微笑下究竟在想什么,他依然一无所知,无从猜测。

岑筠连收回视线,看向奶咖色的车顶,眼中露出一丝可惜。

“不联姻的话,她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岑筠连等了一会,岑溪都没有说话,他转头看向岑溪,说:“你会不会觉得爸爸狠心?”

“不会。”岑溪答得很快,让他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岑溪笑着转过头,说:“做大事的人,最忌心软和愚蠢。你对棋子狠心,有什么错?”

“你说得对……”岑筠连松了一口气:“还是你懂爸爸。”

他看了眼前方的主后视镜,齐佑目不斜视地注视马路前方,对他们的对话没有丝毫表情反应,齐佑为他服务二十几年,岑筠连虽然觉得他木头木脑,办事不聪明,但对他人品的基础信任还是有。

他也不避讳齐佑的存在,说道:“侯婉能进岑家,完全是因为她生的是女儿,也是因为她生了女儿,所以进岑家的是她,不是赵素芸。”

他叹了口气,表情遗憾:“早知今天,当初就该娶赵素芸了,岑琰珠虽然也不错,但还是岑念作为婚生子的价值更高。念念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身份上差琰珠一头……对了,你回国至今,侯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动作?”

后视镜里的齐佑很快地看了眼岑溪。

“侯阿姨很安分。”岑溪说。

“那就好,如果她敢做什么,你不用顾忌我。”岑筠连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侯婉脑子不聪明,但是胆子小,量她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胆子小?”岑溪看着车窗上的男人,讥讽地笑了笑。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侯阿姨不像是个胆小的人。”

“你别看她面上鬼精鬼精的,都是说得厉害,你还没见过厉害的主母……她要是那种人,我压根不会让她进门了。”岑筠连不以为意:“她在岑家就是个摆设,你给她基本的尊重就够了,那两个妹妹,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巩固地位用的,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再看吧——不过你放心,你自己的婚事爸爸不会插手。”

岑筠连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而认真,这些都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的事:

“只要你不去给我找个不干净的女人回来,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爸爸对儿媳只有一个要求,想要进我岑家的门,必须真心爱你,不够爱你的,我绝不同意。”

岑筠连把手放到岑溪身上,握了握他不知什么时候觉成拳的左手。

“你在爸爸心里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拍马都赶不上,爸爸以前亏欠你很多,在你小的时候没有尽到一个爸爸应尽的责任……我一直很愧疚,以后我会想办法弥补你的。”

岑溪什么话都没说。

半晌后,岑筠连失望地想要收回手时,岑溪反手握住了他。

他没有看他,只是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谈什么亏欠?”

岑筠连感动地紧紧握住他的手。

银色迈巴赫在公司气派的大门前停下,齐佑快步下车,为安坐在座位上的岑筠连拉开车门。

两人下车后,故意板着脸的岑筠连带头走进大门,岑溪跟在他的身后,齐佑望着两人的背影,看着他们走进电梯后才坐回了车里。

电梯缓缓上升,最后在顶层的第48楼停下。

两人步出电梯,岑筠连拍了拍岑溪的手臂,转身走向左方的董事长办公室,岑溪转头,大步走向右方的总裁办公室。

两人逆向而行,距离越来越远,直至缓缓关闭的门扉夹断彼此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间总裁办公室,岑溪搬进来还没有一个月,从影响集团策略的总经理到掌控集团决策的总裁,岑溪的升职速度就算放到一众二代中也如火箭蹿升。

这一切,都要感谢岑筠连一时头脑发热,点燃了和青山集团之间的导火线。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更大的利益舍弃更小的利益,这不对,但是也没有错。

错的是他的愚蠢。

岑溪面无表情,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张消毒湿巾,轻轻擦拭着他的左手。

这只手修长白皙,一看就没有受过体力活的磋磨,像是某位富家少爷所拥有的,无忧无虑的手。

然而所谓富家少爷的无忧无虑,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享受过一天这样的时光。

他曾多么希望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有一对普通的父母,有一个普通的人生。

他多么希望,能普通的长大。

他的手指虽然没有在生活的压迫下长出厚茧,但他的心灵已经在千百次磋磨后长出了足以作为盔甲使用的厚痂。

现在说愧疚,已经晚了。

他所想要的未来,现在才刚开始。

傅家,只是开始。

十多年的筹划和努力,为的不是世界的繁荣和昌盛。

他要见到高楼栋栋坍塌,他要见到烈火熊熊燃烧——

他要见到,逃脱裁决的恶鬼重回地狱。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岑溪将擦手的湿巾扔进垃圾桶。

他面无表情,眸光冰冷。

廉价的愧疚,送迟了,他已经不需要了。

趁着早会过后最长的一次课间休息,岑念添加了文辞雪的名片。

几分钟后,文辞雪就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岑念表明身份后,开门见山地询问了文辞雪钢琴教室的地点,两人约定在周三晚上相见,地点就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里。

和文辞雪敲定见面时间后,岑念心里也放下了一件大事,轻松不少。

放学后,她一如往常地坐着摇摇晃晃的校车回到家,开门后却没有向以往那样立即换鞋。

她望着玄关处整齐摆放的一男一女两双老式皮鞋,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谁来了?

她步入客厅,客厅里空荡荡的,丝毫没有客人来访的迹象。

一阵脚步声楼梯上轻快响起,小许哼着小曲一脸高兴地跑了下来,看见岑念,她笑着说:“呀!二小姐终于回来了,你快上楼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

“这个要保密——”小许嘿嘿笑着:“你上去就知道了。”

岑念抱着疑惑,乘电梯来到四楼,刚出电梯就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岑溪卧室中传出。

“念念有你这个哥哥照顾,我们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一愣,接着加快脚步走到了岑溪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爸爸们节日快乐,匹萨在这里给你们鞠躬啦!!

(某只大匹萨内心窃喜,希望一声爸爸就能让大家失了智,忘记更重要的事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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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8 章

“念念, 你这么快就放学了?”面向门口坐着的外公最先发现她的身影, 他一声惊喜的声音让身旁正在和岑溪交谈的外婆立马看了过来。

“念念!”外婆站了起来, 一脸开心笑容地朝她走来:“我的乖宝宝, 快把书包放下让外婆看看你有没有又瘦了——”

“……你们怎么来了?”岑念有些茫然。

茶几上摆着几杯喝了一半的清茶和一盘切块水果,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

“是你哥哥接我们来的。”外公爽朗地笑道:“他说你想我们了,顺便接我们来看看你平时生活的地方。”

岑念看向岑溪, 他笑着说:“我带外公外婆参观了家里的其他地方, 你的卧室还等着你回来亲自开门。”

“家里其他人……”

“放心吧,我和爸爸说过了,他让我好好招待两位老人。”岑溪笑道:“今晚家里只有我们, 外公外婆来之前还买了龙虾,晚上我们吃龙虾宴。”

外婆亲密地拦住她的肩膀,说:“走吧, 让外婆看看我的乖孙女住在什么地方。”

外公也站了起来,乐呵呵地朝她走来。

“……好。”岑念转身走向对门。

她的门其实从来没有反锁过, 岑溪特意等着她回家后亲自带两个老人进门应该是顾忌着她的感受。

他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

岑念打开房门, 让两位好奇的老人步入卧室,她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岑溪从身后走来。

“你要是愿意,可以留他们在岑家住一晚,我让大许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他轻声说。

“……不必了。”岑念不想让两位老人看侯婉的脸色。

如果他们知道她在岑家的生活不如他们想象得那么轻松, 一定会为她担心的。

岑念的念头转完,忽然发现自己对两位老人的态度已经不是“原身的外公外婆”和“他们为原身”担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赵素芸也不再将她单纯看作“原身的母亲”。

赵素芸也是她的妈妈, 原身的外公外婆也是她的外公外婆。

“你们慢慢聊吧,不用在意时间,晚上我送两位老人回去。”

岑溪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岑念抓住他的手。

“……谢谢你。”岑念低声说。

因为她的一句连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我想家了”,岑溪第二天就将她的外公外婆请来了岑家陪她。

岑念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关心。

岑溪失笑,在她头顶摸了摸。

“有事叫我。”

两天后,岑念放学没有去坐校车,而是在面包店里买了个面包,坐在摇晃的公车上一边观察着窗外一边小口咽下今晚的便餐。

半个小时后,她抵达了文辞雪的钢琴教室。

教室在写字楼高层,除了走出电梯的走廊上有个小小的白色门牌写着“辞雪钢琴教室”外,唯一能证明前方有个钢琴教室的就是空中隐约传来的钢琴声。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两个熟面孔。

坐在钢琴前正在弹奏的岑琰珠看到她,琴声有短暂一滞,接着又恢复正常,赵珺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椅上,看到从门外出现的岑念,脸上表情从惊讶到恶毒再到冷漠,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站在岑琰珠身后的文辞雪对她点了点头,岑念没有开口打扰岑琰珠的演奏,安静走到一旁站定。

岑琰珠弹完后,起身将钢琴让给赵珺琦。

赵珺琦把谱架上岑琰珠刚刚弹奏过的肖邦所著降G大调圆舞曲曲谱放到第二本曲谱背后,看着第二本曲谱奏起了巴拉基列夫的伊斯拉美 。

这首曲子是巴拉基列夫一生所创作品中最广为流传的一首,同钟 的难度不分上下。

岑念虽然刚来不久,但她已经看出岑琰珠和赵珺琦两人虽在一起上课,但她们接受的训练各不相同,岑琰珠弹的肖邦圆舞曲注重感情的共鸣,对情感要求极高,而伊斯拉美 则更对演奏者的体力和指法要求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