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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牙根直磨,虞锦愈想愈是面色发沉。

这历史,她非改不可!

应该也不太难,因为让她遗臭万年的整件事情其实也不过两个要点:一是她当时在楚家的事上确有些被情绪左右,自己心下清楚楚家不是好人,就早早地把一家子办了,却没等刑部将罪状罪证整理妥当,给人留了话柄。

——这回她等一等,都查实再说便是。

二,便是楚倾死得过于惨烈,实在容易让人大书特书渲染悲情。

——那这回她跟他好聚好散,待得楚家的一切都查明白她也不杀他。把他送进冷宫,但让他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

“吱呀”。

侧殿的门声一响,扯回了她的神思。

她抬眸看去,是两位太医从侧殿中出来了,上前向她一揖:“陛下。”

“怎么样?”虞锦开口才发觉自己情绪没调回来,这话听着都在磨牙。

两位太医都打了个寒噤,相视一望,官位高些的那个小心回话:“元君倒未见有什么别的大病,只是……受冻受得厉害。高烧还罢,慢慢总能退下来,但是腿上……”

太医顿了顿,声音放低:“便是医治妥当,也难免留下病根;若是医治不妥,怕是……”

怕是就废了。

太医的话到此顿住,也不说怎么治。虞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治与不治全凭她一句话。

“治,好好治。”女皇启唇,“这些日子就先让元君在鸾栖殿养着,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来回朕。”

“诺。”两位太医得了准信儿,可算安了心,朝她一揖就告退回了侧殿,着手医治。

女皇慢悠悠地又揉了会儿太阳穴:“邺风。”

邺风上前半步,她抬了抬眼皮:“你去把楚休和楚杏找来吧。”

冬夜凄清,浣衣局早在天亮之前就开始了劳作。掌事宫侍执着鞭子四处巡视着,谁若动作满上一点,鞭子立刻就打下去。

于是惨叫声不时会响起,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十四岁的少年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干着活,过不多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他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那扇破旧的院门。

“又偷懒!”掌事怒喝随之响起,鞭子划过空气的声音同时袭来。

“啪”的一声,楚休在剧痛中满目花白,牙关却将惨叫咬住,只发出一声不适的鼻息。

他再度朝院门的方向看去,那边终于有了动静:“邺风公子,您这边请。”

那声音如他印象中一样带着讨好的意味,道出的名字令院中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去。

连掌事的够顾不上他们了,定一定睛,疾步迎至门口。

“邺风公子。”掌事的低低一揖,邺风迈过门槛便定住脚,目光淡淡睃过满院。

或是因为浣衣局中过于简陋萧条,他一袭银白衣袍显得分外风姿俊逸。

没有人敢吭一声。对于宫中的绝大多数宫人而言,深得女皇信重的邺风都更像一个传说,据说连颇得圣宠的贵君都要敬他三分。

他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既然来了,必定是有什么大事。

却见离院门不太远的地方,楚休缓了缓背上的伤痛,径自站起身来。

“你是来找我的吧!”他道。

他知道兄长在鸾栖殿前跪了一夜,也知道女皇今日就要杀了他们兄妹三人。

楚休自知无力反抗,也并不害怕。那断魂汤他既喝过了一回,就不怕再喝一回。

他只是不明白,既然结果还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让他再活一次。

邺风打量着他:“你是楚休?”

楚休垂眸:“我是。”

“倒很聪明。”邺风点了下头,“陛下传召,你随我来。”

说罢他便转身向外走去,楚休滞在原地,好生怔了一怔,才敢提步跟上。

“邺风公子!”他边追边喊了声,邺风身后还跟了两个宫侍,但见他有话要说,都没拦他。

邺风回过头,楚休满目茫然:“怎么回事?”

邺风淡然:“我只是奉旨办差。”

楚休哑一哑,还是忍不住多追问了一句,“我哥……”

邺风言简意赅:“元君在鸾栖殿侧殿养伤。”

“啊?!”楚休不敢置信,“陛下不杀我们?”

“?”邺风眉心微跳,再度转过头看看他,好心告诫,“到了御前,别乱说话。”

鸾栖殿,虞锦在楚休来前先见了见楚杏。

她原本的想法很简单,以现在的状态,她为避免留下黑历史想和楚倾“好聚好散”没那么容易,得先缓和一下关系再说。但楚倾先前被她逼得那么惨,若得了机会不一刀捅死她都算不错的了,想缓和亦不是简单的事。

她便想从他的弟弟妹妹“下手”,把他们拿下了再去软化他,所谓曲线救国。

结果见到楚杏,她发现拿下他的弟弟妹妹可能也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轻松,起码这个小姑娘不太好办。

——她五岁时就经历了楚家的重大变故被没为宫奴,担惊受怕地过了足足两年。一见到虞锦她就怕得不得了,不敢出声,但是眼泪一个劲儿地掉,小小的身子跪伏在地上不住打颤。

虞锦看得心情复杂:何苦牵连未成年人呢?自己是有点做得过了。

于是她上前去扶楚杏,楚杏吓得终是没忍住一声呜咽,她赶紧出言哄她:“别怕啊,别怕。”

楚杏惶恐地点头,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虞锦尴尬地看看四周,“来,姐姐带你吃点心,好不好?”

这是她在孤儿院做义工时学的。

孤儿院里很多孩子都缺爱,对陌生人更充满了不信任。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拿零食哄一哄总能拉近距离,屡试不爽。

楚杏果然也是这样。

她自打被没为宫奴后就再没见过什么好吃的东西。虞锦将她领到桌边,便见她的目光往案头的点心上一落就挪不开了,却又不敢动,只怯生生、又直勾勾地看着。

“吃呀?”虞锦和颜悦色地碰碰她的胳膊,楚杏紧紧抿唇,不安地摇头,声音低如蚊蝇:“谢陛下,奴婢不饿。”

虞锦当没听见,拿起一块牛乳酥送到她嘴边:“御膳房刚送过来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道牛乳酥是虞锦很喜欢的一道点心,从内到外都是层层叠叠的薄薄酥皮,又每一片奶味扑鼻,一口下去满口溢香。

浓郁的奶香飘进楚杏的鼻中,最易勾得人食指大动。楚杏很快就松动了,抽噎着张口,将牛乳酥吃了进去,一边吃一边打量她。

虞锦眉开眼笑:“慢点吃,别呛到。”

楚休进殿就恰看到这一幕,不禁毛骨悚然。

他张口想喊楚杏,女皇恰好抬眸看来,他的声音便蓦然噎住,心惊肉跳地下拜:“陛下圣安……”

“你是楚休?”女皇问他。

楚休不自觉地屏息:“是。”

“起来吧。”女皇淡泊开口,楚休滞了滞,依言起身,见女皇正将那碟点心端起来,吩咐邺风,“你带她去外殿用点心,朕有话跟楚休说。”

说完,她就察觉到了楚休紧盯点心的目光。

正想吩咐给楚休也备一碟过来,定睛又看出他这神情绝不是饿了或者馋了。

她便坦诚道:“朕没下毒。”

楚休猛地收回视线,面色微白:“下奴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么?”女皇以手支颐打量着他,语气慵懒而带探究。楚休不自觉地双肩紧绷,视线僵硬地低垂着,半分也不敢动。

长得还挺好看,搁二十一世纪大概都能凭脸出道了。

——虞锦心里由衷赞叹。

正一正色,她清一声嗓子:“朕跟你商量点事。”

☆、楚倾

这场交谈于虞锦而言,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面上自是有正事要说,实际却是为了“拉拢”一下楚休,让他通过这次交谈别再那么怕她,别觉得她是个女魔头。

于是虞锦做出了很轻松的要说悄悄话的姿态,朝楚休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楚休心弦紧绷,头皮发麻地一步步走近。

女皇生得十分美艳,又俱帝王气势,不怒自威,眼下这副样子直让人觉得她像个道行高深的女妖,笑靥之下布满危险。

走到她身侧时,楚休不由自主地死死低下了头:“陛下。”

“别紧张。”虞锦抬手,轻拍他的肩头,“朕就是想让你去侍奉你哥哥养病。昨天朕跟他……一时赌气过了火,伤到了他。”

楚休听得懵了。

赌气过了火?养病?

断魂汤呢?

又听女皇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眼下让他把身子养好最为要紧,但你哥哥一贯傲气,这次又闹到了这个份上,他有什么不适之处也必不愿跟我说。你去他身边,他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你便来回我,免得再拖出什么大病,你看行不行?”

打商量的口吻让楚休心惊肉跳,他轻颤着抬头,却见女皇一脸真诚。

“……下奴遵旨。”他硬着头皮道。

“那就这么定了。”女皇松气,“你先去歇着,等你哥醒了,朕与你一起去见他。”

楚休哑了一哑,又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地连忙告退,待得退至外殿又看见楚杏,他才想起忘了探探女皇叫楚杏来是什么意思。

邺风迎上前:“如何了?”

“陛下说……”楚休颔首,“陛下说让我先去歇着?”

“好。”邺风点头,侧首唤道,“谷风。”

便见一与邺风年纪相仿的宫侍上了前,邺风吩咐他:“你旁边那间屋子是给他的,你带他去。”

“诺。”谷风一揖,遂向楚休一哂,“跟我来吧。”

侧殿,元君在入夜时醒来。

几是睁眼的刹那,双腿剧烈的酸痛就涌向全身,他下意识里一声低嘶,不远处旋即有声音响起:“元君醒了?”

接着又听那声音说:“快去禀陛下。”

楚倾一时却顾不上反应,那阵酸痛牵得他头脑发胀,四肢百骸都被不适渗透、绷紧,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逃得过去。

待得这种不适缓解下来些许,他又发觉了眼前的不对。

——他眼前是亮的,但看不到东西,唯有一团团厚重的雾气逼在面前,挥不开散不去,遮天蔽日。

恐怖的猜测令他脑中嗡地一声,他惶恐地抬手举到眼前,却只印证了那个猜测。

他看不见了。

下一刹,他猛地注意到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连忙开口:“等等!”

嗓音沙哑,宛如砂纸蹭在粗糙的石面上。

守在门口的宫侍忙迎至床边:“元君,怎么了?”

“不必去禀陛下。”他低下眼帘,仿佛一切正常,“扰她做什么。”

那宫侍回道:“元君过虑了。是陛下专门吩咐,说待您醒了,便让人赶紧去禀一声。”

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胆寒。

他不敢设想女皇这样吩咐是要做什么,更不敢设想如若女皇知道他瞎了又会干什么。

但愿她只是随口一提,听过便罢了吧。毕竟他们成婚两年,她都不曾进过德仪殿的大门。

却是不过多时,清亮的女声就从门口响了起来:“元君?”

楚倾一滞,下意识地要撑起身,那个声音变得急促了些:“你别动,好好躺着。”

他便僵在了床上,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显得像是能看见她。

虞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定睛看着楚倾,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平和而认真地看过他,于是她现在才惊觉,他还怪好看的。

他生了一双那种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眉宇疏朗,五官清隽,气质冷冽,简单的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都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可惜那双眼睛现下没什么神采,空洞而黯淡。

虞锦抿一抿唇:“元君觉得还好么?”

他点了下头:“还好。”

“一会儿再让太医来看看。”她的口吻带着试探,“元君想吃点什么?让御膳房做合口的给你。”

她到底想干什么?

——楚倾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思绪未过,耳边又突然响起她的声音:“唉,都这样了,还怎么修补关系啊!”

楚倾一愣。

不对。

这个声音不对。

这是她的声音,却又不像她说出来的,听上去空灵而遥远,仿佛从天外飘来。

怎么回事?幻觉?

楚倾怔了怔,试探道:“陛下?”

“嗯?”正自懊恼的虞锦看看他,“什么事,你说。”

楚倾微滞,摇头:“没什么。”

虞锦颓然。

她从来都没面对过这么棘手的关系。以她一贯的性格,遇到这样难打交道的人,她多半是宁可一拍两散,觉得何必强行相处。

但现在,她不能跟他一拍两散。

为了不让自己遗臭万年她也得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