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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看这些事,她自己都觉得这实在不堪,非明君之举。

——别说什么评判帝王贤明与否要看朝中建树。不论男女,哪个明君待配偶刻薄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确实有点渣得史上罕见。

楚倾良久沉默,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她终是窘迫到极致,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嚯地起身:“朕去看折子了!”

言罢她便逃也似的想走,他又偏生叫住她:“陛下。”

足下一顿,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紧张转过头,目光带着逃避的意味落到他面上。

他脸上倒没有太多的情绪,略作沉吟,只说:“大选的事,臣知道了。”

她略微定住神,应说:“好。”

他又道:“待得眼睛养好……若来得及,臣会传六尚局一同安排相应事宜。”

“嗯。”她骤然松气,噙着笑点了下头。

罕见的平和,而且不再是前阵子那种她独自努力他却避之不及的所谓平和。

虞锦心底渐渐扬起一股欣慰和喜悦,让她笑意又漫开了些:“不着急。你养得痊愈了再说,别勉强能看见了就撑着办事。”

他也笑笑:“臣遵旨。”

虞锦心情复杂地又多看了他一会儿。

他们这算是……缓和一些了么?

她原没想过要与他达成怎样的和睦,想着得过且过,捱到楚家罪名定下,这段孽缘也就了了。反正她不喜欢他,在他被废后仍保他一世锦衣玉食,作为皇帝已算仁至义尽。

她无数次地跟自己说过,上辈子她或许对不住他,但这一世这样安排,她就不欠他的。

可现下忽而将话说开一些,她忽然觉得好舒心啊!

一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之感让她心生喜悦,她也说不准这种喜悦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毕竟,她不喜欢他。

她是讨厌他的,她讨厌他们楚家人——她常在同自己强调这句话。

可她就是为此喜悦的难以言述,看着他的神情渐渐放松,她更高兴了。

摸索了半天自己的心思,虞锦才勉勉强强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她许是在拿他当“同事”相处吧。

同事之间无须有太多感情,但能合作愉快总是好的。

☆、复明

鸾栖殿后,楚休这天歇了大半日,从旁的宫人口中听了些后宫的“新闻”。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杨常侍去宫正司领了罚,据说是遮着脸出来的,不肯让人多看一眼。

楚休想想都觉得疼。除夕那日陛下出现得快,杨常侍身边的宫侍不过打了他十几下,他都养了近十日才消肿。倘若宫正司是按照那样的力道打完的五十,杨常侍那张脸怕是废了。

楚休心中五味杂陈,傍晚时回到鸾栖殿中,却见楚倾面上一派罕见的轻松。

他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悠悠地品着,轻吹热气的样子从容自若,端是在专注享受。

但皇宫并不是能让人放松的地方,他的处境更难偷得真正的轻松。这月余来,楚休都不曾见他有过现下这般的怡然自得。

是因为杨常侍倒霉了?

这念头只在心底冒了一瞬就被楚休打消。他们兄弟相互最为了解,楚倾断不是会为这样的事有多少喜悦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与他一般有几分出了口气的感觉。

可除了这个,今天还有什么大事?

楚休心里奇怪,想也想不出,打量了他半天才上前:“哥?”

“嗯?”楚倾抬头间神色一松,那股轻松来得更为明显,唇角依稀能看见些笑意。

楚休咋舌:“有什么事吗?”

楚倾:“什么事?”

“我看你好像特别高兴……”楚休道。

他这样一点,楚倾倒将笑意敛去了。好像刚意识到自己在笑,他有些局促地咳了声:“听陛下说了些事罢了,也没什么。”

事情涉及女皇,楚休就不好再问了。又看看他,道:“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我去端来。”

楚倾略作沉吟,却道:“让御膳房备道砂锅吧。”

“?!”楚休更觉惊奇。

这一个多月来大哥可谓无欲无求,衣食住行上一概不挑。每逢用膳都是御膳房上什么他就吃什么,楚休从没听他说过哪样好吃,也没听他说过哪道不好,主动点些什么更别提了。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迟疑了半天,他本着关心兄长的心思,小心地又叫了他一声:“哥……”

楚倾:“怎么了?”

“难不成陛下……”楚休把声音放得极低,“翻你牌子了?”

便见楚倾一张脸僵住。

“……我就随口一提!”楚休反应迅速,跑得很快,“砂锅是吧,我这就去叫!”

砂锅最易准备,楚休叫完后就在御膳房等着,过了约莫一刻,便提着食盒回来了。

彼时虞锦刚看完折子,正在殿门□□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楚休上前见礼,她见楚休只提了方小食盒,眼瞧着装不了几个菜,随口就问:“怎么菜这么少,元君胃口不好?”

“没有。”楚休一哂,“我哥说想吃砂锅,就让御膳房另备了来。”

各样东西煮在一起,最多再搭一两样单独的主食和小菜,是不似一道道炒菜那样占地。

虞锦了然摆手:“这样啊,去吧。”

楚休便进了侧殿,虞锦扭头看邺风:“朕也想吃砂锅了!”

大冬天的,谁不爱砂锅呢?楚倾还挺会吃。

邺风稍稍一愣,即道:“下奴去吩咐御膳房。”

言毕他告退,虞锦又叫住他:“对了。”

邺风止步,她看看他:“朕方才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病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看折子时偶然抬头,余光恰好睃见他在外殿,一手扶着墙,一手捂在腹间,神情也痛苦。

但他缓和得倒很快,很快就恢复如常,自也不会与她多提,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眼下见她问,他也只笑笑:“晌午没顾上用膳,适才忙里偷闲吃了两块点心,许是凉了些,一时不适。”

女皇眉头轻锁:“日后按时用膳,朕身边不是一刻都离不了你。”

邺风稍稍一滞,心情复杂地拱手:“谢陛下。”

又听女皇说:“砂锅一会儿让别人端来,你先回房用膳去,好好吃些热的。”

“诺。”邺风颔首往外退,平静之下,心中翻江倒海。

陛下最近仿佛起了些微妙的变化,突然对人好了起来。

诚然她从前也并未对他不好,单他平日里得的赏赐便已足够羡煞旁人。可若与现在比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大约该是……她忽而变得更平和了。

这份平和,让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淡去了不少。

作为御前侍奉的人,这自然是件好事,谁也不会想日日忐忑地活着。

可想想别的事,邺风宁可她没有这样的变化。

她待下严酷一点,他心里还好过一些。

随着风里的寒意渐渐散去,阳光变得愈发和煦,宫里在细柳抽芽间迎来阳春三月。

三月初三上巳节,宫里的女孩子们总要热闹一通,虞锦却仍要埋在堆成山的奏章里,一日里也没有几刻闲暇。

这种感觉,就仿佛明知全家都去迪士尼和鸭鸭玩了,你却要继续奋战高考一样,让人悲从中来。

但这天总算也有些好消息传来。

先是早朝后,年前派去西北的官员终于赶了回来,道雪灾的之事已料理妥当,朝廷调粮及时,助灾民们熬过了严冬。

眼下春天已至,万物复苏,灾民们很快就可以种下新的粮、养起新的牲畜。余下的,便是掩埋尸体一类的善后工作了。

大灾之后有大疫。这个概念古已有之,当地官员也有数,调集了足够的人手一并料理。

西北算是渡过了一场大劫。

为了这个,虞锦埋头苦哈哈看折子时有了几分爽感——大概类似于虽然全家都去迪士尼和鸭鸭玩了你却要继续奋战高考,当中偶然收到班主任短信,跟你说你一模考了个出乎意料的高分。

待得午睡起来,她又得了个新的好消息。

楚休进了寝殿跟她说:“陛下,大哥能看见了!”

虞锦一喜:“真的?”

“嗯!”楚休喜形于色,“直至昨晚还只能看到个虚影,方才太医再来换药,解下白绢,他便说能看见了。”

“朕去看看。”虞锦信步而出,直接往侧殿去。她推开殿门,立在窗前的人转过头。

“陛下。”他淡然长揖。

“……免了。”虞锦怔怔然,呼吸也凝住。

眼睛有了神采,让他变得更好看了。

他又恰好穿了一袭银白的锦袍,长身而立的样子让什么仙风道骨、风姿绰约、超凡脱俗之类的好词猛地头弹进她的脑海。

虞锦一时觉得,有色眼镜真的很可怕。他都长成这模样了,她硬就能因为楚家的事觉得他面目可憎。

她不说话,殿里安静得有点过了头。楚倾凝神探听她的心事,听到了一串赞叹:

“唉,你长得可真好看——”

“仙风道骨。”

“风姿绰约。”

“超凡脱俗。”

“唉,要不是实在不能忍楚家,我都想当回昏君让你美色误国了。”

楚倾眉心微微皱起,看着她一派威严走向他的样子,突然对自己偶然获得的这个能力产生质疑。

他听到的当真是她的心事吗?

看起来……实在不像她。

很快,她停在了他面前,抬眸看看他,神情仍很沉肃。

接着她问:“真能看见了?”

楚倾颔首:“是。”

虞锦想着他之前死要面子的种种作为,略作沉吟:“那你看朕新得的这对南红耳坠好看么?”

他轻轻一哂:“是羊脂玉。”

虞锦释然,也露出笑容,迎上他的眼睛:“那恭喜元君,可一道出去走走么?”

说完,她喉中一梗。

她不该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但不知怎的,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想咽回去也来不及了。

楚倾还是她惯见那副清淡样子,没有拒绝,颔了颔首:“好。”

便闻她心里懊恼道:“哎你怎么还真答应!”

他微滞,但同样也不好再做反悔。二人便状似默契地一道出了殿,他想所谓的面和心不和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于是二人都半晌无话,好在宫中春光正好,各自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看景的样子也就不觉尴尬。

不多时走到了御花园,园中正万物抽绿,几株迎春还生了黄蕊,含苞待放。

虞锦无所事事地折了个花枝在手里把玩,楚倾接着自顾自观景,偶有宫人经过,见到女皇与元君同行的奇景皆惊然下拜,虞锦看见他们的神情,心里禁不住地揶揄:“我们俩是鬼吗你们这个反应!”

“噗。”身边微不可寻地响起一声笑音。

虞锦猝然回头,恍神间几乎要以为自己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定睛看看,她蹙眉:“元君笑什么?”

“没事。”楚倾侧首看着不远处的凉亭,气定神闲的模样。

“不说就不说呗。”

心神未断,他便又听到这样一声埋怨,有分明的不快。

可她竟不打算当面宣泄?他不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不高兴地轻扯嘴角的样子恰被他收在眼底。

想了一想,他终是解释了一句:“想到了些趣事。”

“哦。”女皇不咸不淡地一应,似在嫌他敷衍。

楚倾看得想再笑一声,竭力忍住了。两个人便恢复了适才的安静,无话地继续前行。

不多时,忽有箫声阵阵响起,悠扬悦耳,令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循声看去。

不远处就是太液池了,便见湖畔垂柳下,一男子背影温润挺拔。楚倾定神分辨:“像是……方贵太君的外甥?”

背后两步远的地方,楚休嚯地抬头。

方贵太君的外甥?

这人他可很有印象。

☆、云书

此人名叫方云书,上一世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被女皇收进的后宫。

女皇会喜欢他并不奇怪,这个人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清淡高雅,还多才多艺。

楚休当时从西北飘回来没事干,主要乐趣就是围观宫里这些事,因此盯了方云书很久,对他的印象也一度不错。

直到他慢慢发现,方云书当人一面背人一面。

在女皇面前,他永远是完美的,君子端方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但这个人实际上非常小肚鸡肠,君子端方下掩盖的是锱铢必较。

——这个“锱铢必较”,还不止是用在得罪过他的人身上。所有让他不痛快的人,他都要报复回去。

这些事,女皇自然不会知道。

虞锦看到他,心里想起的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后来继位的那个女儿,十之八|九是与他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