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得罪那个人是吗?”她哼了声,表情并不在意。
他声音轻柔如水,“如果不是你昨夜行为太过,也不可能得罪他,更不至于有今日的事。”
“欧洲的男子,若是从别人的枪眼下偷生,那是奇耻大辱。”他声音清雅,淡淡的开口,“尤其他是上位者,他拿枪指着你和你拿枪指着他那是不同的,你那是在向他挑战,又不给他决斗的机会,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会一辈子被人耻笑。”
“我……”
“你是不是想说,你为了救我,我还不知好歹?”那声音平静,轻易的猜测到她的想法。
她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心。
他双手交叠在腰腹处,唇角勾起俊美的浅笑,“他是协助女皇政变的主要人物,又怎么可能真的像表面那般鲁莽?他连在宫廷中开枪都不敢,又怎么可能在单独的相会时对我不利?你正是太想保护我,才失了冷静的判断力。”
“你知道?”她瞪大了眼睛,“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
他笑容浅浅,不言已明。
他什么都知道,那也知道她给他喂药的全过程了?
舌尖划拨着唇瓣,润了润,“放心,我不会死的。”某人适时的动作,让她脸色变的更加古怪。
“我知道了。”她沉声答应,“其实昨天没有我,他也不会威胁到你,对吗?”
不等他开口,叶灵绯淡淡的接了下去,“我绝不相信你会如此信任才见面两天的我,就算我真的被他支开,你身边也一定有保护你的人。”
他的气息很弱,肯定的意味并不亚于她,“所以你故意如此冲动,故意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只是为了讨好我,让我相信你。”
“既然话说白了,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叶灵绯坐在床上,平静的开口,“我会尽力帮你,但是我有要求,我不问你的秘密,你也不能探我的秘密。”
渥魃希闭着眼静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了般,被袖沿遮住的手指微露三根,轻叩着自己的手背。“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我要你带我去那个温泉,你我初见面的地方。”她思虑着,扬起了声音。
“就这个?”
“就这个!”叶灵绯冷静的点头,“我可以不要你的钱,只要你记得你的承诺。还有,别拿毒药威胁我,我没想象的那么恐惧。”
只要能回到现代,高明的医术她还怕查不出来么?
冰玉般的脸庞上依然看不到悸动的痕迹,“那我能得到什么?”
“如果你信我,说出你真正的想法,我或许能给你最好的意见。”她想了很久,慢慢的开口,不敢肯定这样的话能否说服他。
笑容清浅,水波乍动,“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谈判到此为止,不算有成果,至少不再被动。
叶灵绯跳下床,“放心吧,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得罪那个人。”
冰玉容颜,赛过了这华丽宫殿里最精细的雕塑,“得罪了将来的王夫人选,你的日子只怕难过了。”
“放心。”叶灵绯嗤笑间勾起了嘴角,“他坐不上王夫的位置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不会再嫁王夫。”
“嗯?”渥魃希发出个疑问的声音,那蝉翼睫毛后闪过一缕精光,“你说什么?”
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舌头的叶灵绯无比懊恼着自己的失言,捂着嘴呆呆看着渥魃希的眼,嘿嘿傻笑。
“我……我说……”她艰难的咽咽口水,“我说女皇能走到今天,绝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奥洛夫心胸狭窄,略显粗俗莽撞,女皇纵然宠信他,却不会嫁给他。”
记忆中,最得女皇恩宠的男子绝不是这个叫奥洛夫的人,而是同样在女皇政变中勇猛无双的另外一人,那个人不仅仅得到了女皇最深的宠爱,甚至伴随了女皇一生,更有传言他们曾经私下举行过婚礼,至于为什么不曾坐上王夫的位置,那就不是她叶灵绯能知道的了。
可是,这个人叫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书到穿时方恨少,叶灵绯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索菲亚是重情的人,对她好的人,她会时时刻刻不忘。对她不好的人,也手下绝不容情,奥洛夫虽然蛮横,对索菲亚却极顺从忠心,只要他不背叛索菲亚,地位是迟早的事。”渥魃希手抚着下颌,缓缓的道。
叶灵绯注意到,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变的深沉隐隐,仿佛在眼瞳中蒙上了一层膜,谁也无法透过那层膜看到他心底的真实。
索菲亚是重情的人,对她好的人,她会时时刻刻不忘——那他呢?这个被赋予允许称呼她闺名的男子,是否是女皇心中时时刻刻不忘的对象?
对她不好的人,也手下绝不容情——明知如此,还选择一条算计的路,是否是一种隐瞒和背叛?
他似乎很了解女皇……
叶灵绯抽回目光,若无其事伸手摊到他的面前,双目闪闪,“不如我们打一个赌,我赌一两年内,这个家伙必定失宠,被人取而代之。赌金五百两,赌不赌?”
9、你对他有兴趣? ...
目光落在她的手心处停留半晌,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他面前的人喜滋滋的脸上,双眼弯弯像是漂亮的小月亮,很努力的想要遮掩呼之欲出的贪婪之色,假装平静的脸上尽是期待的神情,半点瞒不了人。
语风清幽,淡漠而起,“我不喜欢赌博。”
“啊……”某人的兴奋顿时被打蔫了,眼角耷拉,满满的都是失落之情,高抬着的手颓然落在他面前,表情纠结。
谁说提前知道历史就能当半仙的?她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就算了,和人赌五百两银子人家都不赌,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么一点事,下次再有这么好机会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难道要她预言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活了六十七岁?只怕她还等不到当半仙,就被当巫婆烧死了。还是预言与土耳其的两次战争?这个话只怕一说出来,就成了泄露军事机密的探子被暗杀了。
钱啊,钱啊,为什么她就不能想出点能赚钱的法子。
懊恼啊懊恼,忧愁啊忧愁,悲伤啊悲伤。
手掌心清凉,低头看去,一只修竹般的手指停驻她的手心,温雅秀丽。
慵懒的笑挂在嘴边,清朗的目光藏在细密的睫毛之后,“我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是赌了。”
“真的!?”她兴奋的一跃而起,双手揽上他的颈,“你真是太好了,我太爱……”
正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眼,她最后一个字生生被咽了回去,呵呵中缩回了手,淡定自若的坐了回去,“钱了。”
“你笃定自己会赢吗?”某人动了动,她立即狗腿的抓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腰后。
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笃定,一点也不笃定,不过……”她拿起书桌上的信纸和鹅毛笔,“我们还是写下来比较保险,这样你就不用怕我赖账了。”
淡淡的笑声在偌大的房间里扬起,伴随着轻咳,“你是怕我赖账吧?就算你输了,身无分文的你照样可以赖。”
心思被揭穿,叶灵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欣赏着他难得的表情。
其实他这样笑起来,才像个人,而不是远观的雕像。
门上传来不轻不重的三下叩门声,恭敬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宫廷侍卫小队长波将金请求得到渥魃希汗王的接见。”
两人对望了眼,渥魃希咳了几声,虚弱的靠着床头,叶灵绯牵过被褥盖在渥魃希的身上,这才走向房门的方向。
拉开房门,门外的人笔挺着身子,在看到叶灵绯的瞬间立即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弯腰九十度,单手放在胸前行礼,“宫廷小队长波将金从今日起负责大汗的护卫工作,请阁下通传大汗殿下,波将金恳请得到接见。”
每一个字眼都有礼而尊敬,每一个动作都标准而风度翩翩,单单这几句话,就得到了叶灵绯的好感。
这,才是传说中沙俄宫廷应该有的贵族风范。
她没有立即让开,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面前的男子身姿挺拔,金色的发色下,双眉温柔,鼻梁高挺修直,深邃的眼窝下,湖水幽蓝的眼瞳透着亲近的光,即使在她如此放肆的目光中,还是彬彬有礼的微笑点头示意。
好一名帅气的宫廷小队长,这是叶灵绯脑海中第一眼闪过的印象。
他的帅气,不是奥洛夫那种傲气和张扬的帅,也没有沙俄人豪放体现个性的笑容,他是内敛而含蓄的。
“您好,侍卫队长,能再说一次您的姓名吗?我好向大汗传达。”她打量着对方的身形,评估着对方的来意。
暖暖的微笑恰到好处的绽放,男子朗然的声音流泻着,“我是宫廷侍卫队的小队长波将金,今日早晨刚刚接到保护大汗在沙俄期间一切活动的安全工作,由于来的比较匆忙特向汗王殿下及阁下致歉,并且希望能够得到汗王的接见,汇报我安排的工作。我也听闻汗王殿□体不适,所以会尽量缩短汇报时间,还劳烦尊贵的阁下替我安排,如果汗王殿下正在休息的话,我可以在门口等待。”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而他无懈可击的将所有她心头的隐忧都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出来,点到即止,彼此明白就好。
这么说,他是奥洛夫匆匆交出后的接任者?能在此刻被甩烫手山芋的人,至少不会是奥洛夫身边的亲信。如此得体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小队长,这很说明问题啊。
叶灵绯思索的时间里,对面的波将金带着微笑静静等待着,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眼中安宁和煦。
叶灵绯让开了位置,“请进。”
男人微欠身表示感谢,这才踏步进了房间。
他在地毯上走着,背影落在身后的叶灵绯眼中,修长有度,宽肩窄腰,被笔挺的制服修饰的完美无缺,军靴更是显得那双腿的修长有力。
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波将金?
叶灵绯的心,砰砰的跳着,越来越快。
“波将金队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她不确定的开口,“您是如何进宫当小队长的?”
男子的脚步停了下来,回首有礼点头,“我曾经在宫中为保卫女皇陛下而战,所以被授予了小队长资格。”
为保卫女皇而战,就是说他也参加过政变,也是女皇登基的支持者之一。
“那请问……”叶灵绯压抑气息有些不稳,“您保卫女皇时还得到了什么奖励吗?”
男子眼中划过不解,很快就被有度的尔雅代替,“我曾经被女皇亲手授予勇士勋章。”
轰!
脑海中最后一点淤塞被打通,所有的关联都流水般的转了起来。
参加过政变,因为杰出的表现被女皇亲手授予勇士勋章,当时被淡忘,事隔数年后才无意得到女皇的重用,从此相伴一生。宫廷侍卫队的小队长波将金,就是那个人,就是他!
“啊!”叶灵绯一声低呼,情不自禁的捂上唇,“我的五百两。”
面前的波将金不明所以,远处床榻上的人若有所思。
“参见尊贵的汗王陛下!”波将金站在床榻不远处,适礼的保持了距离,“我将负责您此次行程的全部保卫工作,向您汇报下我的安排,如果有不当之处,我立即改正。”
“无妨。”淡雅的声音同样温润有礼,“您请坐。”
叶灵绯的目光盯着波将金,飞快的转着念头。
他就是女皇最爱的情人,如果她能将他推到女皇的面前,是不是能捞到一大笔的好处呢?
耳边,仿佛听到了哗啦啦的钱掉下,眼中神采流动。
“咳……”不轻不重的男声适时响起,震回了不知道飞到何处去的开心泡泡,“请队长入座。”
她这才发现,两双眼睛古怪的盯着她,等待着。
“哦!”快速的搬着椅子放在床边,她讨好的笑着,“您坐,您坐。”
直至对方坐下,她站回床榻边,又恢复了那种神游太虚的状态,定定盯着对方的脸,发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样才能和他拉上关系呢?
怎么样才能让他把自己当做铁哥们呢?
怎么样才能从他身上把钱捞出来榨干呢?
腰上一阵疼痛,她弹跳了起来,手捂着后腰,转身怒目而视,“啊……你……”
床上的人平静的垂下手,掩在宽大的袖袍之后,目光清浅淋漓,“送客了。”
后知后觉的看向一旁,波将金已起身站在一边,弯腰恭敬行礼,“汗王殿下,我这就去安排,打扰您休息,还请见谅。”
叶灵绯揉着后腰疼痛的地方,龇牙咧嘴,“这就说完了?”
波将金温柔颔首,“阁下不必担心,一切细节我都会安排妥当,不会让汗王受到半点伤害。”
“哦。”叶灵绯心里转着各种念头,步履缓慢的送着波将金的离开。
她对自己的判断依然有些疑虑,害怕是重名或者自己记忆错误。眼见着人到了门口,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我能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站在门口的波将金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疑问的表情,转而和煦,“好,您问吧。”
面前的男子,器宇轩昂,英俊伟岸,叶灵绯的讨好显而易见,“您有妻子吗?”
对方的眉头跳了下,眼中意外再度掠过,“没有。”
没有!
叶灵绯的表情添了几分喜悦,咬了下唇,“那您有爱人吗?”
床上依稀传来细碎的咳嗽声,像是强忍着什么,门口的人嘴角抑制不住的扯了下,很好的控制在礼仪的边缘,“没有。”
“那个……”叶灵绯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尽量让自己矜持而气质,“我能和您做个朋友吗?很好的朋友那种。”
尔雅的人脸上终于变了,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说不出的无奈。夹杂在一起,交错显现在英俊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咳咳咳咳!”远处的咳嗽声更大了,夹杂着依稀的蒙古语,“你给我回来!”
叶灵绯看看床榻上那咳的肺都快吐出来的人,重重的一握眼前男人的手,深情的抖了三抖,“就这么说好了,有空我去找您。”
在男人僵硬的表情中,她快乐的飞奔回床边。
床上的人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叶灵绯轻拍着他的后背,又揉揉他的胸口,忍不住的嘀咕,“老兄,你老人家可千万撑住了,万一一口气吊不住,谁把这几千两银子给我。”
按在他胸前的手被人握住,狭长的眼中看不出思绪,“你对他有兴趣?”
“当然。”她想也不想的点头。
“因为他耐操?”
叶灵绯:“……”
10、回忆过往,疑窦更浓 ...
什么是谪仙,就是无论神态举止,都透着不沾染凡俗的烟火气,如云如雾,只可远观而不能近玩。而这样的人口中吐出最市井的语言,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破坏和残忍?
此刻的叶灵绯,就像被流星砸到了头,无言以对面前人。
“看你那急切的样子,恨不能整个人扑上去。”床上人云淡风轻,“你就差挂在人家手臂上让人家带你回家了。”
“如果他愿意,我不介意的。”满眼$_$符号的叶灵绯撑着下巴,无聊的弹着桌面。
“他真的乐意的话,你就该哭了。”某人话语毫不留情的戳上她的脑门,重重的弹了下,“别忘记了,你现在是男装。”
“男装有什么关系。”她瘪瘪嘴回击着,“我又不是……”
声音忽又顿住,她的手指勾上床榻人的下巴,冷静的话语吐在他的耳边,“我喜欢不喜欢他似乎与你无关,只要我不破坏你的事你也不能干涉我的事,刚才的约定别忘记了。”
面对她无礼且无耻的动作,渥魃希依然头未抬眼未开,“那你知道我的事是什么吗?”
“说来听听。”
正当叶灵绯准备洗耳恭听的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庄严地声音,“女皇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