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目弯出弧度,咳声又重了两分。

就这样,数千将士,还有场中一座铁塔,外带所有的观战者,都将目光聚焦到了那个跑的风中凌乱的瘦小“男孩”身上,齐齐张大着嘴,不明所以。

15、卑鄙无耻的胜利 ...

狂奔出去数百米,叶灵绯的心在初始的惊恐后渐渐镇定,耳边听不到身后追来者的脚步,她下意识的侧脸,再度看向某个人的方向。

手撑腮边,神情轻松,眼角犹带笑意,手中的白绢捂在唇边,胸膛微震。

看到他这个表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大着胆子飞快扭头望去。

远远的地方,铁塔矗立在场边,双手撑着大腿,气喘如牛。光亮的脑门上,一粒粒汗珠如黄豆大滚落。

终于明白为什么某人从凝重到轻松,表情的转换只在一瞬间。

叶灵绯抖抖腿,得得瑟瑟的蹭前了两步,冲着铁塔大汉的方向勾勾手指头,啧啧出声,“来啊,来打我啊。”

大汉抬起脸,铜铃大眼瞪着她,狠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再度直起了身体,迈开双腿。

大地的震动刚起,某人脚下飞跑了几步,再度将距离拉开。

两百斤的巨大体型,每一步落下都沉重,身上纠结的肌肉跳动着愤怒的火焰,“小子,你别跑。”

“女皇有规定搏击中不能跑步吗?”叶灵绯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脏兮兮的灰土蹭的小脸更加的灰扑扑,笑容却灿烂,“女皇似乎还没规定搏击要打多少时间,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来吧。”

现在的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优势,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干巴瘦的身体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奔跑起来一点不兜风,地老鼠似的乱窜,让那大象半点办法也没有。

“你这样的行为就是逃兵!”奥洛夫站在场边,不屑的冷冷开口,“战场上的对决,是要有绅士风度的,你这叫无赖。”

“无赖?”叶灵绯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阵阵清脆的笑声飞扬飞出,笑的面前一干人莫名其妙。

笑容忽然一敛,她远远的朝叶卡捷琳娜女皇行礼,不卑不亢的吐字,清晰的字眼传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战场,是保家卫国的地方;是为女皇尽忠的地方;要的是沙俄国家利益最大化,绅士风度能保证你赢得了战争吗?绅士风度能让你保证女皇的荣耀吗?绅士风度能让欧洲所有的国家向女皇臣服吗?我这不叫无赖,为了战争的胜利,任何行为都不能叫无赖,寻找对方的弱点而痛下杀手,才是敏锐的智慧和捕捉战机的能力。”

女皇优雅抬腕轻点掌心,赞赏颔首,“战争,本就是残酷的,非要在战争的名头上扣住绅士风度那是自欺欺人,胜利才是最终的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有了女皇的话,叶灵绯的气势更甚,胜利的朝奥洛夫扬了扬下巴,“输不起你可以选择换人,但是我不会大度算你们没输,何况论无赖……”

她冷冷一笑,口型比划着几个字,“我能比你还无赖吗?”

奥洛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手指紧握成拳,森冷的看了眼还在喘息着的壮汉,僵硬的迸着字,“既然对手将你比作战场上的敌人,你也应该用尽手段,打败他才对。”

壮汉再度迈开腿,朝着叶灵绯紧追而来。

容纳几千人的操场上,数千双眼睛看着的,是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的两个人影,走走停停,歇歇逃逃,仿佛一场闹剧。

场边,有人已经因为这无聊的追逐而打起了哈哈,间或在她奔跑过时,发出嗤笑声。

她轻轻的喘息着,目光看向台阶之上的渥魃希。

两人目光相触,渥魃希的表情,并不像她估计中的轻松,而是再度轻蹙了下眉头,手指捏了捏掌心中的白绢。

她,只是绽放了一个笑容,慢慢的摇了摇头。

外人,只以为是她奔跑中的动作,没有人明白,无声中两人已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只要她磨下去,这个野人必然将体力不支的累倒,她没理由此刻放弃。

别开眼,她没有再看他,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铁塔壮汉的身上,甩了甩头发,气定神闲的吐了口气。

伸出手,在对手面前慢慢握成拳,只留下大拇指,再缓缓的翻转拳头,大拇指朝下的点了点。

这一个举动,顿时让壮汉脸上变了颜色,愤怒的抬起腿,疯狂的追向她。

没有了理智,只有通红的双眼,仿佛被惹怒了的公牛,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只是一意孤行的想要抓到她。

叶灵绯要的就是他发狂,当疯狂的追赶依然无果,生理和心理的打击让他不会再有半点力量。

她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观察着他的情况。

脸色青白,气息凌乱,脚步虚浮,这都是力尽前的征兆。这么大的地方,她带着他跑了最少五圈,少说也是个五千米跑,对于她这种没事参加学校社团万米跑的人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对于一个体重两百斤的男人而言,只怕已经耗费了太多体能。

她心头开始泛起得意的波澜,看着对方的脸色渐渐变白,极限越来越近。而那壮汉,猛一咬牙,脚下变的飞快。

她笑了,脚下也突然加速。

就在她回头查看对方情况的时候,膝盖间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上,一条腿顿时酸软无力,整个人朝着地上栽倒。

眼前金星一阵闪烁,耳朵也嗡嗡的响,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一片黑色,什么都不知道。

模糊,只是几秒。当知觉回来的时候,肩头火烧一样的痛苦。耳边,是如山的呐喊声。

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她的身前,双手死死的扣着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

耳边,依稀还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既然陛下准了无赖,那就不用绅士了。”

呼吸,仿佛被扼住,她挣扎着仰起头,身体的悬空却让她无从借力。

人难受,思想却突然清明了,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变的无比敏锐。

对方狰狞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眼中的仇恨呼之欲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手指掐着她的肩头。不住的用力。

他要抓住自己,再像沙包一样丢出去!

“搏击只是切磋,不必取人性命吧?”清朗的声音在无数呐喊声中依然有清晰的辨识度,“我的小侍卫技艺不佳,不如我便代她认……”

话未完,叶灵绯的身体已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手指叉开,朝着前方用力一捅,狠狠的撞向对方的眼皮。空中的脚扬起,踹向对方的双腿中间。

“蓬……”闷响。

“喔……”惨呼。

手松开,人落地。

叶灵绯踉跄了下,摔倒在地,面前的铁塔巨人双手捂着两腿中间,眼睛哗啦啦的流着眼泪,双腿夹紧,姿势难看。

手指揉着膝弯,看着地上突兀出现的小石子,也灵绯恶狠狠的侧脸,就在那个方向,奥洛夫面无表情的背手而立。

“混蛋!!!”她一声低吼,猛撑着站了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壮汉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朝着她再度伸出了蒲扇一样的手。

就在他伸出手的刹那,叶灵绯也动了,她动的是腿,方向——老地方。

“嗷……”比刚才更加凄惨的嚎叫响彻广场的上空,那想要抓她的手触电般的抽了回去,再度捂上刚才受伤的部位。

“戳眼睛!”叶灵绯两个手指一伸,再度插向对方双目。

男人急急的拿手去挡,却不料叶灵绯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脚下,又一次飞踢。

“啊……”某个地方第三度受创,男人再也站立不住,蹬蹬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挡着。

“我今天让你练成绝世神功缩阳入腹!”叶灵绯倒退了两步,整个人跳了起来,两只脚直奔对方的手而去。

手,被她的力量推动,再一次狠狠的撞上自己的两腿间,大汉一声怪叫,仰面倒下。

叶灵绯想也不想的又添了一脚,再添一脚,踩、搓、揉、最后还像捻烟头似的狠狠转了转。

耳边,整齐划一的传来惊呼

“啊……”

“哦……”

“嘶……”

当对手犹如虾米一样蜷曲在地,再没有战斗的能力时,叶灵绯凝着一双通红的眼,扫视着面前沙俄的士兵,“无所不用其极是我说的话,你们想在祖宗面前偷艺,告诉你们,还没出师呢!”

场上静悄悄的,满场士兵皆是脸色发白,双手死死的捂着两腿间,齐刷刷的一排望去,好不壮观。

她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到奥洛夫的面前,扬起了下巴,“搏击结束,我站着,他躺着,麻烦你宣布下比试结果。”

16、扬名 ...

奥洛夫僵硬的抽回放在两腿间的手,喉结生生的干咽了下,“我……宣布……”

“刚才我就说了,这场比试不过是玩笑,做不得数。”清润的嗓音,清晰的字句,高台之上的人拂落袖袍,眼波划过叶灵绯的脸,“虽说战场无情,但是比试也还是要有比试的规矩,下一场吧。”

该死的,她摔的鼻青脸肿,跑的吐血伤肺,他一句不算就不算了?

两眼一翻,她怒目而视。

金色修袍下白皙的掌心浅露,五根笋尖般的手指扬了扬。

愤怒的光刚刚射出,转眼就成了讨好,眉开眼笑。

女皇的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笑,侧首渥魃希,轻开檀口,“其实我挺喜欢他的,硬气又机灵,比很多死守教条礼仪风度的人聪明的多。”

她眯起眼睛,屁颠屁颠的行了个礼,“谢女皇陛下夸奖,谢汗王殿下。”

女皇手腕微抬,“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叶灵绯瞠目结舌,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什么名字,她,她怎么回答?

叶灵绯这种明显属于女子的名字,她能说吗?

目光转向渥魃希,她讷讷的开口,“尊贵的女皇陛下,我,我叫……”

“陶格森欧德。”一个声音平静的插入,“他叫陶格森欧德。”

女皇抿唇,金色松软的发色明媚了阳光的七彩,“你们部族的名字总是那么难记,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可是有人明白。

站在下面的叶灵绯,就像是被天外飞来的陨石狠狠的敲了下脑袋,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

陶格森欧德,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称呼,为了这个称呼她查遍了所有的字典,问遍了所有小语种的老师,才选择蒙古语的原因,居然就这么被人轻轻的说出了口。

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木然的提起脚,愣愣的走向渥魃希,傻傻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却始终望着他的脸,挪不开分毫。

清透的面容,白皙的肌肤仿佛玉雕冰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唇色冰白,还有那嗓音的润泽如水,缓缓流淌的细腻。

她怎么不曾发现,他的声音与梦中出现的呼唤,像极了,像极了……

久久呆滞,望着那个俊美的容颜傻傻出神,身外之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1’踩成‘7’了?”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传了过来,惊醒了神游天外的人。

瘪了瘪嘴,又恢复了那个懒散的德行,她鼻子哼了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着,“我还能扭成‘8’字,你想试试吗?”

笑容,在嘴边晕开,隐藏在白色的绢帕之后,很淡很淡。

即使不看,她也能感觉到他在笑,没有理由,就是感觉。

“第四场,是剑术的比试,请汗王派人。”奥洛夫弯腰行礼,目光却是抬起停留,森寒。

叶灵绯这才发现,巴特尔的受伤,场边的土尔扈特部的侍卫陪同着他在一旁紧张的救治,没有人再理会这里的比试,他们这边早已是空荡荡没有了人。

目光落在远远的场边,渥魃希的深沉的表情看不出琢磨着什么,而叶灵绯已是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自从两次比赛被阴,她对这个人的厌恶,已到了看到脸就觉得恶心的地步。尤其是对方阴森森的眼神,又悄然停在了自己身上。

“前两次的不慎,是士兵手下没有轻重,我想这一局由自己上场,也不会让对方有所损伤。”奥洛夫抬起头,“不知道这样,陶格森欧德侍卫,可还担心?”

好么,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她,还说明不会伤她,这不下去似乎都不行了。

“高贵的女皇陛下。”她从渥魃希的身后走出,憨傻的笑容看上去纯净可爱,“侍卫哥哥都离开了,难道您忍心让我又去参加一场剑术的比试吗?”

女皇看着她脏兮兮的脸,眼神悄然的变了轻柔,红唇微动,“那当然是不忍的,不如……”

她停了停,看向渥魃希,显然在交换着意见,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虽然我很想看看你侍卫的能力,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清浅目光抽回,淡淡扫过奥洛夫,渥魃希没点头也没摇头,沉吟着。

就在气氛的僵持中,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女皇陛下,现在我也是汗王的侍卫,不如由我出战此场如何?”

女皇惊诧,奥洛夫震愕,只有渥魃希的脸色,如常平静。

叶灵绯看着俊朗的人影从渥魃希身后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女皇面前,高昂着头,“陛下想看侍卫的比试,也是担心无人能护卫汗王的安全,小臣此刻是护卫汗王的侍卫队长,便也是汗王的人,恳请女皇答应让小臣一试。”

什么叫聪明人,眼前这个此刻做出的行为,若不是在女皇面前,叶灵绯一定会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孺子可教。

就在女皇思考的时候,渥魃希朗笑开声,“去吧,若是赢了算陛下的,若是输了算我的。”

他都发话了,女皇也只能含蓄的点点头。

“是!”波将金站起身,迈步走向场中。紧窄的军装,束出的蜂腰宽背,金色的发丝在风中如火焰跳动,皮靴的行走间,潇洒威武,只这气势,就胜过了场边无数的人,就连身边的奥洛夫俊美的容貌也相形见拙。

缓缓抽出腰间的配剑,三棱的剑锋纤细颤颤,在脸前竖起成礼,寒芒光辉映衬着两张帅气深邃的容颜。

从下场起,叶灵绯的目光就没有在两个人身上停留,而是始终徘徊在女皇和渥魃希之间。

女皇的表情淡然,就像是在欣赏一出歌剧舞蹈,看不出半分的神色悸动。而渥魃希,从开始就是似笑非笑的脸,更是猜不透心中所想。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从叶灵绯的旁边传来,几名同样的皇宫侍卫队侍卫在小声的议论着,“波将金队长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敢挑战奥洛夫侍卫长。”

“难道不怕奥洛夫侍卫长报复么。”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除非波将金队长输给奥洛夫侍卫长。”

“应该是吧?”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波将金队长之前被奥洛夫侍卫长压制的很惨,如果这一次刻意输给奥洛夫侍卫长,说不定奥洛夫侍卫长就会重用提升他了。”

几个人重重的点了下头,为自己的推断感到兴奋。

这就是,甘于下位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有野心人的思想,他们不懂波将金,就像有人不懂……

她悄悄的,再一次将眼神转向了那个清雅的身影,发丝如瀑垂悬,风轻轻的吹动,吹散了发,拂穿了那身姿,清瘦的让人不忍。

剑微颤,奥洛夫一步跨前,颤动的剑影划出一片寒光,让人判断不出哪一点才是真实。

只一剑,她就感觉到了逼人的气势,呼吸困难。

耳边,叫好声一片。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能坐上宫廷侍卫长的职务,他靠的不仅仅是脸蛋。能如此得女皇宠信的男人,好的也不单单是床上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