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一眼,叶灵绯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进去。

茂密的树林,高高的白桦树林间,点点阳光斑驳,鸟儿在尖叫扑腾着翅膀朝着林外飞去。

落叶层层中,一辆金色的马车突兀的停着。马车边,金色衣袍飘动,人影丰姿挺立。

他的对面,一个英俊的身影站立,唇角边挂着难以琢磨的笑,腰间的长剑在树影婆娑间凝结了寒锋,刺眼已极。

奥洛夫!

她和巴特尔同时扑出,一个冲向渥魃希,一个则迅猛的飞踢出一脚,直踹向奥洛夫。

艳丽的军装在空中划过,衣肩上的绳穗随风扬起,金色的长发潇洒的滑过,轻飘飘的躲过了巴特尔的攻击。

巴特尔的手,环绕一抱,抓向空中那人的腰。狂猛的力道带动了身边的落叶飞舞,大喝中气势让人不敢相触。

冷笑,从空中人的口中冒出。就在巴特尔的手堪堪抱上他腰身的时候,奥洛夫猛的一拧腰身,脚下的皮靴踢向巴特尔的下颌。

这一下,迅疾猛烈,犹如豹子捕猎的瞬间发动,巴特尔猛甩身体,也只躲过了面门的一脚。

皮靴,重重的踹上他的肩头,将他威猛的身体整个踹倒在地,翻滚了两三圈才将力道卸去。

人影潇洒落地,回身不屑嗤笑,“手下败将。”

巴特尔的狼狈的爬起身,长袍上沾满了树叶枯枝,头发上也挂着不少凌乱的花花草草,怒目低吼中,身体再度扑了上去。

回身,寒光起,纤细的剑光闪烁,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以光般的速度,颤着无数寒芒,点向巴特尔的咽喉。

扑出去的身影,生生的顿在当场,巴特尔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脸涨的通红,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剑尖。

猛伸手,手指抓向面前的剑,勇猛无畏。

就在他手中刚动的时候,清灵的声音同样响起,“奥洛夫侍卫长,如果您不放下手中的剑,我保证同样的事件会再度上演。”

剑,在巴特尔手掌即将触碰上的时候,神奇的从他面前消失。

奥洛夫慢慢转身,蓝色的双眼满不在乎的盯着叶灵绯,“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现。”

站在渥魃希的身前,叶灵绯一只手耙了耙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另外一只手举着火枪,直直对着奥洛夫,“你算准了这里无人敢对汗王下手,便是出了问题也可以推脱掉,那不知道如果你死在这里,是不是一样也是无头悬案呢?”

“那你就开枪吧。”奥洛夫欺身上前,低头把弄着手腕上缠绕着纱布,雪白的纱布上隐约有暗红色沁出,“我出来的时候,在女皇的桌上放了张信,说是调查汗王意图谋反的事情,如果我死在这……”

抬头,笑意从垂下的金色发丝缝隙间透出,阴森森的开口,“你说会是什么结局?”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叶灵绯的身后,清淡的嗓音忽起,“我似乎也走失了一名护卫,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女皇身边,如果再不追回来,只怕阁下也不会好过了。”

吹了声口哨,奥洛夫的剑优雅的挂回腰间,湛蓝的双瞳在叶灵绯的身上停留几秒,越过她看向渥魃希,“今日到此为止,不过我还是警告你,女皇身边的位置不是你能觊觎的,你能逃一时,逃不了一世。”

转身,阔叶林中,笔挺的背影潇洒离去,在朦胧树影间渐渐消失。

叶灵绯吐了口气,垂下沉重的手臂,手中的枪一甩,重重的丢到渥魃希的手中,“你他妈的能不能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用?”

平静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为什么挡在我前面?”当事人没有半点被威胁之后的喜悦,眼眸中蕴着深深的光芒,手指拂过她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发,“难道你喜欢我?”

额头,酥酥麻麻,她用力的别开眼,“你欠老娘钱,以为死了就不用还啊。”

手指,顺着额头滑落,停留在她的下巴处,轻抬。

吻落,很浅的,印上她的唇角。

凉凉的唇瓣,在离去后,却犹如火烧般在她唇角燃点。

她捂着唇,那清俊的背影已飘然而去,登上马车。远处,呼声渐行渐近,依稀是土尔扈特部勇士的嗓音。

“我的初吻!!!”她一声哀鸣,堪堪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调戏的事实。

“初吻?”车上的背影淡雅转身,“不是第二次吗?”

他,他知道上次的事情!?

凄惨的站在当场,落叶旋起,徘徊在她的脸颊边,缓缓飘落。

耳边,有着更加震惊的声音喃喃而过,“汗王,他、他是个男人,您怎么能这样?”

叶灵绯:“……”

“尤其,还是个丑男人。”

叶灵绯:“!!!”

25、祝你新婚愉快 ...

金色的大厅,小提琴悠扬的琴声轻柔飘荡,大提琴的低沉庄重,古钢琴扬起轻快纤巧的音色,融合出了宫廷音乐独有的奢华之气,水晶吊灯上的蜡烛簇簇跳动,闪烁了七彩的光芒。贵妇们手中的扇子半掩脸颊,窃窃低声私语着。

这,就是欧洲宫廷最无法窥探的华丽舞会,除了无数的传说,谁也没有真正的看过见过,只能从流传的故事中想象着贵族的神秘,站在门前的叶灵绯,耳边听到的是音乐的流转,却有些心不在焉。

心思飞乱,想着是昨日随意的聊天。

————

“你为什么出去不和我说?”趴在床上,叶灵绯瘫软的呼吸着,声音很是无奈。

桌边的人,手指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在棋盘上落下,头也不抬,“我出去为什么要和你说?”

是啊,他出去为什么要和她说?

她懒懒的从床上爬起,光洁的脚丫在地毯上踩着,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撑着下巴盯着他。

而他,仿佛没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盯着棋局,一枚白子落下。

“你似乎忘记了,我的命还在你手中呢,你想死我管不着,但是我不想死。”手掌摊开伸到他的眼前,“先给我解药,爱死不死。”

视线,微挪了下,手指又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你早就知道我给你吃的不是毒药,又何必拿这个来说事?”

他的语气,听不出半点生死边缘逃回的庆幸,生也好,死也好,一切似乎都不放在眼中。

说的好听叫淡定,说的难听叫不知死活。叶灵绯因为他这种态度,气的牙根直痒痒,只觉得嗓子眼都冒烟了,火苗从眼睛里喷出去,而对方,手指微拢长袖,指了指身边的茶盏,“倒茶。”

倒茶!

叶灵绯抓起茶杯,忍住了砸向他脑门的冲动。斟了杯茶,堆起了满脸的笑意,捏出娇嗲无比的语调,“汗王殿下,请喝茶。”

埋首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眼中露出一丝惊奇。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叶灵绯伸出去的手忽然缩了回来,一杯茶仰首而进,尽昔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伸手擦去唇边的水渍,她重重的放下茶杯,挑衅的一笑,“要喝水?自己倒!”

也不恼,渥魃希重新低下头,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敲出清脆的声音,“你到底在气什么?”

她呵呵一咧嘴,“我有气吗?我有在生气吗?”

声音尖锐的,几乎化为刀,戳上他的身体连捅十下八下。

手指顿在空中,清朗的目光缓缓抬起,“如果你是在恼怒我亲了你,那让你亲回来好了。”

亲、亲回来?

他当是甩了一巴掌又甩回来么,她亲回来,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你当我不敢?”猫儿般的眼睛圆圆的,她伸头到了他的面前,大眼瞪着对方。

刹那失笑,他拈着棋子的手指平稳的探了出去,目光搜寻间微微抬起下颌,倒像是在索吻般。

脚丫,踩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她勾上他的下巴,低低的垂下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可以让她看到他脸上肌肤的纹理。雪白的面容上平滑的连毛孔的痕迹都找不到,手指下的细腻让她自惭形秽。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草原上风吹雨淋的部落男人,她居然不能相比。

他的呼吸轻轻的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长睫毛抖了下,轻轻的阖上了眼。

这付任人宰割的样子,顿时让她心漏跳一拍,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狠狠的别开脸。

放开手,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只是想帮你。”

她拿起水壶,再度斟满茶杯,“你不是为了土尔扈特部而奉献一切吗?你不是宁可自己被追杀也不愿意让女皇吞并掉你的部落吗?你不是与女皇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吗?做女皇的王夫拥有你所爱的人,保护你的部落,不是你的追求吗?在你没有正式入主东宫站在女皇身边之前,多少人想要伺机取你的性命你会不知道吗?为什么要答应那个骑马的邀请?”

这是他要的,而她傻傻的帮了,如果他说这不是他要的,她该怎么回答?

一瞬间,这个念头奇异的闪入脑海,让她愣神。

“你的水洒了。”平和的提醒,她才惊觉杯中的水早满溢,淅沥沥的淌了出来,顺着桌沿滴到地毯上,湿濡一滩。

她七手八脚的擦着桌上的水渍,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过来,帮我看看这局棋怎么样?”

围棋?中国的东西,居然被一个外族人玩的这么好,她是不是该自卑一下?

“看不懂。”她下意识的想要甩开他的手,那清清冷冷的手指温度,轻易的沁透肌肤,让她很不自在。

出乎意料的,她的动作却没能甩开他的手,月白袍下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那你猜猜,哪边会赢?”

没有继续挣扎,她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手,心头微叹,脸上却是无赖,“猜对了有钱吗?”

浅笑淡淡,“有!”

她靠着他的胳膊,定睛看着眼前的棋局。

白字密密,团团围着黑子,黑子几乎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状态,中间大龙被一枚白子截断,溃不成军。旁边散落几枚,根本起不到救援的作用,几乎已是输定了的局面。

便是她这种围棋白痴,也能看懂。

她眼睛转了转,“这样的棋局你会给我猜,肯定还有什么秘密。”

他嘴角划出完美的弧度,“那你有办法扭转局面吗?”

扭转局面?凭她?

偏着脑袋左右看看,凌乱的黑子几乎已不成样子,若说落子盘活整局靠她只怕是不行,“能赖皮么?”

“能。”他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口,“不过不能掀棋盘。”

“那……”她伸手拿起最中心截断两团黑子的一枚白子,放下一枚黑子,“这样吧。”

这一下局面立开,黑子前后呼应,随时可以冲出白子的包围。

渥魃希啜着茶,只是微笑,眼神深沉的盯着棋盘,“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她不明所以,愣愣望着他出神。淡雅宁静,平和冷凝中似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成竹,轻易的让人折服,忘记他的病态,忘记他的孱弱。

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迷恋上了那抹月白的颜色,看他在月光透窗的宁静中淡了身姿,看他在茶香氤氲中薄了容颜。

“明天,索菲亚有场宫廷宴会,你去吗?”

“是宣布让你成为王夫而举办的宴会吗?”她从他的掌心中脱离,走向最远端的床榻,懒散的躺下,“正式场合第三次露面,贵族的态度也试探的差不多了,时机到了。”

“那你去不去?”

“当然去。”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翻身背对着他,“我是你的贴身护卫,要保护你的安危。”

“不过……”她咕哝着,“我想回家了,后天能让人送我去那温泉吗?”

衣袂飘香,落在枕畔,清冷的身体侵占了她的空间。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我以为你会在看到我举行婚礼之后才走呢。”

她没有回头,反而将脑袋更加埋入枕头里,“家里人挂记,不看了,祝你新婚愉快。”

“谢谢。”

长久的无言,空气仿佛凝结了。她背对着他,轻轻的呼吸着,像是陷入了好梦中。

“能告诉我,你从哪来的吗?”他轻飘飘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帮我?”

背对着他的人动了动,猫儿般蜷缩着的身体转了过来,手指揪着枕头的一角,“什么时候,你肯告诉我你心中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我从哪来的。”

他滑□体,自然而然的伸出胳膊。她轻轻的枕了上去,手指顿了顿,终于猫上了他的腰身,搭着。

既然那么多个夜晚,她都是这么大咧咧的架着,也不缺今天一晚了。

该走了,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奇幻的地方,离开这个人。

——————————

“汗王陛下,女皇陛下特意交代,您进去后先到偏厅休息。”平静的语调,冷漠的神情,看不出就在昨天两个人之间还有暗战交锋,奥洛夫身着笔挺的军装,在一干士兵中显得格外英俊伟岸。

“谢谢。”渥魃希有礼颔首,也是同样礼节有度,迈步而行,身后的叶灵绯和一干侍卫亦步亦趋跟上。

“等等。”修长的手臂在渥魃希行过之后,拦在了叶灵绯的面前。

渥魃希停下脚步,回身挑眉,眼神询问着对方。

“汗王殿下。”奥洛夫的眼神冷静的看着他,“宫廷中的舞会,非贵族不得进入,您是女皇的客人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但是他们……”

眼神扫过身后的一群侍卫,“波将金中队长是您在这里的护卫,也是宫廷里的人,您可以带他进去。”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蒙古侍卫全部必须留在门外。

叶灵绯嘴角晒了下,表情清晰的写在脸上,今日出门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

“汗王每三个小时需要服药,一共有七八种之多,哪种药在前哪种药在后,都有严格的要求,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汗王身体出了危险是否你负责?”叶灵绯掏掏耳朵,很是随意,“不过我记得女皇亲口让我贴身伺候汗王的,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如侍卫长再去问问女皇陛下?”

目光,交锋。

叶灵绯扬起了下巴,哂笑。

“那请您入内。”出乎意料之外的,奥洛夫并没有引起更大喧哗的意思,而是弯腰行礼,做出了请的动作。

她抬起脚步,刚刚行了一步,奥洛夫的声音平静扬起,“不过,为了保卫女皇的安全,所有进入的人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按照惯例,请您让侍卫搜身。”

同样,为了证明他不参与,奥洛夫自然的后退了一步,“您可以指定任何一人为您检查。”

检查!搜身!!

面前一干人高马大的男人,她,她指派谁?指派谁都是悲催。

她求救的眼神看看波将金,后者脸上则是一片为难,低声在她耳边说着,“这是宫廷的规矩,绝对不能携带任何武器进去,否则会被怀疑行刺女皇。”

她的手,从怀中拿了出来,将火枪递了出去,“没了。”

奥洛夫看了看火枪,摇了摇头,“对不起,检查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