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狼图腾面具覆在脸庞上,深沉的衣衫,冷峻的目光,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仿佛就是金色狼王的化身,漠看大地,睥睨天下。

“又一个见不得人的。”叶灵绯哼了声,换来肩头同样的哼声回敬。

悠长的歌声吹动了对决者的衣衫,最后的尾音仍在空中未散时,老者手臂在两人间快速挥落。

大多数人还没从歌声中醒来,粗壮的大汉揉身扑了上去,两条胳膊迅速的抱向对手的腰身。

不仅快,而且猛,刚烈的动作不失灵动,脚下一步踏前,扫向对方的下盘。

可以说这一下饱含了抓、绊、抱,先发制人,经验老到。而他的对手,似乎被这他的猛烈吓到了,怔怔的站在那,半点反应也没有。

身边惊呼声四起,谁也没想到,一场决赛的对峙,会在一个回合间就胜负立分,激烈的对抗只是想象中的猜测。

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谁想要看穿都会被那闪烁的光芒给逼退,无法触碰那人的此刻的思绪。

“唰……”

衣袂的残影还在眼底,面前却已失去了黑色的身姿。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消失,没有人看到,他去了何处。她的耳边,只有坞恩崎的轻笑,清晰异常。

金光划破,黑色的人影站在大汉的身后,双手背立,倜傥如风。

发拂动,仍扬空中不及落;人影起,优雅的从对方反扑的臂弯走过。

真的是走过,从容漫步的走过。

雪白的手掌在空中,轻柔缓慢的推上大汉的胸膛。

掌心如玉,叶灵绯看到粉色指甲泛起的珠光色,指尖抬起时的修长完美,轻轻地印上。

拂灰的轻柔,在黑影落地时,大汉脚下蹬蹬蹬倒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包括地上的人,都惊呆了。

风中,紫色的花瓣纷飞,翩翩犹如蝶翼,缠绵在那冰白的手指间,飞舞在黑发梢,停驻在他的肩头,颤了颤,又很快的飘远。

手指微合,拈住一枚花瓣,轻松的绕了绕,那紫色在指尖流转,在他松手间被风吹起,打上她的脸颊。

冷香,伴随着草原青草气息,沁人心脾。

草原龙胆花,前几日见到,只觉得美,而这一瞬间却是惊艳,只是惊艳的究竟是人还是花,只怕难分。

肩头,被人拉扯着,“走吧,不然一会被踩平了。”

刚刚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巨大的声浪层层叠叠,海潮般的扑向场中,勇士的呼喊,姑娘的笑声,成了草原上最欢快的曲调。

不断的有人冲上,可怜的她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缩脚乱跳了,直到扶着身边的倚靠,才没被人又推回去。

“阿瓦,我也要去送江嘎,这汉子好英伟。”女子清脆的嫩声娇俏的嚷起,车帘中伸出一个青春的笑容,银链玛瑙穿成着的额饰晃出灵动的声音,手中抓着彩条布就往车下跳,险些和车辕边的叶灵绯撞成一团。

“塔娜,回来。”车中低沉的嗓音一声唤,女子跳跃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扭捏着不肯上车。

车中人声音重了几分,“你答应我不乱跑才带你来的,随意给男子赠送江嘎会掉了你的身份,快上来。”

鼓着两腮,红润的脸颊上写满不情愿,眼巴巴的再看了眼人头攒动的方向,眨巴了下大眼,默默的爬上车。

在车帘掀起的瞬间,叶灵绯眼见的看到车内一名老者端坐,全身衣袍精致华贵,披肩金丝盘龙,黑绸水亮,双目炯炯之光透射逼人,全身笼罩在一股威严霸气中。

直到马车离开许久,她还震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股气势,便是策伯尔也不予多让,若非长居高位者,是不可能有这般的气势的,这人……

肩膀一重,再度被挂上某人沉沉的分量,热气撒在耳边,伴随着某人的诡笑,“看好戏啊,看好戏。”

“什么好戏?”她心思才动,人已被拉离原地,朝这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比赛啊,继续继续……”

36无人能及的风采少年

坞恩崎似是看热闹看上瘾了,哪里人多往哪里钻,哪里声音吵闹扯着她往哪里跑,不多会的功夫,叶灵绯已是气喘吁吁,晕头转向。

草原太大,到处都是人影,没有太多的标的物,让她很难分辨东西南北,只得任由他拽着,跟着他一气乱跑。

在跑上一个小山坡之后,她终于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我好饿,走不动了,你要看自己去看。”

本就没吃早饭,被他强行带着走了一个上午,她早就饥肠辘辘腿脚发软。

停下脚步,坞恩崎也索性坐在了她的身边,“不走了,就在这看。”

“看什么?”喘过气的某人揉着自己酸胀的腿,茫然张望着。

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边三个圆形的箭靶,箭靶前方二十余步,五十步和百步处各有划出的三条线,还有不少弓箭手正在场中比试着。

场中,也有不少正中靶心的漂亮箭法;但是她却有些闷闷提不起精神。

相比起那日看到过巴特尔精湛的马背三箭之后,这样的站立式比试于她而言,总觉得有些不够精彩。

“这个地方怎么样?”坞恩崎斜斜的躺在小坡上,“又不用围在后面上蹿下跳看不着,又不用和别人挤成一团抱脚乱跳,还能吹吹小风,看的又清楚。”

“吹吹小风?”她斜睨着他,“有小酒喝喝吗?”

蓝色的小月亮弯弯着,他的手指在身后摸索着,不期然的抓出一个小皮囊,拔开软木塞,一股醇厚的酒香溢出。

皮囊递到她的眼前,晃了晃,“小酒。”

这家伙,当是度假么。

“别告诉我,你还有小菜吃吃。”她半开玩笑的接过皮囊,就口微抿,浓烈的香气扑入,微辣顺着喉咙一路烧入腹中,竟也是说不出的舒爽之感。

某人的手插在怀中,慢慢慢慢的掏出来,油皮纸包在她眼前晃晃,这才一点点的打开封口,“快夸夸我,把我夸美了,我就考虑给你一块。”

猛扑过去,抢过他手中的纸包一通乱撕,香气入鼻,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快乐的鸣叫。

扯下一块肉脯咬着,她舒服的叹息着,“你该不会早有准备吧?”

“不算。”他接过她手中的皮囊,仰首灌下一大口,目光落在比试的人群间,“只是不习惯于人群为伍,所以常骑马四处溜达,走到哪饿了就吃,或者草地上睡会,晒晒太阳,舒服的紧。”

难怪她这几日几乎从未见过他的身影,便是吃饭聚会,也不见他出席。

“后悔来了这里?”她侧目而视,发现那双蓝色的瞳目光深长,幽远难测。

他笑着从她端着的纸包中拈起一片肉脯细细的嚼着,“这里轻松自在,不用背负宫廷斗争的血腥,不用奉承贵族高官,更不用……”停了停,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更不用讨好女皇,床榻承欢。”

“你不喜欢与人交心?”她咬着肉脯,虽是问句意已明。

酒囊到了唇边忽然顿了下,再是狠狠的灌了一口,“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她的回答很是随意,“那样的环境,每踏前一步都是惊心,交心只会给别人看穿你的机会,所以你防备着,一防就是十几年,这种壁垒已在性格中根深蒂固,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会与人太亲近。”

她随手接过他的皮囊,想也不想的就是一口咽下了肚,“我该庆幸,你居然会乐意与我亲近。”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有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袖子随便的擦擦唇边的酒渍,她弯了下唇角,“是啊,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胳膊勾上她的肩膀,一只手挠向她的腰间,“快,叫大哥。”

“没问题。”她手掌撒开,“见面礼。”

懒洋洋的手指在怀里摸着,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为难,空空的手又掏了出来,狠狠的耙了耙金色的头发,“能不能……”

“现在给,马上叫,从此你就是我大哥。”叶灵绯吊儿郎当的勾勾手指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碧蓝双瞳闪了下,“你说的。”

“骗人让我一辈子当穷鬼。”叶灵绯伸过脸,停在他面前两寸的地方,鼻尖对鼻尖的狠狠发誓。

手中一沉,红丝绒包裹着的小盒子落入她的掌心,某人咧着笑容挤着眼,“快叫快叫。”

手指阖上,快速的握紧,她咕哝着转身,深怕对方抢回去一样,“先看看什么东西,要是空的我就亏大了。”

打开盒子,眼前顿时一片光芒折射,险些耀花了她的狗眼。

“嘶……”重重的吸了口差点滴出来的口水,她用力的一合盖子,冷静的抽回目光,重新递到坞恩崎的面前,“不要,还给你。”

“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他躺在草地上,慢条斯理的咬下手中的肉脯,再斯文的**掉手中的酱汁,动作优美娴静。

“大哥。”她张口便是两个字,让对方颇有些意外,望着她依然伸到面前的手,眼露疑问。

她慢慢的摇头,“我贪钱,却不拿感情交换金钱。认你做大哥,因为我们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骑马一起笑闹,但是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不要。”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白绒布的里衬上托着的,是一枚硕大的红宝石,精巧的切工,完美的折射,血般深沉,冰雪剔透,如果一定要她为这个东西下个评价,她只有四个字——价值连城。

这个时代,他曾经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拿出假货来玩她,她若收了这份礼,便是对妹妹这个身份的亵渎。

他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愈发大了,手指从唇边抹过,再度拈上一片肉脯,“拿着吧,这是女皇曾经送我的东西,你认为我留在身边干什么?”

她愣了下,开始犹豫。

给他留着,不过是勾起他对往昔日子的痛苦回忆,可是自己拿着……

“看着它觉得不舒服,但是如果用一个自己不舒服的东西换个妹妹,这个生意还是做得,而且我认为你看着会很舒服。”他挑了挑眉毛,“因为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好吧。”没有半点矫情的应着,小盒子塞入自己的怀里,“以后我捞着好东西,再送你见面礼。”

“不用。”他笑着摇头,“以后陪我喝喝酒,看看热闹就行。”

“喝酒没问题,不过……”她晃了晃酒囊,“好像快没有了哟。”

“不许抢我的酒喝。”他快手欲夺她手中的酒囊,叶灵绯快速的往回一缩手,三口两口把最后一点酒倒进自己嘴巴里,示威般的摇摇空酒囊,“我的!”

争夺失败的坞恩崎手指一滑转移了方向,拈起最后一片肉脯,得意的笑了,“这个是我的。”

抢肉的手落了个空,叶灵绯嘟着嘴,垂涎的盯着肉,又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坞恩崎。

叹了口气,肉脯放到她的嘴边,看她狗儿般快速的叼住,无奈的垂头,“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让你了。”

吃饱喝饱的她餍足的打了个饱嗝,心情没来由的大好了,“你不是要看热闹么,走吧。”

修长的手指摆了摆,带领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我要看的就是这个。”

“嗷……”她的声音里带着长长的失落,坐起的身体又倒了回去,“我认为你若是下场去比试,会比他们更好看。”

手掌按上她的脑袋揉了揉,一把将她拖了起来,“相信我,会有精彩出现的。”

场中站射的比试在两人喝酒吃肉间悄然结束,此刻一片冷冷清清的空地,人群也渐渐散开。

“都没了,还精彩什么?”她胳膊捅捅身后的人,发现他不知何时又挂上了她的肩头,没骨头似的。

“那是站射,最精彩的骑射即将开始了。”他懒懒的抬了下手,“没发现人群只是散开却没有离开吗?”

骑射?就是巴特尔上次展示的马上箭法?

她极目远眺,果然远远的看到十数匹马儿在场边散步,身边的勇士背着箭囊,跃跃欲试。

但是吸引她的,却是对面山坡山一辆精致的马车。

和他们一样远离了人群的喧闹,独伫一角,无声的期待着什么。

仍然是那位裁决着摔跤比试的白发老者,稳重的举起了单臂,低沉的嗓音压制了场中所有的骚动,“一轮三箭,三轮九箭,九箭距靶心最近者胜出。”

“第一位出场者,虎部庆格尔泰。”

声音刚落,远处的马蹄声轻快扬起,风也似的掠过,奔驰而来,马上的人挽弓满月,在马儿前蹄点上地面的瞬间,手中箭飞射,一箭中靶心,再箭入正中,三箭射红心,三箭轻松的拿下。

马奔袭,呼喊起,草原上奔放的人们绝不吝于他们的赞美与热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表达着他们对勇士的崇拜。

“土尔扈特部是崇拜勇者的民族,想要让他们臣服,不是谋略,不是战术,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武力上压制他们,虽说野蛮,倒是真实。”她记得这是渥魃希曾经说过的话,“如同草原上的苍狼,想要成为狼王,就先要打败每一个觊觎狼王之位的对手,车轮战也好,群攻也罢,若不能成为最为凶猛的那一只,就不配成为狼王。”

这样的民族若收服,是一生一世的忠心,可是偏偏就是这种最简单的收服,对于那个人而言不免艰难了。

巴特尔大哥会来吧?

她暗中期待着,如果隶属于那个人的部落中出现了优胜者,会不会一切就简单些了?

至少,也惨不过如今无人朝拜的尴尬。

马匹,疾风而过,箭影,破空腾云。

每一次唤名,都激起她内心深处的一次希望,但每一次,都在失落并着残留的希冀中沉默。

没有鹰部的勇士,没有渥魃希身边熟悉的侍卫身影,甚至就连她猜测中极有可能出现的巴特尔,也看不到。

“第一轮……结束。”

当老者的声音响起时,她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

“怎么,失望了?”逗弄的声音老不正经,绝对的看热闹心态。

这种人丢到现代,若是看到有人打架,他一定是在旁边呐喊助威巴不得别人动刀动枪你死我活的那类人。

“没有。”她冷静的回答,“连我都知道巴特尔大哥的箭术远在他们之上,他更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另有安排。”

如果说方才曾有片刻的迷惘,那么现在的她则是满怀了信心,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那个人。

“第二轮……开……”

老者的始字还在口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迅疾如雷,快速如战鼓,每一下都震撼着人心,敲打着人的激情。

黑云,席卷而来,几是蹄不沾地的刮过,若不是站在山上极好的视线,她几乎无法判定那是一匹马。

金光,闪过。

来源,马背上的某处。

是……那个人?

那闪耀的金色,不是第一次看到,就在不久前的摔跤比赛上,她还看过这神秘的金色。

衣衫的下摆猎猎拍打,没错,正是那黑衣人。

马匹的速度快的让视线几乎追随不上,快速朝着人群的方向奔去,不似前几人遛马的小跑速度,他不但没有放缓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快。

“是那个摔跤手!”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欢叫,“刚才忽然不见了,难道是要参加射箭比赛?”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猜测在瞬间得到了证实,马背上的人手指翻转,一柄长弓已在手。

脚尖点鞍,长身而起,黑衫舒卷如浪花,金光闪耀立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