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端了一盏茶递到她的手边,开口道。

徐昭听了,只淡淡道:“她心气儿高,如今被母亲禁足,自个儿身边的丫鬟又被配了人,心里头哪里能不恨。”

听了徐昭的话,站在一旁的半夏眼中便闪过一抹不屑,只说道:“太太肯管教她是对她好,她若是不领情,往后还不知道......”

半夏的话才未说完,就被连翘瞪了一眼,知道自己忘了分寸,眼中露出一抹不安来。

徐昭见着她这样,只说道:“你去瞧瞧,炖的鸡汤可好了?”

半夏听了,松了一口气,忙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待半夏出去,连翘忍不住道:“姑娘可别纵着她,若长此下去,她议论起府里的姑娘来,叫别人听见了,会以为是姑娘管教不了身边的丫鬟。”

徐昭笑道:“我知道了,你私下里去和她说说 ,我开口训斥总是落了她的脸面。”

听着徐昭这话,连翘才点了点头。

她和半夏都是姑娘贴身的人,正因为这样才愈发的要守规矩,免得因着她们连累了姑娘去。

徐昭喝了几口茶,就靠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连翘见着她看得认真,便转身退了出去,朝小厨房走去。

一进去 ,就见着半夏在里头,眼睛有些红红的。

“你呀。”连翘拉着她的手坐下,只说道:“你我一块儿伺候姑娘,姑娘再怎么抬举咱们,咱们也得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姑娘还小,说是主子,可事事还不是太太做主,若是忘了分寸,叫太太知道了,云衣姑娘的今日便是咱们明日的下场。你便是为了自个儿,也不该说那些话,五姑娘再怎么,也是老爷的女儿,容不得咱们看轻了。”

“再有,姑娘待咱们好,咱们也该提醒自个儿,别坏了规矩连累了姑娘,叫旁人以为姑娘没有管教好下头的人。”

连翘的话句句在理,又句句都说在了半夏的心坎儿上。

半夏眼圈一红,不住点头。

“好姐姐,是我错了,往后定会改了。”

见着她这样,连翘给她擦了擦眼泪:“不说了,姑娘那里还要人伺候呢,你也回去洗把脸,别叫人看出来。”

连翘说着,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来便走出了屋子。

半夏随后跟了出去。

半夏再进来的时候,专门到徐昭跟前认了错, 保证自己不再犯了,徐昭自然也没怪罪她。

这一日午后,天气格外的好 ,徐昭才用了午饭,回了自己屋里,就听到外头一阵说话声。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半夏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很快就领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这小丫头说是有事想回禀姑娘,被拦住了,训斥了几句。”

丫鬟是院子里洒扫的,只有十来岁,见了徐昭便有些害怕,跪在了地上。

“你有什么事要回禀?”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方才去厨房,听见厨房的蔡妈妈和几个婆子在那儿说,说是大姑娘的婚事,怕是不好。”

那丫鬟说完,也不敢看她,只低下头看着地上。

徐昭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可听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一愣,随即道:“奴婢也不敢多听,只听到说是张夫人来了,在老太太屋里,还起了争执,奴婢还听到什么通房有了身孕,老太太大怒。老太太将此事瞒着,还是蔡妈妈过去送饭,从外头听见了。”

徐昭听了,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哪里还能不明白。

两家才商量着婚事,这个时候通房有了身孕,这无异于是打了徐府的脸面,老太太哪里能不动怒。

“下去吧,此事不要声张。”

徐昭吩咐了一句,就让那丫鬟退下,然后便起身去了正房。

她进去的时候,周氏正坐在软榻上绣着花,见着她进来,放下手里的绣绷笑着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徐昭福了福身子,凑到自家娘亲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周氏的脸色微变,朝薛妈妈使了个眼色,薛妈妈就叫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可是真的?”

“回话的是外头一个粗使的丫鬟,说是厨房的蔡妈妈和几个婆子说话,恰好被她听见了,不敢瞒着便急急忙忙过来回禀了。”

薛妈妈站在那里,见着自家太太的脸色,就知道是出了事情。

周氏看了她一眼,将事情给说了出来,薛妈妈呆愣当场,眼中满是震惊。

张氏,怎么还好意思上门来,大姑娘还没嫁过去,通房就有了身孕。

“我早就说,张氏是个厉害的,大姑娘在她手上,迟早吃了亏。”

“祖母不让人声张,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主意。”徐昭想了想,开口道。

若是要退婚,哪里还需要瞒着这些,老太太分明不想退了这门亲事。

周氏听了,哪里不明白自家闺女的意思:“此事,还得看你伯母的意思。”

到底,大姑娘是她嫡出的女儿,她的亲事,也是由大太太做主的。

徐昭听了 ,点了点头, 暗暗替徐徽捏了把冷汗。

出了这样的事情,徐徽又最是个规矩的,这事情对她来说怕是个很大的打击,徐昭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荣欣堂

张夫人刚走,老太太便将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堂堂的尚书府,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太太早就哭红了眼,见着老太太反怒,只站起身来拿帕子擦着眼泪:“这可怎么好,徽姐儿若是知道了,只怕......”

老太太见着她只一味的哭,不由得皱了皱眉,呵斥道:“哭什么哭,你这当母亲的,这会儿还好意思哭。”

大太太被她训斥的身子瑟缩一下,眼泪倒是止住了。

“这事情先瞒着徽姐儿,既然订了亲,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退亲。”

“母亲的意思,那通房肚子里的孽障,咱们就忍了?”

还没嫁过去,通房肚子里就有了孩子,往后可让徽姐儿怎么活。若是个女儿也罢了,若是个儿子,那便是庶长子。

她这当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不忍,不忍又怎么办?你没听见张氏今日的话,说是来道歉陪罪,可话里话外你哪里听出赔罪的意思来。分明,人家心里瞧不上徽姐儿。子嗣艰难,在艰难也不该这个时候弄出个孩子来。”

大太太一怒,气呼呼道:“徽姐儿哪里配不上......”

话刚一出口,大太太便没有多少底气了。

尚书府嫡出的大公子,她心里哪里不清楚,是徽姐儿高攀了,所以才处处得意 ,觉着给徽姐儿寻了门好亲事。

可,可纵是这样,也不能任她这般欺辱。

老太太见着她不说话,才坐了下来,开口道:“等明日,你亲自去尚书府一趟,好好的说道说道。”

大太太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张氏今个儿过来,留下了那些话,明个儿她过去 ,不是叫人觉着她服软了。

不等大太太说话,老太太就说道:“这事情我也琢磨明白了,她是想借着此事将徽姐儿拿捏在手里,并非是想悔婚。毕竟,这事情闹的满城皆知 ,他尚书府的脸面也挂不住。”

“你只去,说那通房一生下孩子,就要将她发卖了,那孩子也要养在徽姐儿名下。不然,咱们就是撕破了脸面,也要闹一闹,让满京城的人都来评评理,是哪个欺人太甚。”

老太太的话一出口,大太太就愣在了那里。

“这,一个庶出的,让徽姐儿......”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糊涂的东西,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养不养得活还另说,如是不想让他活着,总有法子除掉的。再说,还不定是男是女呢,若是个女儿,也费不了什么事儿,还能让旁人觉着徽姐儿是个贤惠的。”

听着老太太的话,大太太叹了口气,只能应了下来。

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忍下难道还真要退了这门亲事不成。

女儿家被退了亲,再寻一门好亲事有多难 ,更不用说还要受着外头的风言风语。

她可不想叫徽姐儿受那些委屈。

第 39 章 出嫁

虽说老太太和王氏一心想瞒着徐徽,可纸里包不住火,事情到底是传到了徐徽的耳朵里。

徐徽脸一白,当场就晕了过去。

大太太王氏立刻命人去传了大夫,并让人摁住了两个乱嚼舌根的丫鬟,叫了人牙子进来将二人发卖出去了。

之后,徐徽便病了。

徐昭过来探病的时候,便瞧着徐徽靠在迎枕上,脸色苍白的很,一副病弱的样子。

见着她进来,竟转头默默流下了眼泪。

见着她这样,徐昭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坐在床前时不时给她擦着眼泪。

“姐姐可有什么主意?”待徐徽回转过来,徐昭才轻声问道。

徐徽眼中露出了伤心,含着眼泪道:“我一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主意,母亲劝我叫我忍着,可我心里头实在是委屈的很。”

听着徐徽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哪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头不憋屈。

只是,瞧着大伯母和老太太的态度,定是要将徐徽嫁过去了。

更何况,瞧着大姐姐如今这个样子,虽然伤心,可也并不强硬着想要退了这门亲事。

果然和娘亲说的一样,大姐姐虽然是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可性子到底还是有些绵软。

张夫人又是那样苛刻厉害的,若是嫁过去,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她虽觉着大姐姐可怜,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能过问的。

徐昭陪着徐徽说了一会儿话,安慰了她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陪着徐徽说了会儿话,徐昭就告辞了。

刚一出来,就碰着从正房走出来的大太太王氏。

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请安:“见过大伯母。”

“好孩子,你大姐姐怎么样了?”王氏从尚书府回来后,精神比之前可是好多了,张夫人答应等那孩子一生出来,就将那通房给发卖出去。

老太太说的对,还不知是男是女,便是个儿子,还不是在徽姐儿这个嫡母的手下讨生活,好不好的都是她这个嫡母说了算。

“瞧着大姐姐脸色不好,桌上的饭菜也没怎么动。这大冷的天,姐姐若是没胃口,不妨叫下头的人做个锅子,兴许大姐姐就想吃了。”

听了徐昭的话,王氏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了,你若是有空,也多过来陪陪徽姐儿。”

“是,伯母若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见着王氏点头,徐昭才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周氏可教出个好闺女来。”看着她的背影,王氏若有所思道。

“太太怎么突然这么说?四姑娘再好,言谈举止哪样比得过大姑娘去。”王氏跟前的姜妈妈道。

王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倒有些后悔,这些年叫徽姐儿成日的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偏疼她,才叫她受不了一点儿委屈。”

王氏说完,没等姜妈妈回应,就进了屋里。

见着桌上已经冷了的饭菜,王氏脸色变了变,对着跟前的丫鬟训斥道:“没用的东西,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

丫鬟紫香和紫书面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太恕罪,都是奴婢们不好。”

“是女儿自己不想吃,母亲何必训斥她们。”徐徽轻咳一声,对着王氏道。

王氏见着她咳嗽,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呀,也该长进了。不过一个孩子,也值得你这样?”

不等徐徽开口,王氏又说道:“你如今只觉着自己委屈,却没见着我和你祖母是如何的担心你,这府里头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咱们大房的笑话。你若不立起来,风风光光的嫁过去,生个儿子稳固了自己的位子,还能有什么以后?”

这话,王氏是头一回和徐徽说。

本以为,她是个通透的,日子长了,自己就会想明白。

可过了这些天,她还只一味的沉溺在自己的伤心里,怎么能不叫她着急。

她这当母亲的,哪一处不是为了她好。

听着王氏的话,徐徽愣了愣,眼圈一红半天才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便是嫁过去,也被那一家子看低了,觉着女儿是巴着他尚书府。”

“什么看低了,她若真瞧不上你,之前又怎么会定亲。张氏只是想借着这事儿将你拿捏在手里,你心里明白就好。等嫁过去,笼络了姑爷,当娘的哪里有强的过自己儿子的,等你生下个哥儿,往后谁还敢看低了你?”

“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别这会儿就叫人看低了去。”

王氏说完,就叫厨房特意做了个素菜锅子,陪着徐徽用了起来。

日子慢慢平静下来,徐徽的身子也好了,恢复了每日的请安,徐昭再见着她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温婉大度的大姑娘。

转眼就到了三月,到了徐徽出嫁的日子,一大早,整个徐府都披红挂彩,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忙碌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