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站在一旁,也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心中也是大骇。

怪不得皇上震怒至此,原来,这折子和宁贵妃有关。

“拿起来。”皇上沉声道。

俞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刚才看着那几个字,心中隐隐猜测出了几分,如今哪里还敢拿起来。

可若是不拿,便是坐实了罪名,依着皇上的性子,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俞氏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到底是伸手将那折子拿了起来,打开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就变得惨白。

“皇上,臣妾冤枉,当年宁妹妹是受了打击,太医医治都束手无策才去的,和臣妾没有半分干系,肃王分明是在污蔑臣妾。”

说这话的时候,俞氏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知道韩子煜的手段,既然写了这本折子,必不会无中生有。

只是不知,他手里头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

难不成,是穆妃向韩子煜告密,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俞氏的话音刚落,阮嬷嬷就跪在地跟着道:“娘娘说的没错,当年娘娘也是叫人尽心医治了贵妃,只是贵妃病的重,才撒手人寰,还请皇上明察,莫要......”

阮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魏公公一脚踢在心口,瞬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放肆,皇上面前也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最能琢磨出皇上的心思,见着皇上眼中的寒意,他就知道这阮嬷嬷是碍了皇上的眼了。

阮嬷嬷是俞氏的陪嫁嬷嬷,在这深宫之中是俞氏最亲近的人。

见着阮嬷嬷吐出鲜血来,俞氏的脸色大变,心中哪里能好受。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卿儿可是你害死的?”皇上上前一步,对着俞氏道。

俞氏被他话中的杀意吓的直哆嗦,只不住摇头,哭诉道:“臣妾冤枉,冤枉。”

“来人,传穆妃。”

“是。”魏公公恭敬地应了声是,又看了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俞氏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折子,肃王殿下可不止上了一本,另一本上,可是提及了穆妃。

难不成她还以为,肃王只是听人说了一两句,就随意上了这折子。

这位主子,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会儿交代出来,兴许皇上还能念着这么些年的情分,不株连俞氏一族。

这俞氏在宫里活了半辈子,到底还是个糊涂的。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太监领着穆妃走进了殿内。

穆妃身着一袭湖绿色的宫装,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莲花簪子,缓步进来,竟叫俞氏有中错觉,是当年的宁贵妃回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

穆妃微微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因着感觉到殿内的气氛格外的凝重,穆妃面色小心,心里更是生出几分紧张和不安来。

过来的路上,有太监告诉她说是皇上正在气头上,她再想多问,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这会儿见着俞氏跪在地上,一旁的阮嬷嬷却是晕倒在地,嘴角还渗出鲜血来,她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是俞氏惹得皇上生气了。

穆妃想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快意来。

这些年,她也受够了俞氏的手段,若不是她手中捏着她的把柄,她何至于忍她到这个地步。

魏公公看了穆妃一眼,就从地上捡起那折子,递到穆妃面前。

“娘娘,您还是先看看这折子吧。”

见着魏公公的动作,穆妃脸色微微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将那折子拿到手中,打了开来。

看过之后,竟是双手一颤,那折子便落到了地上。

她强自镇定,退后一步,跪了下来。

“臣妾有罪,臣妾早知当年宁贵妃是被俞氏所害,却未能及时回禀皇上,还请皇上发落。”

穆妃说着,重重磕了个头,身子伏在地上,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魏公公见着穆妃的反应,眼珠子转了转,对这穆妃倒是高看了一眼。

这穆妃不仅模样和当年的宁贵妃相似,如今竟连这性子都同出一辙。

想着这些,魏公公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来。

穆妃的话音刚落,就被俞氏打断了:“穆氏,你休要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俞氏方寸大乱,没有想到穆妃竟是一点儿都不忌惮。

当年,她偷偷和宫里一个侍卫亲近,甚至私定了终身,交换了信物,她就不怕她将这事情告诉皇上?

“皇后娘娘,臣妾不敢污蔑娘娘,更不敢欺瞒皇上。”

穆妃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面前的皇上一眼,才开口道:“臣妾当年在浣衣局当差,认识了一个老嬷嬷,那嬷嬷毁了容貌,身体又多病,看着奴婢日夜洗衣便心生怜惜,说是奴婢相貌和当年的宁贵妃颇为相像,若是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浣衣局,就要想法子见着皇上。说皇上只要见了臣妾的面,定会宠幸臣妾。”

穆妃说着,声音里便有了几分紧张:“臣妾听了那嬷嬷的话,才想了法子,冒着冲撞圣驾的危险见了皇上。后来有幸被皇上宠幸。”

“半年之后,那嬷嬷托人捎来口信,说是病重,想见臣妾最后一面。臣妾想着若没有那嬷嬷当日的指点,臣妾也不会被皇上宠幸,所以就去见了她。”

“弥留之际,那嬷嬷告诉臣妾,当年宁贵妃并非病死,而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皇后娘娘在皇上叫内务府赏给贵妃娘娘的徽墨中掺了返魂香进去。那香本就清淡,难以识别,再加上本身徽墨原有的香气,将其掩盖了。贵妃娘娘就是身中此毒,没多久才病逝了。贵妃娘娘病逝后,皇上虽下旨封了娘娘所住的宫殿,并不准任何人碰殿内的东西。可皇后娘娘执掌六宫,便暗地里派人将那墨拿了出来,全都毁了。”

随着穆妃的说话声,皇上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他脸上有震怒,有后悔,还有对宁贵妃的痴情和迷恋。

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竟叫他喉咙里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魏公公一直注意着皇上的情绪,见着皇上竟然口吐鲜血,立时就慌了,扬声道:“来人,传太医。”

“皇上!”

皇上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没有一丝血色的俞氏。

“皇后俞氏心肠歹毒,怀执怨怼,数违朕令,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可出。”

第 196 章 往事

皇上下旨废后,并将俞氏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人虽早有预料,可真的听到废后的旨意,依旧觉着有些诧异。

俞氏,可是执掌六宫多年,这一下子,说废就给废了。后宫诸人又是唏嘘又是痛快,只觉着没什么比这废后的旨意更叫人快意的了。

皇上命人将废后的诏书晓喻六宫,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听到这事儿后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问道:“怎么突然就下了这道旨意?之前那俞氏不是好端端的呆在她凤鸾宫吗?”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脸上有几分担心和不安。

之前俞氏即便被收回了封印和宝册,禁足凤鸾宫,可皇上却是迟迟没有废后。

这几个月来,凤鸾宫虽然人烟冷情,可只要废后的诏书一日未下,她就一日还是皇后。

她的儿子她是知道的,倘若没发生什么事情,定不会这么快的废后,而且,还这般仓促,竟连知会也没和她知会一声。毕竟,皇后乃一国之母,哪里能轻易说废就给废了。

纵使她陷害徐氏,可这样的罪名,怎好昭告天下,这传出去,只会叫人议论皇家,连带着对肃王妃的名声也不好。

如今到了废后的诏书下来,她这个当母亲的才知晓,由不得叫她多想。

前来传话的太监听到太后的话,只恭敬地道:“回禀太后,别的奴才也不甚清楚,只听说今个儿圣上龙颜震怒,生了好大的气,摆驾凤鸾宫,后来还将穆妃传召了过去。”

“穆妃娘娘才进去一会儿,这废后的诏书就下来了。”

那太监说完这话,就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站在那里。

这样大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奴才能知道经过的。

他若能全都知道了,这会儿就该在乾玺宫伺候,在魏公公手下当差了。

听着他的话,太后微微挑了挑眉,眼睛里闪过几分诧异来。

穆氏?和穆氏有什么相干?难不成,皇帝下这废后的诏书,是穆氏在背后撺掇的?

想到此处,太后的面色就不怎么好了,眼中也露出几分恼怒和嫌弃来。

这宫里上上下下,便连洒扫的奴才都知道,虽然穆妃得宠,可太后向来是瞧不上穆妃的。

因为穆妃身份卑贱,只是个浣衣宫女出身,即便生了四皇子,也改变不了她身份低微的事实。

皇帝无论如何宠她,都不能失了分寸,忘了她的出身。

太后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挥了挥手,对着那太监道:“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那太监说完后,躬了躬身子,退后一步,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你说,皇帝这是怎么了?那穆氏,当真能叫皇帝这般?哀家早就说,她也和那个女人一样,是个狐媚货主的。”

见着那太监出去,太后才将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卢嬷嬷身上,看着卢嬷嬷道。

卢嬷嬷伺候了太后多年,深知太后的脾性,听到这话哪里还能不知太后心里头在想什么,忙开口宽慰道:“太后放心,皇上之前也答应过太后,说是只许给穆氏妃位。她再得宠,在这后宫里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的。”

卢嬷嬷没有提起宁贵妃一个字,怕惹得太后生气,这些年,也甚少有人提起宁贵妃来。

后宫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将这个人给忘了,久而久之,宁贵妃三个字便成了宫里头的忌讳。

听着卢嬷嬷的话,太后脸色依旧没有缓和,看了卢嬷嬷一眼,带着几分担心道:“你也别装糊涂了,哀家的意思你是知道的。那穆氏和当年的宁贵妃长得相似,皇帝这些年的心思哀家也知道,就怕皇帝将这穆氏当成了宁贵妃。这日子长了,哀家想管也管不了了。”

“你说说,自打有了这个穆氏,皇帝为了她顶撞过哀家多少回?回回都将哀家的话当耳旁风。如今,废后这样大的事情,竟然还和她牵扯上了。”

太后说着,少不得露出几分怒意来。

对着卢嬷嬷吩咐道:“你去查,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卢嬷嬷应了一声是,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只一会儿工夫,卢嬷嬷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不安和担忧,还有几分慌乱,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回禀道:“太后,出事了。”

太后正闭着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听着卢嬷嬷这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卢嬷嬷的身上,等着卢嬷嬷接下来的话。

卢嬷嬷面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太后,今早肃王殿下上了折子,说是当年宁贵妃并非病死,而是被俞氏害死。能作证的,就是穆妃。”

“皇上看了折子,才摆驾凤鸾宫,并传穆妃前去。”

太后听着,脸色骤然一变,手一松,一串明的发亮的佛珠就掉在地上,断了线,一颗颗撒在了地上。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终究还是为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厌恶和不满。

卢嬷嬷听了,面色也跟着变了变,过了这些年,太后心里头对宁贵妃还是不喜。

其实,如今想想,当年的事情宁贵妃何曾有错。

若说错,也是因着皇上恩宠太过,才导致皇上想要立她为后,当众顶撞了太后,甚至说出叫太后在慈安宫颐养天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过了这些年,那件事依旧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因为扎得深,所以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即便,当年宁贵妃病逝的事情也和太后有关,这人都死了,也没能叫太后放下这样的成见。

想起这样的隐秘之事,卢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忙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这些年,太后从未提过此事,她也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这事情,最好能随着俞氏被废,彻底的成为一件往事,卢嬷嬷心中暗暗盼着。

“太后,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既然查出是俞氏害了宁贵妃,您就只看着皇上如何处置就是了,何必再操这个心呢?”卢嬷嬷上前一步,出声宽慰道。

听着她的话,太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才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太监进来回禀:“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震怒之下吐了血,这会儿正昏迷不醒,魏公公叫人去太医院传了太医过去。”

那太监的话音刚落,太后就猛地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幸好卢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快,快随哀家过去看看。”太后扶着卢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来,满是担心道。

......

徐昭听到俞氏被废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消息传了过来,徐昭一点儿都不觉着意外。

这宫中人人尽知皇上对当年的宁贵妃情深意重,如今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被俞氏害死的,自然不能轻饶了俞氏。

徐昭猜想,这便是为什么皇上没有直接下旨赐死俞氏,而是将她废黜,打入冷宫的缘故。

皇上心里的愧疚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地方,哪里会轻易叫俞氏这个害人的凶手死去。

死太简单了,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就送了性命。倒不如留着她,慢慢的收拾。

登高跌重,从执掌六宫的皇后娘娘到了如今冷宫里的一个罪人,这其中的差别,就能叫俞氏生不如死。

“王妃,这下可好了,往后这俞氏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听着这消息,连翘很是高兴道。

之前这俞氏被收了凤印禁足在凤鸾宫,可废后的旨意迟迟不下来,她还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少不得皇上什么时候就变了心思,等到俞氏东山再起,肯定头一个报复在自家王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