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章启慧身体素质差,速度慢,张硕几乎用走就能跟上她,他别过脸,无奈摇摇头。

前面那道影子化作一个黑点,融在山水间。

她渐渐慢下来,有些气喘:“游哥都不等我们?”

“你这速度像蜗牛爬,够他跑十圈了。”

章启慧噘起嘴:“昨天你还说他跑步厉害,让他教我的。”

张硕终于看出端倪,冷嘲热讽:“昨天你还让我教你散打呢。”

***

泸沽湖的清晨露水重,空气中弥漫细小的水分因子,道路旁的树木草丛像清水浸泡过,绿的摄人心魄。

湖面上已有捕鱼船只,摩梭大娘边拉网边吆喝,声音回撤山涧。

路上间或走过挑担的老汉。

旁边商家也开了门。

当地人的生活比起丽江,似乎更积极,更有生机。

游松按照往常速度,慢跑一个小时,然后折身返回。

原定跑完和张硕一起吃早饭,可现在已经走散,游松没等,独自先回客栈。

他走进院子,随便瞟一眼远处的女神山,今天阴天,整个山体笼罩在灰暗里,只有山顶染上一层极薄的红色光晕。

看不见日出。

游松在走道里碰见余男。

余男昨晚住中间。游松张硕在左,靠近大门。章启慧石明在右,最里侧。

她从里面房间跑出来。石明在房间里,而章启慧,她和张硕跑步还没回来。

余男只穿了一件小睡裙,乳白色,吊带,丝光面儿,遮在臀下。

双腿俏生生,昏暗走道里,白的晃眼。

她双手环住胸前,关了门,一转身,撞上游松的视线。

光明在那人背后,他五官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却隐约嗅到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

余男手臂拢的更紧,往前走了两步。

拖鞋在空旷走道里发出‘趿趿’声,游松视线落下去。

她脚上踩着客栈的劣质大拖鞋,十个指头冲出来,勾住边缘,显得圆润小巧。

脚上皮肤要比身上白一些。

余男客套打招呼:“去运动了?”

游松目光依旧,那小脚丫稍微蜷了下。

站了片刻,游松没有答话意思,余男准备回房。

游松说:“你家穷成这样。”

余男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抬抬下巴:“挺省布料的。”

游松口气不善,没事找事。余男没心思和他闲扯,开门进屋。

开门瞬间,又听身后传来:“没想到,你好这一挂的。”

余男脚步顿住,前后想了想,终于明白,她转身对他笑笑:“哪一挂?”

游松眼神嘲讽,没说话,答案心知肚明。

“这一挂...”余男说:“还不错。”

游松‘嗬’一声,点点她:“真是容易满足。”

余男说“知足常乐。”

游松最后扫一眼,先她一步进了屋。

游松摔门有些大力,木质墙壁跟着抖了抖。

张硕趴床上吃包子,被噎住,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

游松一怔:“你怎么回来了?”

张硕扔他床上一个袋子:“啊,给你买了早饭。”

“你俩不是在后面?”

张硕说“她跑几步高反了,就提前回来,我顺便买了包子,三鲜的,快吃。”

游松坐床上“她一直在屋里?”

壮硕傻愣愣:“谁?”

“章启慧。”

张硕嚼包子,含糊道“嗯,我送她回来的。”

游松心思一动“吃过药了吗?”

“应该吃了吧,石明敲余导的门,余导说给他送...”张硕看向他:“不对啊,干嘛关心章启慧?”

游松暗暗骂了声,起身去洗澡。

张硕还在后面唠叨:“作为下属及好友,友情提示,人家可有男朋友。就算有钱,也得做个有逼格的包工头子,不道德的事...啊,别打别打,我的包子...”

***

八点钟,开始今天的行程。

上午登女神山看泸沽湖全景,下午可以自由活动,环岛骑行或租船游湖,晚上是篝火晚会。

章启慧高反刚刚睡下,石明自然陪在身边,所以上午的行程只有三个人。

早上乌龙像没发生过,两人泰然相处。

去女神山仍然需要坐船,随便找了一艘,不是昨天那女人。

几人先后上船,张硕在后面鬼叫:“我手机忘带了。”

余男皱了下眉,想下船:“快去拿,我们等你。”

张硕说;“别别,你们先去,我不定多久呢,一会我去山上找你们。”

余男说:“你没来过,不好找,还是等你吧。”

张硕在岸边挡住她,“你们先去,我还有别的事。”说着,冲摩梭女拜拜手,示意开船。

游松早在船头坐好,见张硕暗中挤眉弄眼,不屑的哼一声。

余男没法,只好坐下,嘱咐一句:“那电话联系。”

小船一荡一荡,慢慢驶离岸边。

泸沽湖湖水的颜色随天气变化而变化。天空晴朗,湖面是一种明快的蓝。清晨阴天,湖面幽暗,显得越发深邃厚重。

摩梭女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依然放声歌唱。

温柔悠扬的民谣似乎有让全世界变宁静的魔力。

配上这种天气,又平添几分荒凉。

“唉。”他叫她。

余男看着湖面。

“余男。”游松直接叫她名字。

余男睫毛轻轻眨了下,她单手抵在下巴上,回过头:“有事?”

“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儿。”

她坐船尾,刚好和昨天掉了个。

游松见她没动,站起身,主动往船中央走,船身随他走动左摇右晃,余男没忍住抬头看一眼。

“你能老实坐会儿么?这船小,不禁你折腾,会翻的。”

游松在中间坐下,笑了:“是挺不禁折腾的。”

余男白他一眼:“无聊。”

两人面对面坐着,余男并着腿,曲在身前。游松腿长,岔的大开,把她半个身子包在里面。

游松拿脚踢她:“小小年纪,还挺记仇?”

余男无视。

“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

游松问“你多大?”

余男:“...”

游松又踢一脚:“说说,多大?”

余男缩了下脚,不耐烦答:“24”

“是挺小...处过对象没?”

余男顿了下,转过头,目光皎洁:“你应该问处过几个。”

游松看着她:“好,那处过几个?”

余男说:“太多,记不清了。”

游松触触额头:“现在有没?”

余男看向他,两人离的近,她隐约看到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有个小小的自己。

她答:“没。”

晨光雾霭,湖水潋滟。

直到下船前,两人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狎睨有余,又没什么过分举止。没再问话,也没人答话。

余男看着湖面,游松看着她。

下船坐索道。

游松问:“没有别的路?”

“有。”

“那换别的。”

“需要爬上去。”

“那就爬。”

“行,你自己爬。”

余男扔下一句话,自己往索道走。

女神山的索道不比玉龙雪山,山不高,所以是两人座露天式,极其简陋。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今天游客并不多。

游松自从座上索道就一直沉默,目光定在虚空的一点,不知想什么。

余男扭头看他,黑峻的面孔竟然透出一丝亮白,嘴唇干燥,崩得很紧。

余男好像明白点什么,“你不会恐高吧?”

游松拿眼角瞪她。

余男想起那日在玉龙雪山,他唇发紫,满头汗,不看窗外只盯着她,恐高加高反,所以才会流鼻血。

她拿手肘撞撞他:“这回可没有氧气瓶。”

游松仿佛定身。

余男刺激他:“不会又流鼻血吧。”

游松脸颊微动,咬牙痕迹证明他极力隐忍。

余男勾唇,突然心情畅快。

无论怎样刚强硬朗的人,都有弱点。

游松也不例外。

余男问:“需要纸巾么?”

游松突然抓住她手腕,用了点力,咬着后槽牙:“余男,别他妈太得意。”

余男笑了笑,任他握着,也没挣。

脚下山壁突峭,云触不到尽头。

悬在四野茫茫的空中,拥抱虚无空气,什么也抓不住,只能触碰被风吹起的发丝。

游松手上力道越缩越紧,余男手腕一阵胀痛,指尖充血,她试图攥了攥,才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余男侧过头看了眼,微风掀起他的发,轻轻飞扬。他垂着眸,眼皮轻颤,似乎带着不安。那刚毅俊朗的侧脸,竟有不易察觉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