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正端了热水进来给沈森洗漱,看他笑的开心,也笑了道:“主子怎么今儿这么高兴?有什么可乐的也跟咱们说说。”

沈森看他一眼,笑道:“怕跟你说了,你要乐极生悲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正事儿来了…

又,看到一妙语,忍不住贴上来鼓励自己:曾子曰:“常更,字多,长评归厚矣。”

扣指

沈森照常去书房习字,念书,趁人不注意便偷偷瞥了苏钰一眼,那人像是没事儿一般低头看的认真,面上虽无多大表现,心里却有些郁结。好容易到了晌午便得了空,便钻进了苏钰的房里,搂了他的肩问:“早上还想着跟你一道来书房呢,怎么一个人跑了?”

苏钰脸色有些发白,顺势依在沈森身上恹恹的道:“我怕香雪起来见不到我,找起来闹的全府上都知道…”苏钰声音很小,像是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沈森伸手去他额上摸了下,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了?”

苏钰点点头,半睁着眼睛去看桌子上摆着的茶碗,越发的恍惚。沈森一手绕到后面去揉他的后脑勺,一手扶了他起来,道:“那快去床上睡会儿,不然又要疼的哭了。”苏钰听的沈森胡说这些个,想要辩驳却是没什么力气,半扶半靠着沈森去床上歇息了。沈森给他盖了被,又怕风吹着,放了大半的帐子下来,便出去了。

苏钰初始挨着枕头睡时是舒服的,过了会儿又觉得枕的累了,怎么都不舒服,脑后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昏昏糊糊的可偏偏又疼的睡不着,难以言说,张了嘴巴大口吸气便疼的缓了缓,停下一点就更疼的厉害,暂时也只得拿了这个饮鸩止渴的法子用着。

沈森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苏钰惨白着脸在急促的喘息,心疼的替他揉开皱成一团的眉间,道:“先起起吃了药丸,吃了就不疼了…”

苏钰疼的厉害,被沈森抱起来喂药,含了药丸在口里咽不下去,沈森又嘴对嘴的喂了水给他,舌头抵了药丸让他吞下去,道:“还要不要再喝些水?”苏钰皱了眉动了动,沈森便知道他是不喝了,放了小药瓶子在枕头下,也脱了外衫陪他睡下。

苏钰把脸埋在沈森怀里,手揪着他揪的紧紧的,沈森给他揉着脑后,问:“不怕闷着了又疼,我不走,你把头稍稍探出些来吧?”苏钰在沈森怀里唔了声,觉得他手上揉的正舒服,又不知是不是刚吃了药的缘故,不是那么疼了,想睡的很。

沈森给他揉了大半天,见苏钰抓着他的手渐渐的松了,知道他睡着了,悄悄的抽了手回来,给他摆正了睡,免得起来落枕。转过来才看到,苏钰眼角又是湿了的,想是方才疼的受不住哭了,替他揩了眼角不由叹气,自己是不是任性的过了。

苏钰身体底子本来就弱些,照顾了沈森大半月,昨夜又吹了风去南厢,未曾睡好,这才引发的头疼。所幸现在不是在云阳山,被沈森喂了药又及时睡了,缓了过来。苏钰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大半的帐子垂下,屋子里熏得很暖,看着屋子里的光景怕是已经睡了大半个下午,先生那里不知道沈森怎么说的。

苏钰躺在床上也不起来,只是看着帐子发呆。

门外响起掀帘子的声音,像是香雪跟人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听不清是谁。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桌子上有轻响,进来的那人掀了帐子看见他,笑眯了桃花眼,道:“钰哥哥,你可有好些了?”

苏钰只当是沈森,却不想来的是沐尧,也不好还躺在床上,撑起来依在床头也回笑道:“好多了,只是这几日累了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让弟弟们笑话了。”

“哎,可不能大意,小事才要更小心呢!”沐尧帮着挂起帐子,又搬了凳子挨着苏钰坐了,细细的拿书讲了下午先生的课业,讲了不多时,就看着苏钰红了脸,小声问道:“可是我哪里讲的不好,怎么让钰哥哥你笑成这个样子啦?”

苏钰笑道:“讲的很好,我只是想,你若每天都这般用功记忆就好了,楚家出个状元也难说呢。”

沐尧也呵呵笑了,说了会子话,怕苏钰又累到了就要走。临走又问,可要吃些什么他晚上带回来,苏钰只摇头,谢了他。

沐尧强笑了,道:“也是了,森表兄自然会带钰哥哥爱吃的,我倒是多问了这一句…”

苏钰翻看着沐尧拿来的书,也不回他,默默的认了。沐尧叹了口气,出去了。不多时门帘又响,苏钰以为沐尧又落下了什么没拿,头也不抬,脸上被人摸了一把才惊了一跳,抬头看了,却是沈森那个冤家。

“怎么刚醒了就看这些,依我说,都是这些书累的你病了的,早晚要拿出去烧了才好。”沈森踢开床边的凳子些,直接坐在床上搂着苏钰,从他手里拿了书扔到地上。

苏钰睡了半下午,身上没多少力气,软了身子的靠着沈森,道:“你这是做什么,哪里有扔书的道理,先生看见了要气的骂的。”

沈森挑眉,道:“哦?那你昨晚上不是还扔了我的书。”嘴里说着,倒是手已移到苏钰脑后替他按压起来。苏钰被他揉的舒服,略翻身趴在他怀里,小声道:“你那是不正经的闲书,哪里能跟这个比…”

沈森笑道:“那书看了不是也学本事的?”说着一手不正经的去捏苏钰微凉的耳垂,揉捏了两下就看到整只耳朵都红了。

“别闹,好容易不疼了,心跳的厉害又疼…”苏钰握了他的手,拿到前面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着玩,难得沈森听话,又手指扣手指的握起来,指缝间一丝空隙都不留,满满的全是温暖。沈森任他握着,嘴角也噙了笑意,手上用力,握的更是紧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拿火车票去了,这几日很是忙…见谅,见谅。^_^

右将军

苏钰连着两日没去书房,每日里吃了饭就被沈森按回床上躺着,夜里睡的足,晌午也不怎么渴睡,就同沈森倒在床上拉着手说话儿。

苏钰因听沈森前几日说过要出远门,便问道:“是去哪里?”

沈森陪他歪躺在床上,这会子早,怕有人进来也就没脱靴子,只躺了大半身子在床上,道:“扬州吧,去看看几家伯伯,咱们家养的新茶也能摘了,这才兴起去瞧瞧的意思。”

苏钰想了想,低声道:“书上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你去的也是时候,应该路上能看到好景儿…”

沈森应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苏钰也觉得心里堵得慌,闷闷的又不说话了。

沈森握着苏钰的手在掌心,眯起眼睛看着他委屈的样子,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走了?”

苏钰翻到他怀里,轻轻抱了他的腰,道:“舍不得。”

沈森一时听到这么甜的话心里痒痒的,反手也抱紧了苏钰,嘴角笑的更开了。知道苏钰是不轻易调笑的人,说了这话便是真的从心里舍不得他了,只这一句,自己就算没有白放心思在他身上。沈森只觉得有什么从胸口满满的溢出来了,一丝丝的送到全身,毛孔都舒畅起来,捉了苏钰的手握住,看了苏钰,慢吞吞开口道:“要不,你想个法子把我留下来也行。”

苏钰人老实,本本分分的回问了一遍:“什么法子?”

沈森弯了头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苏钰被他说的心怦怦跳,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我不…”

沈森挑眉,抽回了抱着他的手枕在头下,道:“不愿意就算了,反正说是去三个多月,爹还说,在那里找个好学馆,正好离得府学又近…”

苏钰咬唇,小心的瞥了一眼门窗,所幸香雪怕他春寒拿木柃子支了窗,封的严严实实的外面根本打不开,这才坐身起来,越过沈森去勾帐子。沈森又道:“不要都放下来,本来就暗,要看不清了。”

苏钰被他一句‘看不清’弄了个大红脸,想着是白天,就宽衣解带的实在是臊得慌,手停在那里不放帐子也不肯回来,眼巴巴的看着沈森。沈森伸了一只手去他腰上摸索,因是直起身来的,比平日多了曲线,正摸的有趣,抬眼就看到苏钰被欺负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笑着咳了声,道:“放下一半来吧。”

苏钰放了一半帐子,缩回床头阴影里,又拿被子裹住自己才在下面动作着。沈森喊他:“出来,出来些,这样怎么算数,说好要给我看的。”

苏钰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探出来一些,露着细细的锁骨和大半的白皙肩膀,沈森顺着往下看,伸手要去掀他被子,苏钰捂着被子不肯松手,道:“你、你等等,我还没解开带子…”

沈森探了手进被子里面,道:“我来帮你。”沈森手凉的很,碰到肚皮,苏钰忍不住抖了下,沈森摸索着钻进他衣服里面,也不去解带子,一路摸上去,手下的皮肤细腻光滑,温温的暖着,吸着手一般舒服,沈森在他胸口胡乱摸了两把,握住小小的乳尖揉了几下,感到手里的两小粒硬硬的立在那里,摸起来很有趣,忍不住又掐了一下,就听到躲在被子里的苏钰弓着身子小小的唔了声,沈森还小,只觉得这声音好听,是绝对不给任何人听的,一手还在揉搓着那小粒,要苏钰再叫给他听,一手滑下来握了苏钰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你说只看的…”苏钰被沈森揉弄的不行,眼睛里都含了泪。“疼。”

沈森耍赖:“我不是连看都没看到么。”

苏钰握了他的手要他放了那里,抵着沈森的肩膀,道:“我给你看,你别弄了…”

沈森虽是玩的有趣,但是见苏钰都含了泪,怕他不舒服就半依着他抽了手下来,两只手抱了苏钰的腰,道:“那好,你把衣服掀开些,给我瞧瞧。”

沈森怕苏钰冷到,不让他从被子里出来,苏钰只好半撑起被子,掀开被沈森拉扯的差不多散开的衣服给他看,道:“一起洗澡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你看,都红了…”

沈森看去,胸前的乳尖果然被他捏的红肿的硬在那里,趁着白皙的胸膛更是美的另人移不开眼睛,沈森盯着那里,勾了苏钰的腰往自己这里猛地带了把,苏钰不防备,直跌入沈森怀里,胸前的乳尖送到了沈森嘴边上,正被沈森含了咬住。

苏钰双手去推他的脑袋,推不开,又怕人进来看到,慌张道:“你、你小孩啦…快松开,森、沈森!”苏钰说到后来已经急了,沈森埋首在他胸前,只觉得胸前一阵暖流,牙齿和舌头舔弄乳尖的触感鲜明,不知怎的小腹也紧绷起来。

沈森含着大片,用舌头软软滑滑的扫着尖尖的乳头,来回的吞吐舔弄,玩够了才松了口,苏钰早被他弄的趴在他身上,埋头在他肩后不吭声了。沈森拍拍苏钰的背,道:“不是说看吗,这才只看了上面,下面还没脱呢。”

苏钰抱着沈森的肩膀不肯回头,也不说话。

沈森作势要脱他裤子,苏钰反手捂了,红着脸看着沈森不肯脱。

沈森手放在他裤裆上,碰着那里翘起来的地方,不由失笑,道:“这样就不肯脱了?”

苏钰低着头不说话,连耳朵都是红了的。

沈森隔着裤子给他揉了两把,苏钰几乎要软了身子,咬唇不发一声。沈森贴过去半覆在他身上,道:“你过来些,像刚才那样送过来…”沈森对苏钰小小的乳尖很是喜欢,趁机勒索。

苏钰不动,被沈森的‘右将军’(右手)追杀直击的几乎要丢盔弃甲,捂了枕头喘气。沈森自己试过,自然知道哪里舒爽哪里舒爽不得,放慢了速度轻重舒缓的掳着,在苏钰耳边道:“钰,你乖,自己送过来…”

苏钰被他弄的受不住了,抬起眼来看他,睫毛上都沾了泪的,慢慢的撑起身子将胸送到沈森嘴边,下一刻便被狠狠的吮住,下面也被疼爱的厉害,早掳的滑溜顺畅的那儿更是舒服的不行,手软的几乎要撑不住跌在沈森身上,不多时哆嗦着射了。

沈森帮他擦拭干净,又给他盖好被子,坐在旁边看着苏钰笑。苏钰脸还是红的,不肯去看他,缩进被子里大半,原本是想躲着不看他才闭上眼睛,过了不一会儿却真的睡着了,沈森守了他一会儿,听着呼吸平缓规律起来也不吵他,悄悄的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的火车,大家几日后再见,挥手~~~铜尺

沈森去了扬州,连王春都跟了去,苏钰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周围一下安静了许多,连香雪也开始托着腮对着窗户愣神。窗外的桃花开的极早,热热闹闹的挤了一树,只是往年一同看花嬉闹的人走了,难免伤神。

苏钰自己睡了几日,除了头一晚有些担心,后几日也就不那么挂念,沈森这趟出去虽是说游玩,已然隐隐看出这沈家将来家主之位是要传给他的,叔父这偌大家业日后必然是要沈森兄弟两个互相帮衬着,沈杰还年幼,沈森以后跟着出去跑也是常事,再长几年也到了要为家里挑担子的时候了。苏钰想着,又不免叹气,自己尚在云阳山的时候还有君哥领着,卖些小玩意落点碎银,填补家用,现在只怕那些小钱连王春都不看在眼里。苏钰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养在沈家,没了出路一般。

这一想,便是几天的恍惚。连在书房里也听不进先生讲书,只皱眉苦想,到底自己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好。

苏钰正想着就被沐尧撞了下胳膊,小声道:“钰哥哥,你可是想森表兄了,我家里养的好鸽子,送你几只给森表兄传信儿可好?”自从沈森走后沐尧就喜滋滋的搬了桌子凑过来,看苏钰一日比一日的没精打采,也有些担忧,这会子只想他开心,昨夜想了一宿才咬牙决定把鸽子送给苏钰和沈森传信,东西虽然稀罕,但是更是舍不得浪费在沈森那厮身上,那原是准备来给钰哥儿跟自己传信的,可谁想森表兄走了连西厢这人的心也给摘了去…沐尧咂咂嘴,脸上满是无奈。

苏钰看着沐尧满脸的不舍,却还是一口一个送了来,心里虽是感激但还是拒绝了,道:“不是这桩事,我只是觉得,整日闷在家里好没趣,这么大了都不曾出去看看。”

“我当是什么难事,原来是这个,钰哥哥你想去哪里瞧瞧?”沐尧听到他说,立刻眉开眼笑,一副去哪里都包在他身上的模样。

苏钰未曾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地名儿,正认真的想,还没想好便听得沐尧又开了口。“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不远,又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一路过去又安全又方便,还花不了半分银子的…”沐尧说着,拿眼睛去瞅苏钰,看到苏钰有点动心,眨了大大的桃花眼笑道:“钰哥哥你说淮安楚家好不好?钰哥哥你跟了我家去,我家弄了好大的秋千,我只给你一个人玩。”

苏钰揉揉沐尧的脑袋,长吁了口气,忍不住还是笑了。沈森临走的时候说‘别让沐尧拐了家去’他只当是说笑,这才几天沐尧就真的说了,这些公子哥儿们言出必行,胡闹起来无法无天,只怕现在答应了下午就真的喊了人来接了。苏钰人和善,不想直接驳沐尧面子,想了想,道:“我…”

“先生!”坐在前头的纪祥伸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喊着。

沐尧和苏钰端正了坐姿,沐尧伸腿踢了纪祥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纪祥放下了手,但还是执拗的站着,先生一步步走过来,夹了铜尺板子,含怒看着纪祥道:“又是你,你这次又是要问什么了?”

沐尧又踢了纪祥一下,嘟囔了几句,先生拿铜尺敲了几下沐尧的桌子,喝道:“当着先生的面还敢胡闹!整日里白吃了不少的米,没做得多少正经事…”先生还在念叨着,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几句正钻到苏钰心窝子里去,本就心怀愧疚的人刷白了脸低着头不语,沐尧眼睛看着先生和前面的纪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纪祥站在那里不说话,先生又催促了一遍,也不见他开口,已是有些不耐烦了,道:“如此戏弄师长,可是肉皮子痒痒了?”

纪祥哆嗦了一下,翻了书随手指了一处问,先生瞪他一眼,冷笑道:“我倒是教的好弟子,连讲了的和没讲的都分不清了!手板亮出来!”

身后的纪墨伸出手板,高举到先生面前,先生从胳膊下抽出铜尺,毫不犹豫的抽下来,连着便是七八下子,打的沥出血来。纪墨绷直了身子,咬紧牙齿不肯喊出声,只听得板子啪啪的敲打在皮肉上的响声。

先生大约是厌烦的纪祥很了,这时节打的凶狠,已是二三十下了,还不见停手。纪祥自幼是跟纪墨一同长大的,自己都没舍得怎么打过,而且主仆二人在纪家也是威风惯了的,哪里经得住铜尺这般打人的手法,一个吓的白了小脸,一个疼的咬紫了唇,这时节哪里还管的了这许多,抓了先生的袖子,哭喊道:“不敢了!不敢调皮了!先生放了纪墨吧,真要打死了…”

先生哪里听的他的,又见他抓了袖子不许打小厮心里更是冒火,道:“素日里教你们的规矩哪里去了?调皮也就算了,偏偏犯了错还不认,现在倒是好了,竟然还敢抵抗先生了!”又是狠狠的一板子下去,纪墨呜了一声,再也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苏钰听着于心不忍,想着方才自己也是错了的,明知道沐尧说什么纪祥都要争,自己刚才若是不说也惹不得这许多祸事,这些小厮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平白挨了打实是委屈的,于是站起来想了法子劝道:“先生,学生记得先生曾说过‘要振家声在读书’,学生愚笨,却忘了前一句是什么了。”

“前一句乃是‘欲昌和顺须为善’,苏家小儿莫转弯子讲这些个道理给老夫听,要替人求情还轮不到你!”先生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停了板子,大约是那纪墨的手上确实没地方再下手了。

先生拎了铜尺放回桌上依旧念书,下面三人也是埋头看书,再不说那些闲话,却是三个府上的小厮各怀心事。纪墨虽是挨了打却是心里更向着主子了,楚家的楚谦是老管家的孙儿,三代都为楚家卖力,自然知晓沐尧的脾气,心里只怕念了一万声佛祖,这小祖宗可千万别跟先生顶起脾气来,只有苏钰身后的沈青脸色没什么变化,想是特意挑来的老实孩子陪着苏钰,倒是一样的本分的厉害,素日里也不爱言语。

下了课堂,苏钰见纪墨双手肿胀,一条条的红紫痕迹交错叠在手掌上很是可怖,犹豫了下,还未开口就被纪祥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苏钰错开身让了下,并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猛见留言收藏激增,于是挥手写下两千字料表在下心意。果然动力充沛阿…

照水梅

苏钰等在最后离开书房,想了想,还是说道:“沈青,你等下去房里取了楠木箱子里的药膏给纪祥他们送过去,若是找不到就问香雪要。”

沈青正在弯身收拾了书籍杂物,听到他说就点一点头,弄妥当了就去找香雪去了,并不问什么,当真本分的紧。

苏钰这几日心里本就挂念着什么,又想着下午的事情,心里有些不透彻,在书房转了两转,便去了待客的寒梅轩,去找先生问个明白。

寒梅轩里栽的几棵照水梅,只在正月稀稀落落的开过几日,现如今枝叶也长的比别的树差些,光杆一般立在那里。

苏钰在院子里等了会子,还是敲了门,先生应声推门,看到苏钰先是怔了一下,问:“我倒是哪个找我,你不去吃饭来这里做什么?”

“我今天下午看到先生用板子,一直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打人?只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吗?我们之前也闹过,并不曾这么打的。”苏钰年纪小,性子又直些,若不是脸上诚恳真挚的模样,几乎要以为他是来追究的了。

先生也不恼他,竟认真的想了想,问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纪墨严厉了些?”

苏钰点头,他们之前胡闹的时候,不过是轻打几下了事,为什么又只打纪墨打的那样狠?

先生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道:“你可怜他?”

苏钰再点头。纪祥和纪墨,两个人都哭的那样厉害,怪可怜的,而且,有那么点不公平。

先生笑了,道:“你只看到我打他,却看不到我对他的好。纪家那两个娃儿都是聪明的紧,只是整日里调皮不把心思放在书上,今日打了陪读的,疼过了,哭过了,明日便会记得不吃板子就要好好读书这个道理。而且那个陪读的娃娃学的不差,难为他站在身后也记得那么牢靠。”先生言下之意,竟是对纪墨印象还要好些。苏钰听着更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学生,还要那样的打?若是想要他们好好读书,夸奖几句还有有用些的。

“你心里一定觉得我用错了方法,可是我跟你讲,撇开纪家小公子,只拿这个书童来说,都是很要强的,我今日打了他,他定不服气。”先生捻着胡子笑,眼角笑的皱起几道鱼纹。“他心里有这口气,支撑着他,等他出人头地了,才能看的清并不是当个好小厮,好好伺候主子就能和睦的过一辈子。这个世上还有好多事情,是一个小厮不能做到的。”

苏钰心念一动,像是拨动了想了许久的什么事情,擦了个边,又过去了。

“先生本来也只是个陪在人家后面的,只是自己用工的多了,就有了些成绩,如今看到这样的孩子便忍不住管一管。”先生还在捻着胡子,眼睛里却实实在在的含着笑,亲切了许多。“我当年也是想不明白,过个几年,长大些就懂了。”

苏钰点点头,也笑了。虽然不喜欢先生打人那么凶狠,不过,能为那个人好打了也是值得的吧。这么想着,来的时候的困惑与不平都渐渐消去,心里舒畅起来。

苏钰想了想又问道:“先生,那现在能做的就只是读书么?读书的人那样多,我觉得我考不上什么功名…一直想着找件我能做好的事情,可是找不到。”

“能读好书便是大事情了!我还当你是老实的,却不想是个装了乖的哄我的,今日教的书上怎么讲的?‘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你想着自己做不得,一定也有许多像你一般的人想着做不得,你也不去做,我也不去做,那便宜不让别人白白捡去了不成?”先生笑骂道,想是有些冷了,把手缩拢进袖子里去取暖,春寒尚未退去,院子里倒也有些绿意,先生眯着眼睛就了朦朦胧胧的光去瞧院子里的花草,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一抹光秃秃的树上,嘴角弯了弧度。

苏钰还在犹豫,被先生一说是有些心动,但是担心却仍是大过心动。读书是好事,但是一向只能被称之为勤奋刻苦的他,这条路上真的能走的通么?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蠢蠢欲动,快要破壳而出,心跳的声音几乎要响在耳边。

“苏哥儿,先生只告诉你一句,‘记得旧文章 便是新举子’,你自己斟酌着看吧。你不是官家子弟,我并不怎的要求于你,商贾世家能读下去的本就是少的。”先生这么说着,苏钰心里跳的却更是厉害了,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念着,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力量,不停的输送到全身,整个人都被那个念头引得兴奋起来。

苏钰跟先生告了别,走出了那个小院子,先生站在门口目送他,看了半晌眼睛又落在那株梅花上,笑了。“倒是很像,只靠念头就能冬日开花,那个孩子日后也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苏钰走在路上,觉得脚步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心里定了念头,连月亮看起来都格外的明亮温和。那样上弯下弯的翘着,连苏钰的嘴角都忍不住跟着翘起来,苏钰把手伸出来向月亮够了够,只是这么近,好像再多一个臂膀就能拿在手里一样。苏钰笑了声,忽然有些想念沈森了,好想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心情,那人一定会抱着他亲着脸颊说些让人脸红的话,但是却一定是支持他的。这么想着,忽然又不想告诉沈森了,凡是都让他知道都让他帮着,那才不行…要留一个秘密,呵呵。

苏钰眯缝了眼睛去看月亮,月亮忽然变成了沈森的脸,苏钰伸出手虚空捏了一下‘沈森’的鼻子,又呵呵的笑了。

晚上回了西厢,香雪打了热水浸湿了帕子一遍一遍的给擦了,嘴里更是碎碎的念个不停,大约是王春走了,连平日对骂的都没了,香雪这几日除了发呆,也唠叨起来。苏钰今日心情好,知道香雪是对他好的,并不计较,只笑着看她忙里忙外。因看到桌上的饭盒,问了句:“谁拿来的?”

香雪正在倒新茶,头也不抬的道:“还有谁?隔壁的沐尧少爷呗。”

苏钰哦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淡然,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晚上吃的稍晚些,又因心情好,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香雪喜上眉梢,托了手绢直念阿弥陀佛,嚷着让沐尧天天这么送来吃这些才好呢。苏钰也不告诉她缘由,吃的香甜。

晚上吃的多些,撑在那里下不去,精神也好的很并不想睡,想着想着,竟有了那意思。想着香雪在别屋,并不会被人瞧见,躲在被子里想着沈森往日做的那些,拿手给自己悄悄做了一回。

苏钰脸通红的缩在被子里,拿帕子擦干净手跟身子,心跳的厉害,越发的想沈森。念着念着困顿了,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刚开学事情有点忙,尽量迅猛更新!

另,今日被友人指着笑:原来你初二啊哈哈哈哈…(捶桌)

某天: 不,我大三。

(以上就是发现被盗文的某天的全部心情)

碧玉象

沐尧去瞧纪祥的时候那两人正哭的厉害。纪墨伤的重些,纪祥心里疼他,跟着一起哭,那样的感情,沐尧有一点羡慕。若是今天伤的是他,不知道钰哥儿是不是也会这么疼着护着的?想着苏钰抱着一个伤了的人哭,近了看却是沈森的脸,沐尧被自己想的吓了一跳,回了神却看到纪祥红肿着眼睛瞪着他。

“你来这里坐着,也不哄哄,说是来看看就真的只看着了?!今日打成这样也不见你出声劝解!”纪祥心里有气,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对着沐尧一点弯子也不绕。

“就是你这么喊着不许打才被打成这样,你那时小声认个错不就成了,再说了,还不是你自己使坏才变成这样的?”沐尧端了茶水吹凉了喝,语气平平淡淡的,真的不怎么像来安慰人的。“你吃个亏,下次记得就是了。小人还是当不得的,知道么。”

纪祥听的冒火,拍了桌子站起来,道:“要不是你说带了苏钰家去,我怎么会跟先生告状的!”

沐尧听了也皱起了眉头,心里老大的不痛快,道:“我带了谁去我家关你什么事,你管的也忒宽了吧?”

纪祥不知是想去了哪里,脸上突的一红,嗫嚅了半天,猛的喝道:“那也是我姑姑的家,我怎么不能管了!他去了我姑姑就不高兴!”

沐尧懒的再理会他,每次提及纪家那位姑姑的时候,总是要给几分颜面不予以反驳的。沐尧拿了压袍子的小玉象在手里掂着玩,想起玉通钰,又叹了口气,拿手指轻弹了碧玉小象一下,玩了半晌,觉得没趣,起身道:“我走了,纪祥你把药给他擦了吧,这幅样子明天怎么跟着伺候?要不,我让楚谦找几个听话的先跟着你。”

纪墨听到沐尧说,慌的站起来,道:“不妨事的!我还撑的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尧一下按到榻上坐了回去,纪祥瞥了一眼药盒,不屑道:“我才不用他给的,大不了明日不去书房了睡上一日又怎的!”

“随你。”沐尧只是顺口说说,尽了亲戚的份儿,纪祥听不听他的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打平了袍子上的皱儿,出去了。

纪祥嘟着嘴看他出去,还是很气的模样。

沐尧出去没走几步便到了苏钰房前,三人本就是挨着住的,想去探望下但是又怕苏钰睡下了,沐尧知道他身体不好不愿意吵他,可是心里又真的很想看看他,就站在门口想个好说法,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去瞧瞧他。

沐尧站在门口想了半日,在心中背好了腹稿,敲了门见了钰哥儿只说白日里那件事情是纪祥娇气了些,先生惩戒的严厉才好管教他,对他将来也是好的,不要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惹的生闷气云云。又嘀咕了一遍,说的顺畅了,这才举起手来扣到门上。手扬的高,落在门上却是轻的,沐尧苦笑下,终究还是没有去惊动他。钰哥儿现在最想见的,怕是森表兄了吧。

沐尧站在门口站了站,把小玉象取下来系到门扣上,夜里有风,吹的小象轻微晃动,沐尧唇角带笑去拨弄了它几下子,那玉凉的很,一丝丝从手指传到身上,大约是春寒还未退去,只觉得风吹到人心里都是凉的,沐尧裹紧了袍子领儿,走了。

第二日纪祥果真没有来书房,先生也不气,依旧拿了书教剩下的两个念诵,到了晌午苏钰被素卿夫人喊了去,说是要做几身新衣薄袄,请了师傅来量身,沐尧家里早就预备下带着来的,几个姨娘一人几件的给他塞在行李里多的几乎要用担子挑,自然是不要再做了,也就没跟去,纪祥挑的很,家里往年都找了顶好的绣娘做了预备下,再者纪祥心里讨厌苏钰他娘,不愿意亲近她,自然也不要她的衣裳。

纪祥把自己关在房里生气,做给先生看,自然也就不能去缠着沐尧,搬了凳子趴在窗前推了个缝儿去瞧,院子里空空的,连平日里那几个打扫的小丫头都不在,纪祥觉得好没趣,不住撇嘴。

纪墨半撑着身子躺在外间的榻上,看了主子这个样子心里感激又愧疚,道:“少爷,要不你还是出去吧,找沐尧少爷玩儿,散散心也是好的,您陪着我我的伤也好不快呀。”

“我不去…”纪祥往外又瞧了几眼,道。“外头人影都没的,沐尧肯定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儿去了,我往哪里去找人。”纪祥合了窗户,从凳子上跳下来,拿了纪墨的手小心的翻看,昨晚上虽是怄气但还是把药给纪墨涂上了,沐尧说的对,疼的是自己,别人才不知道呢。“好像是好些了,你快躺着休息把伤养好了才是正经。”沐尧看了会儿,又把纪墨按回去让他睡,纪墨身上没伤,只是纪祥不许他起来,也就顺着他躺下来,心里感激的厉害。

纪祥也去里屋躺下睡了,天气微微凉着,睡觉最是舒服。

沐尧也是这么想着的,所以,找了地方去睡觉,找着找着,找去了苏钰屋里,香雪不知去了哪里,竟然没在,沐尧也不管她,径自绕了一圈,看了碧玉的小象放在桌上,心里开心,坐下来又把玩了半天,有些困了,这才去里屋掀了帐子去睡觉。

沐尧掀开帐子,惊的愣在了那里。

玉碎

沐尧一手撑着帐子,眼睛看着帐子里的人眨了又眨,帐内的那人也是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脸色差的不行。

对视半日,还是沐尧先笑着开了口,招呼道:“不是说去了扬州,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沈森斜躺在床上,只想着给苏钰个惊喜,听到开门声连靴子都不曾脱就躲到了床上,不想等了半天帐子开了瞅见的却是楚沐尧,根本没法子摆出好脸色,拉下脸嗯了一声,道:“赶了几日,提前到了。你怎么在这边?”

沐尧一双桃花眼含笑,只顺势将帐帘抚平了挂起来,道:“这不是,睡午觉嘛。”

沈森眉头皱了起来,嘴唇抿成一线。

沐尧挂好了帐幔,也坐到了床沿上,笑道:“只是今年都长了个子,两个人一起睡还真有些挤,不过挤着也暖和些…”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森一脚踢到了床下,沈森坐起身来,紧跟着又是一脚踩在沐尧身上,冷笑道:“你坐的也不怎么是地方,我正要起来,踢的疼了?那可真对不住了。”沈森这话甩的冷冰冰的,双手环胸,正坐在床沿上,看着沐尧坐在地上龇牙咧嘴。

沐尧从地上站起来,拍打干净身上,也冲沈森勉强扯了笑,道:“不妨事,钰哥哥晚上也常踢的,习惯了…!”说到后一句已是咬牙提高了音儿。

“哦?”沈森面色缓了些,也微微的笑了。“这我倒是不知道,以往我抱着他睡时,都乖的很,只一味的往怀里拱,像只粘人的猫儿。”

沐尧面色阴沉,此时再也笑不出来,攥紧了拳头道:“森表兄也不用费力编了这些话来赶我,沐尧不是不懂事的人,我走就是。”

“要走?”沈森看着楚沐尧弹了袍子角儿,神色淡淡的笑了下,指着桌上那碧玉色东西道,“把你的玉坠拿上,沈家还不缺这种东西!”

沐尧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抓了桌上的碧玉象摔门而去,出了房门,使出浑身的劲噼啪一声将玉件砸了个粉碎,拳头攥的发白,看了半日气的冷笑,连声喊:“楚谦!给少爷收拾东西,立刻!马上!”

楚谦在隔壁正翻找明日要穿的薄袄,听到沐尧喊连袄都来不急放下跑了几步,探出头来,问道:“少爷,咱们收拾…什么东西?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沐尧嘴上还挂着笑,眼里却冷冰冰的,看了楚谦道:“蠢东西!咱们收拾东西家去!这里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楚谦看了沐尧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连声应是,扭了头收拾东西去了。

且说苏钰得了信儿,一路小跑回了西厢,掀开门帘快走了几步就看到一身素色锦袍的沈森坐在桌旁,领上一圈滚边白皮毛,更是显得少年清俊。沈森坐着喝茶看到苏钰进来,眉角扬了扬就露出一个浅笑,拉了他直接坐到腿上道:“怎么跑的这么急?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