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涵的脸色更黑了,毫不客气地斥责费准:“连自己的法器都指挥不动,你还能干什么!”

费准还是头一次被董涵这样呵斥,何况还有个管一恒在面前,顿时胀红了脸。朱岩有点看不下去,干咳了一声,委婉地说:“其实青耕已经飞远了,火蛟再去追也未必追得上。再说,留下青耕在这片山林里,就不怕有漏网的疫鬼了,不也是件好事吗?”

对朱岩,董涵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朱岩年纪虽然不大,但几乎是供应着天师协会五分之一的符咒,而且他脾气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在天师协会内部极有人缘,等闲也没人愿意得罪他。

因此朱岩这一开口,董涵的语气也就温和了些,但话说得却仍旧很硬:“你们全都疏忽了一个问题——如果青耕鸟本就在邙山,为什么会有疫情发生?”

朱岩愣了一下:“也对…”青耕鸟本能御疫,从外形看,跂踵比青耕更为凶悍,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如此凶悍的跂踵对上青耕鸟,这才几分钟就被啄开了肚子食尽五脏。倘若青耕鸟本就在邙山,谅跂踵也活不到现在。

董涵吐了口气,沉声说:“由此可见,青耕鸟本来并不在邙山,我很怀疑,它根本就是刚刚才出现的!何以出现的时机这么巧?是不是因为,它是某人豢养,并携带到邙山来,专门对付跂踵的?”

“养妖族?”连管一恒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听董涵的话。

董涵冷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费准立刻道:“除了养妖族,也不会有别人了!这些人真是无处不在,现在居然把手伸到邙山来了!”

朱岩却有些疑惑:“不管是不是养妖族做的,但他们确实除掉了跂踵,这——这不是好事吗?”

董涵阴着脸道:“好事?他们既然有青耕,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放出来?”

这是个好问题,没人能回答得出来。董涵环视三人,尤其重点在管一恒脸上盯了一眼,冷笑着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看见我们要抓到跂踵了,这才放出青耕,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把跂踵炼成法器!”

朱岩喃喃地说:“不让我们得到跂踵…对养妖族有什么好处?”

“我估计,本来他们是想要得到跂踵的,并且想要活捉,所以任由跂踵带着疫鬼作祟,也不肯放青耕出来。直到跂踵要落到我们手里,他们才急了。宁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我们得到!”

管一恒沉默地听着,这时候才说:“所以,刚才我们追下来的时候,养妖族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那是自然。”董涵冷冷看着他,“倘若刚才擒住青耕,说不定还能借此找到线索,抓出养妖族也未可知。”

“不太对。”管一恒也冷冷地说,“养妖族手中有迷兽香,连腾蛇都能瞬间收伏,抓一只跂踵还要费多少时间?或者来洛阳的这些人没有迷兽香,他们与文溪酒店的养妖族不是一批?”

这下轮到董涵回答不出了,半天才怒冲冲地说:“现在青耕飞了,线索也断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才回头看了管一恒一眼,“关于青耕的事,我要在报告里提交协会的。”

管一恒神色丝毫不动,只是回答:“关于跂踵逃跑的事,我也要提交的。”

费准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青耕或许是管一恒的失误,但跂踵本来已经要被管一恒灭掉,却又逃出来,却是因为他节外生枝了。两样报告都提交上去,管一恒那边是情况不明的失误,要不要处罚还不好说,他这边却是肯定要背个处分了。

几人沉默着走回原来的地方,叶关辰已经把一路上的死鸟尸体都收集了起来,用艾草点燃了在熏。其中那只巨大的瘟尸鸟占据了无比大的一块地方,叶关辰根本拖不动它,只好任由它留在原地,扔了许多的艾草上去。

叶关辰脸上抹得黑一道白一道,全是草灰,鸟尸堆周围被清除出一圈空地,以防山火。管一恒等人远远就看见他拄着根竹竿直喘气,看起来是累得不轻。

“跂踵抓到了吗?”一看管一恒的脸色,叶关辰就有些担忧,“跑了?”

“没跑。”朱岩用符纸垫着手,把跂踵的尸身提了回来,随手就往鸟尸堆里一扔,“不过不是我们抓的就是了。”

“怎么回事?”叶关辰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不是你们抓的又是谁抓的?”

管一恒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并没有提董涵关于要擒住青耕炼法器的事,只是说青耕鸟跑了。叶关辰听完就松了口气:“反正也是不为害的,跑了就跑了,总之跂踵已经消灭了不是吗?疫情解除,总归是件好事。”

他脸上抹得跟花猫似的,嘴唇却有点发白。管一恒一眼看见,忍不住抻起t恤的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去旁边歇会儿,我看你脸色又不大好。”

“大概是有点吓着了。”叶关辰摸摸自己的脸,自嘲地一笑,“刚才那一阵子风大,火苗都快烧到旁边的树了,生怕起了山火…幸好还是扑灭了,清出隔离带来我才又敢点起艾草来熏。”

“那也累了,去休息。”管一恒硬把叶关辰带到一边,找了块石头,用草把上头的泥土擦了擦,才让叶关辰坐下。

叶关辰的嘴唇确实有些失了血色,坐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一点红润,勉强笑了笑:“可能确实也有点累了…现在好多了。”

“怎么能不累。”管一恒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稍稍放心,“你在医院也是没日没夜的吧,根本就没好好休息,接着又跟着我爬山——现在跂踵也消灭了,回去立刻休息。”

叶关辰微微一笑:“先别管我,等下了山,你倒是先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手臂有没有受伤。”

管一恒这才觉得右臂隐隐发疼。他刚才脱臼已经被接好,但总归那样的冲击是留下了伤痕,自己稍稍拉开衣领看了一下,右肩头已经青紫起来,还有破皮的地方沁出了血丝,把t恤都有些粘住了。幸好活动一下,关节和筋腱应该都没有问题,不过是软组织挫伤,好好养一养就行了。

“小管——”朱岩在那边招了招手,神色有些肃然,“你来看。”

他指的是那只巨型的瘟尸鸟。

“你看这是什么鸟?”

鸟类当中,颇有一些身材巨大的,比如说兀鹫,就与这具鸟尸略有相仿。但管一恒看了几眼,就看出这并不是兀鹫,比如说,它就没有兀鹫那样的长颈,看起来倒更像雕类,却又比雕类更大。总之这具鸟尸,恐怕不属于已知的鸟类。

“如果不是普通鸟类,那就可能是…”朱岩这句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不是普通鸟类,就很可能是跂踵之类的妖鸟,只不过死掉了罢了。

叶关辰也跟着走了过来,低声对管一恒说:“刚才用艾草熏灼的时候,总觉得鸟尸有股味道,像是楮树皮中白汁的气味,还挺浓厚的,似乎这只鸟经常在楮树上磨蹭身体。”

跂踵已死,天气又热,鸟尸腐败得很快,散发出更浓的恶臭气味,混合着燃烧艾草的烟味。朱岩抽了抽鼻子,立刻就捂住了嘴:“我,我是闻不出来…”楮树皮中的白汁是什么味儿他倒知道,可实在没有本事从恶臭之中分辨出来。

董涵也用力闻了闻,面露厌恶之色,却说:“确实有这个气味。”

费准瞥了一眼巨鸟出现的山谷:“也许谷里有这种树,这鸟拿来治病的。”楮树皮间白汁可治顽癣及蜂蝎蛇虫咬伤,动物也有给自己治病的知识。

董涵却摇了摇头:“这样巨大身躯的鸟,不可能原本就生活在邙山而不为人知。”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轻轻念诵,“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是食人。”

“《山海经西次二经》…”朱岩眨了眨眼睛,“你是觉得,这就是食人之鸟罗罗?”

董涵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其实我也说不准,只是听叶老弟提到楮树,才想到的。”

朱岩哦了一声,颇为感慨:“叶先生真是博闻广识。”

叶关辰一怔,失笑:“博闻广识?我只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对药味比较敏感罢了。”

董涵意味深长地说:“叶老弟别客气了。说实在的,你的学识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不少时候听你一言都能顿开茅塞。”

“董先生可太抬举我了。”叶关辰仿佛并没听出董涵话里的意思,反而微微一笑,“真要是能帮到你们,我是不是能去给你们做个顾问呢?”

董涵哈哈大笑,手腕一翻,火齐镜扫出一道红光,瞬间点燃了地上的鸟尸。熊熊火焰呼地腾起半天高,不过一两分钟,罗罗鸟巨大的尸身就化为了灰烬,其余那些小型鸟尸更是连骨头渣都没有留下。

董涵负手看着这堆灰白的骨烬,轻轻吐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是完结了。”

这话倒也不错,跂踵除掉,疫鬼消灭,疫情平息,这件事也就算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至于青耕和养妖族,可以稍后再议。

一行人看着火烧完,将骨灰也埋入地下,这才下山,直奔医院去给管一恒和费准看伤。

费准是虎口震裂,管一恒是软组织挫伤,都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费准的火蛟被罗罗鸟尸体上的疫气所染,要慢慢清除才好。

第三天,洛阳周边地区的天师们纷纷传来消息,确认洛阳周围已无疫鬼,这件事终于算是真正可以结束了。

“该喝药了。”准时准点,叶关辰又带着一碗苦药进了管一恒的房间。

“还要喝啊…”管一恒报告打了一半,苦着脸转过身来,“医生不是都说了,骨头愈合得很好,只是软组织挫伤吗?”

“软组织挫伤难道不是伤?”叶关辰不容置疑地把药端到他面前,“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了,这药对你的骨折很有用处,难道不该继续喝?”

管一恒没话可说,只能接过药碗捏着鼻子灌了。叶关辰看他喝完,满意地笑笑:“不用这么愁眉苦脸了,今天是最后一服药,明天没人来灌你了。”

“明天不用喝了?”管一恒先是一喜,随即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要——”

“回西安。”叶关辰微微地笑,“种植园的事还要去看看,有一批药材要收摘了。”

管一恒有一会儿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半天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的车,已经买好票了。”叶关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管一恒,“虽然药不用吃了,可是也要注意。骨折什么的我就不说了,饮食上要注意,好好对待你的胃。”

管一恒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两人正相对沉默,朱岩闷着头推门进来,一见叶关辰也在,才想起自己没敲门,连忙道歉。

“没事,我也要回房间了。”叶关辰微微一笑,收了碗起身,“你们谈。”

“有事?”送走叶关辰,管一恒看一眼朱岩,坐下来准备继续写报告。

“你的报告还没交上去?”朱岩看了一眼,“小费那事,你打算怎么提?”

管一恒并不遮掩,把电脑往朱岩面前推了一下:“实话实说。他没有恶意,但事实上的确影响了任务的完成,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朱岩犹豫了一下,问道:“小管,你是不是对炼器的事很反感?”

“确实。”管一恒坦白地说,“我能理解大家对法器的需要,但我确实不能赞成。”

“不过…”朱岩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董理事现在有不少人支持。”

这是实话。没有称手法器的天师很多,因此炼器必然受到他们的欢迎和支持,譬如费准。

“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个?”管一恒有些疑惑地看了朱岩一眼。

朱岩叹了口气:“董理事的报告已经提交上去了,关于青耕的事,他也很不满意。毕竟跂踵最后是被消灭,而青耕跑了。我刚跟一个朋友通过话,炼器的事似乎要提上议程了。”

“所以你觉得这次情况对我不利?”管一恒静静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嗨!”朱岩胡乱摆了摆手,“都是同事。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跟着你们这些一线天师出任务,你们都不容易。我是觉得,大家都尽了力,只不过是观念上有所不同,为这事处分人可就不合适了。但是炼器的事一旦通过,你这样放走青耕的情况就不能允许了…”

管一恒淡淡一笑:“这不是还没通过么。”

“但是据说挺有希望的。”朱岩小心地说,“再说,你是十三处的人,我听说十三处跟协会好像不大…不大那个…”

管一恒微微冷笑:“这也是免不了的。不过,估计也不全因为我在十三处。”

“那——”朱岩看他似乎并不想说的样子,还是把好奇心压了回去,“总之协会不是要在西安开例会吗?可能马上就要跟你联系,让你去会议上讲一下关于养妖族的事。文溪酒店、旅游山庄,还有这次洛阳的事,可能都要问你。”

管一恒再次冷笑了一下:“是周副会长的主意吗?”说是去讲一下养妖族的事,其实就是要问责吧?

“你怎么知道?”朱岩愕然,“有人跟你联系了?”

“没有。”管一恒摇了摇头,“我猜是他。”停顿了几秒钟,他才缓缓地说:“当年我父亲抓住睚眦之后没有立刻杀死,养妖族有人潜入我家放出了睚眦,杀了好几个人。其中有我父亲,还有——周副会长的儿子。”

朱岩平常除了画符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还真不知道这段旧事,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管一恒只笑了笑没说话。要说没关系,那确实是没关系;可要说有关系,周副会长最有天赋的长子身亡,又怎么会没关系呢?

“那总之,你当心点?”朱岩想了一会儿,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谢谢。”管一恒对他认真地点点头,随即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最多不过是扣积分,总不可能不让我当天师。”

第29章 失踪

俗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人生的奇妙就在于,事情从来不会如你想像的那样发展,当然,坑爹之处也在于此。

朱岩走后,管一恒并没有对他说的事情考虑太多。天师协会副会长周峻与管家的恩怨,那真是说不太清楚的。周峻一直认为,如果当初管松直接杀死睚眦,就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他的长子周渊也就不会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但对管家人来说,放出睚眦的是外来的养妖族,又于管松何干?周渊与管松都死于那场战斗,谈不上谁害死谁,不过都是殉职而已。

平心而论,周峻的愤怒和伤心,管家也是能理解的。周峻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周渊天赋过人,前途无量,却偏偏在二十六岁上就死了;剩下的次子周涛,又是个不怎么成器的,也难怪他十年来都不能放下。

可是管家同样损失了当家人管松,而且,当时管松如果不想去救周渊,说不定也还不会死。周峻再这么咄咄逼人地总要把责任按到管家头上,就让人无法接受了。如此一来,两边这十年来的恩怨真是讲不清楚,并且还在无数的小矛盾中越结越深。

不过,纵然周峻是副会长,天师协会也不是他的一言堂,更不是私人公司,即使要周峻要找管一恒的麻烦,也无非是在已定的处分上更加重一些,却不能另外提出不合理的处分,因此管一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比较在意的,是叶关辰这就要走了。

这会儿,他倒隐隐地希望协会叫他去西安的例会上自辩了,西安嘛,叶关辰不就住在那里?

但是这件事毕竟还只是朱岩的小道消息,万一协会不叫他去呢?管家在协会里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力量,管一恒的叔叔管竹,姑姑管梅都是二级理事,再加上交好的朋友——如果有人把这件事按下来了呢?

管一恒想了半天,还是起身去了叶关辰的房间。至少总要对他这些天的照顾道声谢,而且如果能相互留个住址什么的,也方便今后上门拜访不是?不说别的,叶关辰的知识之渊博,实在比起协会的前辈们来也毫不逊色,能多谈谈,不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么琢磨着,管一恒已经走到叶关辰的房间门口了,却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地说话。

小旅馆的房间门隔音不是太好,管一恒的耳力又强,仔细一听就听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叶关辰,而且声音又快又急,仿佛出了什么事。管一恒心里一紧,手上下意识地用力一推,门没上锁,被他直接推开了。

“你们找了几天了,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叶关辰背对着他站在房间里对着自己的手机吼,声音是管一恒从来没听过的高亢急怒,“跑到游客不去的地方,你们就这么让他去?你这个助理是养来吃饭的吗?”

管一恒从来没听过叶关辰说话这样的尖刻,不等电话那端的人说什么,就厉声吩咐:“马上给我订最近的机票,我立刻过去!在这之前,组织人手进去找!警力不够,你自己雇人…不管什么规定,你想办法!如果阿云真有什么事,你以为你还能有好日子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阿云两个字让管一恒心里扑通一跳,脱口问:“出什么事了?”

叶关辰这才发现他进来了:“阿云失踪了,在扎龙自然保护区。”他眉头深锁,一脸的焦躁,几乎跟平常判若两人了,“刚才公司助理给我打电话——这些混蛋,阿云失踪了三天他们才通知我!”

“你先别着急,离得这么远,总要你过去了才行。”管一恒按着他坐在沙发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去扎龙旅游吗?”

叶关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过了几秒钟,他稍稍平静了些:“阿云进了保护区深处,还有两个保镖,一起都失踪了。开始助理没打算告诉我,还想着把人找回来就算完。后来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失踪了,一个月前有两个日本游客就失踪了,最后只找到他们的手机和照相机,还有衣服的碎片。助理这才害怕了,赶紧通知我…”他没有回答管一恒最后一个问题。

“扎龙自然保护区…”管一恒沉吟了一下,那里是著名的珍贵水禽自然保护区,每年有大量鸟类聚集,但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凶猛的鸟类,更没有大型猛兽,游客失踪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陷进沼泽淹死了?

“你别着急,那边又不是深山老林,没有大型猛兽的…”管一恒安慰着叶关辰,“最麻烦也无非是迷路了…”

叶关辰苦笑:“助理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只要雇人去找就行了,但——那两名失踪的日本游客,被认定是已经遇害了。没有大型猛兽未必就没有危险啊…”

管一恒有些无话可说了,只能轻轻拍了拍叶关辰的肩膀:“总之过去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你现在不要太着急。”

叶关辰轻轻点点头,抬手按住了太阳穴。管一恒看看他的脸色,有些担忧:“要不然我陪你去吧?”

这话完全是自然而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说完了连他自己也怔了一下。叶关辰是给自己打工,想去哪就能去哪,他可是有公职在身的人,如果不是现在在病假期间,又有天师协会为了洛阳疫情而借调,他这会儿应该回十三处去做工作总结了。

不过话既然已经出口,管一恒就迅速盘算起这件事的可能性。十三处的工作没什么定性,案子多发的时候忙死,但没有案子的时候也可以放松一点。他现在是在病假期间,这时间视工作忙碌程度而可长可短,或许他可以再申请延长几天。另外保护区那边已经失踪了两个人,他也可以顺道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叶关辰有些犹豫,但看起来也并不反对,“你的工作…”

“我去申请一下,如果能批准,我就陪你去。”管一恒打定了主意,立刻就起身,“我回去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熟悉的女声,听起来懒洋洋的:“小管啊,这几天怎么样?听说天师协会要叫你去问责?”

管一恒不由得就露出微微的笑意:“云姨好,您消息就是这么灵通。”

云姨在那边笑了一声:“这种事——他们一说借调,我就想到啦。处长叫我告诉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事儿!”

“谢谢云姨。”管一恒的笑容更深了些,“麻烦您也替我谢谢处长。不过,我还有件事想申请。”

“申请什么?”云姨开着玩笑,“申请结婚吗?我说,你那个东方家的小女朋友,其实天赋真不错,处长在考虑是不是把她也调进来,好解决你们异地恋的问题呢。”

“云姨!”管一恒耳根子发热,“您说什么呢!琳琳不是我女朋友。”

“哟——”云姨拖长了声音,“琳琳,叫得真亲热…”

“云姨!”管一恒不知怎么的略略有几分不大开心起来,“琳琳是小瑜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好吧好吧。”云姨敏锐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意识到自己这玩笑可能开得不太合适,马上正经起来,“那就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你的身体不太好?”

“都有一点关系吧…”管一恒含糊了一句,把保护区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如果处里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我想去那里看看。一来叶关辰照顾了我这么久,二来——”

云姨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扎龙自然保护区两个日本游客失踪的事吗?如果是这件事,你过去看看没问题。”

“怎么?”管一恒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件事已经上报到处里了?”那可就不是普通案件了。

“现在还没有正式立案。”云姨在那边噼噼啪啪地按了几下键盘,“那两个日本人的遗物当中,发现了几张照片,仿佛是某种大型蟒蛇类游过的痕迹。”

云姨的用词很谨慎,但管一恒听见“大型蟒蛇类”几个字,立刻就警惕起来:“有多大?”

“从照片上推测,至少应该有水桶粗细。”云姨沉吟了一下,“不过更奇怪的是,照片拍到了这条蟒蛇憩息的痕迹,它的头部留下的痕迹非常乱。如果这条蟒蛇不是有多动症喜欢乱动脑袋,就是——它不止有一个头。最保守估计,它也很可能至少在四个头以上。”

一条有好几个头的水桶粗细的疑似蟒蛇类,这件事已经值得十三处去关注一下了。云姨继续说:“还有一件事,那两个失踪的日本游客,名义上是日本某鸟类保护组织的摄影师,但其中一个身份很成问题,曾经在福建红树林保护区那边偷猎过儒艮。而且在日本,他跟某些秘密组织有来往,当初偷猎儒艮,好像就是为了日本传说中吃美人鱼的肉能够长生。现在既然你要去,那顺便去看看倒是最合适不过的。”

没想到扎龙保护区还有这样的事,管一恒严肃地说:“我知道了,一定去仔细调查。”

“好。”云姨满意地笑了笑,却又换了口气,“其实也不用那么严肃的。小管啊,年轻人就该活泼一点,老那么板着脸,会找不到老婆的。哈哈哈,我挂了,自己小心,有什么问题就给处里打电话啊。对了,这次的差旅费你是半公半私,所以到时候记得只能报销一半啊。”

管一恒满头黑线地放下电话。云姨是十三处的老资格了,平常对外的时候看起来又稳重又可靠,寡言慎行的,可是对上自己人就立刻原形毕露——好吧,这个词用得不够准确,有点不太尊敬,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一听管一恒可以一起去,叶关辰立刻打电话叫人订两张机票。管一恒则去了董涵房间。

毕竟是董涵把他们从滨海调过来的,既然现在要去扎龙,总得打个招呼。管一恒敲开门时,费准也在。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管一恒一进去就觉察了。费准低着头,那姿势却有点犟劲,仿佛董涵说了什么,他虽然不肯反驳,却有一点不同意。董涵神色间却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过一见管一恒,便立刻收了起来,和颜悦色起来。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管一恒无心关注,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没有细提十三处查出的情况,只说了有日本游客失踪,现在叶关辰的朋友也失踪,所以要去帮忙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