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方家特制的通神香,香炷细如线,点燃之后差不多只要三分钟就会燃尽。但在这三分钟内,据说能将占卜者的准确率提高一成。

这香的原料配方是东方家的不传之秘,而且据说制做者本身还有种种的限制,因此每年成品不过五十根,东方琳一次就拿出三根来,能将自己的占卜准确率提高三成,也算是大手笔了。

通神香点燃,香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三股淡白的烟气不是直升,而是横着蜿蜒开来,蟠龙一般缭绕在东方琳身周,将她笼了进去。

东方琳用的是扶乩法,外出无沙盘,她用的是特制的钢笔,笔中灌着朱砂水,立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就可以作法了。

烟气缭绕,东方琳盘膝闭目,只用一根食指轻轻按着笔头,让笔直竖起来,左手结了个印,嘴里低低念诵。渐渐的,那笔开始在石头上自己滑动了起来。

旁边的警察是傣族人,自小就是虔诚的佛教徒,看东方琳这样子忍不住摇头,退到一边双手合什,也小声诵起经文来。

叶关辰就在旁边,一听见他念诵经文,立刻转过身去:“同志,麻烦你暂停一下。”

年轻警察一愣,有些不悦地停下:“什么事?”

他没有看见,但其他人都发现了…在他念诵佛教经文的时候,通神香那三股烟气忽然有一部分向他飘过去,蟠龙之形顿时乱了,连东方琳的手都抖了一下,顺畅滑动的笔也停了下来。

东方琳的眼皮一动,忍不住要睁开眼睛,叶关辰看得清清楚楚,立刻说:“不要分心,继续!”

然而东方琳到底是年轻,虽然强行忍住没有睁眼,但手指按着的朱砂笔却胡乱打起转来。

通神香眼看已经燃到了底,东方琳勉强镇定着,扶着笔划出一个字,三缕烟气便四散开来,笔啪地一声倒在石头上,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东方琳呼地站起来,冲着那年轻警察大喊:“谁让你这时候诵经的!你捣什么乱!”

年轻警察想回驳两句,但见东方琳喊着眼圈就红了,激动得浑身打颤,旁边一群人都是脸色阴沉地看向自己,才觉得自己大概是闯祸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干咳一声说:“我只是念念经文,也没做什么。”

“你还要做什么!”东方琳气得双手发抖,“谁让你念经文的,要念经文你去寺庙里念,在这儿念什么念!谁请你来念了!”

叶关辰推了管一恒一下,管一恒走过去抓着东方琳的肩头轻轻晃了晃:“琳琳,别激动,先看看乩上说了什么。”

叶关辰转头问那年轻警察:“你刚才念的是什么经文?”

年轻警察自觉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有打扰东方琳“装神弄鬼”,于是脸色也不大好看,硬梆梆地回答:“金刚经!”

叶关辰点了点头。《金刚经》又名《金刚般若多罗蜜经》,“般若”是梵语,意为大智慧,“金刚”则是喻指,是说这智慧如同金刚一般锋利无比,能破除世间一切烦恼与偏见。“波罗蜜”则是指超越了生死而达到解脱的彼岸。经题的全义便是说以金刚一样无坚不摧的大智慧,破除一切烦恼执着,超越生死而达到永恒安乐的归宿。

既然金刚经指的是用大智慧破除一切烦恼执着,其实也就是破除迷雾寻到真相,而扶乩则是在重重迷雾中寻找指点,说起来倒是不谋而合。所以这年轻警察念诵金刚经,对扶乩本身还有点助益。然而毕竟佛道两家,其法大相径庭,只有真正的智慧圆融之人才能将之并行,互为助益,东方琳却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境界。而且《金刚经》太过刚猛,扶乩请的却是鬼仙,气场本就不合,因此反而被干扰了。

东方琳被管一恒安抚了几句,情绪平静了些,回头去看自己扶乩的结果。只见发白的石头面上,朱砂线画得乱七八糟,几乎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急得她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别急别急。”管一恒心里也着急。通神香珍贵稀少,东方琳这是为了哥哥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如果这次失败,这会儿到哪再去找通神香?东方瑜已经失踪了五天,时间再拖延一分钟,他的生命危险就多一分。

“这好像…是个玉字。”朱文仔细地看了半天,他善画符咒,对线条和图案最为敏感,在一团乱七八糟中终于分辨出了一个字。

朱文这么一说,其余人也就看得比较明白了。朱砂笔画出了一大团线条,然而都比较纤细,只有构成玉字的那几笔较粗一些。乍看好像搅成一团的乱毛线,但仔细去看,玉字就渐渐浮现出来,十分清楚了。

“玉?”东方琳拼命地想,“玉字做何解?哥哥确实是因为玉的事才来的,这里以前也是玉矿,但,但…”这对东方瑜现在的去向却是毫无启发啊。

叶关辰沉吟了一下,问:“你刚才扶乩时,问的是什么?”

东方琳想了想:“开始是问哥哥的去向,但,但后来觉得烟气变化,我一害怕,就想哥哥会不会是已经出事了,香烟示警。最后来,我心里乱糟糟的…”

这话说得旁边几个也会扶乩的天师暗暗摇头。请乩的问题是要一个一个的问,有问才有答,像东方琳这样,自己心里都乱七八糟不知问的什么,要乩仙如何作答呢?难怪扶乩出来这么一团乱麻,这基本上等于是失败了。

东方琳的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捂着脸几乎要崩溃地哭出来。叶关辰却微微摇了摇头:“未必。你先不要着急。也就是说,你既问了你哥哥的去向,又问了他是否安好?”

“应该是…”东方琳勉强忍着啜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这个,这个玉字是对的么?我没失败吗?”

叶关辰低头仔细看着石头上的痕迹。费准很想讽刺两句…养妖的居然也懂扶乩吗?然而看东方琳那模样,好像叶关辰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倘若现在否定叶关辰,无疑是先把东方琳打垮了。于是话都到了嘴边,费准还是给咽下去了,只说:“你看仔细一点啊,别瞎解,反而耽误了找人。”

“你哥哥现在应该还活着。”叶关辰并没在意费准的话,“虽然乱成一团,但这个玉字是连贯完整的,并无破碎之感。朱先生觉得是不是这样?”

朱文点了点头:“是完整的。”

一个字写出来,虽然是由各自独立的笔画构成,但其结构应该是完整的,倘若结构散掉,这个字就算是碎了。画符也是如此,符咒由许多细部组成,有人画出来便是完整的,有人画得不好,中间的灵气就无法贯通,这个符便不成为符,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图案罢了。

朱家长于画符,对于字也好符也好甚至是画也好,究竟是完整还是散碎,自然格外敏感。

“你问了你哥哥是否安好,乩复“未曾玉碎”,那就是人还平安,至少现在还活着。”叶关辰轻轻敲了敲石面,肯定地说。

“真的?”东方琳顿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这,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旁边一个也会扶乩的天师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目前来说,如果这次扶乩是成功的,那么如此解释并无不妥。”

“但人现在在哪儿呢?”费准忍不住问。

“应该也在这个玉字里。”叶关辰沉吟着,“为玉而来,自然也是因玉失踪,还是要在玉上下功夫。”

费准翻了个白眼:“这跟没说一样好吧?现在哪儿有玉?”他说到这里,忽然恍悟,“你不会是想去看那批赌石吧?”现在五色玉石公司手里的玉,可不就剩下那一大批赌石了吗?

“还是你要说,玉石公司名字里也带个‘玉’字,所以东方瑜失踪,还是要找玉石公司?”费准冷笑,“哎,我倒忘记了啊,东方瑜自己的名字里不也有玉吗,那是他自己把自己搞丢了呗?哦哦,就连东方小姐的名字也是玉的意思,是不是还应该问问东方小姐,是不是她把自己哥哥弄没了?”

“你…”东方琳怒目而视。

“说这些没用。”叶关辰对他的讽刺不为所动,“既然乩复给出了玉的线索,当然都要查一查。”

“查吧查吧。”费准冷笑,“最好你们能在那堆赌石里把东方瑜给找出来,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同行的另外几位天师都沉默着。他们当然没忘记叶关辰的名字还挂在通缉令上,也不是非常赞同叶关辰的分析,然而他们也不能否认,目前这也是唯一的线索了。如果说不查,万一叶关辰是对的,却因为他们的阻挠导致东方瑜有什么危险,这责任他们可也担不起。

“既然这样,就去看一下吧,反正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最后还是朱文出来说了话,“反正到时候小费你也在旁边,我们大家都一起,不会有什么人做手脚的。”

费准冷笑了一声:“行啊,那就准备准备,再回瑞丽吧。不过这么跑来跑去的,要是耽误了时间,可不是我们负责任。”

第93章 点石成玉

费准憋了一肚子火,走路都带风,开个车门摔摔打打,无时无刻不在表示他心情很不好。可惜管一恒和叶关辰都不吃他这一套,只管和东方琳凑在一起说话。

“十三处能不能想办法逼着五色公司切开这批石头?”

“怎么了?”管一恒敏锐地问,“你觉得这批石头本身有问题?”

“玉从石中出。”叶关辰的手指在膝上轻轻划着这个字,“有通神香在,东方小姐跟东方天师又是亲兄妹,乩复是不会错的。但我现在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批赌石,恰好是在东方天师失踪那几天运来的。而且赌石这种事,三分靠功夫,七分靠运气。有道是神仙难断寸玉,切垮还是切涨,就是再有经验的人也难免走眼,董涵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把握,居然敢把公司剩余的流动资金全部拿去赌?如果石头里不出翠,五色公司岂不完了?”

东方琳听得有些糊涂:“赌石我是听说过一点,都说一刀穷一刀富,确实很难把握。不过,这都是他们公司自己的事,跟我哥有什么关系呢?”

管一恒却扬起了眉毛:“点石成玉?”

叶关辰微微点了点头。

管一恒脑海里瞬间转过了几幅画面:周建国干瘪的尸体,旁边箱子里的石佛头变成了玉佛头;还有朱岩尸体下面发现的几颗石子大小的玉料。一个念头从他心里浮上来:“你是说,董涵无所谓买到的石头里究竟出不出翠…”

叶关辰轻声更正:“或者他运来的根本不是赌石,也根本没有花多少钱。”运来的就算是纯粹的石头又怎么样,他有办法把这些石头全部变成玉,又何必要去赌呢?

管一恒皱起眉头:“究竟里面是什么,总得切开看看…十三处管不到一家公司的内部事务…不然,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偷偷去弄一块石头切一下应该还做得到。

叶关辰摇头:“听说这一次运了一大批石头来,一块两块的,未必就有用。”董涵也是个精明人,做戏还是会的,把所有石头都变成玉,这赌中率太惊世骇俗,他大概不会做。

东方八叔在一边听着,这时候压低声音说:“也许有办法。”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董涵和费准离得都远,才接着往下说,“老爷子派我过来的时候说了,小瑜在失踪前给他打过电话,说要逼一逼董涵。他答应的赞助还有一笔没到位,别人不好催他,周副会长却可以催的。”

管一恒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八叔说得没错。”周峻对会长的位置盯得紧,这几笔赞助是他的杀手锏,东方长庚那边拿会长选举的事吊一吊他,周峻就肯定会打电话来催董涵。董涵就指靠着周峻给他撑腰,怎么能不尽快筹办?可是现在五色玉石公司账面上已经没有大笔的流动资金,不开这批赌石,除非他们会印钞。

东方八叔笑了笑,转身打电话去了。东方琳满心担忧,问叶关辰:“叶先生,这批石头里真能找到我哥失踪的线索?他真的没事吗?”她不是很关心董涵能不能点石成玉,只担忧东方瑜。

她善扶乩,却并不善于解乩,这次又被人干扰,心里简直七上八下根本静不下来,只能再向叶关辰求证,也顾不得他是什么养妖族了。

“至少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叶关辰温和地安慰她,“这点我可以肯定。”

“可是已经五天了…”东方琳喃喃,“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说不定没水也没吃的…”如果是这样,就算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过几天也会有了。

叶关辰没说话,只是跟管一恒对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即便能揭穿董涵点石成玉的把戏,这也跟找到东方瑜没关系,但东方瑜的失踪,董涵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有戳破董涵的身份,把他抓起来,才能逼问出东方瑜的线索。

费准开车,一路上专捡坑坑洼洼的地方走,把大家都颠得骨头要散的时候,总算回到了弄岛镇的办公点。

不过下车他就高兴了,因为办公点门前好几个人,他一眼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孩背影:“阿瑛!你们也回来了。”

东方瑛转过头来,随即看见了东方八叔和东方琳,“八叔,琳琳,你们也来了。”

“十二姐。”东方琳不怎么热络地招呼了一声,“原来你也来了,我都不知道。”

东方瑛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我也是才知道…之前因为有个朋友托我来查件事的,走到了这边来,听说十弟失踪,我就来帮忙,好歹多一个人多个帮手…”她是旁支,见了东方瑜东方琳这些嫡支的子弟,向来是有些拘谨的。而且她说是在找东方瑜,顺手还能找找她要找的人,有点儿假公济私的意思,底气就略有不足。

“那有什么线索吗?”东方琳抱着点希望地问。她并不怎么关心东方瑛的事,所以没有听出来,只是问东方瑜的下落。

东方瑛摇了摇头:“我跟着张伯父走了一趟东边,董理事带人走了北边,都还没有找到人。”

东方琳失望地点了点头,下车去跟张家来的那位打招呼去了。

查五色玉石公司的事,是由张家人领头的,为的是显示公平。东方瑜这也是后来才过来的,还是搭了朱文的道儿,否则就凭他跟管一恒的关系,就要避嫌。

张家这位是嫡支子弟,外人都叫张七。按五大家族的关系,东方琳要叫他一声七伯。

张七今年将近五十岁,论行内的天赋不算太高,但处事素来公正,因此涉及到协会内部冲突的事件,一贯交由他来主持,总能做到不偏不倚,让大家都没话说。就好比当年管家睚眦伤人那件事,也是当时才三十几岁的张七做了最后处置的。周峻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暗暗地恨着管家。

管一恒也过去打了个招呼:“七先生。”管家虽然也算是传承久远,但比张家这样的大家族还差得太多,虽然他跟东方瑜东方琳从小一起长大,也见过张七几次,但东方兄妹可以叫七伯,他可不能跟着叫这么热乎。

张七有一张国字脸,本身就生得威严,再加上永远面色肃然,有调皮的年轻天师背后偷偷管他叫活判官,其实是十分贴切的。

现在这位活判官看见管一恒,两道浓眉就皱了皱:“你怎么在这里?”

管一恒早有准备:“东方天师失踪,于私我是他的朋友,于公,十三处对这件事很关心。”

“你该避嫌。”张七简单地说。

“我已经被协会开除,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协会的决定,无所谓避嫌。”管一恒也很快地回答。

张七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解释。也就是说管一恒可以留下来,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张七都不一定会听。然后他抬抬下巴,点了点叶关辰:“那是谁?”

管一恒镇定地回答:“十三处暂定的证人,叶关辰,现在协助调查。”

“证人?”费准刚跟东方瑛说了几句话,走过来就听见管一恒的话,险些要跳起来:“什么证人?你是怕七先生抓他,瞎扯的吧?”

管一恒给了他淡淡的一眼:“我早就知道七先生在这里,难道要到现在才想起来关辰的身份?”

费准被他这一眼看得直想暴跳。其实管一恒并没有露出什么讥讽的神色,事实上他少年老成,自从父母都过世之后,脸上表情就不多,也就是现在对着叶关辰才丰富一些。然而费准就觉得不舒服,仿佛自己被人当成了傻子似的,当即就变了脸:“说他是证人,你也有点证据!还协助调查,调查什么?别告诉我十三处也开始调查别人的帐目了。”

“当然不是。”管一恒早就想好了对策,尤其是现在已经找到了九鼎,这还真不是假话,“这是十三处的秘密案件。”

“哈!”费准怪笑一声,“还秘密案件了?你还有什么秘密的,不是都告诉人了吗?”

他说的人当然是指叶关辰,张七也看着管一恒,虽然没说话,显然也同意费准的看法。管一恒为什么被开除出天师协会,他也是非常清楚的。

管一恒面无表情地拿出十三处的证件对费准亮了亮,没说话。十三处隶属国安,国家安全部门在办秘密案件的时候,难道还要广而告之?天师协会与十三处算是合作关系,但是一个属民间组织,一个是国家部门,真要有什么冲突的时候就是那句话了:公民有义务配合,明白吗?

这一套当然不好直接对张七摆出来,毕竟张七的身份在那里,这是给十三处拉仇恨,不利于合作。然而对费准亮一亮却毫无压力,旁边的张七也就明白意思了。这说不上杀鸡儆猴,但其作用也差不多,既表示了对张七的尊重,又给了他压力。

张七皱起眉头,但没有说话。他当然不像费准那么毛燥,而且叶关辰虽然在天师协会的通缉令上,但张七比一般天师知道的内情更多,譬如说这次来查董涵入股的这家玉石公司,不就是因为管一恒曾经提出过的问题吗?而管一恒那次的发言,要说没有受到叶关辰这个通缉犯的影响,鬼才相信。

于是这事就有点微妙了。叶关辰是通缉犯;他导致了一名优秀年轻天师…管一恒被吊销执照,开除出协会;然而正是管一恒被开除之前的一番发言,使得协会决定调查董涵。呵呵呵,您说现在协会的天平在向谁倾斜呢,是董涵吗?

当然不是。真是向董涵倾斜的话,会因为一名被开除的天师发言,就调查一位常任理事?

张七处事向来令人信服,绝不只是因为他正直。公平这个东西很奇妙,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相对公平。而相对公平涉及的方面就太多了,一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是根本找不到这东西的。而张七显然不是。

“十三处暂定的证人,协助调查?”张七沉声重复了一遍。

“对。”管一恒镇定地点头。即便张七现在就去十三处问,云姨也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张七点了点头:“协会有义务配合政府部门,但是,你已经被吊销了天师执照,而他还在通缉令上,十三处也没有正式文件让协会取消通缉令。”

管一恒马上点头:“我明白。”张七的意思就是在说,管一恒不许使用法术,而叶关辰最好少说话,更不要想借着十三处来对五色公司的事指手划脚。但是反过来说,叶关辰如果用法术,天师协会管不着,而管一恒是十三处的正式工作人员,是可以对天师协会提出一定要求的,只要不是干涉协会内部的决定就行。

也就是说,管一恒不能让张七判定董涵有问题,但他可以要求看看协会的调查成果,或者要求协会调查哪一方面。这已经是给了管一恒极大的权力了。

费准还没有反应过来,董涵却从旁边走了过来:“原来是小管来了。哦,还有叶先生啊,真是稀客。”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被查就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未语先笑的模样,不过眼神却是冷森森的。刚才张七的话他已经听见了,比起还有点嫩的费准,他可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张七的弦外之音。

管一恒对他当然是十分反感,冷淡地说:“我们是来找东方的。”

“哦,听说你们去了矿场,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董涵仍旧笑眯眯的,丝毫不以管一恒的态度为忤,反而露出一副关切的神色。

“东方小姐扶乩,给了一个玉字,所以这位叶先生想要看看公司的那批赌石。”费准阴阳怪气地说。

“看那批石头?”董涵扬了扬眉毛,一脸惊讶,“难道说东方瑜会在那批石头里?”

费准嗤地冷笑了一声。叶关辰却只是笑了笑:“既然扶乩得出这个玉字,那么与玉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不是吗?董理事一定也想尽快找到人吧。”

“当然当然。”董涵好脾气地点头,“如果能帮上忙,我们当然是很愿意的。”

“那就太感谢董理事如此通情达理了。”叶关辰温和地说,“说起来,赌石可是一门功夫。这次有董理事掌眼,这批石头想必是大涨了吧?”

董涵笑着摇摇头:“现在还没有切开,我也不敢夸这个口呢。”

“还没有切开?”叶关辰微一挑眉,“石头已经拉回来好几天了吧?”

“叶先生博闻广识,不过在这上头大概就不了解了。赌石这种事呢,三分也得求老天保佑。所以切石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切的,这得选了黄道吉日,先焚香供奉,才敢下刀。”

管一恒看他装模作样的就不舒服,冷笑一声:“居然还有这样的讲究?石头买回来,里头有没有玉不是已经定了?难道烧烧香,没玉的也会生出玉来?”

“话不能这么说么。”董涵笑眯眯地回答,“玉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物件。从前进山采玉,都要用白鸡白狗白盐祭山神,山神高兴了,你才能采到宝。这切玉也是一样,总要神明欢喜,才能保佑开石见宝。这也是这一行里的规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虎不得。”

管一恒和叶关辰对看了一眼:果然,董涵不肯当着他们的面切石,这石头要是没鬼就怪了。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看这批石头?”管一恒直截了当地问,“这总用不到黄道吉日了吧?”

“我去打个电话。”董涵仍旧笑眯眯的,“石头锁在地下室,要拿到钥匙才能开门。不如我们先回市里住下,这样也不耽搁时间。”

张七带头,东方琳,东方家八叔和朱文都跟着,其余几名天师却都以继续寻找东方瑜为由,没有回去瑞丽市。他们都是出身平平,既不敢得罪东方家,也不愿意得罪会炼器的董涵,还是躲开的好,省得不小心当了炮灰。

董涵当然是带着费准,那么东方瑛也跟着,不过她倒不是为了看石头,主要是为了自己手头的任务。

“我有个朋友,她认识的一个网友,六年前在和田旅游的时候走失了,一直没有找到。”东方瑛略有些惴惴地向东方八叔解释,“上个月我去那边出差,顺便替她占了一卦,线索指向云南,我就过来看看…”

东方琳心不在焉地听着,东方瑛瞧了瞧她的脸色,补充说:“我这几天也给十弟占了一卦,觉得十弟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人究竟在哪里,实在找不到线索。”

“你占到哪一卦?”东方琳一听这个,顿时精神起来。

东方瑛用的也是易卜:“既济,六二。”

“妇丧其茀,勿逐,七日得?”东方琳眼睛亮了一下。这一卦的意思很明白,是说丢了就丢了,不要刻意去找,也能找得回来。

“嗯。”东方瑛有些含糊地答了一声。其实她占这一卦的时候心思也有些乱,一面想着东方瑜,一面还想着自己在找的那个人,所以占出的卦来究竟是对应了东方瑜还是那个失踪者,她也不太敢肯定。

“太好了!”东方琳其实也不见得就对东方瑛的占卜结果这么信任,但现在有好消息她总是高兴的,而且这一卦跟他们现在的做法也有相通之处:查的是赌石,看起来跟东方瑜似乎没有直接关系,但说不定就误打误撞正中了目标。

于是一辆车,载着一群天师,还有东方琳的希望,又开向了瑞丽市。

第94章 圈套

车到瑞丽市内,天已经快黑了,五色公司的老板果然不在。

“董顾问,老板出去了,地下室的钥匙我们没有,是打不开的。”看店面的换了个小伙子,一脸为难。

董涵回过身来,冲管一恒等人摊了摊手:“这可没办法了。我虽然在公司里有股份,可是只分红,没有实权。现在钥匙不在,实在是打不开门。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休息一下,我打个电话,老板最晚明天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