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鸟?”韩峰谨慎地提出意见。论在野外辨别鸟兽留下的痕迹,他当然比这几位天师都强,但现在他们搜索的不是什么普通动物,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慎之又慎,很注意不要误导这些人的判断,“高处留下的痕迹像是羽毛擦过的,而地上的痕迹有点像鸟趾。”

朱文皱皱眉:“只有一根脚趾?”

“未必是一根。”叶关辰把每张符纸都仔细看过,“也许只是趾尖点了一下,所以只有最长的一根脚趾留下了痕迹。韩先生,能不能判断它向哪里去了?”

韩峰略有些为难:“叶天师叫我小韩就行了。我能看见留下的痕迹,但只是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所以搜索的范围有限。现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在三个方向上都有,所以我一时很难判断,除非找到更多的痕迹。那就要扩大搜索范围。”

费准闷声问:“能用望远镜吗?”他从在医院跟叶关辰的交谈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到现在才说了第一句话。

韩峰摇摇头:“这必须是在我的自然视力之内。如果通过望远镜或瞄准镜,我只能看到实体,却看不见留下的阴气痕迹。”

管一恒眉毛一扬:“就是说,你如果通过瞄准镜,就看不见鬼了?”

“对。”韩峰笑笑,“否则我可能早就发现自己眼睛特殊了。”他在部队里就是狙击手,但是直到有一次出任务,他的瞄准镜被打坏,只靠一双眼睛进行狙击的时候,才发现窜逃的敌人中居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水鬼,是敌人中一个头目曾经的情妇,被活活按在水桶里淹死,鬼魂一直跟随着这个头目想要报仇。

那次行动之后,他差点被基地的军医当成出现了心理问题,后来十三处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把他调去工作,他才开始接触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如果是火系妖兽,我们是否应该往远离江水的地方搜索?”云姨抽调韩峰的时候,已经跟他提过叶关辰,说他是个极其出色的天师,提点韩峰可以多请教。

叶关辰微微一笑:“这个却未必。以五行阴阳而言,既相克,却又相生。譬如说人为阳,鬼为阴,阴阳原该两隔,可是鬼却也喜依人而居,以阴剥阳。”

“再譬如说五行之中,水火原为相克,然而水生木,木即生火,两者之间其实也并非天渊之别。”

“如果以妖兽而言,虽然是妖,也是兽类,免不了要饮水。这个,你肯定比我更明白。”

韩峰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在培训的时候也学过,但是…”老师并没有将相生和相克这样地结合起来讲述。难怪云姨要他多向叶关辰请教。

叶关辰笑笑:“这个应该是与你的工作性质有关系。远程支援的话主要是歼灭,知道相克就比懂得相生更有用处,也更利于迅速做出判断。”

费准等得有些不耐烦:“那现在往哪边找?要不然大家散开搜索?”

“不能太分散。”管一恒立刻否定他的提议,“如果董涵也在附近,一对一太危险。至少两到三人一组。”

“三人一组吧。”叶关辰看了看,“一鸣,朱先生和小韩一组,沿江往上游看。我们往下游走。一旦确定方向,立刻传讯。”

费准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他不是很愿意跟管一恒和叶关辰一组,毕竟之前都是针锋相对,现在未免有些尴尬。然而他也很明白,现在他没了蛟炼剑,在六个人中恐怕实力要算最弱的,叶关辰让他跟他们两人一组,其实是一种保护。

如果换了是从前,他一定要跳起来反对,宁可自己一组,遇上危险吃大亏,也不肯在管一恒面前低这个头。然而现在,他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默默低下了头。

大盈江两岸山峦起伏,绿树成荫,本地常见的大青树尤其郁郁葱葱,如伞如盖,人走在下头,可能好久都晒不到阳光。这样的丛林之中,游玩起来当然只觉得心旷神怡,然而要找一只妖兽的痕迹,那就苦不堪言了。

韩峰那一组,靠的当然是韩峰的天赋。管一恒这一组,靠的却是小天狗幼幼。

闻过了拓印下妖兽趾痕的符纸之后,幼幼就像只警犬一样在前面带路了。论准确性,它当然是不如韩峰,然而妖兽在空气中飞过或跃过,或许留不下痕迹,却总能留下点妖力的波动,这就是幼幼的强项了。

亚热带森林,竹木夹杂,藤蔓横生,管一恒一行人没有挥刀开路,只在草丛里跋涉,也就更为辛苦。更烦人是没完没了的蚊虫,即使喷了驱蚊水也赶不绝,绕着人飞来飞去,连幼幼都免不了受到骚扰。

叶关辰抬手拍死了一只蚊子,微微皱眉:“疏忽了,我应该做几个驱虫的香包给大家带着。”

“哪有时间。”管一恒手指一捻,捏死一只从树叶上掉下来的蜘蛛。他们最后两个驱虫香包在神农架森林里用掉了,自打来了瑞丽就没一刻停歇过,叶关辰哪有时间去买药做什么驱虫香包。

“哈啾!”幼幼正在东嗅西嗅,冷不防吸进了一只蚊子,顿时连连打起喷嚏来。虽然是生来就驱邪的异兽,然而对上嗜血的蚊虫也有些狼狈。蚊子并不敢当真落到它身上吸血,却也围着它转来转去不肯放松。

“呦呦。”幼幼委屈地往地上坐,仰头看着叶关辰不肯走了。

“休息一下吧。”叶关辰弯腰把小东西捞起来放到肩膀上,“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驱虫的药,你们在这里生堆火赶赶蚊虫,我们吃过东西再走。”

所谓天生万物,一物克一物,就比如有毒蛇出没的地方,必有能解此种蛇毒的药物,有蚊虫肆虐之处,也会有令蚊虫避之不及的东西。

管一恒想跟他一起去,却被叶关辰使了个眼色,只能留下来跟费准一起,点起了火。

其实重要的并不是火,而是想用烟熏走蚊虫,所以两人只用些半湿半干的落叶枯枝,一会儿就腾起了烟雾,果然把蚊虫逼得飞远了些,总算暂时得到了安宁。

“你现在,也养妖了?”费准用树枝挑着那些落叶,让烟气腾起来,闷闷地问。

“对,跟关辰学了一点,不过还不算精通。”说起来也就是马衔,一来性情较为温顺,二来也许因为是他自己亲手收伏的,好像特别容易摸到窍门似的,控制起来才更容易一些。如果换了是土蝼,精度上就要差一些,可想而知倘若换了睚眦或蚩吻这样的龙子,恐怕就更难了。

费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出口,然而憋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不知道叶先生,还肯不肯收徒?”

管一恒惊讶地看着他:“你想学养妖?”费准不可能是替别人问的,那只能是为他自己了。很明显,他现在没有了趁手的法器,实力大减,想要找董涵报仇谈何容易?只是管一恒没想到,为了东方瑛,他居然连拜师的话也能说出来。

师者,自古而起就是极尊崇的地位。天地君亲师,师仅排于亲长之下。费准所说的拜师,不同于如今以教师为职业的师,而是尊古礼的师父。

从师父这个词儿上就能看出来,师者,如父也。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见师徒间的关系。养妖之术属于血脉相传,外人想学,只能正式拜师。费准现在竟然说出这个话来,想来心里的仇恨是根本压不住的,甚至可以让他抛弃自尊,向人屈膝。

费准这话说出来,仿佛把最后一点障碍也抛开了,两眼紧紧盯着管一恒:“行吗?”

管一恒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我想,关辰不会教你养妖。”

费准的目光陡然黯淡下来:“我知道我--”

管一恒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是为了这个。关辰本身也并不喜欢养妖,虽然这是家传的法术,但他养妖,只是为了收伏足够的妖兽,重新补全九鼎。如果我所料不错,等九鼎补全,三足乌重新被封印,关辰自己也不会养妖了。”

“不养妖了?”费准略微有些怀疑。养妖之术是不传之秘,一旦能豢养一只厉害的妖兽,简直就等于神兵在手,不说横行天下,至少非超一流的天师不能胜之。而神兵这东西太少,妖兽相对却更多一些。养妖族为什么这么为天师所忌,与他们的法术太过厉害很有关系。叶关辰真舍得就不养妖了?

管一恒却很肯定:“养妖如不食人,就要耗损饲主本身的精血阳气。不要说关辰自己并不想养妖,等九鼎补全,我也不让他再养了。”

“但是现在不是还…”费准倒并不怀疑管一恒的话。叶关辰身体不好,这不难看出来,管一恒也没有什么必要骗他。只是目前既然还没有捉到董涵和三足乌,如果他能学到养妖之术,至少能增强自己的能力。

“其实养妖也好,炼器也好,用符咒也好,本源上来说,道理都是相同的。”叶关辰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他肩上蹲着幼幼,手里拿着几根草绳走了过来,显然听见了费准的话。

费准抬头看着他:“有法器,就能更有效地使用灵力。”

“难道符咒就不能吗?”叶关辰反问,“法器与符咒,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老子》说,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你该好好想想这里头的道理。如今天师门里所用的大部分法术均是道法,既然用道,《老子》不可不读啊。”

费准怔了一会儿,低头没说话。他在费家是旁支,没有接受过家族的系统教育,也是展现了天赋之后一半长辈传授,一半在天师训练营学习,所以《老子》他还真的没有通读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叶关辰把手里的草绳分给他们:“这是驱蚊的香草,系在手腕脚踝上,多少能驱驱虫蚁。”

费准接过去,低声道了谢,把草绳系上了。管一恒却在出神。他也没细读过《老子》,虽然也知道那几句话,但此刻听叶关辰这么一说,却仿佛触动了什么灵机,连叶关辰递给他东西都没感觉到。

叶关辰看他这模样,微微一笑,径自拉过他的手,把细细编好的草绳先给他系在手腕上,又蹲下去往他脚踝上系。他刚系好,管一恒突然兴奋地一拍手:“关辰,我懂了!大成若缺,其用不敝,我懂了!”

叶关辰仰起脸来看着他微笑,刚要答话,幼幼忽然在他肩膀上一下子抬起两只前爪立起来,脑袋上的两只小耳朵也倏地立了起来,抽动着小鼻子转向一边,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小声叫了起来:“榴榴。”

第102章 毕方

幼幼这么一叫,火堆边上的三个人都跳了起来。

管一恒几脚踩灭了火堆,然而火虽然灭了,烟一时却散不去。幸而火点起时间不久,烟气尚未升得太高,叶关辰手指在烛龙鳞上一抹,一股风吹出来,将烟雾横着吹散在林间,只要不走到近前,就几乎看不出来了。

幼幼已经跳到地上,跟个滚动的小毛球一样轻巧地向一个方向跑去,费准紧追在后,管一恒和叶关辰用几根树枝遮掩了生火的痕迹,也跟着奔跑起来。

幼幼身小体轻,在草树间跑起来毫无障碍,管一恒三人可就不行了。许多地方幼幼嗖地就钻了过去,他们却还得绕路而行,幸好幼幼跑跑停停,三人才没有追丢。

不过跑了一段路之后,不用幼幼指引,三人也已经听见了前面的声音,再跑几步,幼幼猛地就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片略为敞亮的空地,树木比之旁边要稀疏一些,不过高大的乔木上依旧爬满了攀援植物,在上空勾肩搭背,组成了一张大网。

网上此刻正有一根藤蔓似的东西在慢吞吞地滑动,因为身披着与众多攀援植物相似的棕绿色外皮,所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条蟒蛇。

“就是这个?”费准贴着一棵树站着,一脸丧气。还当幼幼发现了董涵的踪迹,原来只是带他们来看一条蟒蛇?云南这地方别的不多,蛇却不少见,这条蟒蛇只得小孩子手腕粗细,不到两米长,根本算不了什么。

刚才的警惕劲儿一下子没了,费准正打算从藏身的树后面出来,却被叶关辰一个手势制止了。

“看蛇头…”叶关辰用口形示意。

费准有几分疑惑地抬头再看。初时没有看见什么,这条蟒蛇懒洋洋地附在一条人臂粗的藤蔓上,整个身体几乎跟藤蔓合二为一,什么也看不出来。然而足足过了十分钟,这条蛇终于动了一下,将脑袋昂了起来。这一瞬间,费准在它浅色的下颌上看见了一点红色的东西,似乎是一道红色的纹路,从蟒蛇的下巴一直延伸下去,只是因为蛇类总是肚皮贴着地面或树干游动,无法看清全貌罢了。

幼幼似乎很明白不要惊动猎物的道理,已经不叫了,却一个劲把小脑袋往上抬,显然带大家来就是为了看这条蟒蛇的。

如此一来,这蟒蛇肚皮上的红色纹路,就很可疑了。

费准看了一会儿,就转头也用口形询问叶关辰,要不要他上去把这条蛇捉下来。蛇攀在高处自然难捉,但费准自忖这样一条一米多长的小蟒蛇,他还能对付得了。

叶关辰却轻轻摇了摇头,拉着管一恒,悄无声息地跟费准会合,注视着那条蛇爬远,才低声说:“我们跟上它。蛇腹上画的,如果我没想错,应该是一种传讯符。”

“传讯符?”费准和管一恒一起想了想,都没想到哪种传讯符符合蛇下颌上露出来的那一部分纹路。

“…是养妖族特有的传讯符。”叶关辰缓缓地说,“下在所豢养的妖兽身上,如有异动,即可向饲主传讯。”他看了费准一眼,“之前,董涵在火蛟身上,其实也下过类似的符咒,不过那种更高级一些,必要时候还可以刺激乃至反制妖兽。”

“所以--”费准眼睛猛地一亮,“这条蛇是董涵养的妖兽?不过,这看起来…”就是一条普通的蟒蛇啊。

叶关辰点点头,把声音压得极低,眼睛还注视着那条慢慢溜走的蛇:“这的确是条普通的蟒蛇,但腹上的传讯符,十之八-九就是董涵所绘。这不是为了豢养这条蛇,只是为了随时知道它的动静。蛇就像钩上的饵,而传讯符就是那条鱼线。”

“饵?”管一恒眉毛一扬,“董涵是想钓什么鱼?”

两人对看一眼,心里都已经明白了。费准虽然有些迷糊,但几秒钟之后也反应了过来:“董涵果然是想捉到那只火系妖兽?”

叶关辰点头:“不过我想,费准放出来的诱饵恐怕并不只这一条蛇,只是这一条被我们遇上了。幼幼应该是嗅出了蛇身上董涵的气味。”

“这也能闻得出来?”费准难以置信,“天狗的嗅觉这么强?”就算受过最系统训练的优秀警犬,恐怕也难从一条密林中的蛇身上嗅出它主人留下的一点气味,更何况刚才幼幼发现的时候,他们离这条蛇还有一段距离呢。

叶关辰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可以起身跟上那条蟒蛇:“幼幼所嗅的气味,不是指人的体味,而是指董涵特有的灵力波动。这就好比熟悉董涵绘制符咒手法的人,能够从一个符咒上找到董涵留下的痕迹一样。不过幼幼天生就是可辟邪的灵兽,对灵力的探测范围要比我们更远,感觉也比我们更加敏锐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折了一张传讯符,对着符纸低声说了找到这条蛇的事,并要管一鸣等人如未找到有价值的踪迹就尽快赶过来。说完,他把折成纸鹤形状的传讯符一抖,符纸便化为一只黄色山雀模样的小鸟,拍拍翅膀飞了。

费准若有所思。管一恒却忽然因为叶关辰这番话想起了另一件事:“费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董涵的?”

“啊?”费准怔了一下才回答,“有将近十年吧。”

“将近十年了?”管一恒立刻追问,“那你对他常来往的朋友熟悉吗?”

“知道一些。”费准还在思索叶关辰刚才所说的话,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交游广泛,几乎人人都能说得上话,有来有往的朋友也多得很,我也只知道这几年来往比较密切的那些,算算也有四五十人。”他虽然认识董涵比较早,但也只是从天师训练营毕业后这三四年才紧跟在董涵身边,之前的事情当然不会很熟悉。

叶关辰现在已经知道管一恒要问什么了。果然管一恒继续问道:“十年前我家那件事你也知道,当时在我家的那几位天师,跟董涵有没有什么交情,你知道吗?”

费准的思路被连续打断,只好把刚刚冒头的想法按下,仔细考虑起管一恒问的问题来。十年前的睚眦伤人事件牵连着养妖族,死伤的人里又有几个极有天赋的年轻天师,所以闹得很大,余波绵延数年,所以费准当然也清楚。

“说起来,那当然就是周渊关系最亲近了吧?”费准把当时涉事的几个年轻天师逐一想过,不是十分肯定地说,“这几个人,家里跟他都有点交情,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交游广泛,又--有点真本事,好为人师,像张家钟家那样的名门子弟也就罢了,一般没有什么门户的天师,或者像我这样不受关注的旁支,有不少都受过他的指点,关系当然会好。不过真要说最交好的,还是周渊。”

费准并没有很明白管一恒的询问有什么含意,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他跟周副会长的关系你们肯定也知道。据我所知,他们认识很早。周副会长本人极有天赋,而且很--热心于协会的事…”

这是一种婉转的说法了,费准心里还是尊重周峻的,所以不愿直说周峻热衷仕途:“一个人精力总是有限,周副会长的父母早逝,夫人又是个普通人,尽管周渊天赋过人,也需要有人指导。周副会长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董涵应该是教导过周渊很多。”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董涵有一次夸奖过我,说我在某些方面不比周渊逊色,还说了几件周渊小时候的往事,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十分亲近的。”

叶关辰目光微微一闪:“董涵教导过周渊?”

“没错。”费准很肯定地说,“这点我可以肯定。有时候周副会长跟董涵说话,偶尔也会提起周渊,听周副会长的话,确实是这样。”

叶关辰眼睛微微闪亮,轻声问:“都教导过什么,你知道吗?”

费准摇头:“具体到教导过什么,我可就不清楚了。”这毕竟是太细节的事情,周峻跟董涵就算偶尔回忆从前,也不会细说,毕竟对周峻而言,周渊是心里永远拔不出来的一根刺,细谈他从前的事,就等于不停地触动这根刺,当然是不愿意多提的。

“那,董涵都教过你什么?”叶关辰略一沉吟,换了个方向发问,“炼器?”

“这倒没有。”费准冷笑了一声,现在已经知道董涵所谓的炼器根本就是个骗局,当初董涵的所作所为,现在想起来就全是造作了,“他说我功夫还不到,至少要扎扎实实学上五六年,才能接手。就是他自己,也是三十岁之后才对炼器略窥门径的。”

“不过--”嘲讽过后,费准还是说了几句实在话,“在别的方面,他确实对我有过诸多指点。”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董涵推崇至此,“从前没有蛟骨剑的时候,我用的几件法器,如桃木剑、石敢当之类,都是他送我的,还教我用符。比训练营的教官教得还要通透些。”

叶关辰追问:“他教你的用符方法,有什么特点吗?”

“这…”费准却说不出来了。实在以他的水准,还没有到能清楚分辨各人绘符特点的地步,而且有了蛟骨剑之后,他对符咒的修学就有几分懈怠了。

“这么说吧,董涵有留给你的绘好的符咒吗?”

“这个应该还有几张。”费准想了想,“他当初教授我基本符咒的时候,给我绘制过一整套。后来有些我自己绘不好的,出任务的时候用掉了,还有几张,保存在家里。你要这个?我可以打电话回去,让家里人找出来寄过来。”他虽然不知道叶关辰为什么要董涵绘好的符咒,但答应得很痛快。

“那就太好了。”叶关辰对他点点头,“多谢费心了。”

费准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这算什么费心,说起来以前我误会了你们…”他自尊心还是太强,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又低了下去。

叶关辰微微一笑,指了指前面滑游的蟒蛇:“我们快点跟上去吧,别让它跑了。”

在森林里跟踪一条蟒蛇,又不惊动它,可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这条蟒蛇看起来懒洋洋的,行动并不迅速,又有幼幼这个追踪好手在,他们才一直远远地缀着,没有丢失目标。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在森林之中,黑夜来得更快一些。然而森林并不因为黑夜的来临而宁静,反而是更活跃了起来,到处都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夜行的动物出动了。

黑夜之中,蟒蛇的行动也加快了,跟踪起来也就更困难。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足足走了半夜,蟒蛇在枝头上不知缠住了一只什么鸟,缓慢地吞食起来。

“它倒吃得香…”费准拿起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凉水,看着树梢上盘起身体慢慢向下吞咽的蛇影,喃喃地说了一句。

管一恒忍不住笑了一声,摸出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叶关辰:“喝点水。吃块饼干还是肉脯?”

叶关辰有些疲乏:“不怎么饿…”

“这还有一小盒腌酸笋,吃一块开开胃?”管一恒摸索了一条树根坐下,搂着他坐在自己腿上,“这蛇至少要吃一小时,吃完了估计也不会立刻跑,要不然你把鞋子脱了,我给你按摩一下?”

虽然在黑暗之中,叶关辰也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用。”他察觉管一恒的手已经摸到他的鞋子上,连忙把脚缩了缩,“到处都是虫子,不好脱鞋。”

“这倒也是。”管一恒把肉脯和酸笋都塞到他手里,弯腰在他膝盖到小腿之间揉捏起来,“也不知道我们运气怎么样…”如果是别的钩上了鱼,他们可就赶不上了。

“即使不是这一条,相隔也不会太远。”叶关辰觉得酸胀的小腿松快了许多,轻轻吁了口气,靠在管一恒肩上吃了一块酸笋,果然觉得有了食欲,“董涵如果把饵放得太多太分散,即使有三足乌代步,他自己也会有赶不上的可能,所以如果有动静,也应该就在这一带。”

两人低声说了这番话,就安静了下来,默默地吃起东西。大约四十分钟手,树梢上的蛇已经将整只大鸟吞了下去,蛇腹中部明显地鼓起一段,在树枝上盘了起来,似乎准备要休息了。

蛇休息,人当然也只能休息。管一恒正在想如何能让叶关辰歇得舒服一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随即树林之间忽然亮了一些。

在树下坐得昏昏欲睡的三人立刻都抬起头来,便见茂密的枝叶间仿佛有一团光亮的东西正向这边移动,与此同时,树梢上休息的蟒蛇也昂起了头,然后迅速沿着树枝向前滑行,竟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急着逃命一般。

蟒蛇看着笨重,可是全力游动起来速度也着实不慢,只听见一阵细碎的声音,蟒蛇已经逃出了很远。而这种细碎的声音还不止响在树梢上,从那光亮传过来的方向,还有类似的声音,正在从后面赶上来,很快就到了他们身边。

叶关辰一翻手掌,一张明光符从他指缝里透出几线微光,在脚边的草丛里照了一下:“也是蛇!”一条有鲜艳花纹的蛇正从他鞋面上蹿了过去。

片刻之间,三人脚下和头顶都响起了这种声音,黑夜之中看不清楚,然而可想而知,那都是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蛇。即使三人并不怕蛇,但也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竟不敢放开明光符去照亮四周。

不过也用不着明光符了,从后面飞过来的光团很快就到了三人头顶,从树枝的缝隙里,三人同时看清了--那是一只看起来像鹤的鸟,羽毛深青,却有一个赤红的头顶,乍看像只染了色的丹顶鹤。

“这是--”费准不知不觉出了声音。

正在此时,这只鸟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倏地向下一落,伸出长长的腿,一爪就将树枝上的一条大蛇抓了起来。在这一瞬间,三人都看清楚了,这只鸟只有一条腿。

“毕方!”管一恒脱口而出,“火之精,毕方!”这一定就是当时烧伤管一鸣的那只火系妖兽,也就是董涵正在搜索的目标。

“我倒不知道,毕方吃蛇…”费准目瞪口呆地看着毕方在半空中喙爪并用,将那条大蛇扯成几截就吞了下去。那条蛇也有一米长短,但在毕方爪下却是轻而易举就被撕裂,完全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管一恒也从没听说过:“只知道毕方食火…”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叶关辰微微一笑:“如果毕方食火,那所到之处又怎么会致火呢?倒是毕方似鹤,食爬行类从属性上来说也正常。”

毕方吞完一条蛇,立刻又向前追去。它并不理睬那些小蛇,只捡着大的抓。管一恒三人连忙跟随上去,只见毕方顷刻之间又吞掉了一条大蛇,再接下来,它就盯上了那条腹部画着符文的蟒蛇--在这逃命的蛇群之中,它算是目前最大的一条了。

第103章 黄雀在后

大大小小的蛇都在逃命,因为毕方从上方飞翔而来,许多原本爬在树上的蛇都顺着树干游了下来,拼命往草丛和灌木丛中钻,有些甚至往石缝或鼠洞里躲,可那条腹有符文的蟒蛇不知道为什么,仍旧在树梢上滑行,遇到两树之间实在没有攀援植物相连,甚至会弹跃过去。也就是这样的亚热带森林,树木茂密,挨挨挤挤,才能让它始终在树上游动。

费准手握符咒,跃跃欲试:“毕方飞得太高了,要不然我爬到树上去?”如果站到树枝上,或许掷出的符咒能够能够击中毕方。

“不要着急。”叶关辰一边跟着跑,一边不疾不徐地说,“这蟒蛇有古怪,看看再说。再者我们捕捉毕方,也是为了对付董涵,如果毕方不攻击这条蟒蛇,董涵未必会来。”

费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螳螂捕蝉…”

叶关辰笑了一笑:“黄雀在后。”毕方是蝉,董涵是螳螂,那么他们就要做黄雀。

毕方早就盯上了那条蟒蛇,既然这傻东西还一直在树梢上跑,对它自然是件好事,捕捉起来就更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