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恒没理睬女孩子,转头问叶关辰:“没吓着你吧?要不要喝点水?”“哎,我在问你呢——”女孩子被如此无视,脸上有点过不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认识你吗?”管一恒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他其实很反感这种女孩子,似乎长得有几分姿色,男人就都应该对她言听计从了。

他一皱眉头,叶关辰就知道他不痛快了,还没等拦呢,谁知道那女孩子后头又自说自话的给管一恒扣了个没礼貌的帽子。这话一出来,叶关辰就知道要糟。管一恒其实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观念,他对女孩子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一张冷脸吓退过不少爱慕者。对他来说,只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值得尊重和不值得尊重的区别,而唯独不存在——漂亮的女孩子这个概念…

不过叶关辰就不是这样了,大概是天生的好脾气,他对女孩子尤其还要多优待一点儿,听管一恒直冲冲地撞了回去,赶紧拍了拍管一恒的手:“别发脾气,我没吓着。不就是——”

他刚想说“不就是一个故事”,后面那座位上的男人就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个故事嘛,讲讲听听又怎么了?看你们两个那腻歪劲,别是俩gay吧?”

女孩子一下瞪大了眼睛。管一恒似笑非笑地转回头去,直视那男人:“是又怎么样?你还想咬人?还是想把我们赶下车?”

男人被噎得干瞪着眼。如今这年头,gay说起来是个不大好见光的名词,可是毕竟既不犯法,又不算病,一旦人家坦荡荡承认了,别人还真不能怎么样。说难听点,就算是打架,他自忖也打不过管一恒,万一把对方惹急了动起手来…男人很没种地怂了,缩回座位上不吭声了。

叶关辰忍笑看着管一恒傲慢地把头转回来,眨眨眼睛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管一恒立刻像小狗似的凑上来,刚准备说话,司机已经在前头提醒了:“平安县车站到了,下车乘客准备啦…”

第124章 番外之过年(中)

管家祖宅过年的人数之多,出乎叶关辰意料之外。

管竹一家三口自不必说,管梅也带了丈夫和一对双胞胎儿子回来。她是老来女,年纪本来就比两个哥哥小不少,结婚又晚,两个儿子今年也才九岁,但也颇有点天赋,已经能用圆光术清心咒之类的小法术了。

这对儿双胞胎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单是眉毛眼睛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脸上的神态,举手投足的那股子劲儿,都如出一辙。一见管一恒,俩人一拥而上,齐声发问:“大表哥,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管梅的丈夫林丛冲着两个儿子虎起脸:“又想捉弄你们大表哥了?等回家我收拾你俩!”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其实相当于一半入赘了管家,所以逢年过节总是跟着妻子来管家团聚。

可惜他是个老好人,又长了一张微圆的脸,眉目温和,再怎么横眉竖眼也不凶,哥儿俩根本不怕老爹,有志一同地只向林丛一龇牙,就又转回头去看管一恒了。

管一恒张口结舌。这俩小子就爱闹这一出,本来长得就像,还彼此模仿,别说他一年也就见个一两回,就连管梅和林丛夫妇天天看着儿子,有时也分不清楚。“大表哥又把我们忘了,真伤心…”两人异口同声,一起把眉毛嘴角拉成八点二十的位置,还来了个西子捧心。“你们两个皮痒痒了!”管梅一边系围裙一边走出来,一看见俩儿子又在装西施,顿时竖起眉毛,转头就去找趁手的工具。

叶关辰在一旁看着,微微含笑。双胞胎一见老妈发威,吱溜一下就跑到叶关辰身后,一边一个抱住叶关辰的腿:“大表嫂救命!”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石化了。管竹站在门边上,表情惨不忍睹。林丛半张了嘴,仿佛被雷劈了。管竹的妻子陆宁宁在厨房里砸了一个碗,管梅则眼看着就要化身为母老虎,把两个儿子拖出去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只有管一恒哈地笑了出来:“行啊,你们俩小子!”

双胞胎把脑袋探出来一半,毫不犹豫地出卖:“是二表哥教我们的。他说他今天还要把二表嫂也带回来。”

管竹抬起手来点着两个小家伙,看起来好像马上要脑溢血一样。管梅倒是一喜:“是吗?二哥,一鸣是要带东方家那个丫头回来吗?”她并不知道东方琳曾经喜欢过管一恒,只知道管家兄弟跟东方家兄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现在青梅竹马要修成正果,她当然高兴了。

当然,如果大侄子带回来的也是个漂亮姑娘就好了,可是人都带来了,以大侄子的脾气,这事多半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至于说指望二哥把这事驳回去——管梅用眼角瞥了瞥她那个跟半身不遂似的二哥,不抱啥希望。谁不知道管竹最疼管一恒,多少件事他都没拧过自己侄子,这样大事就更别指望了。

全家人只有管一恒心花怒放,顺手摸出两个红包来:“喏,你们俩的改口费。”“谢谢大表哥!”俩孩子立刻蹿出来把红包接过去了,然后一看管梅的脸色,马上又溜回叶关辰身边,眨巴着眼睛看他,“大表嫂,你知道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吗?”

叶关辰也被这句大表嫂雷得有些不轻,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才能保持住温和的微笑:“我第一次见你们,并不知道你们谁是哥哥。不过,如果你们现在告诉我一次,我想以后我就不会认错了。”“真的?”双胞胎不相信,“那我们要考考你。”“好啊。”叶关辰微微一笑,“那你们到底谁是哥哥?”“我!”左边那个一挺小胸脯,“我叫林宇殊。那个是我弟弟,林宇敬。”“哦,那我记住了。”叶关辰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以后不会认错了。”

双胞胎相互使了个眼色,拉着手去厨房转了一圈儿又跑出来了:“大表嫂,我们谁是哥哥啊?要是认错了,要罚你的。”

管一恒反正是看不出来,连林丛都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呢,叶关辰已经随手指了一个:“你是宇殊,他是宇敬。”“诶?”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半天才叫起来,“这个不算,等等我们去换身衣服!”“你们两个臭小子——”管梅才喊了一声,俩儿子已经跑回房间去了,只能干瞪眼。

没一会儿俩小子又出来了,居然换了两件完全不一样的衣服。管一恒忍不住好笑——挺聪明的么,生怕叶关辰是做了什么比较,现在换上完全不一样的装束,想比较也无从比较起。

可惜叶关辰还是随手一指:“你是宇殊,他是宇敬。”

双胞胎:“…”

俩小家伙犯了轴劲,连换了几套衣服,最后管梅带来的箱子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床上摊满了东西,管梅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恨恨在厨房擀饺子皮:“等过了年,看我给你们吃竹笋炒肉!”

陆宁宁倒是一边拌饺子馅一边往厨房门口伸头:“别说,他怎么认得那么准呢?”每次随便两个孩子怎么折腾,哪怕有时候只出来一个,叶关辰也只是一指:“你是宇殊。你是宇敬。”自家人都看得眼花缭乱,两个孩子已经蔫蔫转头回屋了。

实在没得可换了,两个孩子低头耷脑地出来,一边一个爬到沙发上,抱住叶关辰的胳膊,把管一恒都给挤一边去了:“大表嫂你怎么认出来的呀?”“大表嫂不知道呀。”叶关辰坐着微笑。

两个小子一起转了转眼珠子,同时嘿嘿一笑:“关辰哥哥你怎么认出来的呀?”

陆宁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妹妹,你这两个孩子真是——鬼精鬼精的。”这一下子就知道改口了,比管一鸣不知嘴甜多少倍。

管梅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林丛则是老实得话都不怎么说,谁知道基因怎么就突变了生出来这么两个嘴上抹蜜的小东西。“哦——”叶关辰摸摸两人的头,“我不但能认出来,还知道你们两个各有所长。宇殊用圆光术清心咒很成功,宇敬嘛,一定是擅长用五雷符。”

两个孩子四只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关辰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以前他们一起学习的时候宇敬成绩总是不如哥哥,直到今年开始学五雷符,才一下子突飞猛进,把哥哥硬是比了下去。这一点大表哥不可能知道的,那这位叶大哥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管一恒却突然有点明白了:“关辰,你是——看他们的灵气分辨的?”“对。”叶关辰微微一笑,“语言行动都可以模仿,灵气就难以模仿了。”人的灵脉看上去一样,其中细微之处其实千差万别。就好像大家都长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可是组合出来的相貌却能有天渊之别。

管一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两个孩子的手腕,凝神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宇殊的灵力清净柔和,五行之中偏于水;林宇敬的却像头小马驹子似的欢蹦乱跳,一派的火系气息,难怪叶关辰分得清楚,这就跟红和黑一样容易区别啊。

管竹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毛,厨房里,陆宁宁惊讶地看着管梅:“妹妹,还能这样的?”她是不通道术的,虽然这些年在管家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却从没听说过还有观灵气的法子。

管梅若有所思,半天才低声说:“难怪厉害…嫂子你不知道,他虽然没进协会,可是协会准备给他发个特别顾问的头衔,我听那意思,至少相当于副会长。这还是因为他那身份——要不然的话…”“这么说咱们一恒找了个很厉害的人啊!别说,恐怕再找不出来这么厉害的媳妇了吧…”陆宁宁感叹。她虽然也疼侄子,可说到底不是自己儿子搅基,多少就有那么点儿刀不割肉不知疼,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轻松,对于管一恒找了个男人这件事,全家大概就她不怎么反对了。

管梅低头不语。陆宁宁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妹妹,要我说,你们也别跟一恒这么拧着来了。他要是认准了你们也改不了,说不定越拧越糟。要是将来有一天他自己想通了,那时候你们再操心也来得及。你也劝劝你哥,大过年的,一恒好容易回来一趟,脸拉那么长给谁看呢?赶明儿还有亲戚来,到时候他板着个脸,人家更能看出不对劲来。这事咱们家自己知道就行了,难道还准备闹得亲戚们都知道了?”

管梅叹了口气,往客厅里看了看。只见自己两个儿子已经一边一个趴到叶关辰膝盖上去了,跟小狗似的瞪着眼听他说话。记忆里这俩小子就从来没这么老实过!“得了,我去劝劝哥吧。”管梅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接着是管一鸣欢快的声音:“爸,妈,我回来啦。还有琳琳也来了,快开门呀!”

管一鸣和东方琳的到来彻底转换了家里的气氛,原来还有的那点别扭烟消云散,真正是过年的气氛了。

双胞胎照例在第一时间飞奔过去要求管一鸣分辨一下兄弟两个,还有“二表嫂”也要猜一猜。

东方琳被闹了个大红脸,管一鸣倒乐得不行,因为猜不出来,慷慨地给了四个红包。双胞胎拿了红包就溜回叶关辰身边,异口同声:“还是关辰哥哥厉害!”虽然关辰哥哥讲的那些话他们还不能全懂,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跟妈妈平常讲的那些东西好像也有点关系似的。

一顿年夜饭总算吃得其乐融融。一吃完饭,双胞胎就缠着要放鞭炮,于是一群小辈由林丛带着,全部跑到外头放烟花去了。

叶关辰在门口看了看,就退了回来。管竹夫妇和管梅都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点了点头:“坐。”

叶关辰从善如流,含笑坐了下来:“二叔二婶,姑姑,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管竹干咳了一声。他的确是想找叶关辰谈谈,然而侄子护得太紧,竟找不到机会。难得叶关辰自己主动回来,然而机会有了,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说劝离?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侄子。何况除了性别之外,如同陆宁宁所说,管一恒绝对找不到一个更“厉害”的媳妇儿了。

张了半天嘴,管竹终于还是颓然放弃了:“那什么,叶先生——”“二叔叫我关辰就行。”叶关辰仍旧微笑着。旁边陆宁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她就喜欢这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比自己那个脱缰野狗——不,野马一样的儿子好多了。“好吧,关辰…”管竹算是认输了,“我就想问问,你和一恒将来怎么打算的?你知道,我是说你们年纪大了之后…”

叶关辰低头笑了笑:“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关心一恒,不过恕我直言,现在难道还在提倡养儿防老吗?”他看一下管竹的表情,随手又扔了个甜枣,“当然,如果以后一恒改变了主意,我也会尊重他,不会死缠烂打的。”

管竹也观察了一下叶关辰的脸色,想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陆宁宁在底下掐了丈夫一把——是真是假的,难道还能当真吗?叶关辰不过是这么一说,有这态度就已经等于向长辈示好了,他这不是为自己低头,是为了管一恒。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管竹也反应过来自己未免太傻缺,只能叹了口气:“唉,一恒那孩子也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是自己侄子先追求人家的,如果日后又是管一恒先后悔,那叫做始乱而终弃也,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叶关辰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或许我们以后可以领养几个孩子。而且一鸣的孩子,也算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陆宁宁用眼角鄙视了一下丈夫。听明白了没?人家小两口早打好主意了,刚才那话就哄哄你这笨蛋的,亏你还信。“笃笃!”外头有人敲窗了。管竹一转头,就看见侄子趴在玻璃上,脸都挤平了,关切地看着屋子里头,顿时就是一气——这是怕他们三堂会审,欺负了他的心头肉吗?“你也去跟他们一起放爆竹吧。”管竹颓丧地摆了摆手。这俩人,一个奸,一个犟,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是叔叔,可他这小胳膊拧不过人家两条大腿哟。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再怎么说,也比对门那家娶了个搅家精回来,天天闹分家的强。

叶关辰笑着出去了。才一出门,管一恒就过来抱住了他:“跟二叔说什么呢?”“没什么,汇报一下咱们日后的打算。”“二叔怎么说?”“他什么都没说。”叶关辰笑吟吟地,不打算细说。“没难为你?”“怎么可能。”管竹那人其实也是个老实人,玩心眼儿远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我有人质。”

人质乐了:“这么说,谈判胜利?”“胜不胜利都没关系。”叶关辰拉着他的手,仰头去看天空绽放的烟花,“反正这人质我是不会放的,人质在手,天下我有么。”

人质乐滋滋的,丝毫没有被胁持的自觉:“说得对!那明天,咱们去走亲戚吧。”

叶关辰沉吟了一下:“去了亲戚家,就别说得这么直白了。我们既然不在乎虚名,又何必给二叔和姑姑他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呢?”“我知道。就说你是我朋友。”管一恒还没有高调到拿个大喇叭出柜的习惯,“再说嘛,男朋友当然也是朋友啦。”

叶关辰笑了:“说得对。”“就是怪可惜的…”管一恒一只手圈着他的腰,在他肩膀上蠕动,“家里人太多了…”

叶关辰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他羽绒服里拧了一把:“留着点力气吧,明天要走的亲戚更多。”

叶关辰这话一点没说错,第二天一早全家人就爬了起来,吃过饺子之后,管竹夫妇在家里等着亲戚上门,其余人全体出动——各家拜年!

北方的冬天冷而干燥,天很蓝,风很大,土也很多,尤其是往郊区走的时候…

叶关辰习惯了巫山湿润温和的气候,居住在滨海的时候也比这里好很多,走了几家之后就觉得喉咙发干想咳嗽了。管一恒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摸出个小保温杯,里头是还热乎的冰糖梨水:“猜着你不习惯。小时候东方他们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妈就给他们煮梨水喝。”“你什么时候煮的?”老实说这梨水煮得不怎么样,梨还有点生呢,糖也放太少了,酸叽叽的。“早晨起来煮的呗。”管一恒挠挠头,“这还不简单,打开煤气灶就煮了。”

叶关辰接过来,顺手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说起来的确很简单,但要起得比大家更早,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梨皮削得很干净,切的块也均匀,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比什么都难得。

管一恒耳根泛起一片红,掩饰地指指前头:“那是六表舅家,我们也得去看看。”

六表舅住着独门小院儿,一推门两只鹅带着一群鸡跑过来迎客,咯咯呱呱一通乱叫,已经有人开门招手:“是长房大侄子啊,哎哟快进来,外头风大呢!”

六表舅家的房子是新翻盖的,虽然是平房,却也窗明几净。管一恒和叶关辰一进去,倒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六表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穿艳米分色羽绒服的女孩子,正是在长途汽车上扒着他们的座椅靠背,非让管一恒继续讲故事的那个人!“表舅过年好。舅妈过年好。”管一恒一边打量了一下那女孩儿,一边向六表舅和舅妈行礼,同时拿出油纸包好的腊肉,“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四川巫山那边的土产,今年出差到那边,从老乡家里买的自制腊肉。说是山上放养的猪,又是真正柴禾熏的,我也不知真假,送来给表舅鉴定鉴定。”

六表舅显然很欣赏这种“自家产”的东西,拿过来就直接打开纸包闻了闻:“真是果木味儿!没错,这是柴禾熏的,比外头那些机器做的香!孩子他妈,快拿厨房里挂起来,这个蒸了之后下酒最好。大侄子,难为你天天在外头跑,还想着你表舅!坐坐坐。这是谁啊?你朋友?年轻人长得真好。”

六表舅说完,就转头对坐在那里不动的女孩子和气地说:“姑娘啊,你看我这来了亲戚,也不好再招呼你坐了。你说的那事儿,我怕是帮不上忙。五大仙的事儿,我是从来不管的。”“可是我打听过了,都说您在这一带是最出名的——”女孩子急了,“您看,只要您开个价,这个好商量啊。”

六表舅拿起搁在桌边上的烟袋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姑娘啊,这可不是钱的事儿。我管不到的地方,有钱也没办法啊。再有钱,山东省省长也管不着河南省的事对不对?你再打听打听别家吧。”

女孩子无奈地起身,被表舅母送了出去。六表舅对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报应的事儿,哪是拿钱就算的。”“什么报应的事儿?”管一恒随口问了一句,“这姑娘我们来的时候坐车遇见过,怎么找到您这儿来了?”“家里跟黄大仙结仇了呗。”六表舅慢条斯理,“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那故事没?就是有人绝了家养黄大仙的后,黄大仙去找了他,跟他换了张脸的事儿。”“啊?您说那个啊!”管一恒也惊讶起来,“那什么,我以为——”“以为是讲着玩的?”六表舅翻翻眼皮,“可不是哩。那姑娘就是那一家的后人,这会儿来求人了。”

第125章 番外之过年(下)

叶关辰在六表舅这里听到了那个故事的后半段,也就是所谓的“高潮”部分。

男人在夜里惊醒,发觉脸旁伏着个毛茸茸的东西。然而只是一恍神,那东西就闪电一样蹿下床不见了。当他打开灯搜寻的时候一无所获,倒是妻子指着他的脸惊叫起来——那张脸上已经生出了茸茸的黄毛,嘴鼻都显得尖了起来,活像一只黄鼠狼。“后来呢?”管一恒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故事,现在发现居然真有后续,忍不住追问,“我记得这故事说的那人就在德州市政府上班吧?仿佛就是姓黄?我小时候应该也见过他,脸上毛发是多了点,嘴和鼻子也有点尖,但要说像黄鼠狼——好像也没有那么像…”这就是他原本要跟叶关辰说的奇妙之处——故事和现实有微妙的符合,可是细细去刨根问底的时候,又发现那些事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

六表舅嘿嘿一笑:“传言有误啊。其实换脸的不是那个人,是他儿子。”“儿子?”管一恒皱眉,“没听说他有儿子啊?”“死了。”六表舅言简意赅,“那时候他儿子还不满周岁哩。”

管一恒默默地算了一下刚才那个女孩子的年龄:“这么说,是儿子死了之后他又生了个女儿?”“错喽。”六表舅抽了口烟,从鼻子里呼出两道白雾,“是他瞒着人偷偷生的。”“超生。”叶关辰眉毛一扬,“所以没人知道他有儿子,是因为他把孩子藏在别的地方了?他杀了黄大仙的后代,所以黄大仙就报应在他的儿子身上。而且他还不敢声张——那么孩子呢?不会是被他给…”政府公务员,一旦超生是要开除的。“对喽。”六表舅又抽一口烟,“小伙子心眼要得。当时他抱着孩子偷偷来找过我,想让我作法给变回来。我亲眼见着的,好好一个娃儿,鼻子尖尖的,眼珠子滴溜乱转,脸上全是黄毛,只看脸,活脱脱一只黄鼠狼崽子哟。”

管一恒想像了一下,颇有几分反胃地咧了咧嘴:“那您有办法?”“黄大仙的事,哪个有办法。”六表舅反问一句,“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自己不悔改,哪个救得了?我就算替他把黄大仙请了来,又能咋地?后来那娃儿没多久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咱可不敢乱说喽。”说完,又大大抽了口烟。

叶关辰默然。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本身就是很娇弱的,有时候只要照顾的家人一不小心…

管一恒却问:“可您刚才不是说,五大仙的事您从来不管吗?”

六表舅嘿嘿笑了起来,拿烟杆敲了他一下。

在六表舅家坐了一会儿,嗑了一把瓜子,管一恒便带着叶关辰出门,向另一家亲戚挺进。不过才走了几步,就又看见了那件艳米分色的羽绒服,刚才那个女孩正对着一个男人抹眼泪——巧得很,那男人他们也认得,就是长途车上坐在女孩旁边的那一个。“居然也是村里的人?”管一恒斜眼看着,啧啧了两声,“这才几天呢,居然就勾搭上了。”

叶关辰笑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什么呢,这么刻薄。不过——这位黄姑娘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黄姑娘确实是蛮有本事的,不过是在长途车上相邻而坐几个小时,就能让人忍不住来安慰她,这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直到管一恒和叶关辰又进了一位亲戚家门之后,才知道黄姑娘这本事远不止他们看见的那点。

这一家从姓氏上来说比刚才的六表舅亲近得多,也姓管。然而从辈分上来说——这家七十多岁的老爷子跟管一恒是同一辈的,管一恒呼之为四哥,于是他的儿孙们今天得去管家拜年,也才刚刚回来而已。“恒叔快坐。这位是恒叔的朋友?也请坐请坐。”

叶关辰看了管一恒一眼。让一个年龄跟他父亲差不多的男人点头哈腰地搬椅子端茶水,他真有点适应不良:“您别客气,我自己来。”“您是恒叔的朋友,就是长辈,哪能让您自己动手。”男人憨厚地笑着,“刚才去老宅拜年,没看见恒叔,二叔公说您来村里了,我们就赶紧回来了。我爹今年这腿脚不行了,要不然怎么也得去老宅给叔公拜个年。”

老人在炕上笑着,四处看:“狗蛋儿呢?赶紧叫他进来给叔公磕头。”

他的儿媳连忙走到门口去喊:“小胜呀,赶紧回来,老宅的叔公来了。”

一会儿,门口走进个人来,大家四目一对,同时愣了一下。无它,这位正是刚才在路边上安慰黄姑娘的人,换言之,也就是在长途车上险些跟他们起冲突的那位!“这是你侄孙狗蛋儿。”老人眼神不大好,并没有发现几人的神情变化,只管招手叫孙子,“这是老宅的恒叔公,快磕头!”“狗蛋儿”脸上的表情精彩得无法形容,但在爷爷的催促之下,也只能就着屋子里的砖地跪下去了:“给叔公磕头。叔公过年好。”

叶关辰的嘴角也忍不住地一个劲儿抽搐,只有管一恒大概是习惯了过年被“晚辈”请安,很淡定地摸出个红包给他:“好多年不见,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老人却很赞同:“可不是。你总有两三年没回来了吧?狗蛋儿也是,在外头挣钱,一年顶多就回来这么一趟,住不了个两三天就得走了。”“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辛苦。”管一恒随口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狗蛋儿结婚没?”

男人的嘴角抽得让叶关辰怕他下一秒就会中风,然而他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还没有。”“哎,外头不好呆啊。”老人叹息,“听说外头的房子都贵得要命,没房咋结婚?城里的姑娘都住惯好房子的,总不能把人家娶进来就叫人家吃苦…这不,都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叶关辰对老人印象颇好,含笑道:“现在大家都是差不多,三十了没结婚的很多,总有办法的。”

老人哎了一声:“那借你吉言啦。”

狗蛋儿——大名叫做管重胜的,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迫磕了个头有点怨气,忽然问:“叔公年轻有为的,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胆子还真不小呢。管一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却向他爸爸管兴点了点头:“别说,狗蛋这孩子,还挺关心长辈的。”

管兴立刻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叔公的事,哪轮得到你管!恒叔别生气,现在这些孩子在外头野惯了,学的规矩都不知扔哪去了,回头侄子教训他。”“不用不用。”管一恒笑着摆手,“不过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在路边上看见的是你吧?还有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在抹眼泪——哎,不会是女朋友吧?惹人家生气了?”

叶关辰低下头去,忍着笑偷偷掐了管一恒一下。看管兴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的家规肯定很多,要是知道管重胜跟个陌生姑娘在路边上拉拉扯扯,恐怕真得挨揍了。

管重胜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就是路上认识的…”

管一恒冲他笑了笑:“虽说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好。”那位黄姑娘跑去找六表舅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呢,看管重胜这色迷心窍的怂样,搞不好就要吃亏。

因为要走的亲戚多,管一恒也就在这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了。反正他该说的话都说了,对晚辈也算仁至义尽,至于管重胜是不是会被他爸爸关起门来揍,他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事儿他居然还没完。到了初三晚上,已经十一点半了,管兴敲响了管家大门——管重胜出事了。“昏迷不醒?”管竹皱了皱眉。“在县医院,大夫说是中了毒。”管兴抹着汗,看样子似乎就要跪下来,“叔公,请您去看看吧。我看不像中毒,倒像——倒像是招了黄大仙!”“黄大仙?”管一恒刚躺下又爬起来,正在打呵欠,一听这三个字,顿时精神抖擞,“我跟你去看看!”

深夜之中挤在小皮卡的驾驶室里往县医院开的路上,管兴把情况说了一下。今天大年初三,各家媳妇回娘家,管兴也陪着老婆带着儿子去了岳家。两家离得并不远,到了之后,管重胜就说是出去玩了,结果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人是在老祖宗墓地那块儿找着的,口吐白沫的都快冻僵了。”管兴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说不是很有出息,可癞痢头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呢,何况管重胜还不是癞痢头,自然是心急如焚,“送医院之后,大夫说冻伤倒不大要紧,可就是醒不过来。说是中毒,可洗了胃也没用。我瞧着,我瞧着不对劲儿,主要是小胜他身上有股子臭味,就是那个——”“黄鼠狼屁?”管一恒一扬眉毛。“对!”管兴连连点头,“还有一样,家里头那个罗盘没了。不知恒叔你记不记得,就是我爷爷传下来的那个罗盘。”“记得。”管一恒点点头,“我小时候去你们家,四哥还给我玩过。你怀疑是被小胜拿走了,利用那个去找了黄大仙?”“那东西从我爹开始就不用了,除了自家人,没人知道放在哪里。再说老祖宗墓地那边啥也没有,天寒地冻的谁没事跑那儿玩去?”

管兴所说的老祖宗墓地,指的是传说中的管辂葬处,据说是平原城西南周寨村西、尚庙附近。不过只是旧志中记载有墓,现在已经根本找不到了。

县医院离得不远,说话的工夫也就到了。管重胜已经从急救室转入了病房,仍旧昏迷不醒,嘴角还泛着细细的白沫子。医生眉头紧皱地说:“胃容物分析没有毒物,身上也没有针孔痕迹,怀疑是吸入了某种毒气,只是我们现在实在分析不出来。实在不行的话,建议你们转院吧。市医院的设备比我们好,现在人暂时没有性命危险,这时候转院也比较安全。”

管一恒走到管重胜身边闻了闻,转头对叶关辰点了点头。管兴说得没错,管重胜身上确实有股子淡淡的臭味,虽然味道不浓,但却是正经的恶臭,多闻两下就觉得连晚饭也要翻上来似的。“转不转院你决定,我们去墓地看看。”管一恒转过身,用身体把叶关辰挡住。

叶关辰悄悄掀开羽绒服,幼幼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伸出脑袋对着管重胜才一闻,立刻打了一个大喷嚏,转头就钻到叶关辰胳膊底下去了。

这个喷嚏引起了医生护士的一致注意,叶关辰拉好衣服一脸正经,跟着管一恒走出了病房,留下医生们去研究管重胜了。

然而刚出病房楼,幼幼就又从叶关辰领口处钻了出来,呦呦叫了两声,抽动着小鼻子左右地嗅。管一恒跟着目光左右一扫,登时锁定了一抹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的艳米分色:“黄小姐?”

黄姑娘冷不防被管一恒从背后招呼一声,吓了一跳拔腿就想跑。管一恒怎么可能让个女孩子从眼前溜掉,一步就堵住了她:“黄小姐急什么?重胜在里头还昏迷不醒呢,黄小姐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讲讲,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我,我哪有跟他干什么…”黄姑娘目光闪烁,“你再拦着我,我要报警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管一恒嗤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话唬着了黄姑娘。她从管重胜处已经听说了管一恒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在“秘密部门”工作——管重胜本人对管一恒所知不多,只知道他在族里地位高,在外头也很厉害。虽然他对管一恒没半点好感,但也还不敢在外人面前乱说管一恒坏话。“你,你谁啊?”黄姑娘乱糟糟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那什么,你是不是也会请黄大仙?”她想起来初一那天在六表舅家见过这两个人了:“你是不是跟陆大师一样,也是大神?”

什么鬼…管一恒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先说说吧,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我没…”黄姑娘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觉得太年轻,不像个大神的样儿,打起了退堂鼓,“我跟里头那人没关系啊,你可别乱说。”“你身上的味道跟他身上的一样,已经恶臭熏人了,还说没关系?”叶关辰抱着手臂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淡淡地插了一句。幼幼从他领口探出头来,嫌弃地叫了一声,随即又缩回去了。

黄姑娘脸色顿时变了,半天才哆嗦着嘴唇说:“你们,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你们能救我吗?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我不想变成黄鼠狼!”

在黄姑娘住的小旅馆里,她哆嗦着手脱下了裤子——别误会,这动作真没什么别的意思,事实上,现在看见她的腿的人,谁也不会有别的意思。

裤子里面藏着的是两条细得不可思议的腿,大概只有管一恒手腕那么粗,这还要包括上头长着的一层黄毛。这两条腿无论如何也不像人腿,反而像是——黄鼠狼的腿。“从三年以前开始的,医生说肌肉萎缩,后来就长起毛来了…”黄姑娘抹着眼泪,“是我爸告诉我的,说从前我弟弟…他说没办法,除非回来找黄大仙。”“你爸自己怎么不回来?”

黄姑娘哇一声哭了:“他被双规了…”

管一恒对叶关辰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白——活该。“你来了之后干了什么?”

黄姑娘本来是没头没脑撞来的,来了之后才知道,当年他们家的房子,也就是黄大仙住过的地方,如今已经推平建了社区小花园。好在她在车上认识了管重胜,还是管重胜指点她去找的六表舅,但被六表舅拒绝了。

之后黄姑娘在管重胜面前哭了一场。当然她没说她的腿已经变成了那样,只说自己父亲现在病了。于是管重胜一时鸡血上头,拿了家里的罗盘就带她去找黄大仙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路领到那边去了,可是他说看见了黄大仙,可是才走几步就有股子臭味出来,幸好我站在上风头,赶紧跑远了些…”可是管重胜就惨了,离得太近,直接就被熏倒在地。“我也不知道他家里电话,联系不上…”黄姑娘目光躲躲闪闪,不敢跟管一恒和叶关辰对视,“幸亏后来有人找过去了…”“你撒谎。”管一恒冷冷地说,“你不知道电话,至少可以打110或者120。”“我,我吓慌了…”“还是撒谎。”叶关辰也接话了,“你们去找黄大仙,管重胜带了罗盘,你带了什么?”“我没有——”“没有你就找到这儿来?你打算怎么做?见了黄大仙,下跪磕头求他放过你?”管一恒冷笑,“你现在老实说了,我或许可以帮你。如果不说实话,那你就带着这两条腿回去吧。”“我,我就带了点毒药…”黄姑娘被自己这两条腿折磨得太久,终于顶不住了,“我爸说,当初他要是把那只大黄鼠狼也弄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当时忙着在那附近放药饵,一时没顾得上他…”“还真是父女…”管一恒低声地说,站起身来,“关辰,我们去看看吧。”

管辂墓地如今是一片空地,上头建了个小花园,只在园子里立了块象征性的石碑,刻着管辂生亡年月,及墓地曾在于此的字样。

此刻已经凌晨两点,冷风呼啸,摇动花园里的树木,在地上投下无数的阴影,仿佛奇形怪状的野兽,在张牙舞爪。

黄姑娘这时候才觉得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哆嗦着说:“就,就在这儿…要是,要是黄大仙…”要是黄大仙知道她投毒了,正等着要报复她怎么办?

叶关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是这个罗盘吗?”

那是个极旧的罗盘,原本是八角形的木头底盘磨损严重,几乎成了圆的,上头浮雕的八卦图案也基本磨平,只有中间的铜指针却毫无锈迹,仍旧黄亮光滑,几可鉴人。

叶关辰掂了掂罗盘,夸赞了一声:“这桃木得有将近二百年了。”

各种树木都有自己的寿数,桃树不是什么长寿的树木,一般也就是三四十年的样子,能生到百年以上已然极其难得,更何况将近二百年呢。这罗盘看着破烂不堪,到了天师手里却是贵比黄金。

管一恒却拿脚尖踢了踢旁边的一个东西:“你扔的就是这种东西?”那是一堆炸鸡柳,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

叶关辰直摇头:“且不说这个东西对黄大仙有没有用,你扔这么多,是想把附近的猫狗都毒死吗?万一要有小孩子或者乞丐误食了怎么办?”

黄姑娘看这两人居然弯着腰开始收拾那些有毒的鸡柳,不禁有些急了:“那,那现在怎么办啊?”她一边说一边心惊胆战地四处去看,总觉得那些摇晃的黑影里似乎就藏着一只肥大的黄鼠狼,随时都会蹿出来咬她似的。

管一恒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你怎么,怎么能不知道呢?”“我又不会请大仙。”管一恒拖着长腔,“再说了,就是我能请来,你打算跟黄大仙说什么啊?说你准备毒死他,好治自己的两条腿?”“那能怪我吗?”黄姑娘终于崩溃地哭了起来,“我的腿这样了,以后怎么办!”

叶关辰把最后一块毒鸡肉扔进塑料袋,用纸巾擦着手,若有所思:“你刚才说过,你的腿是先肌肉萎缩了,然后才开始长黄毛的?”

黄姑娘抽泣着点头:“对。去了医院说是神经性肌肉萎缩症,没得治。后来就长起毛来了。”“那么你的腿在长毛之前,还能走吗?”“走着很费劲。”黄姑娘抹着眼泪,“医生说用不了多久就不能走了。”

叶关辰又思索了一下:“从你弟弟死了之后,这么多年你家还出过什么祸事吗?”“这,这倒没有…”黄姑娘愣了一下,“可是我的腿变成这样了,我爸还双规了…”“你想到什么?”管一恒却听出叶关辰话里有话。“我在想——”叶关辰转头看着黄姑娘,“如果黄大仙要害你,为什么早不动手?”“它都害死我弟弟了!”“那再害死你不也很容易吗?为什么只给你换了两条腿呢。”

黄姑娘无话可说了。管一恒却露出了惊讶之色:“关辰,你的意思不会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