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快过年了,烧个香祈个福嘛。阿灿,去嘛,我听说南山寺很壮观的,后山还栽了一**梅林呢!”容兰又道。

“嗯。”见她兴致那么旺,他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与裴君若的约会在下午,那早上去南山寺中午回来也来得及吧!

正文 56

南山寺已经有三四百年历史了,先帝时期是皇家寺庙,后来北凤山又修建了更大的之后,这里便被冷落。不过皇家舍弃之物也终是非凡,原先是禁地,现在敞开了,达官贵族文人雅士便相继前来,上香拜佛的有之,游览观赏的亦有之。于是渐渐的,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南山寺又热闹起来。

不过今日的南山寺有些冷清,来往香客稀稀拉拉,许是天气严寒的缘故。

下了马车,容兰就被寒风刺得狠狠打了个哆嗦,直呼“好冷”,见到地上几排车马印,又奇道:“没想到还有人来。”

余灿往地上一瞅,见车痕印宽大平整,心想这倒不是寻常马车,可是这么冷的甜,还有哪户富贵人家会来?

心里带着疑惑,进了寺庙他便有意识的查看,却发现寺院里的那些香客身份都一般,没什么特殊的,那是到了后院歇息了?

余灿抬头看向那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的琉璃顶,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进了寺庙,磕了头,上了香,各自许了愿,完了后,方丈跟余老侯爷是旧友,见到后便拉着叙旧。余灿跟容兰站在边上听着,一个兴致勃勃,一个却心不在焉。

“喂,阿灿,你刚才许什么愿啦?”容兰见余灿又走神了,扯了一下他的衣襟问道。

余灿瞅了她一眼,回道:“不告诉你。”

“小气鬼!”容兰撇嘴,不过很快又乐起来了,“我刚许了四个愿呢,佛祖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啦?”

“哪四个?”余灿有些好奇。

容兰掰着手指道:“一是希望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二是希望酒楼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什么时候这么财迷了!

“三是希望…唔,希望婆婆不要再看我不顺眼啦!”

余灿看她一脸沮丧,目光闪了闪,随后又问:“那第四个呢?”

“第四个嘛…”容兰瞄了他一眼,笑道,“嘻嘻,我也不告诉你。”

这样子一定是跟我有关的!余灿被吊起了胃口,“你快说!”

“那你先说你的。”

“…”余灿看了她一会,闪烁着目光闷声道,“我希望我娘身体健康…”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她一面。

“哇,官人你原来这么孝顺啊!不过婆婆不是身子快好了么?

不是那个!余灿抿了抿嘴,转过话题,“现在该你啦!”

“那你把耳朵凑过来。”

“这里有人看着呢!”余灿扫了眼四周,见沙弥香客走来走去,不好意思。

容兰见状也不强迫,只自己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道:“第四个呀,我希望我们快点有个小娃娃。”

热气呼在耳边,敏感极了,再加上这话,余灿耳根一下热了。

不过…小娃娃?诡异的感觉又滋生了。

容兰看他神色有变,目光黯淡下来了,她就知道他不乐意跟她生小娃娃!

“哼!”

“?”余灿被这声“哼”弄得有些纳闷,见容兰扭过头似乎不高兴了,也意识到了什么,便凑过去应道,“知道啦!”

其实余灿已经做了妥协,不过停在容兰耳里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所以她还是有些不高兴。

这时余老侯爷跟方丈说完话了,余灿身子一动,想着现在该走了,谁知余老侯爷转头笑道:“阿灿,兰丫头,今日开斋,咱们在这用了斋饭再走吧。”

容兰一听,精神了,而余灿却有些傻,不过当他看到余老侯爷眸中一闪而逝的伤感时,又转开了心思。

爷爷今天有些不对劲,看上去还是和颜悦色的,可总觉得有些心事重重…是有什么事么?

宫里突然来人,突然说来烧香,来了又要留下…不是普通人家该有的马车…宫中贵人熬不过了!

一瞬间,余灿抬起来头,眼神里是难以置信。

“走啦,还愣着干嘛!”那边容兰见他傻站着都不走催促道。

余灿回神,见余老侯爷已经走远了,喃喃道:“去哪?”

“去后院呀。”

“…”余灿心颤起来了。

前院还有声响,后院就一片寂静了,除了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便是檐角同龄的哐当声。

余灿走在寂静的廊道,心潮澎湃,而当空气里隐隐飘来一阵熟悉的香味时,他的心提到了极点。

后院屋舍一字排开,香味到了第四间时愈发明显,而沙弥带他们去的,正是第五间!

那处明显是女眷,这般安排明显不妥啊!

依稀传来的还有咳嗽声…

余灿艰难的迈着步子从第四间门前走过,明知那屋门敞开,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究竟,可他硬是没敢转过脖子!

难道就只是这样了吗?眼看自己就要走过,余灿起起伏伏的心一下掉落。

而这时,一个嘶哑的女声突然从那屋子里传来――“外边可是平安侯余老侯爷?”

轰隆一下,波涛又起!

“正是,不知里面是?”余老侯爷驻足,问道。

余灿看他反应如此及时,应对如此得体,了然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啊!

可是为了见一面,竟要费这么大的心机!

这是怕他会暴露!怕皇后对他不利啊!

怎么走进屋子的,余灿已经不知道了,他只是看着坐在两丈之遥的丽人,心乱,眼酸,意混沌。

试想过无数次她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鲜活,可是隔着这么近,却终不能相认。

一声“娘”,已至嘴边,却只能生生咽下。

“阿灿,兰丫头,来,给宁妃娘娘磕头请安。”余老侯爷的声音里也有些哽咽。

容兰很是吃惊,见余灿依然**,赶紧又拉扯了一下。余灿垂下眼皮,随后跟着跪下。

这一跪,从来没有的恭谨,从来没有的认真。这个女人生他,却从未养他一日,可他无怨,若非她承受着骨肉分离之苦,他又如何能在今日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头低下,余灿眼眶瞬间湿润。

而高位上的宁妃,早已泪流满面。

日日闻香,思念便如这香般侵入了肌肤,甚至比这香更厉害,直直的侵入了血液骨髓。本就时日无多,如今又重病缠身,别无所求,便只愿有生之年,能见他一面!

一面,就够了!

虽是想法设法见了一面,但到底不敢久留,又说了些话后,余老侯爷便带着余灿跟容兰离开。

宁妃依依不舍满目留恋,可终究无可奈何,只等余灿消失在门口时,又抑制不住的捂嘴痛哭。

而余灿离开后,心更飘荡,嘴抿紧,脸发白,却死死低着头,不敢让谁看到自己表情的异样。

回到自己的屋子,容兰内急,便出去解手。余灿忙着给余老侯爷倒水,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茶是清茶,汩汩倒入白瓷杯。余灿看着,又恍惚了,之前他许愿能见她一面,谁知这么快就如愿,可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见这一面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只怕是最后一面了!

想到这,余灿的眼框又有些酸。

“阿灿,其实你早知道了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余灿心一窒,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望着他面带忧戚的余老侯爷,失了言语。

果然!余老侯爷看着他默然低头的反应,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刚才他在看着宁妃的反应,却也在看着他的,而他自一进门,便跟失了魂似的,再想起之前种种――聪慧却不好学,余夫人宠他最甚他而他对她却始终恭谨有余亲近不足…――便明白,这孩子是早就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那边余灿跟余老侯爷说着话,这边容兰解完手便要回来,只是寺庙中景色特别,回来途中她便时不时的停下来观看。

而在她趴在清池边看着爬出水面的老龟时,一人正巧走过。看着那人身影,容兰眉头一皱,等看清是谁后,撇起了嘴。

她怎么也在这?

想起她好像是宁妃身边的,又明白了。不想跟她打照面,容兰不舍的瞅了一眼那只憨憨的老龟后,便转身要走。

可不巧,裴君若一回头,也看到了她。

裴君若是被打发着去抄一卷**的,至于为什么要抄她也不清楚,不过母妃这么说她就照做吧。那**不长,抄了一个时辰就好了,这会她正回来,却没想竟在这看到了她。

裴君若自然是认得容兰的,并且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毕竟这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毕竟,这还是他的妻子。

想了想,她还是走上前去招呼,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事,如果她在这,那他应该也来了吧,她之前还在为下午不能去茶楼而心焦呢!

既然人家公主都主动上来招呼了,容兰再不喜也只能陪着耐心应答,不过很快她就皱起了眉。

为什么她身上的香这么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过。

“你身上的香很好闻,是买的么?”容兰试探着问道。

裴君若一听这话,明眸之中闪过一——

57

简单吃了斋饭之后,众人前后离开了寺庙。

一路上,容兰不停盯着余灿瞧,皱眉眯 眼全是盘算。

裴君若 告诉那身上香是有人送可是问是谁送时,又不吭声了,等回到院舍时,还借故站在门口跟她说话,可说就说嘛,眼神老往里面瞟是做什么!哼,里面没有猫腻才怪呢!

容兰很想当场质问余灿,可一来余老侯爷在边上不好问,二来没根没据也没法问,刚才也观察了,余灿见到裴君若时可是眼皮都没抬眼,那这就是郎无情妾有意了?不过这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要真是阿灿送,那他们俩也得碰面啊!可公主怎么能跟他在私底下见面 呢,说不过去啊!

容兰心事重重,余灿对此却浑然不在意,他还在想着宁妃事,整个人便有些落寞。

到了晚上入睡时候,容兰终于忍不住了,戳了戳背着睡的余灿后问道: “官人,睡了没?”

余灿没睡着,可是也不想说话,便沉默着不应。。

容兰不甘心,又支起身推着他,余灿没法再装,只能翻身过来,“干什么?”

容兰趴下,拢了拢被子道:“官人,今天在寺庙里见到了公主,发现身上香特好闻,不过那味道很 熟悉,不知道在哪闻到过…”。

“嗯。”余灿身转过来了,心还在别处,听着声音没了,便习惯性了应了声,反正之前他困得要死却被拉着说话时候就这么干的。

然而这回容兰可不是闲聊,所以见着他那敷衍反应不干了,嗯什么啊!在跟你说话呢!”。

余灿转头,“说什么?”

容兰无语,可还是又重复了一遍,见 他神色有变,又眯着眼加了句,“我想起来了,她身上的香跟上次被我打翻的香味道差不多哦。”

“你别瞎说。”余灿有些紧张,又有些烦乱。

“我哪里瞎说啦!”容兰瞪眼。

余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被她大声吵着更烦,便皱眉 道:“你别吵了,我头疼,快点睡觉!”说着被子盖又翻身睡去。

他这是心里发闷不 想□扰,只是看在容兰眼里,就成了确确实实嫌弃。嘟着嘴看着他的后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想要揪他 起来好好问,可一想他好像从寺院回来 脸色一直不大好便又有些犹豫,想了再 想,最后愤然作罢。

躺平,睡觉,碰着他,生气,挪开,还生气,卷被子翻身,见他都没动静,气炸了!

都不知道哄人!。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砰砰砰一阵剧烈 的敲门声。

此时已是夜 深,人都睡了,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突然响起这么重的声音,余灿跟容兰都 吓了一跳,偏房的丫鬟也惊醒。

“阿灿!是我!快开门!”门外人喊道。

容兰一听,更惊,“是小蔡!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而且听声音还很惊慌!

余灿也生疑,赶紧穿衣起床。

门一开寒风扑来,小蔡站在门口,眼 睛大睁,嘴唇哆嗦,整个人如见了鬼般神魂尽失!看到门开了,更是一把就扑进来。

“怎么回事!”余灿惊骇。

小蔡如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紧紧抓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死了!死了!”

“什么死了!”余灿大觉不妙。

“太子死了!我把他杀了!”小蔡哭了。

轰一下,余灿懵了。

…。

小蔡一直在找流苏,虽然久久找不 到,可他仍不死心,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几天前打听到了一丝线索,顺藤摸瓜之下,他终于找到了流苏被圈养的地方!

那地方其实不远,就在城中,可是太过隐秘,如果不是有心,就算从门口走过也不一定能发现!

知道寻找多日的流苏就在里面,他迫 切的想要进去,可是,他不能。

门口有守卫,里面还有几个下人,这是太子的领地,他要闯进去不但救不了流苏,反而还会害了她!

小蔡从来莽撞,可在那关头却出奇的冷静,一番思索之后,他开始在外面转悠。硬闯不成,他就偷偷进入。而在转了一圈之后,他决定在午后从后院翻墙进去——他原是想等到晚上的,可实在是等不及了!

翻墙他是拿手的,之前没少翻过自家的跟侯府的墙,虽然这院子里的墙还要高些,可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问题。而翻 落进院子里后,他便四处搜寻流苏关押的地方,不敢太过走动,只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里,看着那些下人最密集的 聚在哪间屋子,而在一番蛰伏之后,他 终于确定了流苏的所在。

于是瞅到一个下人都下去吃晚饭的机会,他敲响了那间房间的窗户。。

流苏见到他,自然是惊诧万分,而他见到流苏,也是痛心不已。

原先流苏虽然纤弱,却依然有些肉,而现在却是瘦骨嶙嶙。身上虽然穿着狐裘华服,整个人却难掩一股荒芜死寂的气息,原本那双眸秋水般的双眸也化成了两潭死水。一个美人,硬生生被掏空了血肉,粉碎了精气,只剩下了一具皮囊!

小蔡见到,痛心万分,拉着她的手就要将她带离这人间炼狱。

可是,流苏挣脱开了他的手。

她哭着说,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流苏了。

物不是,人也非,此生再无缘了。

小蔡还想执意带她走,可是下人吃完饭回来了,生怕他被发现惹怒太子,流苏便哭着求他走,小蔡无奈,只得含泪离开。

可是走了,不代表不管了。他的心里 执念已深,他小蔡,不能白白辜负了流苏!所以在今日,他又翻墙去寻,企图说服一走了之。

为了方便走掉,他甚至带了迷药,偷偷潜入厨房倒入汤里。可是流苏却依然不愿走,太子到底是太子,惹怒了他根本没有好下 场,就算她现在逃了,可逃得了 一时逃得了一世么,到最后还不是白白害了他!

小蔡有他的坚持,可流苏却有她的顾虑,说到最后,始终无果。

而就 在两人相视泪眼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 嘈杂,流苏一听,吓得脸色发白!

伤痕累累日夜浑噩之下,她倒忘了今天那煞星会来!

门已被推开,再翻窗出去已是不可能,惊慌之下,流苏一把将小蔡拉进床底下,并颤着身求他一定不要出来。

门外的随从发现院子里人都不见了有些疑惑,四处查看之下发现都昏睡在了厨房,只是泼醒之后皆说不知究竟,他们查探一下无果也就作罢,只暗地里加紧了防 卫,却谁也不敢告知里面的太子。毕竟 太子喜怒无常不爱麻烦,若是在他兴头上打扰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太子这次过来又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条狼狗!流苏被折腾的真想直接死了!可是她不敢哭,不敢喊,不敢哀求,生怕床底下的那人听到之后暴怒就出来!

可是一不吭声就有用么!太子那一声声的骂,一声声的笑皆传入耳里,并深深刺痛了耳膜!小蔡趴在床底下,攥紧拳头,死一般的痛苦!而在流苏双乳被针尖刺穿发出一声再难以忍受的凄厉尖叫时,他终于忍不住,从床底下爬出,并拿起边上的铜炉在他的头顶用力拍了下去,犹觉不够,又抢过他手上 的针,在他勃-起那物上狠狠一扎了下去!

人倒下,血流出,狼狗扑上来撕咬,屋子里乱成一团,可外边谁都没有人进来,那些侍卫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最后狗被砍死了,太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流苏坐在地上吓傻了,小蔡手上拿着匕首,也惊骇了。

杀人了!

流苏反应的快,夺过小蔡手中的匕首便把他往窗户那推,让他快走。 小蔡回神过来不肯走,他走 了,她怎么办,要走一起走!流苏见他执拗,佯装答应,只是等他翻上 墙头要拉的时,她手中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不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你连累了整个将军府!

暮霭之中,她泪流满面,却决绝如斯。

正文58章

“阿灿,现在该怎么办?”把事情说完,小蔡哭道官人,提枪上阵。

余灿听着心直颤,杀了太子,这是多么大的罪啊!

“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第一反应,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