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安心不屑地扭开脸。

沈墨侧头看她,忽然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最纯净的空气里,冲破云层撞上的第一抹光辉。

安心心酸莫名,从前,他总是这样对她笑的,“卖笑啊你。”

“你买我才卖。”

“谁稀罕买你的笑。”安心几乎要翻白眼了,这人的脸皮怎么修炼的?短短时间居然就能刀枪不入了。

“不买,那就送你好了。”

“不要。”

“真不要?”

“说不要就不要。”安心颇有骨气地瞪他,意志坚定的模样。

沈墨轻笑出声,只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非常可爱。腾出一只手捉住她的手,以不捏疼她的力度握牢她,“晚上想吃什么?”

“不吃。”安心挣脱不开,小脸憋得通红。

“好了,你再恼我,也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沈墨放柔声调,“有家私房菜还不错,我定了位置,咱们去尝尝吧。”

安心盯着他:“你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

“我要我们在一起。”

直到吃晚饭回到公寓里,安心依然呆愣愣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沈墨说那句话时坚定执拗的表情。

他说,要在一起啊……

温言的电话打过来,她才算从那句话的魔咒中回过神来。

温言一等她接通就开骂,直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恨恨道:“我跟风暖的事你别管,就算她去找你你也不准给我见她,听到了没?”

安心从未见温言发这么大的火,被骂得毫无招架之力连嘴也不敢回一句,耳朵被温言的大嗓门震得发疼,忙不迭地应道:“听到了,听到了。”

温言仿佛骂累了,叹了口气,没好气道:“好了,没你的事了,把电话给沈墨。”

“啊?”安心愣了,看看电话,又看看不远处正为她倒牛奶的沈墨。

“啊什么啊?快点——”温言不耐烦地。

安心再不敢多想,忙颠颠地跑上前,将电话递给沈墨,而后狐疑地盯着他看。

沈墨并不避开她,将牛奶放在她手里后才接过电话,简洁道:“我是沈墨。”

电话那头的温言不知在说什么,沈墨好半天只是认真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烦之色,半晌后,淡淡道:“你告诉他,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然后便挂了电话,也不看安心跟前跟后眼巴巴的小模样,“喝完牛奶赶紧睡觉。”

“温言跟你说什么了?”安心拉住他。

温言有什么理由跟他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而且看来还心平气和得很,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诡异,她要是不弄清楚,今天晚上肯定会失眠啦!

“当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沈墨拍拍她的脸,他最近仿佛爱上了这样的举动,总是动不动就亲昵地摸她拍她,尔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好的样子,“还有,他最后让我转告你,不准你再自作主张安排他跟风暖见面。好了,睡觉去。”

安心不乐意,又缠了半天,莫名其妙地又被沈墨压到了床上,又是一番情难自禁的纠缠,除了紧随着他的节奏,安心早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许你浮生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又是全身酸疼地醒过来,安心这回除了骂沈墨,顺便也骂了不争气又受不住诱惑的自己一顿,歪歪扭扭地爬起来,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却蓦地一怔,手机上多了一条手机坠子,不是金不是银,丸子大小的一块原木坠子,非常小巧非常精致。安心一眼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地凑近眼前。

下一瞬间,惊喜的小脸变了颜色:“姓沈的,你给我滚出来。”

沈墨随传随到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了?”

“这是什么?”安心黑着脸举着手机链子瞪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

“手机链啊,你不是买不到喜欢的?我托人找了非常有名的木雕师父,请他亲手雕刻的,怎么?你不喜欢?”沈墨明知故问。

安心当然喜欢,这么可爱又精致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可是——“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上面什么‘已有老公请勿打扰’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昭告天下的意思。

沈墨看着她,非常无辜的表情:“那些字你不是都认识吗?”

“姓沈的,你搞清楚,谁承认你了?”安心气得哇哇大叫。

沈墨狡黠地笑了笑,非常恭敬地递上两个红本本,一本正经道:“沈夫人,请过目。”

安心一脸莫名地接过来,一翻开,脸色蓦然大变:“这,这……”

真真切切的结婚证,照片上明明白白是沈墨和她自己的那张脸,可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跟他拍过什么照片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民政局恰好有个熟人,我一想咱们可不就差那么一道手续吗,就让他有空的时候帮我办一办。没想到他动作倒是挺快的,我昨天才跟他提起呢。”沈墨颇为得意,不管她怎么想,这关系一落实,他日后加倍对她好,她总会有放下的那一天的。

放开她,让他们桥归桥路归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安心气得脸都白了,指尖颤巍巍地指着沈墨:“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谁同意你这么做的?还有这照片,你哪儿来的?我告诉你,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这根本就不能生效。”

沈墨微笑着握住她的指尖:“谁说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好好想想,咱们重逢的第一天,我让你签过的东西,你不会以为我那是唬你的吧。我告诉你,那份结婚协议可是确确实实具有法律效应的,我现在只是将咱们的关系落实得更牢靠一些而已!至于这照片,就是你手机上的**照而已,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张能用的。”

所以说,他做这些事情,也是很不容易的。

安心连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瞪他:“沈墨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不同意,这不作数,我才不要嫁给你,我不要不要。”

她说着,就要撕掉手上的结婚证。沈墨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不要嫁给我?”

安心觉得很头痛,跟他打一架吧,不是他的对手,跟他讲道理吧,最后极有可能被他绕进去出不来。可,他凭什么不言不语地就将自己跟他绑在一起了?他凭什么认定她非他不可?

她……她还没有原谅他呢!

她连跟他重新开始这个提议都没有同意,他居然就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气死人了啦!“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好的,沈夫人。”沈墨打趣地说道,“为夫这就退下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想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不管用什么方式手段,他得守住这个人,只有这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让他甘心放低身段,放下尊严,却死也不肯放下她。

安心,我们好好地过,好好地走,好吗?

安心现在的基本工作就是吃饱喝足晒天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使唤着沈墨。而后者,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奴役”。

然而这样的日子才过两天,安心先受不了了。一个大男人,成天鞍前马后,这算怎么回事啊?

而且别人家都是老婆进门后就甩手不管了,他怎么这么黏人呢?再说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承认他们的合法关系呢!

然后很快的,她就知道沈墨闲在家将她当成太皇太后一样伺候的原因了——据说他扔下沈氏的一切工作,撂挑子不干了。

告诉她这一消息的,是找上门来玩儿的程槿枫。他趁着沈墨到厨房给安心拿点心时偷偷转达了沈家当家人沈光珉的口信,说是明天想要见她。

安心发现,这程槿枫绝对是实力派的。沈墨一出来,他就一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正经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地喝茶品茗,然后在沈墨询问这茶怎么样时,将安心都能喝得出的普洱茶说成是乌龙茶。

安心爆笑,毫无形象。

沈墨摇头看她倒在沙发里大笑不止的模样,宠溺地摇了摇头。

程槿枫也笑了,却并无尴尬。只在沈墨送他出门时,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让他自己后来每每想起都酸得要死的话,他说:“要幸福啊,兄弟。”

程槿枫避开沈墨转达沈光珉要跟安心见面的消息的第二天,安心说要逛街,胡乱找了个借口不准沈墨跟。

沈墨这两天正极力求表现,自然凡事顺着她俨然已经成了习惯,然而一听她要撇开他单独出门,他还是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但是最后,他的反对被安心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给镇压了。

她说:“你今儿晚上是想一个人睡吗?”

沈墨不想一个人睡,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于是安心完胜地出门了。

赶到约好的茶楼时,沈光珉已经先到了。安心站在楼梯口,颇有些后悔地望着那虽白发斑驳仍然威严犹存的老人,寻思着干脆反悔悄悄离开算了,反正她也没有亲口答应说一定要见他。

然而她脚跟才悄悄一动,沈光珉已经抬头望了过来。满是威严的目光,将安心震慑在原地,然后在他挑眉表达疑惑的时候,乖乖走上前来。

其实直到这时,安心仍没有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接受也许是再一次的侮辱?

可是她想,就算是侮辱,她也不怕了。

安心坐下,想了想,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沈光珉却没说他的来意,只将泡好的茶注入她面前的茶杯里后,缓声说道:“试试看——”

安心对茶其实并无研究,倒是温言特别喜欢,因此不管是A城还是C市,都有价值不菲的茶叶与茶具。温言有时候试图想要培养安心身上根本发掘不出来的秀雅温文的气质,于是强拉着她一起泡茶。从观色到品评,安心被折腾得叫苦不迭,最后居然也能从色泽、香味分辨一些茶叶来。

“武夷山大红袍?”安心抿了一小口,不能确定,又喝了一口后才问道。

温言说这茶可是极品,一年到头也产不了多少,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她那次能喝到,也是跟温言接了一单很大的CASE后客户送的,他小气地只让她喝了一回就收起来了,因此安心也不能肯定眼前这茶是不是自己曾喝过的大红袍。

沈光珉有些讶异地看过来,随即笑了:“你对茶叶懂得不少,看来是专门研究过的。”

他顿一顿,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这茶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

安心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襟危坐:“您说的没错,但我想,您今天约我出来,不会只是想跟我讨论一般人该喝什么茶才是。”

她这般软言相讽,沈光珉居然也没有生气,颇有深意的深沉目光久久地看着她,“小莫最近还好吗?”

安心微愣了下,眼里闪过犹疑与不安,“他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放轻松些,我们今天就随便聊聊,不要紧张。”沈光珉到底是阅历过人,安心瞬间武装起来的戒备与紧张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安心在心里苦笑,连他的目的都搞不清楚,能不紧张吗?

“沈墨那家伙对你好吗?”沈光珉又问。

安心更疑惑了,怎么他不是特地来威胁她或者侮辱她的?

这般平常的问话,倒好像是平常父亲一样。可,他又不是她的爸爸,弄得好像关切的模样算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打算跟吴灵儿一样先来软的?

管他的,兵来将挡。

安心想反正自己都来了,管他软的硬的,她以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眼前这老人不过看起来严厉了点儿而已,又不是恐龙,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一想,倒真的镇定了不少,“沈墨对我还不错。”

她这样说的时候,有那么一些些挑衅的意味。

他对她是不错,这几天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做早餐他不敢做晚餐……一扫从前的窝囊没用,她现在可是过得滋润极了。

原以为沈光珉会生气,哪知他却笑了:“那就好。”

那就好?安心张口结舌,很想掏掏耳朵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沈光珉似乎很满意她张口结舌的惊讶状,继续泡茶,“安心啊,我们老沈家,欠你母子的实在太多了。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郑重地跟你道个歉。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们老沈家。”

安心的嘴里已经能塞下一个完整的鸭蛋了,沈墨的父亲正给她道歉啊,这不是比看到外星人还要令人感到意外吗?

“关于姜楠那个孩子的事情,我跟沈墨妈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孩子……唉,也是我们老沈家做的孽。”沈光珉沉重地叹息,花白的头发轻轻动着,有瞬间苍老的错觉。

“姜楠……”安心无意识地呢喃着。

“沈墨妈背着我做的那些事儿,确实非常过分。姜楠那孩子,唉……这两天沈墨妈几乎夜不能寐,很是自责难过,若她当年不是那么执著于要分开你跟沈墨,也不会拿姜楠的妈妈作筹码而不得不与沈墨……”

“您在说什么?”那些事情跟姜楠的妈妈有什么关系?

沈光珉微讶,但看安心的模样又不是装出来的懵懂无知,“你不知道?”

“姜楠怎么会跟沈夫人扯上关系?”安心提出心里的疑问。

沈光珉也很疑惑,按说她不可能不知道啊,就算以前不知道,沈墨后来也该告诉她了吧。难道沈墨什么都没说?沈光珉轻叹一声,终于还是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安心呆愣愣地扶着茶杯,淡色的唇瓣不停地轻颤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仗着人老了,脸皮厚,我今天也实在没脸约你出来跟你说这些并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沈光珉面上也有遗憾与歉疚,“我已经让人找到了姜楠的家人,你放心,我们老沈家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照顾他们?”安心蓦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恍惚地看过去,“你们沈家准备怎么照顾他们?姜楠的父母老年得女,他们有多爱她,你们根本不懂。失去了爱女的那老两口第二年也相继去世了,呵……你们准备去哪儿照顾他们?”

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滴落在茶杯里,溅起小小一团水花。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不管他们歉疚自责的表情有多么诚恳,最后终归也脱不离拿钱砸人。自以为这样就能买得心安吗?太可笑了。

许你浮生 第六十九章

安心失魂落魄地离开茶座,游魂一般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理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伤心吗?当然有。难过吗?不可避免的。可还有那么一些些的庆幸与开心又是为了哪般?

难怪她从前指责他欺负姜楠甚至害死她,他会那么无辜茫然,原来他对姜楠的事情也如她一样,一无所知。原来这一切,都是沈夫人做的……

安心轻吐一口气,姜楠的死,她还是要负最大的责任,如果当初不是她捡了沈墨回去……

能原谅沈家原谅沈墨的妈吗?安心想,最需要被原谅的人其实是她吧,可是,她又该找谁乞求原谅呢?

姜楠没有了,她的哥哥带着伤心欲绝的二老离开了老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直到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二老因受不了失女之痛已经相继去世……此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姜楠家人的消息了。

“吱——”

一辆鲜红的跑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的人拦住了神色悲戚恍惚的安心:“安小姐,还记得我吗?”

来人将扣在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炙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高耸的鼻梁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安心先是不满被人打扰,随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紧盯着那双笑起来非常勾人的丹凤眼:“你,你是……”

多年前假扮程槿枫的那个男人。安心想起那日沈墨与程槿枫异口同声喊出来的名字,“沈谦?”

沈谦一愣:“你已经知道我了?”

安心想到就是此人害沈墨双目失明流浪街头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于是神色更冷,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大哥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接你一起吃饭,上车吧。”沈谦退后一步,风度翩翩地拉开车门,等安心上车。

安心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没好气地道:“我没心情跟他吃饭。”

眼睛余光却四处乱飘,随即心中叫苦不迭,她怎么走到这么一条叫天天不应叫人人不答的偏僻地段了?

其实也不是安心突然就变聪明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沈墨怎么可能让害自己的人来接她?再说了,沈墨明明在她出门时跟她说了,他会在家里做好土豆炖牛肉等她回去吃,就算要在外边吃饭他也不会让别人来接她吧。而且,真要出去吃饭,他为什么不先给她电话?

安心很肯定,这人又在说谎骗她。虽然她还不清楚他多年前骗她所为何事,但现在,她真切地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沈谦面上的笑容更甚,非常无害非常阳光的模样,抬脚朝安心走来,“安小姐,我大哥可说了,务必要将你亲自送过去呢,你也不想让我没法儿交差,是吧?”

安心心中大急,转身就想跑,却没有机会,口鼻被捂上,呼吸间有乙醇的味道。她骤然睁大双眼,不停挣扎,然而覆盖在她口鼻上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她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渐渐地,失神的双眼慢慢合上了,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心醒过来,是因为有人不停地在拍她的脸。还有焦急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她觉得不胜烦扰,终于用尽全力睁开了仿佛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的眼皮。

“不要……吵了。”安心狠狠地咳了两声才算顺过气来,翻着白眼瞥一眼神色焦急的沈墨。

“醒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沈墨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她身上可能会有的各种痕迹,“来,动动手脚。”

安心顺从地动了动发软的手脚,目光所及,是个被废弃的空旷的仓库,头顶上的铁架子锈迹斑斑,看来是被废弃了很久的地方,“这是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沈墨轻轻拍掉她衣服上的灰尘,似乎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抓着她双臂的手背青筋骤跳,黑眼睛里失去了平常的镇定从容,满满全是紧张与焦急。

安心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伸手去拨他的手,却怎么也拨不开,只好忍着疼痛将遇到沈谦的事情说了,末了道:“你先放开我,很痛啊。”

沈墨却并没有如她所愿放开她,反而将她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来了。”

安心被他勒得差点翻了白眼,很想一把推开他,耳边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又有些不忍——现在到底谁更害怕啊?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算了,看在他是真的很紧张的份上,就让他再抱一会儿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接到匿名电话,赶过来时发现你躺在这儿一动不动……”

沈墨那时只觉得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全身的血都烧到了头顶,眼中一片火辣辣的痛,干涩得几乎没有办法眨眼,就站在仓库门口,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上前摸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他在那一刻,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绝望。

如果,她真的没了……

沈墨不敢往下想,疯了一样冲过来,颤着手摸过去,手滑了好几次,屏住呼吸才算摸到她跳动的颈动脉。

那一刻,心里只剩庆幸,幸好她还活着。

“奇怪,那个叫沈谦的,他把我弄到这儿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安心觉得很蹊跷。

说他是绑匪吧,可哪有绑匪将肉票随随便便扔了不管的?说他不是绑匪吧,他又确确实实地将自己绑到这儿来了,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她被沈墨找到,仿佛,还带了那么点儿刻意的意思?

难道……安心悚然一惊,难道他是故意让沈墨找来这里?

这么个偏僻又荒芜的地方,他难道想要杀人灭口后再毁尸灭迹?

“莫非你跟那沈谦有什么深仇大恨?”安心抖着身子问。

沈墨只以为她被吓坏了,紧紧拥着她安抚道:“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事?”安心艰难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扯着他的衣袖急声问道,“那沈谦,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是不是?他想对你做什么?他不是也姓沈吗?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在这儿?叫他别做缩头乌龟,有本事滚出来,唔……”

安心被吻了。

沈墨太过急切地吻下去,牙齿嗑伤了安心的嘴唇。抱着她反反复复地亲吻舔舐,乌黑的眼睛精光璨亮,眼神急切而炽热,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安心素来没有办法抵抗沈墨的任何肌肤相亲,很快地就被吻得头晕眼花脑中空白,原本清亮的眼眸失陷于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害怕的情绪中。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从容不迫地将她气得跳脚的男人,她一度觉得危险得让她很是恼恨的男人,带给她最初也是唯一的悸动的男人……他是真的在害怕。

安心终于慢慢抬起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后背,在他的唇终于离开她的时候,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墨,我在这里。”

她在这里,她没有离开,她没有死去,她就在这里。

她侧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她看到沈墨抿着嘴角无声笑得灿烂,那笑容如此明亮,好像恍然间天就亮了,地也宽了,窗外的阳光漫进来,晦暗肮脏的仓库都是青葱原野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回去吧!”沈墨紧一紧掌心里的她的手。

两人走出破旧的仓库。安心一路都不安地张望着,以为一出门准会面对一群或拿着刀或举着枪的恐怖分子,谁知一路走来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安心有些沉不住气了:“那个叫沈谦的,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沈墨柔声道,眼里飞快闪过阴鸷的凶光。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安心一紧张就特别爱讲话,“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我弄到这儿来,却连绑也没有绑一下,好像就为了将你引到这儿来。但你来了,却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沈墨,你过来时有没有报警?不然我们现在赶紧报警……”

沈墨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方才叫她吓得魂飞魄散,哪有余空想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真如安心所说,沈谦的目的根本就是他?这也并不奇怪,依沈谦睚眦必报的性格,被赶出公司,那家小公司也被沈氏打击得破了产,加上前仇旧恨,他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做?

可沈墨现在已经来了,沈谦却依旧没有出现,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