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程和林启凯他们在旁边目睹全程,笑的前俯后仰。许星媛听到罗浮生模仿林启凯和她说的话,耳朵红的快滴出血了。

“浮生,也就你能治得住这魔女了!”许星程不小心说漏嘴这个外号,少不得又被洪澜一顿筛。

在一片欢笑中,洪澜的问题就被搪塞过去。罗浮生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多情总被无情伤。

音乐声停止,笑闹着的几个年轻人也马上停了下来。只见许瑞安从楼上走下来,全场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许瑞安一脸喜气。“欢迎各位赏光出席在下为犬子许星程举办的归国宴。名义上是欢迎宴,其实犬子不才,勉强在国外混了个学位毕业,不值一提。诸位好友多日未聚,就以此为由头,畅快一聚吧!”

许瑞安带头举杯,众人也相视而笑,纷纷举杯。

林启凯注意到父亲正在看自己,下意识拉远了和洪澜罗浮生的距离。

罗浮生理解他的立场,向远处的林启凯点头致意,互相端起了香槟,碍于家庭背景,却只能站在各自阵营,不敢越界,隔空对饮。

洪正葆和林道山两人的眼神一对上,笑容就冷却,两人假装举杯致意。

许星媛站在林启凯身旁,偷偷地看着林启凯发呆,而林启凯则一直盯着洪澜看。

虽然尽是繁华,“主角”许星程却一个人孤单地看着夜空,满心抑郁。

第十八章 再无岁月可回头

其他宾客都在觥筹交错,相互畅聊,许瑞安穿梭在人群,接受着各种道贺,看见角落里沙发处的林道山与洪正葆,许瑞安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三人从各自的工作生意聊到孩子的婚姻大事上。

“对了,许部,既然星程已经回国了,所谓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不知小女洪澜和星程的婚事,是否……”原不该由他一个女方家长来提婚事,但最近杜文远的青帮实在是太嚣张。他不得不尽快拉拢许瑞安这杆“大枪”。

许瑞安心领神会:“当然要尽快提上日程!这件事我一直惦记着呢。只是澜儿似乎不太喜欢犬子,我想多给他们点时间再互相了解一下。省得澜儿带着怨气嫁进许家,可苦了她。”

洪正葆大手一挥。“他们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我们大人说了算。”

许瑞安想起自己儿子那坚决的模样,不得不苦笑。“毕竟时代不同了,这个事嘛,咱们做家长的也得多少看看孩子的意思。洪大哥这边,对澜儿也敲打一下。我们做家长的多走一步,想办法撮合一下。”

洪正葆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对许瑞安的话生出几分认同。“那是当然的。许部观念新,办事细腻,不像我这个粗人。”

“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后,咱们两个就是亲家了。”许瑞安举杯。

洪正葆哈哈大笑。林道山也跟着迎合的笑着。

许瑞安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存在。“林大哥,我们家星媛眼看就要过20岁生日了。这生日一过,跟仲景的婚事,也就要提上日程了。”

就像洪正葆上赶着要倒贴他是一样的。和平年代里,他这个军政部的头儿也不得不仰仗着经济部的脸色,就算打起仗来,财政也总得先于军政走。林道山这个大筹码,他不会放手。

林道山点头。“那是自然。我一直很喜欢星媛这孩子。乖巧单纯,关键是和仲景那孩子合得来。”

许瑞安微笑地点点头,洪正葆多少有些不爽。许瑞安举杯。“来,为了我们三大家族未来的联姻,干杯!”

作为这个局面里的大赢家,许瑞安不禁沾沾自喜。自己那个没什么用的妻子倒是给他生了三个好子女。一个战中殉职把他推到部长的位置上,另外两个还替他拉拢了上海两大家族。他对此感到无比惬意。

许星程孤独地一个人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罗浮生从后面拍了许星程一下,把他拉回现实。

“你这么重要的主角不在里面招呼客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呵。我算哪门子主角。这归国宴真的是为我办的吗?真正的主角正在里面聊天呢。”许星程面对发小也不需要伪装。

“你呀,今天这归国宴就是为你办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刚刚许伯父跟我义父就在商量你跟洪澜的婚事,我都听见了。别在这里发呆了,快进去找洪澜聊聊天。”

许星程有点不爽:“罗浮生!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她凑成一对?”

罗浮生对他语气中明显的嫌弃而恼怒,面色也冷了下来。“你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再说了,你俩这亲事长辈们都定好了。澜儿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心是好的。你们多走动走动便知了。”

许星程不耐:“这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罗浮生以为许星程在找借口托辞,就笑着说道。“你有喜欢的人?别闹了,你才回来几天,认识几个人?这个借口太假了。”

许星程被罗浮生误会了,刚想开口说出天婴的事情,“我……”

此时,林启凯走过来叫他们俩。“你们俩在这儿呀。赶紧进去,要拍纪念照,大家好一顿找,就差你们两个了。”

罗浮生说了一句:“来了,大哥。”说完,就拍拍许星程的胳膊,示意一起进去,许星程也无奈地叹口气,走了进去。

客厅的中央,许瑞安坐在中间,洪正葆和林道山分坐两边,后面则是他们的孩子们站成一排。照相师在调试相机,而许星程和洪澜因为罗浮生的安排,站在了一起,二人都特别别扭,中间留了一个很大的缝儿。

“来,请后排的洪大小姐和许少爷侧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来笑一笑。”

许星程往洪澜旁边挪了一步,洪澜却故意距离许星程更远一点,结果挤到了罗浮生。

许星程面无表情。其他人都微笑着。

“许少爷,请您也笑一笑呀。”摄像师指挥道。许星程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

洪澜在旁边嘀咕了一句:“笑比哭还难看。”

许星程也小声回应一句:“彼此彼此,女魔头。”

“我是女魔头,你别死乞白赖要跟我结婚啊。”洪澜故意激他。

洪正葆听见洪澜的话,轻轻咳嗽了一下。洪澜听见洪正葆的咳嗽声,不情不愿的扭回头摆出拍照的姿势。

“你最好别有这个想法,告诉你,我出国就是为了躲着你。”许星程也有些动了气,恶狠狠的说。

此话一出,许瑞安和洪正葆的脸色都一变,而林道山听了,则是被这少年赌气话逗笑。罗浮生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

照相师此时喊道:“3、2、1 。茄子!”

火冒三丈的洪澜用高跟鞋跟狠命踩了许星程一脚,许星程毫无防备,疼得大叫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向许星程,刚好这时候,照片定格,拍下了这一刻。

照片中,长辈们回头都一脸茫然,许星程呲牙咧嘴的捂着脚趾头,始作俑者洪澜得意洋洋的在笑。林启凯皱眉看着洪澜,许星媛怀里的猫被吓的跳开,她嘴微微张着,手伸向画外的猫咪。

而罗浮生就像一个旁观者,冷静的看着这一出闹剧。那年,他们青春正好,再无岁月可回头。

这场晚宴不欢而散。

洪家客厅内,洪澜给洪正葆温柔地揉肩,轻声细语的撒娇。“爹,您就消消气吧,女儿知错了。”

“哼!当着这么多人给我惹事,让你爹的脸往哪放?”

洪澜装乖巧的模样持续不了一分钟,马上急了:“爹!我不是跟您道歉了吗?您怎么还不依不饶了呢?”

洪正葆看洪澜急了,马上软下来,不再吱声。也就是洪澜能让他这么服软。“算了算了。不说了。”

洪澜见爹爹态度似乎有的商量,继续她的蜜糖攻势:“爹。我明明不喜欢许星程,许星程也不喜欢我,那我为什么还非得眼巴巴地送上前?想娶你女儿的人多了去了! 我为什么要低三下气的去求着他们许家。”

“想娶我女儿的人当然多了去了,但是澜澜,能配得上你的人不多,这一点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

“谁说不多的?我身边就有好……好几个!”洪澜偷瞥罗浮生,脸一红。

洪正葆心里跟明镜似的,眯起了眼睛,不置可否。

“爹,说白了你就是一心想让我嫁给许星程,去听人家使唤呗?”

洪正葆笑道:“那可不一定,以你今天欺负他的表现来看,你嫁过去,绝对拿得住他,不会吃亏。”

洪澜说不过,用力狠狠在洪正葆肩头一拍,转身就走了。

洪正葆看洪澜走远,脸上的笑容也敛起来了。“浮生,许星程这个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虽然倔了一点,单纯了一点,但还是个实诚孩子,总比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孩子强。再说了,有许家做后盾,门当户对,对澜澜没有坏处。浮生,你说是吗?”

罗浮生知道义父这是在试探他,马上表明了立场。“谧竹确实是不二良配。”

洪正葆叹了一口气:“浮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中意的人了么?是不是上次赌场那个姑娘?”

罗浮生觉得背上刚长好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着他不要行差踏错。洪正葆一直希望他的接班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婴如果提前暴露在义父眼前,恐怕会有不测。他再三思虑只能否认:“只是一时兴起……您知道我是老戏迷。”

“哈哈。你像我,就好戏曲这一口。没有就好。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这一行,有喜欢的人就等于被别人抓住了死穴。累人累己啊!”洪正葆好像在说他,又好像不是。拍拍他的肩膀也上楼去了。

许家的客厅中央的沙发,一样的风起云涌。许瑞安生气地坐着,许星程则站在对面,听许瑞安的训斥。

“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居然敢在上海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胡说八道,你眼里还有长辈们,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爸,我跟洪澜的婚事,我从来都没有同意,你照顾过我的感受吗?”

“儿女婚姻本来就是有长辈定的,再说了洪澜哪里不好?”又是罗浮生那套好人论。

“我和她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

“你们不需要有共同语言,你只需要拿下她就好。”

“爸!女人不是工具!”

许瑞安冷笑:“女人和工具,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许星程想起自己的母亲,银牙咬断。“我明白,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和媛媛好,只不过是为了你头顶的乌纱帽,满足你的野心!”

“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许瑞安的手杖说着就落在许星程的背脊上。他不肯服软,背挺得更直了。

“有野心不是坏事,欲望让人年轻。关于你和洪澜的事,这不是我的擅自安排,而是你作为许家儿子的命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又够不着的好运数!”

“那如果我不做许家的儿子呢?”

许瑞安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敢!”

许星程扭头就要走,却被门口进来的两个下人挡住去路。“让我出去!”

“把少爷带回他房间去。他脑子清醒之前不要放他出来。”

“是!老爷!”下人对许星程做了个请的手势。许星程没想到几年没回国,父亲比之前变得还要专制!他还想挣扎,被下人们架走了。

第十九章 金蝉脱壳

许星程正对着夹在医科书中的简报上剪下来的天婴照片发呆。

门突然打开,许星程赶紧合上书,许星媛在全副武装的守卫们注视下故作镇定地走了进来。

门一关,许星媛马上换成一副激动而又焦虑的神态,从身上拿出一封信递给许星程。

许星程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拆开来。一边拆一边问:“谁寄给我的?”

许星媛摇摇头。

许星程展开信纸,信的抬头是手写的“慈爱医院主治医师面试通知”几个正楷。

许星程在国外认识的一个同校毕业提前归国的学长就在慈爱工作,回国前他曾特意拜托学长替他做一个内推。没想到学长真记挂着此事,他高兴的搂住许星媛的双肩。“媛儿,我要去医院面试了!”

许星媛对哥哥做出噤声的手势。许星程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导致声音太大,连忙压低声音继续读信。“20号下午2:00,准备个人简历和纸笔,去慈爱医院考试。这不就是今天吗?这信怎么这么晚才到?”

许星媛也跟着一脸的焦急。

许星程皱起眉头,他现在像被关进监狱,连房门都出不去,怎么参加面试呢?

他急得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写好后拿给许星媛。

“媛儿,你马上把这个交给罗浮生,他就知道该怎么帮我了。”

许星媛点点头。然后把纸条小心藏在身上,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开门离去。

罗浮生正在美高美的套间里喝咖啡看报纸,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罗浮生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焦急的许星媛。“许三小姐?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许星媛进屋,并没有坐,直接把纸条递给了罗浮生。罗浮生扫了一眼,马上把纸条塞进口袋里。“三小姐放心,有我在,耽误不了你哥在医院的面试!”

许星媛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

许星程穿戴整齐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等待。这时听到门外罗浮生的声音。“不认得我是谁啊?”

“认识认识。洪帮少当家嘛。”

罗浮生穿着一身宽大的看不出身形的长衫,还戴着一个造型夸张的帽子。但骂人的气势半分不减。“认识还不快开门?”

“少当家,恕难从命,部长的命令,外人谁都不能进去。”

许星媛看向罗浮生。罗浮生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兄弟,我知道你们尽忠职守。但我怎么能算得上外人?你们没听说过咱们洪、许两家很快就要变亲家了!这还看不出来,我就是你们部长叫来游说二少爷的,用兄弟情感感化他,让他服软。我也是受人之托。要是我侥幸成功了,你们也能在许部面前邀邀功不是。”

守门的两个护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流露出犹疑:“这……”

罗浮生趁机拉过一个人,塞给了他些钱。“老爷子好面子,得找个台阶下,让我趁他不在的时候来,把事办漂亮了,对咱们都好。再说有你们在这守着,我们几个大活人也跑不掉不是?”

护卫收起了钱,终于打开了房门:“那……好吧,就十分钟啊。”

罗浮生冲许星媛笑了笑,走了进去。他进来,把门关好后。许星程这才焦急上前。两人眼神一对,似乎早有默契……

房门外,许星媛焦急等待着,突然房内争吵声渐渐大了起来。

“出去!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屈服的!你这样帮着我爸,你就不再是我兄弟!”

“好!我走!想不到你这么不给兄弟面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门忽然被打开,乔装成罗浮生的许星程低着头,假装生气地跑出来。

看起来很紧张的许星媛赶忙跟上,和他快步跑下楼。他和罗浮生本就个头相差不多,再罩上罗浮生的大长袍和帽子,更难看出分别。

护卫警醒的向屋内看了一眼,乔装成许星程的罗浮生正躺在床上,背对着大门。

他们赶紧关上大门,也放心下来。

房间内,换了许星程衬衣的罗浮生躺在宽大的床上,怎么都觉得衣服领口别扭。伸手扯了扯笔挺的衣领,嘟哝了一句:“洋人的东西就是没有咱中国人的好用。”

罗浮生无事可做,走到书桌前无所事事的翻起他桌上的书,一张简报飘然落下。他拾起一看,正是天婴身着戏服的黑白照片。

罗浮生想起那晚归国宴时,许兴程同他说过有喜欢的人。原来真不是借口。他看着手中的简报,陷入了沉思。

另一头许星程疾步跑入慈爱医院,来到前台问护士。“对不起,护士小姐,请问一下新医生面试在哪里?”

“就在前面走廊第二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