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仁家则是做进出口起家,早年狠狠发了笔财,钱多得够他挥霍十辈子。结果他在国外读完高中后连大学都不念,就自己闯荡模特圈。混到现在红得发紫,却依旧只接模特的活儿。多少演艺圈的大佬捧着金子银子请他出山,他连看都不看。

这或许就是他看得上霍子彥的原因。

两人吃完饭后,莫立仁要回公司拍片,霍子彥则要去一个项目视察。餐厅在十三层,能俯瞰楼外的大片光景。

搭电梯下楼的时候,莫立仁双手插在口袋里,摸着空空的袋子他想到了那块手帕,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许烟雨。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这边正想着,那一边透明的电梯外头,许烟雨拿着一叠资料走过七楼的大厅,那身影一下子就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没搭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楼梯就建在电梯旁,当时他们正停在八楼,从那个角度望下去,清楚地看到许烟雨一级级走上台阶,整张脸越来越清晰。

莫立仁微微一笑,冲霍子彥道:“我想追的人,就是她。”

霍子彥本想看一眼后敷衍他一个“嗯”字,但当那张脸拐过楼梯,从电梯前飘过的时候,他不由微微怔住:“是她?”

莫立仁要追的女生,就是那天他在公交车站台上看到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头一次写一对好朋友争一个女人什么,简直不能更酸爽。

恐惧

离开弘逸后,霍子彥和莫立仁分道扬镳,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霍子彥的地产公司最近有一个大项目正在施工中,建成后会是本市最大最全最顶尖的购物广场加金融中心。很多人都预测,一旦这个项目完成,S市的市中心将彻底转移,从原本偏南的位置往现如今的东部发展。

年纪轻轻出手不凡,这是很多人对霍子彥的印象。他做地产是这几年的事情,大学时偶然接触这一行业,进而一发不可收拾。短时间内就一跃而起,成了S市地产界的新贵。并且上升势头极强,大有同前辈们争龙头老大的趋势。

甚至有人断言,这个项目峻工之后,S市的地产头把交椅,非霍子彥莫属。

少年得志,不免让老头子们心生不满。更何况霍子彥并非只地产一项,光是顶着弘逸集团继承人的名头,就够让人眼红的了。弘逸如今不仅在国内举足轻重,国际地位也不容小视。霍子彥的地产生意就跟挂了外挂一样,想不红火都难。

有弘逸做靠山,人人都捧着大把金钱同他做生意。

霍子彥心里清楚别人的想法,却从不理会,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项目有条不紊进行着,他去现场视察,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从方方面面加以了解,并提出了改进方案。待到事情都完成时,已是黄昏时分。

入夏时分日头长,六点左右的天还亮得很。他在办公室里喝了杯咖啡,正准备起身电话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女朋友计铭如的声音:“子彥你忙完了吗,我开车过来接你?”

霍子彥本想说不用,但脑中闪过一人的身影,于是改口道:“好。”

计铭如来的时候一如往常般打扮,得体优雅,完全的名媛派头。霍子彥也曾暗示过:“你现在的穿衣风格和小时候不大一样。”

计铭如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别糗我了,小姑娘怎么懂打扮,舒服就好,总以素面朝天为美。现在年纪大了可不行了,要是不漂亮走了出去,回头该让人笑话了。”

确实很多小姑娘不会打扮,甚至长大了依旧不会。但以霍子彥的观察来看,计铭如却不像这样的人。

计家的长子计铭晟如今三十有二,生了个女儿还不到五岁,长得雪团一样可爱。小小年纪对打扮已十分在行,知道搭配衣服,出门时一丝不苟,从发饰到丝带乃至皮鞋上的蝴蝶结,都从不出错。

有些东西是有基因遗传的,计铭如不是一个基因突变的怪胎。

两人上了车后计铭如提议去吃晚饭。霍子彥累了一天肚子也饿,便没有反对,去了常去的一家西餐厅。

餐厅里气氛正好,虽坐得满满当当却给人有序不乱的感觉。高贵的用餐者,优雅的侍应生,配着婉转的琴声,让人不由心静下来。

这是计铭如喜欢的餐厅风格,和她很搭调。霍子彥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她自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从未脱离过淑女本质。

看菜单的时候计铭如撒娇似的同他抱怨:“礼服的设计总令我觉得不大满意,上次你也看了吧,确实没什么新意。”

“那就换一个。”

“都换了十几个了。这些设计师啊,风格已经成形了,只会做那样的东西。精致漂亮可是打动不了人心,感觉是商品不是艺术品。”

“那就再找找,或许…”霍子彥一顿,“高手在民间。”

这话有点俏皮,计铭如一下子就乐了,笑着瞪他一眼:“你也会说这种话啊,真是难得。”

“连你哥哥都想谈恋爱了,我也该学学说这种话了。”

哥哥?计铭如恍然大悟:“你见着立仁了?”

“嗯,中午一起吃的午饭。”

“他谈恋爱了?真是难得。”印象里她这个表哥极其挑剔,简直龟毛到了极点。对女人诸多要求,再完美的女人也能让他挑出十斤毛病来。

如今他居然想通了?

“什么样的女人,我太好奇了。立仁谈恋爱了,这下我姨妈该放心了。”

“严格来说不是恋爱,是单恋。”

计铭如愈加好奇:“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女生?立仁表白被拒了吗?”

“还没有表白。据他自己说今天第一回见,一见钟情,这会儿已经在想办法追求对方了。”

“天哪,太让我意外了,立仁真是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

“一鸣惊人的感觉。对方是什么人?”

“我们公司的职员。他今天来试衣服,用门板把人拍出了鼻血。于是一见钟情。”

计铭如愣了下,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

“职员,是做什么工作的?”

“设计部的。”

“设计部。”计铭如微微一抬手,漂亮地托着下巴琢磨,“搞设计的肯定会画画。会画画的都有气质。原来立仁喜欢气质型美女。你见过对方吗?”

“见过。”还不止一次。

“能跟我说说吗,虽然我知道女人太好胜不好,可我还是想知道,立仁找的女朋友什么样的。跟我比如何,比我漂亮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计铭如并不太关心,漂亮也好不漂亮也罢,不过是表哥看中的一个姑娘,没有利益冲突她也不会为难对方。设计师出身家境肯定不会太好,能不能跟表哥走到最后也不一定。

她已做好准备,无论霍子彥回答这其中的哪一个,她都不会吃惊。可她没有料到,听到的是第三种回答。

“不比你难看,也不比你丑。那女生和你长得几乎一样。”

铺垫了这么久,霍子彥只为了这一句。他说的时候眼皮微垂,看似目光落在了碟子上,实际上余光一直钉在计铭如身上。

对方的表现初看完美无缺。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意,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她既不吃惊也不瞪眼,唯有拿叉子的手微微一滑,一只虾从叉子头上滑了过去。

这细节没有逃过霍子彥的目光,但这并不是他怀疑的重点。在他看来计铭如如此冷静,反而愈加可疑。

正常人听说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样,不是该吃惊才对?明明听到表哥谈恋爱有那样的反应,听到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样,却像听到别人在谈论天气一样。

这个结果多少令他有些失望,却又似乎夹杂了一丝希望。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为免计铭如尴尬,他又添了一句:“长得虽然像气质不一样,所以严格说来,你胜出。”

计铭如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她尽最大的努力克制着心头无限蔓延的恐惧,双腿在桌下不自觉地微微打颤,后背已渗出冰冷的汗水来。

这世上有许多比她长得漂亮的女人,她从不畏惧,唯独害怕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

这么快她就从法国回来了?本来以为她会一辈子老死那边的。

饭依旧吃着,只是已是食不知味。她问侍应生要了一小杯红酒,慢慢喝了起来。最后起身的时候假装头晕,顺理成章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霍子彥。

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开车,非开到马路牙子上不可。

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车子停在计家大门口时,计铭如想起另一桩事情来:“你的手臂怎么样了,前几天撞了严重吗,要不要看医生?”

“不要紧,看过医生,软组织挫伤,用了药正在修养。”

“抱歉,我不该让你开车的。手疼吗?”

“不太疼。”霍子彥看着慢慢开启的计家大门,准备启动车子,又添了一句,“你喝了酒,不该开车。”

平淡的一句话却听得计铭如心惊肉跳,仿佛意有所指。是啊,她特意开车接他去吃饭,明知道要开车却突然喝酒,行为略有些反常。

头一次觉得和霍子彥同坐一车令她感到十分紧张。于是她又说:“车子你开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别送我了,明天你还要上班。”

霍子彥没拒绝,目送她下车,调转车头离开。计铭如站在大门口看着车子没入夜色中,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她匆匆进屋后没跟任何人说话,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她摸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霍母周雅言还未入睡,正倚在床头看公司的报告。她接起电话柔声道:“铭如,这么晚了有事吗?”

“对不起阿姨,这么晚还打扰您。”

“没关系,就快改口叫妈了,还跟我这么客气。”

电话那头计铭如顿了顿。周雅言立马听出弦外之音。她放下报告直起身子:“怎么了,是不是子彥又犯浑说不结婚的胡话了?”

“不是,不是子彥。是她,是她回来了。”明明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曾独自一人时带着恨意默念过许多次那个名字。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计铭如发现自己竟胆小地不敢说出那三个字来。

周雅言一时没听明白:“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谁回来了,那个人是谁?”

“许、许烟雨…”计铭如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说出了那个名字,“许烟雨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算是头一次出场吧,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般在我的文里,女配好像都不是啥好东西,没办法,搅屎棍总得有人做啊。

偶遇

“我该怎么办,阿姨?”尽管难堪,计铭如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上,周雅言比霍子彥更令她信任。前者始终不移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后者嘛…

她都不知道霍子彥心里到底有她几分分量。

周雅言面不改色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会解决。”

“可是,她突然回来,我怕她别有目的。万一她想和子彥…”

“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周雅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我比你更了解她。”

听了这话,计铭如终于安心地挂了电话。周雅言这么说肯定有她的把握,一个在丈夫死后能撑起整个弘逸甚至将它迅速扩张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想到这个女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婆婆,计铭如又忍不住心惊肉跳。她嫁进霍家最大的难题或许不是如何和霍子彥培养感情,而是如何在这个婆婆面前俯首称臣,保自己一世地位。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值得吗?可一想到霍子彥清隽的脸,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从五岁那年见他的第一面起,计铭如的心里就只住着这么个男人。无论花多少年花多少精力,她都一定要成为这个男人的枕边人。哪怕他的心并不属于自己。

许烟雨,这个女人必须除掉。

远在城市另一角的老式洋房里,许烟雨正在熬夜赶稿,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凉,她起身给自己添个件外套,重新坐到了桌子前。

小哲已经睡了,看着指向十二点的时钟,许烟雨打了个呵欠。为了明天能早点下班去接孩子,她今晚必须把稿子赶出来。

设计部的工作并不轻松,好在时间还算灵活。搞艺术的嘛跟一般朝九晚五的不大一样,有时候半夜灵感涌现,可以直接画到天亮。也有可能一整天坐办公室里一笔都画不出来,咖啡却喝到饱。

所以设计部的工作时间比其他部门灵活一些,只要按时完成工作,上班迟到早退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可她是菜鸟,就要夹起尾巴做人。明天她和小哲有个“约会”,她答应了要去幼儿园接他,顺便带他去买糖果。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画画的速度,铅笔在白纸上飞快地涂抹起来。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她提前把画好的稿子交到钟潜手里。对方拿着看了半天,挑不出什么毛病,想到前几天的一个传闻,痛快地放人走了。

许烟雨一离开办公室,其他人就议论开了:“听说了吗?前两天许烟雨在莫立仁面前长脸了。”

“听说了,大模特头一回没翻脸,居然还对她挺客气。”

“岂止是客气,根本就是礼遇。你没听说吗,还给她递手帕。莫男神的手帕啊,亲自拿出来塞她手里,想想都心塞。”

“真不知道哪来的魅力,走了狗屎运了吧。”

“长得漂亮吧。”

“有很漂亮吗?”

女人对同类的容貌总是有不同见解的,许烟雨这样的姿色,如果在卸了妆的前提下,拿个第一名是没有问题的。可很多人并不同意这个观点,纷纷对之吐槽。

“好看什么,排骨精一个。”

“她有胸吗,瘦成那样。”

“一张脸上也就眼睛能看,就是太大很不协调。那嘴唇也太薄了,听说这种唇形克夫啊。”

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是钟潜听不下去了,轻咳两声示意众人闭嘴:“安心工作,手上的活干不完,一个都不许下班。”

许烟雨完全没听到这番对话,一心只想早点接到孩子。好在幼儿园就在市中心,离公司并不远。她去的时候小哲已经收拾好一切,乖乖坐在教室里等她。

她和老师说明情况后就带孩子先走了,小哲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帽子打扮,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像个小大人模样。

母子两个在门口搭公交车,一路上在吃指甲和不吃的“争执”当中,到了金泰百货前。这是S市曾经最有名的建筑,改革开放后首批建成的大厦里,金泰是最有名也坚持最久的。

在许烟雨小的时候,来金泰百货就跟过年一样,是难得的机会。那时候只有跟着少爷她才有机会来,并且作为小跟班只能低头悄悄看两边的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却从不敢肖想能拥有一件。

十几年过去,金泰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比它更大更豪华的商场依次崛起,尽管做过几次大的装修,金泰也不再是这个城市的地标。

话虽如此,商场装修得还是挺不错的,盛夏时节顾客盈门,看起来十分热闹。

小哲是个性子比较平淡的人,见到这情景也忍不住活泼起来。他问许烟雨:“妈妈,我们要买什么糖?”

其实许烟雨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以前这里有一家专卖糖果的店铺,里面摆的五颜六色的名式糖果总能让她挪不动步。她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去这家店里,能买多少买多少。

她家除了品种多,还有一种独特口味的糖果。那滋味在别的地方没得卖,只有这家有。她出国之前来过一次,当时店还在,不知几年过去还能否找到。

她带着孩子上了三楼,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她冲小哲一指那里:“就在那里,今天你可以随便挑,妈妈带了钱。”

孩子没有不爱吃糖的,酷酷的小哲也不例外。他没了往日的矜持,拖着许烟雨快步走过去,一头扎进了糖果的世界里。

许烟雨站在门口看着他直笑,又抬头去看挂在那里的价目表。几年没来糖果全都涨价了,她原本以为一百块能搞定,现在看来得追加预算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她就站在门口,微笑计算着每一样都买的话一共要花多少钱。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许烟雨?”

听上去有点不肯定。她回头一看,就见莫立仁迈着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怎么会是他?

“莫先生您好。”她赶紧打招呼,语气十分疏离。

莫立仁微微皱眉:“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了,办公室里几乎天天谈起他,能不知道吗?

许烟雨没说话,只淡淡笑了笑。

莫立仁倒也不生气,主动解释:“我在这里拍广告,刚刚收工。远远看着像你,就过来打声招呼。”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