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脾气这么大?”

“衣服买了?”

明海摇摇头。

“你爸爸十天后到。”

“明海,别让我失了体面。我不要样样输给他。”

明海点一点头,说:“知道了。”

“今天去了哪几家?都没有看上眼缘的?”

明海忽然问:“妮达,女人都爱富有的、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

妮达哈哈笑,微微弯着腰,漂亮得像猫儿一样。

他妈妈很美,二十一岁生他,年轻恢复得快,不过三十七岁,比许多年轻女孩子还要苗条。他们的相处像姐弟,感情好得无所不谈,所以他更喜欢叫她妮达,像姐姐,像好友,但又非常亲密。

“原来,你真的是情窦初开了呀!儿子,不容易哦!”

妮达想了想说:“莫森家整个油田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呢?”

“但是……”

“妈妈,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这个女孩儿不爱油田,那你怎么办呢?”

连续三天,明海都去了那家名为“凡尔赛世家”的店铺。

他从靠近河那边的后门进。

那里连同员工办公室和通往二楼,三楼的库房。

明海只是觉得,从那里进,或许能更快见到她。

明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来了三天,他都不敢和她说话,也不敢抬头看她。

但她依旧会笑眯眯地招待他。也会笑眯眯地招待从世界各国来的游客。有中产阶级的,并不富裕但也不穷,或许买不起一件高定,但她依旧愉快地接待他们。

她很爱笑,且笑得十分真诚。

明海喜欢看她笑。

但她的脸庞太过于夺目,她的光芒灼伤他眼睛。所以,每当她转向他,以眼神示意喜欢哪件,他就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那个穷光蛋不会又过来吧?”副店长说。

年轻的导购笑:“他长得可俊了。除了尼尔,我没有见过比他更俊俏的顾客。”

另一个说:“没有。和尼尔比差远了!不说金钱,只说样貌气质,没有男人比得过风度翩翩的尼尔。尼尔那对绿眼睛,多漂亮,阳光下看,像春天的湖水融化了,汪汪的,那种绿,我就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是一种十分温柔的颜色呢!”

又一个接:“俊俏有什么用呢?不能当饭吃呀!只有苏听那不要脸的女人才肯接待那穷光蛋。我看,也是图他俊吧!”

副店长笑了一声:“苏听的本事,你们就多学着点吧!上年才走了一个王子,今年就来了尼尔,只要是男人谁不拜倒在她裙下。”

“真的是王子?”

“千真万确,是欧洲某国王子。不过最后掰了,估计是人家识穿她真面目呗!”副店长说话很露骨:“听说,她还练东方国神秘的媚功,保管在床上把男人伺候得很爽。你们看她那条腰多细多软,没骨一样。”

明海很气愤,退了出去,从花坛里拣了好几块鸡蛋大小石头,一股脑全砸了进去,然后还拣了块大的,就往店里扔,对准副店长扔。

副店长头破血流。

一时间警铃大作,而窗上漂亮的雕花玻璃全碎了一地。里面的姑娘们大呼小叫,负责库房管理的男店员和守在暗处的保安全跑了出来,一把就逮住了纤细瘦弱的明海。

那些法国蓝领,都很高大壮实,每个两米高,押着他,像逮住了一只小兔子一样。

苏听用了午餐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了?”她问保安,彼时警车已经到了,警察接过来,要押明海上车。明海大声说:“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警察放了他。他也不看她,绷着一张雪白的脸,整理了一下衣裳上了车。

苏听听到副店长说要告他。

等金妮从医院回来,苏听劝说:“金妮,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呢?”

金妮斜了她一眼:“tg,你就别管了。我头破了,缝了三针。说不好就毁容了,我一定要告到他坐牢为止。”

苏听没有说话。

后来,苏听是在晚上八点才去的警察局。

意料中的,没有人来保释他。

是苏听保释他出来。

苏听将一张卡片给他。明海接过一看,是律师的名片。

当坐在警局对面公园的长凳上时,苏听说:“打官司的钱,我可以帮你支付。等你日后工作了,还我。”怕他拒绝,又说:“你等一会儿。”她跑去对面街区买了一袋面包回来。

明海垂着眸,看鞋子。他可以找妮达,但他已经十分没有面子了,不想再让她笑。而且,他想试一试,被砸坏了店铺的店长会不会来。

然后,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小狼狗觊觎苏听小姐姐美色很久了

第19章 十九 她来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拿了一块很香的面包给他,说:“吃吧。关了一天,也该饿了。”顿了顿,又说:“关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明海:“……”

他侧眸,瞧见她工作时佩戴的胸牌,写着:su tg。

“韩国人?越南人??新加坡人?中国人……”

他还没有一一数完,苏听轻快地答:“中国人。”

明海点一点头。

他又垂着头了,看起来有点落寞。

苏听想,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不到的男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

“哎,你营养不良吗?看起来好小。”

“十五够了吗?少年!”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明海脸猛地红了。他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十六!”

她摸了摸他乌黑柔软的发:“真是漂亮至极的男孩子。”

他不高兴,拂开她的手。碰到她手心那一刻,他只觉她手真软。

他要很克制,才没有抓住她手心不放。

明海说:“她们在背后说侮辱你的话。”

苏听一怔,抬眸看他。他低垂着脸庞,那对蝶翼似的眼睫轻颤,又浓又密,被橘黄色的路灯一打,她才发现是双层的睫毛,难怪那么漂亮。他的眼窝深陷,鼻头高高地翘起,是那种精致又无比深邃立体的五官,是借由上帝的手打造出来的艺术品,巧夺天工。看得出来,是个混血儿。

她笑了一声:“别人的话,我一向不在乎。活出自己的样子就好。你也应该是这样。要去试试衣服吗?”

“我没钱买。”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莫欺少年穷’,你现在买不起,不等于明天、后天买不起。”

明海随她回到了“凡尔赛世家”。

玻璃门和玻璃窗都修补好了。

夜里十点,塞纳河上,河风阵阵,旁边是一排排栗子树,有三两只鸽子在找吃的。苏听扔了几片面包给它们。

它们咕咕地叫,很愉快。

河边还有好几家咖啡馆开着,此刻飘来浓郁的香气。

明海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咖啡真香。

苏听笑:“咖啡配面包,很对味。”

明海摸了摸裤袋,有一百欧元。他走进咖啡馆里要了两杯咖啡。

苏听取出钥匙,把后门那把结实牢靠的大锁打开,再开了两道小门,等门开好了,他端着咖啡来了。她迎了他进去。

苏听首先把灯都开了,但调到了更柔和的光泽。

明海说:“tg,请你喝咖啡。”彼时,他的中文说得很烂,口音难听,他只好继续说法文。

苏听喝了一口咖啡,又咬了一口面包,轻叹:“香草味的咖啡,好香。”

明海在衣橱间慢慢走动,徘徊、流连。其实是珍惜和她一起的时间。

他只是看,不上手摸,也不拿出来试。然后鼓起了勇气,才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说:“很少有你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店长的。”

苏听答:“我妈妈曾是这家品牌的艺术总监,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里面。我大学时学的是美术与奢侈品牌管理,本来就很对专业。我已经毕业了,所以妈妈直接安排我来这里实习,当店长。毕竟,我从小就跟在妈妈身边看她怎么工作的,一通百通。难不倒我。”说到这里,是隐隐的骄傲了。

明海听了,嘴角扬了起来。

“这件藏青色很不错。你眼睛漂亮,穿这个色好。”苏听吃完面包后,净了手,走过来,那了藏青色那套,还顺势把一套全白的西装也摘了下来一并递给他。

明海接了衣服,就到试衣间换。

苏听在门口边等待。

明海问:“每个穷光蛋你都接待?”

苏听一怔,笑着说:“为什么不呢?或许明天,穷光蛋就变成富可敌国的人了呢?我只是眼光看得比那些人更长远。”

她说完发出咯咯的笑声。

昨晚,妮达已经知道他看上了哪个姑娘。

妮达说:“小海。妈妈见过哪个女孩儿了,也找人了解了她是个怎样的人。她很可爱,风趣健谈,待人和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海,很可惜,她有心上人了。海,你应该放弃。找到爱情的女人,不是金钱能够打动的。金钱能够轻易打动的女人,也不值得你爱。”

明海整理了一下搭配的浅驼色衬衣,将领子翻了出来。就听见她说:“嗨,你知道吗?我还接待过大酒鬼呢!”

“那个男人喝得醉醺醺的,身无分文,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裤子破了,拿个麻袋挡着,居然就撞了进来。那一晚,是我留在店铺盘点,也像现在这么晚了。他突然跑了进店,当时吓我一跳,正要考虑要不要按警报,你知道的,我们的安保其实都在后院附近的,只不过为了不影响顾客才从不出现,但警报一响,马上就来了。”

明海点了点头,想起她看不到,答:“是。今天就来得很快。”

听出他的嘲讽,她低笑一声,又说:“那个男人大着舌头说,他要店里最好看的衣服。我就觉得好笑呀,这个是要打劫吗?我问他,不要钱吗?他说,我要钱干什么,我要衣服。他当时呐,就像你那天那么狼狈。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都会练出一双火眼金睛,通过看一个人的衣着打扮,知道他们的经济实力。那天,那个男人穿的是普通的黑色毛衣,普通的皮鞋,身上还很脏,脸破了。我想,他肯定是被打劫了。我给他拿了一套衣服穿,他居然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这人,真是奇怪呀!”

明海很惊讶,“你把店里衣服给他穿,他没给钱?”

苏听说:“是我自己做的衣服。我就读巴黎美术学院,攻读美术、服装设计和奢侈品营销管理。正因此,我渴望有属于自己的品牌,还曾在纪梵希、范西哲工作过。来这里只是过渡而已。那套衣服,不算在公司里,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会把我的一些作品寄放在这里买。这是我当时和老板签订的合同条约之一。嘿,因为我妈妈是著名服装设计师,也有自己品牌,所以同行里,都会给我很多机会的。嗯,扯远了。你知道吧,后来第二天,那个酒鬼出现了。他变成了一个富翁。”

“其实,他喝醉了,人也很好闻。身上混有葡萄酒的香味,还有他身上干净清洁的味道。我想,他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所以,我才克制住害怕接待了他。后来,他对我说,他和司机都被打劫了,他被扒光,只好穿司机的衣服,又因为醉得太厉害,居然就跑过来问我要衣服了。当时,这一区,还剩我开门了。”

明海手一重,扯断了一颗纽扣。

“嘶”的一声,在静夜里,极为触目惊心。

苏听只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帮你。”

明海拿着纽扣,走了出来。

明海知道那个男人。巴黎著名投资银行家尼尔,中法混血,中文名司家朗。就如妮达一样,他想要知道苏听的一切不难。

“看看,多帅!”苏听将他转到试衣镜前,想了想,然后踢掉了高跟鞋。

这个时候,他和她一样高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他没有看到自己,只看到她。

“你一定很爱他。”明海说。

苏听微笑,没有回答。

明海忽然明白了。她那么聪明,肯定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为了不伤及他的自尊,她用了最为婉转的表达方式。

是啊,一个女孩儿,如果她不爱你的油田,你就很难得到她。

她美丽的皮相下,是表里如一的真挚。

她值得所有人爱。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岁的明海,还是奶奶的,嫩嫩的小鲜肉。哈哈哈哈。当然,现在20岁的明海,还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第20章 二十 撕下矜持的面具

暖色的灯光下,她在给他补袖子处的那颗纽扣。

纽扣是墨蓝色的,深邃浓郁,像化不开的夜色。而她的指甲是淡粉色的,盈盈润润,有着健康的色泽。

像一块墨玉,与一块白玉。

明海忽然伸手握住那点葱白。

苏听缩一缩手,他握得紧。

“怎么了?”苏听疑惑。

“何必麻烦。”他让她别补了。

苏听笑了笑,没回答。他松开手,她执着针,挑了一抹跳脱的金黄色线,沿着纽扣里的小孔打着交叉缝补,是一颗金色小星星。

她忽然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看了眼她白皙的脸庞,还有她唇边淡掉了的口脂,说:“白色。”

“难怪你总穿白色的衬衣。”苏听抿了抿唇笑了,露出调皮的虎牙,小小一粒,尖尖的。她又说:“我喜欢金黄色,像落日那种色,很温暖。”

“好了。”苏听压了压袖口,从凳子上站起。

后来,明海又换了她为他挑选的白色西服,她眼光好,每套都不错。

明海把两套西服都换了下来,她接过,仔细叠好,放于一边。

“我明天来拿。”他说,但看着她时,目光过于炙热和直白。

苏听一怔,也没问他哪里来的钱,只是点头:“好呀。你记得拿这件,我特意加了小星星。说不定是幸运星呢!”

明海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