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时日,肯定会叫人了。”平君用手抻着儿子的腋窝,让小刘奭双脚蹬地,牵引着他一步步的学走路。

刘奭很是兴奋,挥舞着双手,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一旁注视着母子二人嬉戏的刘病已却殊无笑容,儿子快一岁了,可现在的身份却仍是不明不白的——他的母亲一日为婕妤,他便一日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嫡子!

原本最初拜太皇太后所赐将许平君提为婕妤,他想着不用多久便能名正言顺的将妻子从婕妤的份位上封作皇后,就和当初上官如意自婕妤封后,自己自阳武侯即位为帝一样,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万万没想到当中居然还会横生这么大的一个枝节,一想到这里,病已就会觉得窝火,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万分沮丧。

“在想什么呢?表情那么痛苦…”她其实猜得出他在烦恼什么,却故意调侃,“这么一看,你们父子俩倒还真是挺像的。”

“哦?是吗?”病已恢复了笑容,伸手把儿子抱了起来,刘奭冲他咯咯咯的笑,笑靥如花,甜如蜜糖,“儿子真漂亮啊!你说得没错,果然很像我。”

她捂着嘴笑:“奭儿拉屎的时候,眼睛鼻子皱在一块儿,小脸憋得通红…这样儿就跟你刚才一模一样。”

他刷地扭过头来,眼皮耷拉,眼神阴阴的盯着她。

她笑得更欢畅,手指着他的脸直抖,“对,就是这个表情…”

病已将儿子放到地毡上,一把抓住后退欲逃的平君,胳膊有力的环住她的细腰,将她使劲拖进自己怀里。

“知道冒犯天子是什么罪名吗?”

“不知。”她忍笑,“这是廷尉才知的刑律,陛下饶恕我吧,我可是良家女子…”

“好个良家女子…”他额头抵着她,浓烈的缱绻气息喷到她的脸上,她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他深情的凝视,“君儿!”他哑着声喊,双手在她腰背上不断游移,“你好像瘦了呢。”

她向来青涩,早被他的言行挑逗得浑身酥软,“嗯…”

“我们回房去?”

“嗯…嗯?”她猛地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现在是白天啊!”

“又不是没有过!”他说得理直气壮,毫无羞涩之意,“我抱你进去?”

她期期艾艾的说不出一个整句,病已莞尔一笑,径自将她打横抱起。正欲大步往寝室奔去,平君忽然叫道:“奭…奭儿…”

他在她唇上吻了下,“找人把他抱出去玩。”

她低头一看,刘奭居然不在毡毯上,“奭儿呢?!”扭头急寻,却发现小家伙手脚并用,正扑哧扑哧的飞快往寝室里爬,小屁股扭啊扭的,还咧着嘴笑得十分兴奋。

“这小子…”病已啼笑皆非,抱着平君追了上去。

刘奭的爬行能力显然超出他们的想象,只一会儿工夫,他就不知道爬去了哪里。房间里帷帐叠叠,一时半会儿要找到他还真不容易。

“床下!”她急促的拍他的肩,“快!快!”

被儿子这么一闹,他欲火全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把平君放下地,然后趴到地上搜儿子顽皮的踪影。

“奭儿,乖乖…出来呀,到母亲这里来…”平君软声连哄带骗。

“臭小子,揪你出来打屁屁!”病已则是连恐带吓。

房里呼哧呼哧的想起孩子的欢笑声,夫妻俩面面相觑,听了好一会儿,病已猛地大步往左边一转,将靠近窗口的帷帘哗的掀开。果然,虎头虎脑的刘奭正一屁股坐在香柜后面,身前的帘子一掀开,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抬头对上父亲不满的臭脸。

“唔…”他认出了父亲,小手一拍,兴奋得笑了起来,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极其天真无辜的眨巴,红嘟嘟的小嘴撅着,唔唔的发出一长串含糊的音节。

他板起脸:“欺君之罪啊!朕要惩治你!”

一说完,背上被平君用力推了一把,“还不赶紧抱他起来,小心等会儿他哭给你看!”

病已冲儿子扮了个鬼脸,伸开双臂,蹲下身朝他拍了拍手,“过来,朕赦你无罪了!”

刘奭的眼睛盯着父亲的双手,侧身一滚趴在地上,双手撑地,屁股离地撅起,慢慢的双手也腾空离地。

“他要做什么?”平君激动的大叫。

“嘘!”病已示意噤声,然后放柔声音对儿子说:“奭儿,过来,到这里来!”

刘奭的双手已经脱离地面,扶到了柜壁上。平君看着他软绵绵的两条腿,心惊胆颤的喊:“你快抱住他,他站不住的!”

“没事,不要紧。”

“他会摔的!”

“不会,我会保护着他…”

刘奭不待父亲的话说完,身体稍转,重心失衡,整个人果然像块木头似的栽了下去。许平君一声低呼,冲上去想抱儿子,病已早有防备,千钧一发间伸臂一揽,将儿子稳稳的抱进怀里,却不想平君从身后冲了过来,两人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块儿。

“哎哟!”平君捂着撞疼的额头疾退,因为撞得太狠,只觉得眼前金星乱撞。她往后退了一步,背已贴住墙,正想扶墙缓口气,却不料对面病已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她茫然的抬头,却听背后头顶哗啦啦一阵响,好似什么东西倒了下来。刘病已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使劲一拽,将她拉离墙角。

原本悬挂在墙上的史曾赠送的两柄木剑被碰落掉地,“毛”剑压着“贵”剑,两柄剑交叉的叠在一起,幸好外观并没有破损。

平君面色微白,拍着胸口骇道:“吓死我了!”

正欲弯腰把剑拾起来,病已忽道:“等等!”伸手挡住她的动作。

平君不解,病已却表情严峻的凝视着地上的双剑,深深的陷入沉思中。

翌日常朝,百官议政,时近正午朝会将散之前,皇帝忽道:“朕微贱时曾有一把宝剑,朕极为珍视,爱逾至宝,只可惜自朕即位便不知所踪。诸位公卿若能替朕寻回这把故剑,朕必重谢之!”

朝会上皇帝突然没头没脑的要朝臣帮忙寻找一把故剑?

脑筋略差点心想,与其找故剑,不如自己给皇帝献上一把更为名贵的宝剑。脑筋转得快的,马上从皇帝探询式的热切目光中找到了一丝答案。

微时故剑,剑通贱音,皇帝找剑是假,顾贱才是真!

这是皇帝历经数月后,在泼天的立后舆论中第一次正面的以一种含蓄的说辞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和当初隽不疑、刘德拒婚时不同的说辞,一样的结论,年轻的皇帝用一种非常委婉的说辞拒绝了与霍氏的联姻,向世人表达他的真正心意。

好一个故剑情深!许婕妤虽出身微贱,却是他最为珍视的糟糠发妻!贫贱不离,富贵不移,如此情操怎不令人动容?

阶下的朝臣皆是有家室妻儿的人,推己及人,无不心有戚戚焉。只是众人碍着霍光的面子,唯唯诺诺的不敢有所表示。面对着皇帝小心翼翼的祈求神情,底下的臣子或低头沉吟,或故作未见,然后若有若无的都拿眼角瞟向首位上的霍光。

霍光神色坦然,面带微笑,那个表情实在很耐人寻味,眸光中竟似有些赞许之意。众人目光更为闪烁,彼此以眼神交换着各自的揣测。

就在寻故剑诏发出后的下午,中朝尚书收到了不下十份奏书,皆是奏请立许婕妤为后。翌日又收到二十多份,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上奏书请立许平君为后,这其中竟也有了丞相、御史大夫等人递的奏书。尚书令命人把这些请立皇后的奏书誊抄副本,交给霍光过目,霍光并没有太过激烈的表示,只是淡淡的吩咐:“尽数呈给陛下。”

于是,底下的事便顺理成章——在经历了三个多月后,许平君终于成为皇后。

十一月十九,封后大典在未央宫前殿举行,许皇后发绾假髻,头顶金步摇,贯以白珠垂坠;步摇两侧,又配以六副金笄珈,珈首加翡翠为饰,分别雕刻为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种神兽,耳上配白珠珥珰,额前缀翡翠华胜。一袭绀皁色的曲裾深衣,领襟衣袖用绦线绣着镶边,勒腰修身,宽大的裙尾曳地,雍容不失纯美。

平君从殿外进来,婀娜窈窕,端庄秀丽,青丝堆华云,行步摇曳曳,恍若天外谪仙下尘。

刘病已坐在御座上,脸上洋溢着好不遮掩的狂喜,而上首坐着的上官如意却禁不住一阵恍惚起来,记忆深处早已模糊淡化的封后大典仿佛再度被翻了出来。

大司马霍光授皇后之玺于许皇后。许平君接了玺印,心中喜悦,却不大敢去正眼瞧霍光的脸色,更不敢喜形于色。

封后大典忙了一上午,到未时正方散。刘病已喜滋滋的拉着平君的手回掖庭。这几日上官如意正忙着搬出椒房殿回长乐宫长信殿去住,平君打算先回鸳鸾殿换下礼服再去给太皇太后帮忙。

夫妻二人携手步行,特意让随从跟远些,免得妨碍两人私语,他们虽然成了这整个大汉天下的主人,却仍是没有学会无视仆从如海,能够旁若无人的谈笑。

秋天的枫叶转红了,平君随手摘了一片下来,放到鼻端轻轻的嗅着那股淡雅的香气,虽然当了皇后,她在激动过后却仍是感到了一丝怅然,从此以后,也许,真就永远困在这座宫里了。

他搂住她的肩,极力用一种轻快的口吻说笑着:“等明年春天,我带你去上林苑…”

她抿着唇笑,“上林苑是不是有处别馆叫平乐馆?”

他睁大眼,她吃吃的笑,“意姐姐说,你和彭祖哥哥很早就羡慕那些皇孙贵胄能去平乐馆跑马,这会儿能去了,哪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哈的一笑,侧身掩住随从们的视角,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再没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心思了。”

她唇上的胭脂被他吻花了,她又羞又急,忍不住道:“谁说没有?意姐姐比我聪明、心细多了,你们的心思,一样儿都瞒不过她。”

“三姑娘啊…”他柔柔的笑,刚想接着说,红枫林后却是一片簌簌的响。

红如胭脂的叶,绿如翡翠的衫,十丈开外,霍成君站在枫林中,怔怔的看着帝后二人。少女如花般娇艳的容颜上楚楚的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她就这么倔强的看着那对相依相偎的夫妻,既不行礼,也不回避。

平君吃了一惊,手中的枫叶落地。

那抹绿影终是拧身而去。

“那是谁?她为什么哭?”

病已抬手从枝梢上摘下一片更为鲜艳的红枫叶,递到妻子的手里,淡淡的答:“不认识。”

07、禁脔

椒房殿有些凌乱,平君进去时,正好看到一名小侍女捧了三只的竹笥往外跑,结果猛地看到皇后站在庭中,吓得绊了一跤,满笥的衣物翻了一地。

侍女吓呆了,平君反应迅速的弯腰,“快捡起来,别弄脏了。”

“诺…”小姑娘吓得声音都抖掉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平君手脚麻利的拣起一件深衣,仔细一看,衣上染了一大片的赭红颜色,她用手去抹,感觉又不像是新沾上去的污渍。

“这件衣裳脏了怎么也不拿去洗洗?”

那侍女抬头一看,面色刷的煞白,“这…这是昭帝遗物,太皇太后极为珍视,不…不许人碰的…”

“那就更该洗净收藏保管妥贴。”

许惠在边上疑惑的用指甲刮那些污痕,“这…这看上去怎么像是染的血渍?”

小侍女吓坏了,赶紧拉着衣裳,泪盈盈的说:“可别弄坏了,还是让奴婢收起来吧。”

平君见不得别人为难,忙叫许惠松手,又问:“太皇太后在哪?”

“才还见在寝室…”

“那我过去找她吧。”

平君见椒房殿实在是忙乱,来来去去的人忙里忙外的着急搬着东西,于是打发自己的侍女也去帮忙,自己则带着许惠去找如意。

相对于外堂的忙乱,内寝一片安静,可如意却并不在房里。她在席上略坐等了会儿,许惠按捺不住无聊,便趁无人四下张望,平君训斥了几句,她总是不听。

过了会儿,许惠惊疑的从床头取了一块巾帕,往平君面前一递。

平君怫然,“都说了不要乱动椒房殿的东西,你怎么不听的?”

“这不是椒房殿的东西,这是皇后你的东西。”

“又胡说!”

许惠急道:“这是不是你的帕子,这角上的大雁可是你绣的?”

她闻言定睛一看,只见那块帕子半新不旧,粗棉织就,经纬双股线纺得并不算均匀细密,边角上绣着一双大雁,绣工也甚为粗糙。这正是许家自家纺制而成的手巾,宫里不会使这等低劣的物品,而且看这成色,估摸着应该是好几年用过的旧物。

她左右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满面狐疑。

许惠笑道:“你若不信,可去问陛下,你自学女红起,年年都绣制一块手巾给陛下用的,使旧的手巾他都收着呢,把这手巾拿去一比就知道了。”

“别!”平君拉住她,“别胡闹…这是太皇太后的东西,我们私下说笑可以,别乱拿她的东西,快放回去。”

许惠撅嘴,“明明就是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这手巾上写着字呢,怎么可能是我的东西?快放回去!”

“有字就更好了,上面写了什么,问明白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君隐隐觉得不安,那方手巾令她看着眼熟,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旧物,只是一时想不起为何会落在椒房殿里。

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不算大,却令她无法跟人说清道明的秘密。

这个秘密已经埋了三年,现在,她却升起一种即将要被揭破的慌乱。

她不安得如坐针毡,径直站了起来,“回去吧。”

许惠不解,无意中一扭头,忙跪下:“拜见太皇太后。”

如意轻悠悠的从门口踱了过来,“以前见你耐性极好,怎么今天这么急躁不耐了?”

平君听出太皇太后的弦外之音,怕她多心自己当了皇后就端起架子,忙道:“没有,只是这女子老问东问西,其实我是不识字,被她问烦了才说要回去。”

如意笑道:“又不是博士,不识字也是正常的事。”一瞥眼,目光落到许惠手上的手巾,不觉眉头一皱。

许惠急忙高举着把手巾呈上。

“早上还说找不着这手巾了,倒叫你翻出来了。”她接过手巾,冷淡的眉宇渐渐有了舒展,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这几天如意便要搬去长乐宫去,所以宫里的侍女私下都说太皇太后心情不豫,就连瞧人的眼神都是冷的。

平君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心中不安更甚,只得低着头不言不语。

如意端详着手里的帕子,似乎又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中,“这是昭帝的旧物,上面有他亲笔题的一首歌赋。那段时日他心情很好,我从没见他这么快活过,他去淋池赏荷,写下这首歌,命宫人彻夜传唱…”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温婉的唱出那个陈旧的回忆,也让平君从不安直接跌到震骇彷徨,“秋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云多。”

万岁为乐岂云多…

幽幽的止歇了最后一个音,她宛若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大雁,“如果我自幼也学女红,不知能不能令他更早快活些?”

平君心中一悸,全身气力像是猛然被抽空了。

如意将手巾整整齐齐的叠好,收入袖囊中,“以后我去了长乐宫,你还会来长信殿教我女红么?”

平君慌乱的点头。

“椒房殿就留给你了。”她笑得空灵缥缈,“他看不到的,我会替他看着。许皇后,希望你别让我们太失望。”

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愧尔嘉祥。

双飞雁,天南地北,偕首几回寒暑。如今双双投入了这寂寂未央,最终是否仍会是他人眼中的纯洁无瑕?

如意笑着转身,慢悠悠的踱出房,留下最后那抹孤单削瘦的背影。

十一月下旬,长安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细沙一样的雪粒下了一整夜,到天明时,毛茸茸的雪花飞舞得满天满地。虽称不上银装素裹,凭栏而立也能稍许感觉出那种空旷幽远的美。

这样一个雪景,却是太皇太后动身回归长乐宫之日。如意听了一夜的雪,天不亮便起床披了雪貂裘衣站在窗口看月景。这一看便是东方发白。

不等皇帝、皇后前来送别,她已下令起驾。

太皇太后法驾金根,车行三刻,当出未央宫门前,忽然停了。如意刚要相询,金根外隔着厚重的青帷,黄门尖细的声音禀道:“大将军拜辞太皇太后!”

不等如意回神,车厢内随侍的侍女早取了貂裘替她披裹好,又塞了手炉到她怀里,然后掀开青帷。

雪花扑面从帷幕内吹了进来,冰冷的空气涌入,瞬间迷花了她的视线。

霍光恭恭敬敬的站在金根下叩拜,她忙说了声:“可。”咽喉被冷风一呛,险些发不出声来。

霍光起身,逆着风雪开口,声音不高,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太皇太后这一回去,为策安全,是以在长乐宫特意安置了屯卫,由邓广汉任长乐卫尉…”

邓广汉,那是她的二姨父,也就是霍光的二女婿。

如意站在车上,轻轻缈缈的微笑,左眼却被一片雪花扑撞上,一阵酸痛后,雪花化作热泪滑落腮旁。

“大将军想得周到,有劳将军了。”

霍光身体微侧,指着边上十多名二三十岁年纪不等的女子说:“这些阿保做事稳重,可随太皇太后入长乐宫随侍,听候使唤。”

“多谢将军!”

霍光挥了挥手,当下阿保归入随从的队伍中去。原本替如意撩着青帷的侍女突然下了车,然后上来一名二十多岁的阿保,眉目清秀,举止果然谨慎稳妥。

如意往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车壁上,车外霍光高声道:“光拜别叩首!”

青帷放下,她却觉得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异常稀薄,几乎令她喘不上气来。

金根缓缓启动,在微微摇晃的车厢内,那名阿保跪坐在车门口,安静得犹如一尊装饰的陶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