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啸天,你果然够狠。把我甩得跟傻子似的,凭空消失原来是着急另觅香人去了。

我没有钱,只好走回宿舍。反正现在多的是时间。

到了宿舍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的生日是在子时,就是在这么黑暗的时刻,我妈生下了我,温啸天只比我早生4个小时,以前庆祝完他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对我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接着我就疲惫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这个铃声是秦绍的专用铃,我听见它响,才想起昨天是周六,我没有去当秦绍的抱枕。

我来不及想恶果,接起电话,那边秦绍好似一点都没有发觉,没有一点脾气地说:“今天你生日吧?我陪你吃个饭。”

我想秦绍确实很像君王,来陪我吃饭就跟是个天大的赏赐似的,能当做生日礼物一样。

宾利车很快到了学校东门。秦绍坐在后座,等着我进去。

我在车上一直在偷偷观察秦绍的脸色。我不知道他现在属于性格分裂的哪种人格,万一他对昨天晚上我单方面失约的事情暴怒了,我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后来车在一家高级饭店前停了下来。这家饭店我来过,老板也是个牛人,赚着一堆股票钱,却天生爱做饭,所以玩票性质一样开了一家饭店,到这里吃饭的人都得够资格才能进入。所谓资格就是你在国内的资产是否过亿。一盘牛排贵得可以买几条牛。一杯果汁贵得可以买下一片果园。总之是个烧钱的好地方。

秦绍居然会带着我到这里烧钱,我倒是没想到。但我宁愿他把它折现给我。

包房像是个小型竹园,长满青苔的低矮假山附近种了一丛丛青嫩的竹子。假山前面的细伢子路上铺满了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鹅卵石路的右侧铺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里面投射出柔润蓝色的光。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有几条红黑的金鱼在里面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走过玻璃地板,再往里看有一张雕花小圆桌,上面已温了一壶酒。

服务员见我们入座后,把预定的菜一盘盘往上摆。

我说:“这样太多了吧,两人都吃不完。”

秦绍看着我的眼睛说:“没事,还有两人过来呢。你着什么急。”

秦绍从来没带我见过别人,我只认识他的管家和女佣。我一直觉得他是故意把我藏在他的别墅里的,没想到他还能带我出山。我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身份对外曝光,只会对我不利。谁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呢?

两人干坐着,我嫌气氛太冷,就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秦绍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我觉得也是,他要知道什么事情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侦探调查调查我不就行了。

然后我忽然灵光一闪,心不断地沉下去。如果是两个月前,我可能会懵懂无知地坐在这里大快朵颐地吃着生日宴,但现在,我了解秦绍,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把我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有理由的。他昨天肯定发现了,他也许找人跟踪了我,知道我和谁在一起,我干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他从我嘴里得知了温啸天的名字,不难和昨天我跟踪的人对上号的。

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像那时放狼给我看一样,他很有可能拿温啸天来威胁我,更有可能拿我威胁他。

我紧张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秦绍挑着眉毛地看了我一眼:“你说的哪件事?是去医院看望小男生还是和旧情人共进餐啊?”

他果然都知道了。

我全身颤抖,想到秦绍通天的本事,说道:“你要对他不利?”

秦绍哈哈大笑,拍着手对我说道:“卢欣然,你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担心他的安危,真是一往情深啊。我得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吧。”

正这么说的时候,温啸天进来了,旁边依旧是冷艳高贵的Shelly。

第18章 第六章 重逢•伤(3)

温啸天看见我的时候,怔了一下,脸一下子黑下来了。但两人还是走了过来,安静地坐在我和秦绍的对面。

我想,没想到生日宴改成了鸿门宴。秦绍真是个禽兽,连刚回国的人都不放过。

我先发制人,拉着秦绍的衣袖轻轻地恳求:“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虽然很轻,可我知道温啸天听得见。但也没有办法,要是秦绍因为我而威胁他,我宁可先和他划清界限。事实上我们两人确实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有骗秦绍。

温啸天说了一声:“秦大哥,我回国都一个多月了,你才请我吃饭啊。”

我就在那刻傻得连舌头都冻住了。秦大哥?他们原本就认识?

秦绍说着:“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有些个人不太听话,做的事情也让我费心,哪像你啊,你爸老当益壮,你倒落得轻松。”

旁边Shelly用生硬的中文说:“他在美国,老跟我说,从小有一个疼他的邻居哥哥,今天终于见到了。您很帅。”

秦绍说:“得到这么美丽的小姐夸奖,看来我这张脸还拿得出手。你就是啸天电话里常提到的Shelly吧?”

他们三人一人一句地说着,仿佛我是空气一般。事实上,我觉得我要是空气就好了。

我在成为秦绍情妇的这两个月,一直在想,如果啸天知道了,如果啸天知道了……他是会鄙视厌恶离我而去,还是不由分说地救我于水火中?可是我总是往好的地方想。温啸天他不舍得让我陷在这样的泥潭里,如果他知道了,他只要来问我,我就把所有的原因告诉他,也许他了解了后,他就会重新接受我,帮助我,他会把伤害我的人打死也不一定。

我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可刚才,我明白了温啸天和秦绍很小就认识。秦绍一开始就知道温啸天是谁,那秦绍从看我傻乎乎地喊着“啸天救我”起,已经看了我好久的笑话了。而温啸天既然和秦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那他就知道秦绍已经结婚,也许早就知道我沦落成了现在这德行。即便不知道,今天一看也该明白了。刚才温啸天的脸臭成这样,是因为他立刻知晓了我今天是以哪种身份坐在这里,谁会喜欢承认自己的前女友成了朋友情妇的事实呢?

我想到这里时,觉得不仅是舌头冻住了,我全身都冻在了原地。秦绍做这个事情,几乎就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撒泼尿照照你自己”。而温啸天跟秦绍聊天的样子,像是当面扇着我耳光子。他们两个人都是狠角色,我一个都玩不起。

Shelly忽然拿筷子指着我说:“咦,is she the girl…”我今天出门之前化了点淡妆,比昨天那个鬼样子大概好了一点。或者Shelly刚才根本没怎么花时间来看过我,所以她到现在才认出我来。

温啸天打断了她:“你认错人了,Shelly。她不是。”

我看着温啸天,他一口口咬着一支芦笋。我心如死水,手却连筷子都拿不住。我想,他的意思是,他不准备认识我了。昨天我还是他大学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天我就成了陌生人。他连在秦绍面前承认认识我的勇气都没有。

秦绍这一招玩得好,真正的武林高手都知道攻击别人的命门。秦绍把我唯一的支撑摧毁了。我听见了我骨节“咔嚓”的断裂声。他轻易推倒了我唯一的寄托,剪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秦绍挖了个大陷阱,让我往里面跳,我把温啸天当做是来救我的恩人,我苦苦等了他七年,他终于出现,却在我身上盖了把土。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配合,左右开弓,终于要把我活埋了。

我是憎恨秦绍多一点,还是该憎恨温啸天多一点?

我谁也不恨。我谁也恨不起。他们都是机器人,有一颗用钛合金制成的心脏。我惹不起我也躲不起。我只能把自己也锻造成一颗钢铁做的心脏。

吃完饭,秦绍把我带回他的住所。到了卧室,秦绍把我甩在床上,我在光滑的丝绸缎子上滑出很远,脑子磕在床头柜上,应该很疼,可是我已经有钢铁做的心,一点都没感觉。

秦绍憎恶地看着我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想我即便是鬼样子,秦绍你还不是把我带回了你家?

秦绍恨恨地站在我对面,像是一个魔鬼:“你怎么还不去死?我盼着你死好多年了。”

我想秦绍真是厉害,认识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盼着我死倒是盼了这么多年,真是够惦记我的。本来我懒得说话,听他这么说,觉得对死这个事情我现在还挺感兴趣的,就抬着头问他:“我死了,你会把钱给我吗?我死之前,你把我的肾脏拿出来给我爸。我俩肾源刚好匹配。你要是能答应我,我立刻去死。”

秦绍扑过来卡住我脖子,扭曲的脸正对着我说道:“那你去死吧。”

我觉得这大概是他同意了的意思,我就闭上眼。呼吸越来越紧,身体越来越沉,脑子越来越模糊,我把所有的事情跟走马灯似的快速走了一遍,却觉得连那三年也没值得我好留恋了,我的人生活了三十年一无是处,我爹的病又有了着落,果然我可以闭眼了。

原来,生无可恋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本来都觉得已经可以一了百了了,秦绍忽然放开手,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蜷在那里却埋怨秦绍怎么可以反悔呢?他都是堂堂一介企业龙头的老大了,怎么能言而无信。

秦绍狰狞地看着我,说道:“杀了你脏了我的手。有本事你自杀去。”

他是个聪明人,即便在暴怒的情况下,也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我喘过气来,认真地盯着他说:“秦先生,您不是盼着我死盼了很多年了吗?那我如果自杀去,您可以按照刚才我们说好的那样,给我爸手术费吗?要是有来世,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他站在我前面,毒辣辣地看着我,真像一个盼着我死盼了多年的人。他眼里的戾气逼人,可我也无所害怕。

他说:“下辈子?你哪里会有下辈子?你会在地狱里永不超生。”

我忽然想笑,我本来偷偷在心里诅咒过秦绍在地狱里永不超生,现在他用同样的话送给我,可是我们俩要是都在地狱里永不超生了,我们俩得多相看生厌啊,都得卯足了劲往外投生吧?

我看着他,说:“秦先生,只要您给我爸钱,即便阎王要我超生了,我也拦着不让,保证按照您的要求来做。您不是捐了那么多的钱给A大吗?我也是A大的学生,您当捐款了吧。”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对一个视死如归的钢铁女侠来说,又有什么畏惧的?他真把我生吞活剥了,我也不害怕。

他又扑过来,不过这次他却开始撕我的衣服。本来今天穿得不多,他没两下就把我剥干净了。

他毫无章法地咬着我的脖子,又咬我的嘴,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道:“你想得美?你做的孽,哪能让你轻轻松松去死的?你得折磨够了才好去死。”

我想他肯定是看着我的脸又想起他的女朋友了。我想老天待我不公到这个程度,竟然还要让我替别人来受过。

可是,当我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甚至愿意替她来还罪。可能她是个像温啸天一样的人,和秦绍两人过了几年,然后把秦绍给踹了。我要也是男人,我也有可能找温啸天报仇,要是还不过瘾,还要找长得像温啸天一样的人报报仇也说不定。

所以秦绍怎么对待我,我都看淡了,大家都是疯子,凑在一起刚刚好。

我甚至在他咬我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停在半空,我慢慢地借力坐起来,迎上他的嘴唇。

我们就应该是相互取暖的。今晚我需要死亡或者类似于死亡一般的体验。怎么糟践我,都可以。我明白了那些影视剧本里,要死要活的青楼女子怎么在突然之间对恩客嬉皮笑脸,刻意迎逢。心里没有了希望,就会爱上声色犬马、日夜荒淫。

秦绍扳过我的头,问我:“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温啸天。”

我说:“我知道,你是秦绍。”

秦绍就这样盯着我,他大概没有想到,我是清醒地在迎合他。我连跟他做/爱都要吐的人,竟然在故意迎合他。

我说:“秦绍,让我们做/爱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吐了。让我吐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秦绍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把我的脸捧在半空,可能又在看的眼睛有没有说谎。可是我说的话比金子还真。

我不会吐了,我吐是因为我心里还有期待,现在所有的期待随着他一句“她不是”消散了。我以前一直坚信着,他要是在我身边,他舍不得我这么难过。自作多情莫过于此。真正发生时,他连伸手相助的起码礼仪都没有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么近距离地赤诚相见,我看他体格矫健而结实,皮肤光滑而细腻,一点都不像三十几岁的人。我误解了他,他的鼻子不是整的,纯天然地长在那里。摸上去没有任何开过刀垫过东西的样子。粗粗的眉毛也是真的,长长的睫毛也是真的,紧闭的嘴唇也是真的。不是像温啸天那么一个虚假的人。

我慢慢地摸上去,轻轻地说:“秦绍,你不是一直想驯服我吗?法国有本著名的读作叫《小王子》,里面的小王子遇到了一头狐狸。伤心的小王子邀请狐狸和它一起玩。狐狸拒绝了。狐狸说他需要被‘驯养’。小王子无法理解驯养的意思,狐狸说,驯养的意思就是——建立关系。 它说:‘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千万万的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就将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的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你听,这是多美的故事。所以,秦绍,你来驯养我吧。”

秦绍盯着我不说话。

我笑了,可能我从来没有跟秦绍说这么多话。我从来称他为秦先生,从来用“您”这个尊称,我从内心里恐惧他。可是我现在不怕他,尽管他的君王气质还在。

我碰上他的嘴唇,说:“你不敢吗?一个生无可恋的人,你怎么驯养?”

还在犹豫的秦绍听到我这句激将话,开始回应我的吻。我们像是两个重新认识的人,我带着绝望亲吻他,他带着征服欲回吻我。

他说:“叫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说:“秦绍。”

我挂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念:“秦绍、秦绍、秦绍。”

这一次我没有吐。秦绍终于在我的里面释放出来时,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如同涅槃重生。

我在感到温热液体时,脑子里早已想好了所有的计划。

既然我现在心里挂念的只有我爸的手术费,那么我要想尽办法从有钱人这里赚到钱。我激起秦绍的征服欲,让他信任我,平安度过这半年,也许能拿到比以前更多的钱。我拿到钱后去医院里捐完肾脏后,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我对自己说:“卢欣然,三十周岁生日快乐。”

第19章 第七章 取暖·和(1)

不要我的我不要,不爱我的我不爱,把灯关上连背影都不会存在。

——王菲《不爱我的我不爱》

我就这么在秦绍的别墅里住了下来。秦绍对我一直没有完全卸下心防。我知道商人城府都深,心机都重,随便放下不可能,所以我着急也没用。

我很少回学校,本来这学期已经没有必上的课程了。我想回学校辞了班主任的工作。刚回到学校,就让导师催着替他去开会。原来我导师把几个同事给惹着了,他担心期中的教职工会议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一再起纷争不好,到时候连学校的教授都没得做了,就让我代他参加。反正这种会议也不是要个人发言,都是形式主义的东西。

我想我们导师做人也够失败了,国内的媒介都对他非好感,现在同事对他非好感,以后还要有个自杀的学生给他的恶名上雪上添霜,只好先给他做点好事去参加了这个会议。

头发秃成地中海的教学主任在主席台上噼里啪啦地总结了一堆近期教学重点,基本上就是五五分,一半成绩,一半教训。跟以往参加的任何一个大型会议都差不离。我昏昏欲睡,本来还拿着一个本子记点东西回去好给导师一个交代,但话里话外实在找不到几句可圈可点的大实话,我戳着笔杆子打算早退得了。

不料教学主任话题一转,说:“最近啊,随着我们学校的实力加强,在海外的名气越来越响,很多有识之士都愿意到我们学校来展开工作。尤其是原来从我们学校毕业出去的学生,在国外学到了先进知识之后都希望回校任职。像今天我要介绍给大家的就是我校01届的学生,温啸天博士,以后他将加入我们的教职工队伍。”

前排有人站起来,对着我们鞠了个躬。我一看,竟然真是我认识的温啸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和米色开衫,戴了一副细腿眼镜。斯文败类的典型模样。

教学主任说:“温啸天博士毕业于芝加哥大学的海洋生态学,从下学期开始,将开设海洋生态学导论新课程,针对大学本科生开放。大家鼓掌欢迎。”

我倒有些惊讶,温啸天还谨守我们的承诺,他学海洋我学土地,合起来就是地球。那是我当时出的馊主意。没想到多年后,其它都变了,这两样倒是大家各做各地完成了。可是人都不在一块儿了,还拼凑什么地球啊?

温啸天真不错,事业和爱情双丰收两得意。他都读成归来了,我还在原地踏步。其实也可以早点毕业的,就是担心弄不到留校名额,所以一直拖着不毕业,等他回来。现在毕业不毕业都无所谓了。谁知道结局竟然是这样呢?

掌声四起,教导主任又补充说:“温博士今天要是有时间,可以去各个学院转转,趁着今天各学院都有人,先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大家也配合一下吧。”

我想,温啸天的背景真不是盖的。一毕业就能拿到A大教学资格,还能让教导主任亲自吩咐各方做好接待工作。我做过有钱人,有些猫腻在我这个年纪本来看不出来,但是因为经过起伏跌宕的人生,有些东西比同龄人要看得敏锐些。

我那时担心秦绍会对他不利,现在看来,两人实力也许旗鼓相当。

要是没有那句冷酷的“不认识”,可能我会找他去借钱。虽然无力还上,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的就是他了。所以我们连下辈子都错过了。

这真是一句令人伤感的结论。

下午我去导师的办公室,它在一个仿古建筑的房子里,红楼白墙旧窗格,推开窗,外面庭院深深,还有个破落的秋千。想起那句诗“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不由出去走了几步,在秋千那里坐了下来,勉强能当个佳人。

头上的闲云一朵朵飘着。我正对着闲云发呆,连温啸天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我以前识别他跟带自动定位系统似的,离远了还带警报。现在什么时候进来,我都感受不到了。看来七年,确实能改变不少东西。你看,连我都变了。

温啸天说:“卢欣然,我们谈谈吧。”

他的影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说:“有什么好谈的?”

温啸天说:“秦绍不是好惹的人。“

“你才是不好惹的人呢。你们全家都不好惹。”

“卢欣然,你好好跟我说话。”

“你他妈才要好好跟我说话呢。”

我站起来打算走人,那时候我多希望他好好跟我说话,但现在晚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女人心海底针,不知道吗?

温啸天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卢欣然,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我回过头看他:“我怎么不清醒了?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我现在做的事情。”

温啸天说:“这不是你。”

我看着他想笑,泪水都快要笑出来了:“温啸天,你都说不认识我了,你凭什么说这不是我啊?这就是我。我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活得滋润着呢。我看你也过得不错。我都忘了恭喜你,终于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

温啸天说:“然然,你好好跟我说话。你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然然”是温啸天叫我的专属名字,我以前觉得“然然”叫起来特别地腻人,像是掺了蜜一样,卷着舌头发出来的音,带着股吴侬软语的味道,尤其是温啸天发出来,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节。他一叫我,我都会醉倒。

我说:“然然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叫卢欣然。”

温啸天说:“你就这么恨我?”

我说:“那你还指望我还爱你不成?你在乎吗?我死了你都不在乎吧?”

“至少你还没有死!”

我愣在原地,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多的话,还是被这句话镇住了。

至少你还没有死。意思应该是,等你死了再说吧。你这样的人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你现在没死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我竟不知道温啸天已经刻薄到这个程度。秦绍要我死,温啸天也要我死。我只觉得秋风如冰窟里的寒冰般让人哆嗦。

我说:“温啸天,我会死的。不牢你费心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明白?我怎么明白?你无端离开了七年,回来告诉我,我会明白的,敢问我拿什么来明白?

我掰开他的手:“你放开。”

温啸天执着地说:“离开秦绍吧。”

我说:“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