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一件案子,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杜成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暗淡,“我能不能撑到林国栋归案还不好说。所以,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没关系。老纪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年,不是也快水落石出了?”魏炯转身望向杜成,脸上的笑容既温和又坚定,“你们能做到的,我也能。”

岳筱慧在门上敲了敲,听到纪乾坤答了一声“进来”,就推开门进去。

纪乾坤坐在小木桌旁,正在翻看着一沓资料,冲岳筱慧露出一个微笑,同时向她身后看看。

“魏炯没来?”

“我还以为他在你这里呢。”岳筱慧扬扬手机,“这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接电话。”

她脱下外套,连同双肩背包都放在床上,凑到纪乾坤身边:“你看什么呢?”

刚一靠近他,一股浓重的油味儿就蹿入鼻孔。岳筱慧皱皱眉头,伸手在鼻子前面呼扇着。

“老纪,你有几天没洗头发了?”

“哦?”纪乾坤伸手抓抓头发,表情尴尬,“这几天也没心思捯饬自己嘛。”

岳筱慧打量着纪乾坤。老人和初见时大不一样,过去整齐地梳向脑后的花白头发如今变得油腻又蓬乱,脸庞消瘦,双颊塌陷,粗硬的胡楂遍布下颌。身上的衬衫和羊毛衣也污渍斑斑,完全是一个邋邋遢遢的老头形象。

岳筱慧走向衣柜,翻出一套干净的内衣裤,甩在纪乾坤身上:“换掉。”

纪乾坤惊讶地瞪大眼睛:“现在?就在这里?”

“对啊。”

“不行!”纪乾坤干脆利落地拒绝,“你是个小姑娘…”

“你少废话吧。”岳筱慧不耐烦了,抢上前去,不由分说就脱掉纪乾坤的羊毛衣,“你比我爸岁数还大呢,我都帮他洗过澡。”

纪乾坤的头卡在毛衣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用你来,让张海生帮我…”

话音未落,岳筱慧已经脱掉他的衬衫,又蹲下身子,掀开毛毯,拽掉了棉裤。

老人身上只剩下衬衣衬裤,坚决不同意岳筱慧再动手了。

“你先出去!”纪乾坤的脸涨得通红,“我换好了你再进来!”

岳筱慧忍住笑,瞪起眼睛吓唬他:“必须换啊—你都馊了!”说罢,就拉开门躲了出去。

来到走廊里,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整洁、斯文如老纪者,如今也变得不修边幅。经过近二十年的等待,他终于有机会接近妻子被杀一案的真相。对现在的纪乾坤而言,只有这件事能让他全身心投入吧。他的不顾一切,让人敬重,更让人同情,也让岳筱慧坚定要帮他查清此案的决心。

足足十五分钟后,岳筱慧才听到纪乾坤在房间里的呼唤:“行了,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看见纪乾坤已经换上了那套红色的衬衣、衬裤,正拘谨地坐在轮椅里,似乎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这就对了嘛。”岳筱慧看看满头汗水的纪乾坤,看起来,更换内衣让他费了不少气力。她拿起毛巾递给他,又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毛衣和棉裤。

纪乾坤一手擦汗,一手试图把换下来的内裤藏在脏衣服里。岳筱慧又好气又好笑,她夺过那几件脏衣,卷成一个团,扔进洗面盆里,又帮他换上毛衣和棉裤。

做完这一切,她拎起暖水瓶,端着洗衣盆向外走去。纪乾坤见状,又大叫起来。

“你别洗啊,送到洗衣房就行。”

岳筱慧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知道啦”,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她端着半盆冷水和一瓶开水。

纪乾坤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疑惑,还不如说是惊恐:“你又要干吗?”

“洗头发啊。”岳筱慧轻描淡写地答道。她调好水温,用一条毛巾围在纪乾坤的脖子上,先掬一捧温水把他的头发打湿,随后就把洗发水挤在手心里,在纪乾坤的头发上揉搓起来。

最初,纪乾坤显得非常紧张,全身僵直地坐在轮椅上。然而,随着岳筱慧轻柔的动作,他渐渐放松下来,老老实实地任由岳筱慧摆布着。最后,他半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起来。

甩掉泡沫,冲洗。油腻蓬乱的头发很快就变得洁净服帖。岳筱慧用毛巾把纪乾坤的头发擦干,又梳得整整齐齐。纪乾坤用剩余的热水洗了把脸,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你看,这样多好。”岳筱慧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着纪乾坤。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岳筱慧满不在乎地甩甩头发,又把视线落在纪乾坤布满胡楂的下颌上。

见她挽起刚刚放下的袖子,纪乾坤立刻意识到岳筱慧的意图,急忙说道:“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女孩已经拎起暖水瓶又出门了。

几分钟后,纪乾坤仰着头,脸上盖着一条热毛巾,舒舒服服地半躺在轮椅上。岳筱慧一边搅拌着剃须膏,一边打量着一把老式剃须刀。

“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用这玩意儿。”

“电动的用不惯。”纪乾坤的脸蒙在毛巾下面,声音慵懒,似乎快睡着了,“还得经常换电池。”

“挺酷的嘛。”岳筱慧打开剃刀。刀身寒光闪闪,看起来保养得很精细。她把拇指按在刀刃上试了试,很锋利。

岳筱慧掀开纪乾坤脸上的毛巾,老人微微睁开眼睛,面庞变得红润潮湿,还散发着蒸汽。她摸摸纪乾坤柔软的下巴,把剃须膏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脸上。

刀锋滑过皮肤的时候,有切断胡须的细微的咔嚓声。然而,剃刀经过的地方,都变得光滑整洁。岳筱慧半跪在纪乾坤的身边,仔细地在他的脸上操作着,不时用纸巾擦净沾满剃须膏和胡楂的剃刀。

纪乾坤一动不动地坐着,感受着剃刀的锋利和女孩手指温柔的触觉。

“筱慧。”

“嗯?”

“你刚才说帮爸爸洗澡?”

“是啊。”

“他也…行动不便吗?”

“那倒不是。”岳筱慧笑了笑,“他酗酒,经常醉得不省人事。”

“那,你妈妈为什么不…”

“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岳筱慧全神贯注地盯着纪乾坤下巴上的胡楂,“家里只有我和爸爸。”

纪乾坤“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片刻,岳筱慧感到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慢慢摩挲着。

女孩全身颤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稍有变形,顿时,一个小小的伤口出现在纪乾坤的下巴上。

“哎哟!”岳筱慧急忙放下剃刀,拿起一张面巾纸按在伤口上,“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纪乾坤摇摇头,他对着镜子看看下巴,破口不大,血很快就止住了,“你继续。”

“我可不敢了。”岳筱慧却显得歉意满满,“回头再把你割伤了。”

“小意思,用这种剃刀,割伤是常有的事儿。”纪乾坤拿起剃刀,把刀柄递向她,“我信得过你。”

岳筱慧犹疑着接过剃刀,又看了看纪乾坤。老人冲他笑了笑,半仰起头,闭上眼睛。

女孩蹲下身子,重新把剃刀按在纪乾坤的下巴上。

很快,纪乾坤的脸颊变得光滑洁净。岳筱慧也恢复了信心,开始清理他脖子上的胡楂。手按在已经松弛的皮肤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颈动脉在有力地律动着。刮到咽喉处的时候,岳筱慧不敢分神,盯着剃刀缓缓划过喉结。泛着青白色的皮肤慢慢鼓起一层鸡皮疙瘩,纪乾坤的呼吸平稳,气息均匀,两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

终于,老人的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脸上的表情心满意足。

“真舒服啊。”

岳筱慧一边清洗剃刀,一边看着他:“我的手艺太差了。”

“很不错了。”纪乾坤看看下巴上的伤口,“过去我妻子也吵着要给我刮胡子,因为她觉得很好玩—最后我的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创可贴。”

“哈哈。”岳筱慧笑出了声,“是挺好玩的。”

她把毛巾扔进洗面盆里,端到水房里清洗干净。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纪乾坤点燃了一支烟,坐在窗前发愣。

老人洗了头脸,刮了胡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上去面貌大变。只是脸上的落寞表情犹在,似乎还更深沉了些。

岳筱慧知道他又想起妻子,就拉过一把椅子,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纪乾坤吸完一支烟,又点燃了一支。越来越浓重的烟气环绕在他的身边。良久,从那烟气中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筱慧。”

“嗯。”

“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岳筱慧想起杜成和她及魏炯的约定,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把林国栋的事告诉纪乾坤。

“我们和杜警官按照许明良妈妈提供的名单调查了几个人。有的基本可以排除,有的还在继续调查。”岳筱慧拍拍他的膝盖,“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可以完全信任杜警官。”

她想起杜成伏在餐桌上竭力对抗疼痛时的样子:“也许,他比你还渴望早日找出凶手。”

“嗯,这一点我不怀疑。”纪乾坤低下头,笑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见见他。我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带走了我妻子。”

是啊,什么样的一个人,在1992年10月27日晚带走了我妈妈。

岳筱慧的情绪骤然低落,她拿起窗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纪乾坤只是愣了一下,就默默地把装着烟头的罐头盒推过去。

一个女孩,一个老人,坐在窗边,对着铅灰色的天空一言不发地吸烟。

岳筱慧突然觉得很嫉妒纪乾坤。尽管他还浑然不觉,但是在杜成和魏炯他们的努力下,凶手已经渐渐显露出自己的轮廓。相反,她原本感觉已经接近了1992年10月27日的深夜,在香水这条线索中断后,她又重返2014年。虽然还不知道杜成在精神病院的调查结果,然而岳筱慧相信,纪乾坤和杜成的心愿达成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我呢?

没有动机。没有痕迹。留下的只是一个影子、相同的黑色塑胶袋和黄色胶带以及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妈妈。

岳筱慧对妈妈的印象并不深,也谈不上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是,她的离去,仍然在生活中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口。

摆在五斗柜上的遗照,终日泡在酒杯里的父亲,放在书包里的蔬菜和酱油瓶,炒菜时被烫出的水疱,以及独自处理月经初潮时的恐惧和慌乱。

她和父亲的生活,被摧毁于1992年10月27日深夜。

所以,要找到他,认识他,了解他,让他说出理由和过程。让那个日日夜夜飘荡在城市上空的灵魂得以安息。让那个被粗暴撕开的伤口得以愈合。让她和父亲不再耿耿于怀,各自平心静气地面对余下的人生。

岳筱慧把烟头丢进罐头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才二十三岁,你等着吧,我会找到你。

她甩甩头发,扭过头,恰好遇到纪乾坤温和的目光。

突然,岳筱慧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刚才在自己的头发上摩挲的感觉。

温暖,又危险。

第二十六章 机会

“他连这个都学会了?”

杜成放下刚刚凑到嘴边的水杯,吃惊地瞪着张震梁。

“ATM机、电脑、手机、上网—都学会了。”张震梁合上记事本,靠坐在椅子上,“这王八蛋的学习能力太他妈强了。”

杜成想了想:“人际交往呢?”

“基本上可以说深居简出。”张震梁指指桌上的药片,“你先把药吃了—除了购物,基本不外出。不过,他好像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翻译公司。”

杜成点点头,捏起药片,喝水,吞下,然后握着半空的水杯思考了一会儿。

“震梁,从现有的技术手段来看,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吗?”

“你真觉得林国栋就是凶手?”张震梁拿过杜成手里的杯子,续满热水。

“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八九不离十。”张震梁沉吟了一下,“从你外调的情况来看,动机什么的都符合。而且,你那天在局里和马健大吵,从他的反应来看,如果不是心里有鬼,马健不会那么轻易服软的。”

“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证据啊。”

“难。”张震梁撇撇嘴,“当年的物证倒是还留着,可惜没有一样是和他有关的。”

“是啊,要查的东西还有很多。”杜成盯着手里的水杯,“他用过的车、强奸分尸的地点、凶器…”

“车和凶器都不可能落实了。”张震梁的语气无奈,“我调查过,林国栋自入院前都没买过车。如果他作案时使用的车辆是借的,没可能还有痕迹留在上面。至于凶器,就更不用说了,找到的概率几乎等于零。”

“他的房子呢?”

“这个我也想过。1990年至1992年,林国栋的妈妈和一个唐姓老人交往密切,算是半同居在一起,只是偶尔回家住。所以,在那段时间,林国栋等于独居。”

“那他强奸、杀人、分尸的现场很可能就在自己家啊。”杜成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二十多年了,就算他家没有重新装修过,估计也找不到什么了。”

“是啊。”张震梁闷闷地答道。

“他妈的!”杜成突然狠狠地捶了一下病床,“骆少华肯定知道真相!”

“但是他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张震梁想了想,“骆少华当年肯定查出林国栋是凶手,但是抓了他,随后自己和马健就会被追究错案的责任。所以他选择把林国栋送入精神病院。如果这件事败露,就算过了徇私枉法罪的追诉时效,他这后半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不过,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健,马健又去调查林国栋的资料。”杜成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两个家伙也许会对他采取行动。”

“而且肯定不会通过正当手段。”张震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们都退休了。而且,明着来,搞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处境比咱们还被动。”

说罢,张震梁四处看看,凑到杜成身边,小声问道:“师父,你说,那个林国栋还会杀人吗?”

杜成没有立刻回答。从林国栋目前的表现来看,他正在积极地适应着出院后的新生活,而且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看不出打算重新作恶的迹象。不过,一旦遇到刺激他唤醒心中恶魔的诱因,比如香水…杜成的思维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张震梁的真正用意所在。

“你的意思是?”杜成扭头看看张震梁,眉头渐渐皱起。

“师父,我知道身为警察不该这么说,但是…”张震梁回望着杜成,表情复杂,“也许那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骆少华关掉淋浴花洒,一边用手拢起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再次在浴池里扫视了一圈—还是不见马健的踪影。

他心中暗自奇怪,这家伙搞什么鬼?

今早,一个陌生的号码拨通了金凤的手机。她接听后,对方却要和骆少华通话。一头雾水的骆少华接过电话,才发现那个熟悉的声音来自马健。随后,他就要求骆少华在这家浴池和他见面。

骆少华返回男宾部,接过服务生递过的浴服,准备打开更衣箱,给马健打个电话。刚取下手腕上的钥匙,他就发现自己的更衣箱上插着一张小纸条。打开来,上面是马健的字迹:休息区,玉石浴房。

休息区共有四间玉石浴房。每间浴房里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浴客。骆少华逐一查看,走到第四间的时候,仍然没看到马健。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躺在门边的一个浴客突然抬起脚轻轻地绊了他一下。

骆少华一个趔趄,刚要发作,就看见这个浴客摘下盖在头上的毛巾—马健的脸露了出来。

“你这是…”

马健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从玉石卧榻上爬起来,径直走向浴房里的一个小隔间。

浴房里足有40度,而这个空无一人的隔间里的温度要低得多。满身是汗的骆少华一走进去,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马你这是搞什么啊?”

马健小心地关上隔间的门,转身问道:“有人跟着你吗?”

“跟着我?”骆少华有些莫名其妙,“谁跟着我?”

“当然是自己人。”马健哼了一声,“你早就被杜成盯上了,还没察觉?”

“杜成?”骆少华皱皱眉头,随即就面色大变,“他知道了?”

“嗯。”马健阴着脸点点头,“他已经查到林国栋了。”

“靠!”骆少华把毛巾狠狠地砸向木质墙壁,“这小子真他妈行!”

他双手叉腰,站着喘了一阵粗气,低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杜成掌握的情况不会比我们多。”马健沉吟了一下,“就算他查到林国栋,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他会告发我们吗?”

“不会。”马健冷笑一声,摇摇头,“除非他能证明林国栋是凶手。”

骆少华想了想,觉得马健的判断是准确的。追究当年错案的责任,前提是林国栋被确认有罪。没有证据,仅凭杜成的口头指控,任由谁都不会相信他。不过,这也意味着余生的每一天都要在提心吊胆中过日子。除非…

“老马,”骆少华慢慢地开口,“你去看过杜成吗?”

“没有,只是托张震梁送了点儿钱过去。听说他…”

马健突然转身看向骆少华,已经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

“少华,你他妈想什么呢?”马健一脸怒意,“好歹成子过去还是咱们的兄弟!”

“不是,我不是盼着他死。”骆少华急忙解释,“我只是…唉,我已经拉你下水了,我不能…”

“别说了!”马健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就算成子不在了,他那个徒弟张震梁难保不会追查下去。”

骆少华捂着脸,跌坐在长椅上,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他长叹一声,哆哆嗦嗦地说道:“老马,要不我把证据交出来吧,林国栋当年的借车记录和那块遮阳板还在我家里。我问过,DNA应该还验得出来,在他的口供上再下点儿功夫,证据应该够…”

“你他妈疯了吗?”马健瞪起眼睛,“就算你不用蹲监狱,难道连脸都不要了?咱们干了一辈子刑警,除了荣誉,还能他妈为了什么?”

“那怎么办?!”骆少华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难道我就看着林国栋继续杀人?难道我就每天提心吊胆地等着这件事曝光?”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马健忽然恢复了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