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她要做好准备。

位置共享已经结束。

魏炯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就在刚才,他失去了岳筱慧的位置。

出租车一个急刹。魏炯的头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他顾不得揉揉痛处,转身问道:“为什么停车?开进去!”

“到了。黑山路102巷。”司机指指路边的街牌,“这是单行线,开不进去。”

小巷且黑且长,岳筱慧结束位置共享前,就在这条小巷里向西前行。早一分钟找到她,她就多一分生还的可能。

“开进去!”魏炯急切地说道,“我给你加钱。”

“不是钱的事儿。”司机已经抬起空驶灯,计价器吱吱嘎嘎地打印着发票,“分扣没了我怎么干活啊?”

魏炯不愿再跟他废话,扔下一张百元大钞,跳下车向小巷内奔去。

雨还在下,并且越来越大。魏炯跑出几十米后,就已经满头满脸都是雨水。他打量着两侧的民居,加快了脚步。

这里不可能是林国栋下手的地方,他们应该在小巷中的更深处。

这时,一辆汽车迎面开来。魏炯的眼前都是炫目的灯光。他拼命睁大眼睛,竭力想看清车型和乘客的模样。如果那是杜成驾驶的老式帕拉丁越野车,而安然无恙的岳筱慧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那该多好。

一辆大众途观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同时,地面上的一样东西被搅动的气流吹得哗啦作响。

失望至极的魏炯心里一动,他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那样东西。

那是一只普通的塑料购物袋,里面装着几样物品。魏炯捡起塑料袋,打开来,发现那是一盒苏打饼干、一瓶可乐和两包面巾纸。再翻下去,袋子底部还有一盒香烟。

五毫克焦油含量的中南海香烟。

魏炯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正是岳筱慧喜欢的香烟牌子。如果这购物袋的确属于岳筱慧,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其一,她的确经过这条巷子;其二,她遭遇到了某种突发情况。

换句话说,她就在这里被林国栋劫持了。

魏炯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这条巷子并不适合作案,岳筱慧一定被劫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从时间来推断,他们应该距离此处不远。

他丢下购物袋,向小巷尽头全力奔跑起来。

几分钟后,魏炯已经冲出了黑山路102巷,在他面前正是松山路。看着宽阔的马路以及零星经过的车辆,魏炯需要再次做出选择。

万一她被林国栋劫持上了出租车呢?

魏炯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杜成的电话。

“喂,我马上到了。”电话刚一接通,杜成焦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在哪里?”

“我就在巷子口,没看到他们。”魏炯几乎吼起来,“你不是能给岳筱慧的手机定位吗?”

“没看到他们?”杜成更急了,“定位信息显示她就在102巷和松山路的交会处啊。”

交会处?

魏炯举着手机,原地四处张望着。交通银行。中国移动营业厅。喜来顺海鲜馆。松山路小学…

一栋黑洞洞的大厦矗立在眼前,仿佛一头蹲伏在雨中的庞大怪兽。

“有一栋楼,没完工那种。”魏炯冲着话筒喊道,“我先上去,你快点儿!”

说罢,他就挂断电话,咬咬牙,向那头巨兽跑去。

走到7楼的时候,女孩听到身后的林国栋低声说道:“停下,往里走。”

女孩顺从地转身,走向斜前方的一大片空地。这栋大厦的建筑用途应该是写字楼,空间比普通的民宅要大得多。只不过,因为正处在停工待建的状态中,墙壁和地面都是粗糙的水泥。冷风夹着雨水,从应该安装落地窗的巨大空洞中吹进来。楼外的城市夜景一览无余。

林国栋在空地上扫视一圈,指指被遗弃在墙角的一张木凳:“把它拿过来。”

女孩照做。木凳是施工所用,由木板简单拼制而成,看上去更像一个木架,上面布满了已经干涸的水泥。

林国栋把刀子指向女孩:“脱掉上衣,快!”

女孩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慢慢地卸下书包,小心地放置在地面上,让肩带上的网格对准木凳。随后,她脱掉羽绒服,拿在手里。

“铺在木凳上。”

女孩显得有些畏缩,揪着衣角不松手。林国栋上前一步,抢过羽绒服,马马虎虎地摊开在木凳上。

“躺上去!”

女孩开始向后退,脸上恐惧的表情更甚。

“不…”

林国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木凳前,托背搬腿,把女孩平放在木凳上。女孩的双手护在胸前,两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不停地挣扎着。

林国栋已经气喘如牛,双眼通红。他把刀子抵在女孩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女孩小小地尖叫了一声,随即就全身僵直,不动了。

林国栋半伏在女孩身上,拉开女孩上身的暗红色卫衣,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袖T恤。他看着那剧烈起伏的高耸胸部,把脸贴了上去。

顿时,那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孔,直冲脑门。

甜蜜的味道。背叛的味道。情欲勃发的味道。无情杀戮的味道。

林国栋湿热的气息喷在女孩的脖子上。在那一瞬间,女孩心中越来越强的恐惧冲到了顶点。那根在脑海里的弦“嘣”的一声骤然断掉。一直支撑着她的勇气与信念也彻底坍塌。所有的决心、谋划都通通被她抛开。她只知道,自己身上这个男人强奸、杀死了四个女人。而她的结局,将和那些女人一模一样。

魏炯,你在哪里?

杜成,你在哪里?

女孩的全部思维都被恐惧占据。她蜷起双腿,拼死推开林国栋,同时绝望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距离102巷和松山路交会处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杜成就看到了魏炯所说的那栋大厦。看上去,那是一栋冬季停工,待春季再建的写字楼。外墙装饰尚未进行,整个大厦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泥盒子。那些没有玻璃的窗户里都漆黑一片。杜成手握方向盘,一边寻找着停车的位置,一边快速打量着那些黑洞洞的窗口,试图发现些许亮光。

大厦被一堵简陋的红砖墙包围着,靠近松山路的一侧有一个缺口,想必是平时工人及车辆进出的地方。杜成把车开过去,同时伸手去拿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挎包。突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耀眼的光芒,其中,一个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随即,他就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向右侧飞去,同时,巨大的撞击声在耳边响起。

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让他几乎扭断了脖子,大脑也在那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在颈椎的剧烈疼痛中,杜成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有一辆车从左侧狠狠地撞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一辆本田CRV的车头正牢牢地顶在帕拉丁越野车的左侧。发动机还在轰鸣,自己的车正被对方一点点撞向右侧的墙壁。终于,帕拉丁越野车被挤到墙边,再也无法移动了。

杜成被撞得头晕眼花,又惊又怒。本田CRV驾驶座上的气囊已经弹开,看不到驾驶员的样子。但是,杜成觉得这辆车看起来很眼熟,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本田CRV的前机盖已经变了形,大团蒸汽从缝隙中冒出来。忽然,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晃着走下来,边走边揉着脖子。

杜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个人是马健。

杜成顿时意识到对方的意图:他一定也知道林国栋正在这栋楼里,刚才的撞击就是要把自己困在车内。而马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想而知。

刹那间,各种情绪涌上杜成的心头。恐惧、愤怒、担忧、仇恨。这让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怔怔地看着马健,同时发出困兽般的吼叫。

马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抽出一根伸缩警棍,转身向大厦跑去。

他的快速行动让杜成回过神来。他本能地去推动车门,发现在本田CRV的顶撞下,车门压根打不开。他又转身望向副驾驶座,看到车窗外那堵砖墙后,立刻就放弃了从右侧下车的想法。

杜成解开安全带,手脚并用爬到后座上,伸手去开后车门。车门虽然打开了,但仅仅是一条缝隙而已。马健选择的撞击部位非常准确,使本田CRV的车头顶在了前后车门之间。杜成想打开车门脱身绝无可能。

“操!”

杜成大怒。他仰倒在后座上,抬起双脚,向后侧车窗狠狠地踹去。

刚一冲进大厦,魏炯就被脚下的瓦砾绊倒了。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感到膝盖和手肘都在钻心地疼痛。他顾不得查看伤势,草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就沿着水泥阶梯向楼上跑去。

二层没有人。三层没有人。

魏炯跑得气喘如牛。然而,在他四周毫无声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难道自己找错了地方,抑或岳筱慧已经被害了?

四层同样没有人。

他再也跑不动了,弯下腰,手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经过一晚的奔波,加之精神高度紧张,魏炯的体力已经被彻底透支。他环视着周围,借助楼外街灯的微弱光线,只能分辨出空旷的大厅和那些黑洞洞的门口。

你在哪儿?

待气息稍稍平和之后,耳边的声响也清晰起来。忽然,他听到头顶传来微弱的厮打和呼救声。魏炯一下子屏住呼吸,整个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是岳筱慧的声音。

他的身上顿时来了力气,拔腿就向楼上跑去。

她在!

她还活着!

跑过缓台的时候,魏炯的余光瞥到墙角处的一根钢筋,随手操起来。没想到一拉之下,手上感到十分沉重,再一看,钢筋的另一头还带着一块水泥。他无心再去寻找更称手的武器,拖着这根钢筋向楼上跑去。

女孩的拼死挣扎让林国栋感到些许意外。原以为自己可以随意玩弄这个被吓坏的女孩,然而,他现在不得不想尽办法制服她。实际上,林国栋并不习惯用刀子,他曾经只用它来切割那些死去的女人的身体。所以,在两个人的撕扯中,女孩的身体被多处划伤,黏腻的血沾在林国栋手上、脸上,让他觉得越来越焦躁。

狂怒之下,杀心顿起。林国栋的手触到了女孩的长发,随即就牢牢挽住,用力向下拽去。女孩的头被拽得偏向一旁,露出了白皙颀长的脖子。

好吧,即使鲜血喷涌,这也是一具有吸引力的躯体,完全可以满足自己。

林国栋举起刀…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遥远却清晰。

“住手!”

林国栋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识地扭过头,向楼梯口望去。然而,那里并无人影,只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扑通、扑通”的有规律的撞击声。

林国栋和女孩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7楼的入口。在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出他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半佝偻着身体,手里还拖着一根钢筋。

“林国栋…”男孩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息,断断续续的,“你…你放开她!”

男孩向前一步,手中的钢筋拖在地上,钢筋一头包裹的水泥块和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放开她!”

林国栋突然觉得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孩又走近一步,他的轮廓也越发清晰。满是汗水和雨水的脸上,一双燃烧着愤怒和警惕的眼睛闪闪发亮。

“魏炯…”女孩又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向他呼救,“快救救我!”

男孩咬咬牙,试图举起钢筋,然而,硕大的水泥块只是离开地面几厘米,又重重地落下。筋疲力尽的男孩再次尝试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一只手推开了他。

一个更为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魏炯的身边。魏炯以为是杜成赶到了,可是,抬头望去,却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花白头发。皱纹横生的方正脸庞。男子的嘴角紧抿,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国栋,嘴里命令着魏炯:“走开!”

突如其来的对峙局面让林国栋方寸大乱。他本能地拽住女孩,把刀尖抵在她的脖子上,慢慢向后退去。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魏炯顿时急了。他已经适应了大厅里的昏暗光线,同时也发现了岳筱慧身上的斑斑血迹。

“你别胡来!放开她!”

男子的视线从林国栋身上转移到女孩的脖子上,在已经刺入皮肤的刀尖上停留了几秒,突然笑了笑。

“你这孩子,胆子还挺大的。”

他向前一步,站到光线相对明亮的地方。林国栋看清了他的脸,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嗯?”男子半抬起手,又用力向下一甩,一根伸缩警棍出现在他手里,“林国栋。”

话音未落,男子已经扑了上去,警棍高高扬起。

“你别过来,我…”林国栋大惊,手上再用力,刀尖刺入女孩的脖子。可是男子对他的威胁和女孩的痛叫完全不为所动,眨眼间,已经冲到了林国栋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警棍已经划破空气,呼啸着劈了下来。林国栋下意识地闪躲,警棍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膀上。

在一阵剧痛中,林国栋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女孩并不是偶尔遇到的猎物,而是一个诱饵,即将被捕食的,恰恰是林国栋本人。而且,他认出那个男子正是当年侦办许明良案的警察之一。那么,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救出这个女孩,而是置自己于死地!

电光火石的瞬间,警棍再次劈头砸来。

林国栋竭力躲在女孩的身后,连连后退。男子似乎完全不顾忌是否会误伤到女孩,仍然找准各种角度猛击林国栋的头部。在女孩的尖叫和身上接连不断传来的巨大痛楚中,林国栋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血已经从头上流下来,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闪躲间,林国栋的另一只眼睛忽然感到了明亮的光线,同时,冷风一阵阵吹在脸上。

他们已经缠斗到了窗边。

顿时,深刻的绝望激发了求生的本能。女孩已经起不到任何掩体的作用,相反是个累赘。既然你想让我死,索性大家就一起死。你有警棍,我有尖刀。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林国栋大吼一声,在女孩的肩膀上猛推一把。女孩的身体立时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之后,右脚绊在窗边不足二十厘米高的水泥台上,整个人向窗外的夜空中危险地倾斜过去。

刹那间,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被定格了一般。

男子的手举在半空,通体乌黑的警棍蓄势待发。他的头扭向窗外,双眼圆睁,嘴巴大张…

魏炯一脸惊恐,上身前倾,双腿紧绷,右手向前伸出…

女孩半仰着头,长发在夜色的幕布上纷乱飞舞。她的双手在眼前徒劳地抓扯着,似乎想拽住什么东西。因为她知道,在她身后,就是巨大的虚空和二十几米的高度。

时间恢复了流动。

女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从窗口摔了出去。

男子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双腿上—他扔掉警棍,转身扑向窗口。

女孩的长发已经消失在窗口,眼前只剩下一只在挥舞的手。男子脚下用力猛蹬,整个人横着飞过去。同时,他的右手竭力伸向那只手。

在捏到手腕的那一刻,男子本能地合拢五指,牢牢地抓住了那只纤细的手。随即,他就感到胸口传来强烈的痛感—他的上身狠狠地撞在了窗口的水泥台上。

一抓到手,男子也扑倒在窗边。他迅速张开双腿,拼力用鞋尖钩住粗糙的水泥地面。尽管如此,他仍然被拖出了半米左右的距离,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水泥台上。

但是,他抓住了那个坠楼的女孩!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魏炯却不知道岳筱慧是否已经摔了下去。他竭尽全力向窗口跑去,眼前只有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和窗外被街灯点缀的夜空。突然,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飞舞的黑影。随即,他就感到额角遭到重重一击。

在木板碎裂的声音和猛然袭来的眩晕中,魏炯仰面摔倒,嘴里充满了咸腥味道。

抛掷木凳的动作似乎消耗了林国栋的全部气力。他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直起身,嘿嘿地笑起来。

他本来想和对方来个决一死战。没想到的是,这个愚蠢的警察竟然先跑去救那个坠楼的女孩。现在,他和女孩都在窗口动弹不得,那个男孩也被砸倒在地—局面已经在林国栋控制之下了。接下来,只要挨个解决掉他们就好。

满脸是血的林国栋握紧尖刀,一步步向趴伏在窗口的男子走去。在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里,寒光毕现。

林国栋的笑声和身后沙沙的脚步声让男子回过神来。他很清楚自己的全身都暴露在对方的刀子之下。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任何动作都可能导致自己和女孩都摔下楼去。

时间紧迫,选择却只有两个:其一,尽快把女孩拉上来,一旦她安全,自己对付林国栋绰绰有余;其二…

悬吊在半空中的女孩摇摇欲坠。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地向上拉扯着男子的衣袖。她不敢向下看,更不敢想象那二十几米下的地面有多么坚硬。

她的右手腕被男子牢牢抓住。女孩的双腿在空中踢打、扭动着,同时竭力把左手也伸过去,试图让自己更加安全。

在她的上方,能看到男子探出的半个身子和涨得通红的脸。男子把左手也伸下来,想去抓住女孩的手。然而,双方的手指碰到了几次,却始终无法紧握。

突然,一直在空中扭动的女孩停下了。她的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斜后方。

“快!快点儿!”女孩又挣扎起来,“他…他在你身后!”

“闭嘴!”男子心知不妙,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左手仍然竭力去抓女孩的手。

女孩已经恐惧到无以复加,她眼睁睁地看着林国栋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还在努力的男子,高高地挥起了手中的尖刀。

一道炫目的寒光之后,男子的身体忽然向下一顿。随即,他的眼睛就睁大了,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起来。

“放手啊!”女孩终于喊出了声,“你快放手!”

那是第二个选择。但是,他不能。

男子直直地看着女孩,面庞已经开始扭曲。他挪动左手,移到女孩的右手腕上,死死地握住。

又是一道寒光。

刀尖刺到骨骼的碎裂声响在夜空中分外清晰。林国栋看看只刺入半截的刀子,似乎对自己很不满。他试图拔出刀子,然而,被碎骨卡住的刀子却难以撼动。他想了想,用双手按住刀柄,用力向下压去。

每压动一次,男子的身体就会颤抖一下。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用双手把女孩的手腕牢牢地固定在窗口。只是,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女孩被悬吊在空中。她已经无力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男人逐渐空洞的双眼。忽然,几滴湿热又黏稠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同时,她看到大股鲜血从男人身下涌出,沿着他的胸部和水泥台之间的缝隙流淌下来。

“放手啊,你快放手啊。”女孩哭出了声,无力地摇动着那双如铁钳般的大手,“你不要死,放手啊…”

男子已经不能思考,他看着女孩哭泣的脸,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你,不能摔下去。

然而,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意识也随着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逐渐离自己远去。他把剩余不多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上,同时,鼓起最后一股气息,大喊一声:“成子—”

已经爬到4楼的杜成浑身一震,他抬眼看了看楼上,脸色变得惨白。随即,他就拔腿向上跑去。

魏炯勉强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还在旋转着。几秒钟后,视线重新聚焦,窗口的情景让他的瞳孔瞬间就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