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一个旅行团过来,十几号人成了人形肉墙,阻挡了许哲的视线,他就没看见赵惜月,也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刚才两个人撞一起时,他正在想事情。他是今天早上的飞机,刚到香港。本来中午受邀参加一个宴会,但他以刚下飞机水土不服为由推了。

对方明知他这是借口,碍于霍家的名头什么也不敢说,还得赔着笑脸。

许哲入住了附近的丽晶大酒店,放下行李后他洗个澡,换身衣服便到附近来逛逛。他经常来香港,对这里并不陌生。逛商场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被不喜欢的人找到而已。

这次一起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世交家的孩子。比他略小几岁,玩世不恭的一个人,身边总围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哪里吃喝玩乐都不落下。

他们来时坐同一班飞机,在天上的时候许哲就嫌他们吵,假装睡觉不搭理。到了酒店后怕逃不开,索性不打招呼直接走掉。

而且商场有好处,可以把手机调成静音,如果他们打电话来找,就说没听到,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撒谎。

许哲小时候觉得撒谎不是件好事儿,长大后才发现,人生有时候没办法,不撒两个谎这日子过起来太辛苦。原来长大就意味着妥协,这话儿一点不错。

他穿过几个专柜,搭扶手梯上楼。梯子快到达上一个楼层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个一身灰衣的男人来。对方狠狠撞了他一下,随即转身就跑,搭了旁边向下的电梯飞奔而去。

许哲明白过来,伸手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他想追,算了算两人的距离觉得麻烦,就没去管。他的钱包里没什么东西,除了钱就两张银行卡,重要证件都不在。

那小偷却是十分慌张,跑得时候动静很大,连下一层的人都听到了。

赵惜月本来走了,后来拐回来想进一家女装店看看,正好看到许哲被人偷钱包这一幕。当时她一愣,许哲白皙的侧脸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墙挡住了。而那小偷她反倒看得比较清楚,贼眉鼠眼的样子,脸上写满“恶人”二字。

她当时没追,觉得不该多管闲事儿。结果往下走的时候,到了二楼拐角的地方,正巧看到那小偷,正缩着脑袋左右张望。发现没人跟着他便一闪身,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这一下赵惜月没忍住,跟着他一起过去。

那小偷有点警惕性,赵惜月刚推门进进去,他就停下脚步,紧张地回头看她。一见她是个女的,立马露出放松的神情,甚至有点想来勾搭她的意思。

赵惜月心想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刚犯了抢劫罪,转头又想再加一条猥亵妇女罪。

她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她的身手参加比赛当然不行,以一敌十也没戏,但对付一个一看就是四体不勤只会偷鸡摸狗的男人还是有把握的。

更何况这男人色心大起,显然对她疏于防范。

那小偷肯定特别后悔那天碰到赵惜月,一分钱没得着还差点赔进去一条胳膊。

两人在楼梯间纠缠了不过两三分钟,对方就识相地扔下钱包夺命而逃,比刚才抢许哲钱包的时候,跑得还要快。

小偷跑了之后,楼梯间就剩赵惜月一个人。她捡了钱包坐在台阶上,翻开来细细看。

她想看里面有没有放什么女生照片之类的,但翻开却很失望,放照片的一栏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才留意到,这钱包材质不错,摸起来很舒服。找遍整个钱包只在很小的一个角落发现个logo。

赵惜月是混这个圈子的,没吃过猪肉可整天见猪跑。这个牌子她认得,一个钱包搞不好得小十万。

想不到许医生如此有钱。这年头姓许的医生都很有钱。

价值不菲的钱包让她心头一动,她没控制住自己,又去翻现金那一格。里面装了不少钱,拿出来一看有人民币也有美金。人民币大概两千块左右,美金也有一千多块,算下来价值小一万。

再看那两张卡,其中一张是黑卡。赵惜月刚把卡抽出来,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停跳两秒。

不是她崇拜金钱,只是在如今这种极度缺钱的情况下,这个钱包以及这张卡,让她有了别的想法。

她不清楚这张据说能用来买飞机的黑卡能不能直接刷,但她知道光这个钱包就能值很多钱。卡的话私用可能有麻烦,但一个钱包卖了应该不会有人找到她。毕竟这钱包还没高级到印上全球唯一代码之类的,属于捡到了就归谁的类型。

有那么一刻,她当真心动了。可该死的那点子自尊又让她觉得不该这么做。仿佛出卖肉体也比当个小偷来得光彩些。

前者好歹自食其力,后者则是不劳而获。

她想了想,将卡插回钱包,合上后从台阶上起来,准备走出去想办法找找许哲。

结果刚一转过身,就看到对方站在安全通道口,颀长的影子几乎落到她脚边,而两个人也不过就四五米的距离。

赵惜月突然有种做坏事让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女主的第一次总是要给男主的,但现在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男主知道第一次该怎么弄吗?

许哲: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人体构造我烂熟于心。

大苏:这个事情MS不是熟悉人体构造就能完成的吧。

第8章 一夜

许哲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都说安静是种强大的力量,赵惜月今天算是感受到了。平日里凑在一起的全是来去如风拼命三郎的家伙,很少有像他这样平静如水的人。

可他这个样子,比那些扯着嗓子张牙舞爪的,更加震慑人心。

她就站在那里没动,突然听见对方问她:“可以把钱包还给我吗?”

赵惜月把钱包往身后一藏:“能说说什么款式吗?”

“黑色,长方形。”

“还有呢?”

“没有了。”

确实没有了,这钱包样式非常简单。

“那说说里面有些什么吧。”

“人民币,还有美金,加两张银行卡,一黑一银。”

明知道钱包就是他的,赵惜月只是忍不住想和他打打擂台,仿佛这样可以化解一丝尴尬。

问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再问下去的必要了,赵惜月上前一步,把钱包递了回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我本来就想找找联系方式,把钱包还给你的。”

许哲收了钱包,平静回她一句:“我没说你是小偷。”

“我当然不是。”

“我也没说你想要据为己有。”

这一下赵惜月没立马反驳,因为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刚刚确实有那么点意思来着,只不过犯罪未遂。

既是未遂就不算有罪,当她把钱包交还回去后,心里的那点负罪感立马烟消云散。

有时候当个良心太旺的人并不好,她这么想着。

安静的楼梯间里,只有她和许哲两人的呼吸声。对方拿了钱包没有马上走,想了想又开口:“谢谢你替我找回它。我想要谢谢你,你喜欢什么样的方式。直接给你钱,你会不会觉得是冒犯?”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但显然赵惜月不是一般人。

她是个被医疗费逼疯了的穷人。

于是她立马接嘴:“不会,我这人喜欢直接。”

于是许哲也很直接,打开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抽了出来,递到赵惜月面前。

本来挺豪气想着多一块也是好事儿的赵惜月,看对方比自己更豪气,一下子有点懵了。她的原意也不过拿人一两百块钱,补贴一下这几天的花费而已。没想到碰上了土豪,一下子把她来香港的费用全都包了,而且还有得剩。

对方太大方,她反倒犹豫了。

许哲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跟人扯皮。他是个表面淡漠内心坚毅的人,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他看得出来,赵惜月刚才想把钱包占为己有。

本就是丢了的东西,找回来算幸运,钱什么的就给她吧。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比他更需要金钱。

于是他把那叠人民币和美金塞进赵惜月手里,这个过程两人的手难免碰到一起。两个人都有点尴尬,默默收回手。而那钱也在这个过程中顺利完成了“交接仪式”。

钱包被偷事件就此告一段落,两人各自回酒店休息。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那么快又有机会见面。

赵惜月在回旅馆的路上找了家茶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去拿了房卡等齐娜回来。大概傍晚时分一身脂粉气的齐娜带着浓浓的酒味儿回来了,走路东倒西歪,说话大着舌头,看起来跟快要升天似的。

赵惜月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赶紧扶她坐下,拿了浓茶给她解酒,齐娜虽有点头疼,但还记着正事儿,从包里拿出份资料来递她手里,喃喃道:“亲爱的,生意来了。大、大买卖,有人开口十万,买你一晚上。”

赵惜月心里咯噔一下,既难过又开心。难过的是要陪人睡觉,开心的则是或许只需要陪一个就行了。

她就问:“点名要我?”

“当然不是。人家要个雏儿,要没经验的,纯得跟水仙花似的。我敢保证,把咱们这里掘地三尺找出来的女人摆在一起,也没一个有你一半的纯。这桩买卖就是你的。”

“对方是什么人?”

“不清楚,说是大财团的小开,年轻有为英俊帅气,独一无二的人才。亲爱的,你可真是走运啊,头一回就碰上条件这么好的,不用去侍候老头子。”

赵惜月不由苦笑。听起来条件确实不错,但难保是什么货色。要是正经人也不会花钱玩这个。

她又问:“在哪里,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丽晶酒店,顶楼总统套房。知道那房间睡一晚多少钱吗?你是赚到了,姐姐我干这行这么多年,都没碰上过这样的。说实话要不是对方点名要处,我早自己上了。不说那点钱,去那房间睡一晚也好啊。”

说完她敲敲那份资料:“赶紧背背,对方要求的东西,到时候别说错了。你的照片我给人看过了,他们挺满意。就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

齐娜冲她坏笑一下:“到时候…浪一点。”

赵惜月没来由有点反胃,没接她的话茬翻开资料看:姓名,孙月莹。年龄24岁。父亲孙晋扬母亲连翘楚…怎么这么详细,祖宗十八代都有啊。”

齐娜也有点好奇,凑过来翻了翻:“五岁前就读S市圣安娜私立幼儿园,小学在第一小学。六岁和父母分开,之后的记忆没有,请自行发挥。什么玩意儿啊。”

看到最后,齐娜也傻了:“这是约炮啊还是写小说啊,怎么分开的,被绑架还是拐卖,也不说清楚。之后的记忆怎么没有了,要怎么发挥啊。简直神经病啊。”

“亲爱的,这人是电影导演吧。他真的要女人吗,还是在招女演员?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齐娜翻个白眼:“肯定没拿错。当时中间人就说这个有点意思,想不到这么个有意思法儿。惜月啊,你就担待一些吧。这年头钱不好挣,没办法,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有一回碰到个神经病,非让我假扮成莞嫔娘娘,他要当皇帝。一口一个莞莞的,没把我恶心透。你这个名字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

也就名字正常吧。

许先生。

赵惜月忍不住皱眉,巧合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没这种事儿吧,一个多月里碰见三个姓许的。什么时候“许”也成了中国的大姓?

“这人干什么的?”

“不清楚,富二代吧,要不也不能这么胡来。一晚上十万,不是自己挣的到底不心疼。”

赵惜月一晚上没睡好,满脑袋都是这个事儿,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可人都在船上了,只得奋勇向前划,搞不好能有条出路也说不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说后悔也迟了。

第二天她哪儿也没去,把那资料通篇背了遍。上面要求务必真实,要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齐娜在边上看着不由吐槽:“这年头,卖春还得先做功课,看来咱们这一行,钱也是越来越难挣。”

赵惜月花了大半天背了好几遍,眼看时间快到了这才打扮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既娇艳又美丽,然后换上齐娜给她准备的小礼服,搭车前往一街之隔的丽晶大酒店。

凭着对方给的一张“入场券”,她顺利到达顶楼,敲响了总统套房的门。

那个时候,许哲刚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听见人敲门他转身进房,找了身衣服换上,只是头发来不及吹,有几绺湿漉漉地挂在那里,和平时稳重斯文的他有些不同。

他去开了门,走廊的光线不甚明亮,赵惜月又化了浓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只知道是个女的。

于是他问:“请问你找谁?”

赵惜月却是一眼认出了他,心脏几乎瞬间停跳。她没说话儿,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号,问:“这是顶楼A座?”

“是。”

“许先生?”

“是。”

听他承认,赵惜月松了口气,不免又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想不到竟也道貌岸然,私底下和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

到了这会儿许哲才听出她的声音来,他的心里也满是震惊,盯着面前这个打扮得如假人一般的美艳女子看了很久,才开口道:“赵小姐…”

然后他竟说不下去了。

许哲不是傻瓜,他虽从不乱搞男女关系,却对这个圈子里盛行的东西很清楚。毕竟看得多听得多。可他当真没想到,赵惜月也是干这个的。

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来出卖肉体换钱,她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那一刻许哲觉得有点恶心也有点恼火,一抬手就要关门:“对不起赵小姐,我不需要这种服务。”

赵惜月见他认出自己,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伸手去推门。结果许哲太用力,门缝夹了她的手。

她立马把手抽回,只听门砰地一声关上,那声音就跟打雷似的。

一点犹豫都没有,仿佛她就是堆垃圾,急于想要扔出门去。

赵惜月站在那里,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她摸着被夹到的右手,心想真他妈疼啊。

可不知为什么,最疼的竟不是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特别的一夜,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啦。夜还长,要慢慢玩。

大苏:其实你不应该换衣服的,穿着浴巾见面多好。

许哲:我是正经人。

赵惜月:说得好像我不是似的!

第9章 交易

许哲站在门后,眼里流露出一丝难过。

他和赵惜月见面不多,谈不上多少交情。但就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他一直觉得这姑娘其实还可以。

头一回她为了劝娄丽丽放弃寻短见的念头,自愿让对方打脸。第二回在学校撞见她,她教训了一个对她不甚友好的男生。第三回在大排档,她对朋友有情有义,一直陪到很晚。第四回就昨天,她从小偷那里替自己抢回了钱包。

尽管她有时候做事略冲动,性格不算十全十美,但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姑娘。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面文章。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这一面是丑陋和颠覆的。

许哲有点厌恶这样的赵惜月。

可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却又主动把门开了。他想起刚才夹了她的手,觉得有必要问一声。

结果门一开,赵惜月还站在那里,正在揉手指头。那样子有点可怜,许哲觉得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