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白笑笑:“还可以更大声点,全楼都知道你二十八了。”

“……”许昕干瞪着眼,气的说不出话来。

最毒妇男心!

简称——毒男心。

不等许昕腹诽完,林若白眼神一变,“这位小姐,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年龄。”

许昕眨眨眼睛,不敢轻易接话,怕林若白又给她设圈套。

她暗下决定,以后看见这位大佬,能躲多远躲多远,免得说不过还被坑。

林若白却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转身的同时,嘴角不可遏制地往上扬。

五年了。

看见她,真好。

*

吴教授办公室的门开着,还没进门就听到吴教授的大嗓门。

许昕在门外站了站,整了整衣服,拿出一面小镜子,补了个口红。

嘴角弧度拉出一个适宜的取值范围,仪容仪表满分,这才拖着行李箱敲了敲门,笑容可掬,嗓音甜美:“吴教授。”

目光一扫靠在最里面办公桌前的林若白,许昕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半个招呼没打。

林若白抬头看去,和许昕视线在空气中一撞,只是一瞥便别开了眼。

许昕也当作没看见他似的,视线重新降在吴教授身上,浅笑盈盈:“吴教授有客人啊。”

吴教授招手叫许昕过去坐:“这就是我说的杰森教授的徒弟,林教授。”

许昕眨眨眼睛,不是吧,林若白原来就是她大偶像的弟子,糟糕糟糕!

“小白,”吴教授换了一个亲昵的称呼,可见私下里和林若白关系亲密,“这是许昕,这次她来呢是……”

许昕忽然咳嗽起来,拉过吴教授到一旁,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碎碎念叨。

一老一少两人神秘兮兮耳语一番,最后意见达成一致。

吴教授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说辞:“许昕这次来呢,主要是学习为主,说起来,心心还是医科大的校友,也是S市本地人,”

话到这里、吴教授灵光一闪,“你俩……是不是认识,小白,老师记得……你本科那时候谈过一个对象,也叫心什么的……”

突如其来,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昕尴尬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男人低头看向笑到僵硬的许心心,嘴角不易察觉地浅勾了下,平淡道:“不认识。”

许昕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不认识?

装的挺像。

刚在电梯里和她讲话的人是鬼。

吴教授没注意这两人的小动作,乐呵呵道:“现在不就认识了,心心同学,小白可是咱们胸外科之光,机会难得,跟着林教授好好学习学习,小白,这一个月时间,心心交给你了,没有意见吧?”

林若白看不出情绪的脸,微微颔首,还是那把清缄的嗓音:“老师的安排,学生没有异议。”

说完,淡淡扫过许昕,她垂着脑袋,不知道盘算些什么。

吴教授看看时间不早了,大手一挥,“走,吃饭去。”

许昕跟走在最后,拖着一个碍事的行李箱,低着脑袋在高中闺蜜群里发信息。

群成员一共四个人。

寝室长钟瑾如今已嫁为人妇,是群里的潜水党。

沈园园去年跟着老公去外地开店,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陈梦呢去年也订婚了,新郎是陈梦的大学同学,今年十月份举行婚礼。

如今闺蜜圈里只剩下许昕这条万年大光棍,吃这仨的狗粮吃到吐,朋友圈看到这三人的状态自动略过,太虐太惨太悲伤,想哭哭不出来。

许昕:【@陈梦普华寺大师说我过了清明一切能顺利起来,花了我两百块大洋买的那个玉佩卵用没有】

今年从年头开始,许昕各种不顺利,用她的话说这几年的倒霉事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这几个月倒霉。

于是和陈梦相约去了S市最最最灵光的普华寺去霉运,还花了两百块老人头买了一个转运灵物,还没戴上两天就就就就碰上了林若白。

沈园园先冒头:【迷信】

许昕:【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

沈园园:【你发生什么事了?】

许昕:【大师说的对,我今年遇小人,流年不利,少出门为妙】

陈梦:【???】

许昕感叹完之后,消失在群里。

因为——

不知什么时候,林若白竟走在许昕旁边。

而吴教授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另一个教授,两人正有说有笑,步入电梯门,吴教授不忘对身后两个年轻人道:“小白,心心,你们年轻人走楼梯,我们先下去,地下停车场等你们。”

“……”

许昕抬头看向林若白波澜不惊的眼睛。

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连空气里都透露出了一丝微妙。

看着他,许昕条件反射,打脚底蹿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对着林若白傻笑:”嘿嘿嘿,林教授……”

“小人?”林若白视线落在许昕的手机屏幕上,齿尖微微用力,下颔线条紧绷,一瞬不瞬看着许昕。

转瞬,忽然自嘲一笑,走近一步,“我更小人的样子,你怕是没见过。”

眼睛微眯,眸光幽暗,手按在许昕压在箱杆上的手,微凉触感,凝视她,牢牢的。

许昕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最怕林若白这个样子,总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晚上。

按住心口,胸口起伏,拼命将心悸压下。

不能在林若白面前,原形毕露。

许昕没什么力气,又热又闷,心跳过疾,脸上红潮一片,大汗淋漓。

林若白目光一敛,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许昕按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年,这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无法自制,以前犯病时,压一下就过去了,而现在……

恐怕……

她连推开林若白的力气都没有。

林若白扣住她后背,按进怀里,紧紧抱住,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药呢?”

许昕靠在林若白怀里,不停捶着胸口,呼吸不过来,要猝死了。

林若白手忙脚乱打开她随身的背包,手一摸,找到药瓶,倒出药丸,“张嘴。”

他的手心带着一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在闷热的天气里,仿佛一块上好的玉石,一丝凉爽贴在许昕唇边。

她乖乖张嘴,林若白把药丸放进她嘴里,把已经开了瓶盖的矿泉水瓶递给她,许昕仰起脑袋,像汲取养分的花草,清凉流淌进喉口,淌进心里。

许昕额头靠在林若白肩膀上,等待着心跳恢复平静。

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是许昕现在没有太考虑这个问题,这对她来说已然习惯,只是……

刚刚林若白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她得病了。

她不知道林若白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或者也是她多想,他毕竟是医生,学医多年,临床经验丰富,单看症状也知晓一二。

她低着头,脑袋靠着林若白。

已经恢复了,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他已经知道了。

接下去该怎么办?

第3章 许我第三颗心

许我第三颗心

该怎么办。

阳光像不要钱似的,到了傍晚依旧热度不减,穿过透明玻璃窗,在走廊地砖上打下片片斑驳。

许昕低着脑袋,盯着地上明暗交替的斑块,眼睛晃花了。

一串清悦歌声打破静寂。

唱歌的姑娘是许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调调: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是林若白的手机响了。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的手机铃声还是这首。

许昕心头一痛。

林若白说过,他不删是为了让她长记性。

这方法还真不错,反正她一听到这首歌配上她轻盈悦耳的歌喉,心里难免一痛,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年从高中到大学种种跪舔林若白的耻辱事迹。

许昕和林若白是高中同学,16岁进高中,今年28岁,掐指一算,妈妈呀,她跟林若白竟然都认识了12年!除去这中间5年没见,许昕真心不想回忆那剩下的7年光景。

其实刚开始林若白给她印象还不错,林若白是班长,成绩好,人缘好,服务态度好,长得又有那么一点好看,得老师盛宠,简直就是人见人夸花见花开。

刚开始林若白因为身高坐后排,许昕坐在中间的位置,她天生不是个安分的主,上课吃点零食,和同学传个纸条都是常有的事,被林若白记下了名字。

许昕就去求林若白开恩,并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因为班长好说话,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不会难为,只要去求情,名字就会划掉。

林若白好说话的很,转着手里的笔,笑道:“行。”

许昕心下松出一口大气,喜滋滋回去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这个学期第五次,许昕再度跑去林若白那里求情的时候,林若白从一堆复习资料中抬起头来,轻轻说:”第六次了,许昕。”

许昕纳闷,“才五次啊。”

“才?”

许昕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托着下巴楚楚可怜看着林若白,眼睛眨巴眨巴扑闪扑闪。

林若白沉默:“……”

“班长,您看到了我的眼睛吗?”

“嗯,看见了,眼睛很大。”

“……”

坐林若白前面的学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拍了一下许昕的背:“哟呵,许心心同学,跟咱班长抛媚眼呐。”

“你走开,别打扰我和班长谈人生。”许昕毫不客气拍开按在她肩膀上的爪子,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林若白身上。

林若白却是一脸我懒得理你,手上的笔刷刷刷,写不完的习题。

许昕讨了个没趣,正要起来离开,林若白忽然抬头,说:“还有四次。”

许昕一怔,“什么四次?”

“四次机会。”林若白说完,低下头继续刷题,不再理会许昕。

四次,加上他刚才说的六次,那就是十次。

虽然许昕搞不太明白,明明才五次,何以变成六次了,四次就四次,总比没有好,许昕开开心心走了。

许昕以为林若白一视同仁,班上每个同学都有十次机会,用完就没有了。

直到有一次陈梦上课和许昕传纸条,再次被林若白盯上,那时候正好用完了十次机会,许昕决定用奶茶贿赂林若白。

陈梦说:“你傻啊,直接跟班长说一声就好了,买什么奶茶。”

许昕为难道:“我十次机会都用完了。”

陈梦疑惑:“什么十次机会?”

许昕:“不是每个人都十次机会吗?”

陈梦:“有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后来她俩带着这个疑虑在寝室里讨论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根本没有十次机会这种说法!

那时候许昕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善良的她还是决定相信林若白的人品,并且坚信,班长是大好人!

她真的是那么认为的。

直到!高三换座位,和林若白成了同桌,许昕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多么稚嫩多么多么天真多么多么年幼多么多么无知!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说林若白坑,说出去这话根本没有几个人信!

林若白掩盖得太好了。

这个祸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想到这里,许昕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

许昕唱歌的声音很动听,但是听在她自己的耳朵,扎心的很。

林若白单手扣着她的后背不放,另一手划开手机。

靠很近,能听到手机对面传来吴教授的嗓门:“小白,你们下来没有?”

林若白嗓音恢复如常,眉眼里前一刻的情绪消散干净,淡声对那边道:“老师,你们先去,我们晚点到。”

吴教授倒是没有多问,“好好好,你们快点,酒店等你们,不要让老师们久等。”

林若白垂下眼,看向低垂着脑袋的许昕,手上的力道无意识收紧,轻轻”嗯”了声,“好的。”

电话挂了,空气里又恢复安静。

走廊外面,蝉鸣鸟叫,晴空万里,也仿佛离他们很远很远。

林若白低眼看着许昕,嗓音里添了些许温度:“好些么?”

暑气正浓。

不知道怎么了,这么靠着林若白,焦躁和暑气一点一点散去。

他像一块冰块,熨贴着她被骄阳烧灼的滚烫透不过气的心。

许昕抬起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迎上林若白的视线,眉心轻轻皱巴着,用她一贯可怜巴巴的语气乞求:“林教授,您的手机铃声太难听了,没有人提过吗?”

林若白静默看着她,几秒以后才出声:“哦。”

哦?

许昕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着林若白。

忽然道:“你承认是小人了?”

林若白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语气:”心心……”

“刚才把你吓坏了吧,”许昕挠了挠头,迟早都要提的,还不如她自己先提了,免得他问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没什么的,我就是最近工作太忙……”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林若白打断她,认真看着她。

许昕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扭了扭肩膀:“你先放开我,你这么抱着我,没办法呼吸了。”

明显感觉到贴在后背的手掌僵持了一下,而后缓缓撤走了力道。

林若白收回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许昕:“你老实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

许昕不知道怎么说,大脑转动着,随口胡诌道:“就是很平常的心绞痛嘛。”

说完,她抬起头,冲林若白一笑,推了一下他,“搞什么呀,这么严肃,你这职业病还能不能好,别看到一个病人就满面愁容,吓死一个人,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得了不治之症,我自己也是医生,我要是真的病重,还会在这里。”

她啰啰嗦嗦一堆废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方设法平息他的紧张。

想告诉他,她一点事都没有,是他多虑了。

可是这些话说在嘴边,她自己不知道,这正是心慌的表现。

林若白没笑。

他怎么笑的出来。

她以为他不知道。

他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了。

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别人看到的只有许昕的笑容,而林若白,看到的是她的痛苦,她独自一个人蜷缩在教室角落里孤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