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许幻的表情，申卫国道，“怎么，杜总没有和你说么？这一单并不是金钱最大，更多的还有其他，你就安心在那里工作吧。”
顾许幻出申卫国的门，正看到杜德鸣出来，上下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抱着狗剩儿，顾许幻觉得阴风恻恻，她不过是申卫国和杜德鸣互相倾轧的炮灰而已，招数各自不同，杜德鸣是打感恩牌，让顾许幻时刻记得是他带她走上翻译的道路，申卫国则来个流放边疆，岳中集团一单就把杜德鸣的大将支出几杆子外，一个个离间了或者流放了。顾许幻自问规矩做事，佳译给了她想要的，最初的时候申卫国不是这样，杜德鸣待她不错，那个时候两个老大还没有分歧。不过钱越赚越多，位置越升越高的时候总归是有了矛盾和不平。这两个月也算是她能躲得开的时间，在这种氛围中周旋，比最难的同声传译还要难。
申卫国看白色身影飘出办公室，他其实是相当看好顾许幻的，也能看得出来她和杜德鸣走的近完全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杜德鸣到处笼络人心，只有她不去参与这些结党营私，这不是说顾许幻就可能成为他的人，只是她太固执，太傻，只想做翻译，光做业务有什么好，不就是赚辛苦钱吗？赚到了第一桶金就该有更大的冒险。这一次是对顾许幻的考验，也是对她的惩罚，到底站在哪边，给她一个机会，毕竟，那一双清澈的眼曾经照亮过他的生活。
申卫国点根烟，他当然明白娶妻不过是生意上的台阶而已，孤女再怎么美丽不过是养眼而苦了自己，所以，在前任老婆出国同自己离婚后，申卫国是不可能如毛头小伙子把婚姻这样大一张牌随便打了出去。所以在申卫国的心里仿佛是他抛弃了顾许幻，一时情动的念头被很快打压后又在回忆中无限放大，甚至成了自己过气青春的标本。
第二日一早，顾许幻直接去了岳中集团在本市下榻的酒店，所有的智囊团和中介机构都会在这里聚集。
顾许幻走到电梯前刚好有一间电梯要合上，心里没多想，快跑几步，“麻烦等等。”电梯门在合上的一瞬又打开，顾许幻低头进去转身面对门说了声“谢谢”。
电梯上升地较慢，顾许幻看要去的楼层也有人摁亮了，静静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一层上升。
裴中恺是从地库上来的，站在电梯的角落，看着顾许幻窈窕的身影灵活地闪了进来又转过身，谢谢两个字是听清楚了，看来嗓子好了很多。正是上班的高峰，有人嘀咕，幸好是个苗条的，否则该叫了，今天的全勤能赶得上。裴中恺看顾许幻的耳朵有点粉，知道她是听到了议论。
人很奇怪，不认识的时候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多少熟悉的人都走散了，迎面而来的都是陌生人，一旦认识了恍如故意似的，在哪儿都能见面，世界又像是个小小的街角，转弯处便能遇见。
顾许幻穿了一身套装，长发用一个朴素的簪子随便固定在脑后，蓬蓬的有点古代仕女的装扮。裴中恺发现自己还真是如齐晖说的那样，对白骨精独有好感，或许他就是喜欢恶作剧，喜欢把一本正经的淑女在片刻间变成放荡不羁的欲女，又或者这些自视甚高的女人就是希望他这样的黑骑士来解放她们身体里蛰伏的不安定因素。饶有兴趣地看了顾许幻的背影，裴中恺想她穿得这样正式是不是来这里偷着应聘。
电梯门打开看顾许幻出去，在关的一瞬裴中恺意识到自己也是要去这个楼层，慌忙挤出来。
看了一下方向，裴中恺左转绕到楼的左侧，这间酒店他来过，要去的地方这样走会少走路。
走廊里铺了地毯，踩上去毫无声息，顾许幻走得很快，在走廊处左转时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扶了额头，忙道“对不起。”半天不见被撞的人说话，心里恼，他堵在路口算什么，不过是被撞了一下，自己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劲儿，抬头欲说，不期然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神经像被击打一样。
裴中恺正缓了步子走就在路口被人撞了一下，低头看却是那个琥珀纹路的簪子。顾许幻忙着整理手里的纸张并没有抬头地道了歉。裴中恺没动，巧合太巧的时候，让人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顾许幻的脸色在抬头看见他的瞬间变得苍白，裴中恺心里想她是真把自己当了洪水猛兽，绅士地挥手，“你先走。”
顾许幻的眼神闪了一点儿疑惑的光然后不吭一声地擦肩而过。裴中恺想喊一声那边绕远了，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抄近路走。
还是绕了一圈才找到会议室，裴中恺坐下一两分钟后顾许幻进了会议室，眼光淡淡扫过在座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地坐到桌尾。裴中恺心里了然。
郑主任和鲁蘅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一见大家就拱手，“多谢首都各界精英支持岳中，我在这里代表我们鲁董事长感谢大家了。”众人自是站起身表示了感谢和荣幸。
“这次岳中预备收购国外的矿业公司也是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的，应该说我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毕竟这是岳中第一次，甚至在国内类似成功的案例也并不多，所以经董事会决定引入中介机构，术业专攻，力促事情成功，说一句实在话，如果此事不成，我都无颜回去面对领导了。今天我们这个团体中有咨询公司、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评估公司、翻译公司，大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仰仗各位了。”郑主任一番话说的拳拳诚意，让在座的人无不动容，有人立刻表示了，一定要拿下这次并购，为岳中出份力。
郑主任又介绍旁边的鲁蘅，“这是我们这个团体的联系人，鲁蘅，岳中对外联络办的负责人，这次也被带来参与并购，大家都认识的，有事都可以找她，小鲁负责日常谈判并购事宜的协调，希望大家配合她。”谁都不是傻子，鲁蘅年纪轻轻就能在这个超大型企业中干到如此重要的位置，偏偏又和董事长姓了同样的姓，即使不是父女恐怕也带了亲沾了故，一众人自是不敢怠慢。
鲁蘅笑吟吟的站起来，“我就是个跑腿儿的，对各位专家我就有两条要说，一是大家有需求一定找我，二是北京人生地不熟你们一定要帮我。”漂亮的小丫头连说带笑给大家提要求，谁都会买账。
简单分工和自我介绍后，顾许幻知道自己并不是个重要的角色，只是在谈判的时候要做到翻译准确，心里有了考量，把专业词汇熟悉一下，再要一些资料看看，这种活儿应该不会太难。倒是裴中恺成了核心人物，中鼎咨询参与了谈判核心材料的准备，鲁蘅似乎也很信任他，有些事情并不避讳其他人直接就问了裴中恺，即使顾许幻不大懂得这个矿业的事情，也听得出来裴中恺给出的回答有条有理、层次分明、滴水不漏，的确是谈判的好手。
顾许幻发现自己的笔在纸上连续写了好多个英文字母以后才意识到她的思想完全偏离了她此行的目的，可是要她做什么，法律不懂，评估不懂，行业更不懂，开会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说的词尽可能记下来回去找了合适的对应，但是刚才写了什么，一大堆的英语单词没有一个是专业术语。顾许幻吐一下舌头，幸好是英语，而且自己写得花体龙飞凤舞，否则就被旁边的人看到了。
裴中恺正说话，短短的一上午，他已经在这个小小的团体里树立了威信，余光里看顾许幻在纸上涂抹，以为她是在勤学苦练，并不多作他想，当目光扫过每个人落到顾许幻的身上，却并不见她抬头回应，裴中恺就知道她压根儿没在听，而且自顾自地吐舌头的俏皮样子却尽收眼底。这个硬如刘胡兰的女骑士居然还有这样娇媚可爱的一面。故意加重了声音，看顾许幻茫然地抬起头看他，脸色又变得如古墓派的传人，刚才的好心情转瞬消失，心里冷笑，他真的如蛇蝎吗。
中午是在餐厅吃自助，郑主任已经有事坐飞机走了，鲁蘅和裴中恺并肩走进餐厅，看大家都坐在餐厅的一处，拿了食物也走过去，很意外，顾许幻居然没有在里面，裴中恺想着，鲁蘅却问了，“唉，佳译的顾小姐呢，谁看到了。”
有人摇头，有人说，刚才还在，接了电话就出去了。裴中恺看空的一个位子什么还有吃了一半的饭菜。
结果一中午，顾许幻都没有回来，裴中恺觉得自己的心悬了一个中午直到下午继续开冗长的会议的时候又见到顾许幻。
她的头发有点儿乱，发髻松了，套装解开扣，露出里面同色的抹胸，衬了玉般的肌肤好看得很，尤其是丝质的质地明白无误地暴露了胸前的美好。顾许幻并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稍变而引起的骚动，手里拿了两本书，裴中恺眼神好，看到是一本关于矿业的书，簇新簇新的，原来她是去买书了。想想顾许幻上午不敬业的样子也的确不是她的风格，或许是他们的话对于她来说艰涩了些，知道不足去补救，看来还不晚。
下午的会议，顾许幻果然又是那个在海滨城市时听到的精准尽职优秀的翻译，一边凝神记录，一边在书本里翻找了东西。裴中恺心里笑道，她把这里当大学的图书馆了吗？
顾许幻正抄抄写写，其实心里别扭的厉害，这样的事情完全用不着她在这里陪着，她的工作无非是把最后的资料译成英语，或在台面上把汉语说成英语，把英语说成汉语。但是申卫国说了，她必须在这里待着，二十四小时待命。
“顾小姐，要不要去凉台待会儿？”鲁蘅不知何时走到身后，她也知道顾许幻现在没什么可忙的。
顾许幻回头笑笑，合上笔跟着鲁蘅走了出来。
“有点儿闷是不是？”鲁蘅递给顾许幻一瓶果汁。
“主要是行业不太熟悉，其实也习惯了，经常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本身也没什么专业，对任何行业都是门外汉。”顾许幻谦虚地说。
“可是你很有名啊，你若成了各行的专家，大家也不要吃饭了。”鲁蘅是真的喜欢顾许幻，“这几天你不忙，等到大家都忙 完了，就该你了。”
“这个事情太大，所以我也想尽量提前开展，大家可以把基本成型的稿子和资料定时给我，到时候就只是修改的情况了，不会太急。”
“嗯，也对。我叫你什么呢，不想叫顾小姐，透着很假。你的名字又很特别。”
“同事有叫我小顾的，也有叫我许幻的，怎么都可以。”
“那就许幻吧，听着像虚幻两个字，有点像你的人。”鲁蘅呵呵地乐了，“唉，对了，上次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的，正好也在。”
淋雨记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再一次外出两天，
咳血赶出周末的量，提前贴了
匆匆又匆匆
大家安好
晚上跳扇子舞，逃遁，人老腿僵，还是码字好些顾许幻心里有了强烈的预感，刚要说不用，里面有人喊鲁蘅，鲁蘅冲顾许幻笑，“晚些时候吧。”
凉台上有点热，顾许幻觉得全身关节舒服得很，屋子里空调太凉，膝关节有点吃不消，想着明天穿件长裤会好一些。
公司里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次比哪次都厉害，大多时候顾许幻是作壁上观，并不是看谁厉害就投靠谁，她只是不想参与。以前也不过是两派的人斗一斗，像昨天那样明显的敌我阵营划分和人心争取动静似乎大了些，从来没有这次担心得厉害，给了她8年芘荫的佳译是不是有可能就此分裂消失了。2个月的时间足以斗出你死我活的最终结果，申卫国给了她暗示和时间，要她最终选择一方。
顾许幻觉得茫然，如果佳译没有了或变味了，她到底还有没有待下去的必要，真要走又去哪里，这么多年待习惯了没有想过出了佳译还干什么。想得头痛，顺手把发簪抽出来，头发像广告里的画面一样倾泻下来披在脑后，卷曲着在腰际晃动。
觉得待的时间太长，也许会引起别人的不满，顾许幻一边用发簪固定头发一边往回走，却失手把簪子掉地断成三截儿。顾许幻愣愣地看着发簪，记得老家的一句话，发簪断掉是不吉利的。能有什么不祥的事情，顾许幻苦笑，对于她不过是丢工作而已，还没什么能比这个可以刺痛她的神经的。
披散着头发轻轻进了会议室，看没有人注意她，顾许幻回到自己的座位，鲁蘅看过来，冲她一笑。
旁边有人碰碰顾许幻，“喂，你是佳译的顾许幻，是吧”
顾许幻回头，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子侧脸看她，“嗯。”
“我是律所的赵一。”
“你好。”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顾许幻一个都没记住，只看了一帮男男女女站起来说话又坐下，她想别人可能也像她这样，但是很明显旁边这个赵一有个好记性。只是顾许幻并没有和人聊天的兴致。
“今天是个碰头会，明天大家各自回去做准备，可能一二天之后再把写出的方案框架进行讨论。其实你都可以不来，翻译要到最后。”赵一并不被顾许幻的态度所干扰，兀自介绍了情况。
“我最近只忙这个事情，提早跟着也没坏处。”
“还是你老板体贴员工，我有一大堆的活儿要做，我们所的首席大律师正和鲁主任谈呢，谈完了就该我写了。先听听情况，最近所里的案子就只能熬夜加班了。你没什么忙的话可以当是休假，要不我们俩出去？”
顾许幻不由再回头看这个喋喋不休的律师一眼，难道这是当律师的必须吗？自说自话，不怕冷场，只需要一个听众，或者根本不需要听众。
赵一很热切地望着顾许幻，他未必是对她有意思，只不过是看到有漂亮姑娘，说个话解个闷儿罢了。
顾许幻摇头，“谢谢，有朋友约了。”她找了个很滥的借口，一听就是假的，但无妨，只要拒绝就可以。实在是不想多说话，这个环境里出现了裴仲恺以后，她的心情就没有轻松过，尽管从早晨到目前他只在被撞的时候说了句“你先走”，很不像之前的痞子流氓样。或许她今天有幸见了他人模狗样的另一面。
赵一仍然热情，漂亮女孩儿矜持是肯定的，又絮絮叨叨问顾许幻翻译的事情。顾许幻面无表情几句话回答几个字。
裴仲恺一直和鲁蘅还有几个人说话，看顾许幻从凉台轻轻地进来，头发不知道什么缘故散开了披着，职业套装形成的端庄干练的印象减了几分，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低头继续讨论，耳朵却敏锐地听到桌尾处方向有人窃窃私语，余光扫到顾许幻身边多了一个男士，普普通通的人，扔到人海里马上就认不出的那种，不过，顾许幻居然冲他笑了一下，尽管是敷衍的笑，他却从没有得到过的。
两个人在密密的说话，顾许幻说的少，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甚至中间还查了几次字典，但是裴中恺就是看不惯那个男子旁若无人的样子。哼，她不是很讨厌男人吗，怎么现在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思惹到了声音，裴中恺的音调不知不觉变得高昂，语速也变得越来越快。
“裴总监，你可以说慢点儿。”鲁蘅看四周的头都抬起来看他们这边，不由得提醒一下，当然她注意到除了距离最远的桌尾处的两个人，那个叫赵一的律师还在口若悬河，表情丰富，顾许幻则低着头在纸上写了什么。
裴中恺也发现自己有点失态，放低声音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这回大家明白了，那个姓林的资深律师感慨地说，裴总监不去当律师是可惜了这幅好口才啊。
裴中恺也就笑笑，太多的谦虚他做不来，不是他自负，国内的法庭又不是港片里头戴假发舌战群雄的大律师，让人觉得个个口吐莲花，黑白与是非就在三寸之舌中颠倒或匡正，事实是大多法律案件就是照本宣科，辩论得刀光剑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用律师这个职业来称赞他。
林律师倒是宽容，把话题扯回主题上，年轻人骄傲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鲁蘅还真怕这个魔王把事情弄糟了，幸好裴中恺也是商场之人，不会有过分的举动。与裴中恺接触的这几次，鲁蘅给他的定义就是魔王，精于变脸的魔王，可以温柔，可以暴烈，可以严谨，可以嘲讽，短短几天，她已经领略了裴中恺的几副脸孔。
林律师发现助手赵一没在身边，四下看看，招手让他过来，裴中恺睨着眼睛看走过来的赵一，鼻子哼了一声，猎艳到这里未免过了。
晚上订了酒店的包间一起吃饭，顾许幻兴趣缺缺，本想拒掉，鲁蘅却先她一步约她吃完饭出去逛逛，说自己最近都没有安排时间血拼，这个季节很多商家和品牌已经开始打折。
顾许幻再是冷清的人也不能拒绝鲁蘅三番两次的好意。
吃饭的时候鲁蘅拉了顾许幻一起坐，顾许幻却拒绝坐了菜口的位置，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聚餐，起码的礼仪肯定是要有的，林律师几个人还是要被作为主要人员安排在主办方身边。
不出所料，裴中恺坐鲁蘅左边，林律师坐右边，鲁蘅虽然年轻，毕竟是代表岳中集团。
上了红酒，鲁蘅举了杯子站起来，很会说话，说郑主任因临时有事今天赶着坐飞机回去了，过两天再来陪大家，因此这几天的事情就辛苦大家，她年小资历浅，有什么慢待不周到的请大家多多包涵，说着以杯中的酒敬大家。
众人自是不敢小觑这位鲁小姐，纷纷应和了。
顾许幻只是碰了碰唇，她一般是不沾酒的。那个赵一坐得离顾许幻不远，冲她举了举杯，顾许幻也示意一下并不多做表示。
菜式是丰盛的，顾许幻早早地停了筷子，一是心里有事，再一个也不大喜欢这些应酬的场合。看大家正各自聊天，再看时间也没多少，鲁蘅想逛商店也不太可能，都快要打烊了，顾许幻有点不耐，良好的修养还是把情绪隐藏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捋桌巾。突然听到有人建议不如转战到楼下的酒吧去坐坐。
提议得到大多数的同意，单身的想无论怎样都是过晚上，结婚的想充当一次伪单身也无妨。赵一看见顾许幻，突然说，你不是有朋友约了吗？大家的目光都转到了顾许幻的身上，顾许幻心里烦躁，如果赵一不说话她就悄悄跟鲁蘅说了就走了，这一下她的走倒像是拆台似的，清了清嗓子走到鲁蘅面前，“的确是约了人，晚饭已经爽约，正想怎么过去呢。”
鲁蘅知道是顾许幻不愿意再待着，何况商场差不多都关门了，看顾许幻也是个随性的人，所以也不强迫，说实话她自己也累。“许幻，你等等，让裴总监送你一下吧，他也有事准备回去。”不待顾许幻拒绝，“裴总监，辛苦你，帮我送一下许幻，晚上女孩子安全第一。”
顾许幻忙道，“不用，不用，酒店都有出租车服务。”
鲁蘅哪里知道裴中恺和顾许幻之间种种，她只是凭那天麻辣烫的一面觉得这两个人不寻常，今天留意裴中恺的眼神好几次飘到顾许幻身上，而顾许幻则冷冷清清，拒人千里，只是猜测像顾许幻这样的女孩子追求的人不少，裴中恺也许就是其中一个，乐得铺垫一下，看他们的造化。上大学的时候鲁蘅就撮合成两对儿，没办法，当月老的兴趣实在是胜过她的工作。
裴中恺说了句，“鲁小姐放心好了。”
顾许幻并不看裴中恺，也不再说话，当着这么多人再拒绝鲁蘅就不像话了，道了再见。一出酒店门，顾许幻站住，微低着头，眼睛虚看裴中恺，“我刚才不好拒绝鲁小姐的好意，但是的确没有送我的必要，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见。”转身就要招出租车。尽管顾许幻告诫自己不要惹怒了眼前的人，但想到要和裴中恺待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本能地拒绝。
裴中恺看顾许幻和他保持了绝对的安全距离，脸上透着冷淡和漠然，心里一阵烦躁，也并不强求，“那好。”说着转头去取车并不再管顾许幻。
顾许幻有点愣，裴中恺这么被拒绝居然很干脆地没有再纠缠她，也不只不过是一瞬的思虑，听见脚步声离去自己方转身。
出租车很难等到，看等了好几个人还没走顾许幻也不多做幻想，打开备在包里的雨伞走出去准备到外面的街道上边走边等。
雨势不小，城市的下水系统并不很好，地面上积了不少水，顾许幻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走了一个街区居然没碰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只好打定主意去等公交车。
裴中恺开车出来看看酒店前等车的人里并没有顾许幻，料想已经走了。用力踩了油门儿激起一片水花冲到街道上。
回家洗澡坐在藤椅上网查资料，听见电话响顺手接起来就听见那边有人咕咕地笑，知道是齐晖，“大半夜不睡觉有事儿还是无聊。”
齐晖乐得厉害，“哟，从良了，这么早睡觉？”
裴中恺在搜索引擎里敲了几个字母摁下回车，“你不是这么晚打电话来消遣我的吧。”
“听不听故事？特精彩一个。”齐晖卖关子。
“别跟我讲你又赚了多少钱，交了新女朋友。”裴中恺一边说一边不停翻着页面，这个不是他要找的，再输入几个字试试。
“前面的不对，后面的差不多，但也不是那个意思。”
“嗨，我手里有事儿，没事儿挂电话了。”裴中恺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实在是不得劲儿，蓝牙扔车上了。
“别，别，讲一个人，你认识的，我也认识的，猜猜我晚上和谁在一起？猜不到吧，顾许幻。”齐晖故意神秘地说出最后的名字。
裴中恺的手抖了一下，手机要滑掉，忙用手接了，“你撒谎不打草稿吧。”怎么顾许幻会和齐晖在一起，明明他们晚上一起的，也就是一个小时前在酒店门前分的手。
“知道你不信，我是英雄救美，缘分就是巧合，刚在路上看见人家顾小姐大雨地里打不着车，也等不到公交车，心软，就半路载了。”
齐晖说的有模有样，裴中恺由不得半信半疑，“在哪儿。”
“在北边一带，大概四环附近吧。你什么意思，嫉妒了吧。”
的确是在那儿，真就那么巧？裴中恺沉默，那就是说顾许幻没有在酒店门前等车直接走了，这大雨天。
“你是没看到，顾小姐淋得可怜得很，衣服都湿了，刚开始还不上我的车，最后被我的诚意打动。最后为了感谢我的古道热肠，顾小姐请我喝了一碗热汤面。大雨天，舒服呐。唉，你干嘛呢？”
“你就这事儿，那我挂了。”裴中恺心里的烦躁又升了起来，这算什么，不上他的车，却上了别人的车，玩清高就玩到底啊。想到顾许幻那身合体的衣服被淋湿后的效果，裴中恺想骂人，端的是要诱惑人。
“裴子，你到底怎么人家顾小姐了，我说你她一个字儿都不接，戒备得厉害。我只好瞎扯其他，总算看了点儿笑模样。”
“那你就仔细回忆吧。再见。”裴中恺几乎是恶狠狠地挂了电话，电脑也不想看，扔到旁边的桌子上，走到窗前看窗外仍不停歇的雨，那株海棠依然墨影静默。这真是个笑话，他裴中恺把顾许幻扔到路边，齐晖却捡了去，他得到的总是冷面，陌生人却能简单得到一个微笑和一碗热汤面。不过，要论陌生人，难道他们俩不是陌生人吗？没有交流，没有沟通，甚至话也没几句，不过那又如何，陌生人也上床，也有迎合，这总该不会错吧。
赞美记
第二天顾许幻还是按着早晨上班的时间到了酒店，只是没穿职业装，头发没盘成发髻。整个人比前一天年轻了很多。没有了职业装的武装人也变得有点亲和，虽然是淡然的面孔，总不至于看上去倨傲写着生人勿近。
裴中恺到的比较晚，来了便直接去找鲁蘅，打开笔记本指指点点，都是昨天熬夜查的东西。别人都以为他花天酒地，其实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辛苦还真无二法。吃吃喝喝也不过是培养资源、积蓄人脉的做法而已，并不表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坐吃皇粮。
最开始有人介绍中鼎给鲁蘅的时候，她是存了怀疑的，就她所打探的内部消息裴中恺这个人做事倒是没问题，就是个人花名在外。郑主任一把年纪却看好他，说年轻人多交几个女朋友不一定就是有问题啊，再说坊间流言未必真实可信。直到见了裴中恺，鲁蘅理解了为什么他有花花公子的名声，这样的长相的确是资本，不耍帅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又有些钱。
本身是带了戒备心理和裴中恺谈事情的，一次谈话后才发现裴中恺的专业的确没得盖，而且裴中恺对工作拍档表现得彬彬有礼，并未有逾矩行为，无论是谈工作还是私下里，都表现得有礼有节，并不像旁人说的。
如果说裴中恺的缺点，鲁蘅目前发现的是他绝对不能容忍工作上的失误，为了失误他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指出，只是对女士相对温和一些，不过那也够难堪的。
总体来说，对于她这个陌生人觉得裴中恺还可以，做事算是磊落，若不是自己一颗心早就交给了别人，恐怕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
真正让鲁蘅觉得有意味的是顾许幻，她居然是不被裴中恺优质外貌和身价吸引的一个。他们这个小组里也有几个女士，包括已婚的和未婚的，眼睛无不随着裴中恺的身影暗暗转动，讨论问题的时候有意无意总会看到几个人围在裴中恺的一侧。鲁蘅倒认为这是正常的，现如今男色盛行，花痴也被大胆提出来，所以帅男近在身边，可以远观，如果可以亵玩，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玩得起。
与众人相比，顾许幻的行为就变得不正常，不看、不追、不说话，或者说在这个团体中她是唯一一个还活在自己气场里的人，其他人的气场男男女女都被吸了去或破坏掉。
鲁蘅想起周星驰的那个《大内密探零零发》中的情节，零零发之所以识破敌人男扮女装施妖术的诡计就在于李若彤演的那个绝代名妓根本对夜明珠这样女性梦寐以求的奢侈品没有表现出一点儿狂热的心理，这是不正常的。以此类推，鲁蘅觉得顾许幻和裴中恺之间也是不正常的。
裴中恺是不避讳自己的眼神，但也只在于偶尔的追寻，并不见迷恋的神情。
以鲁蘅做媒人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两个人有渊源，而且还有可能。反正她也闲着没事，促成三对，她就功德圆满了。
早晨见到裴中恺，顾许幻并不多看一眼，径直走到昨天的座位。
昨天被齐晖送到家的确是个意外。顾许幻打不到出租车索性决定等公交车，大约公交车也被堵了，好半天不来一辆，雨是被风裹挟着下来的，似乎又大了些，顾许幻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粘到脸上和脖子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死等。
齐晖就是这个时候路过公交车站牌的，前面主路是下沉的，怕积水不好走，齐晖从环路的出口出来想绕行了，就看见路边站了个女人，跑到路的一半栏过路的出租车，车并不停激起水浪，溅了那女人一身。
觉得这司机不地道，明明有人在马路上，速度减缓不就行了吗，齐晖同情地看那边女人一眼，居然发现眼熟，再细看却是顾许幻，车开过去降下玻璃冲她喊。顾许幻也看清了是和裴中恺一起的人，冲他摆摆手，表示不需要。齐晖觉得这女人太固执这大雨天的玩什么清高，下了车走到顾许幻身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顾许幻终于肯上了车。
上了车摸摸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莫名其妙，嗨，就当是投资一个潜力股重挫裴中恺的锐气，好好让他看看笑话。
顾许幻不想同任何与裴中恺有关的人有任何接触，无奈现实就是现实，天下雨，没有车，终究是不能在外面遥遥无期地等下去，人的头究竟能够昂起多长时间？
上了齐晖的车子，顾许幻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心里有些鄙夷自己，看看，没有搭裴中恺的车子却上了齐晖的，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但求自保的妥协。
齐晖看着倒是个爽快简单的人，期间挑起过几次裴中恺的话题，但看顾许幻反应冷淡，倒也知趣不再提及，拉拉杂杂，也不怕冷场说了一路。
到了门口顾许幻看见小区门口的面馆还亮着灯，冷得厉害，叫齐晖停车说就在这里。齐晖是个活宝坚持要把顾许幻送到楼下，顾许幻没有办法只说她想吃点东西，所以就在这里停车，顺口问一句你要不要吃。齐晖居然接腔说他也饿了正好填补填补空虚的胃，跟着顾许幻进了面馆。
人很少，但也有零星几位，顾许幻点了小碗的面给齐晖点了大碗，外加几碟凉菜，齐晖要付账，被顾许幻拒绝了，虽说不能抵今天晚上齐晖的好意，但多少也心安些。
齐晖没敢抬头，事实上进了面馆在灯光下他就没好意思正眼看顾许幻。顾许幻的衣服湿，粘在身上，夏天的衣服质地本来就清凉薄软，被雨水浸湿后尽显身材。顾许幻不自知，但齐晖的心里却火得厉害，很快的热汤面在脑门上聚集了一层汗水。他其实并不饿，只不过出于和女孩子搭讪的心理和欲偷窥裴中恺玩笑的心思怂恿了他跟着顾许幻赖一顿汤面。
顾许幻吃的很快，齐晖反倒因为心里有杂念慢下节奏，只吃了半碗，想要不吃又觉得不好，刚才是他是死乞白赖地跟进面馆，剩了大半碗也说不过去，吃吧，一则不饿，二则也得需要时间，正乱纷纷想着，顾许幻开口。
“齐先生你慢用吧，我先回去了。”
“啊，那我也不吃了，送你到楼下吧，雨还下着呢。”齐晖赶紧咽下一根面条。
“齐先生你送我回家已经让我很感谢了，到这儿我自己打伞就几步路，谢谢，再见，哦，路上小心。”顾许幻很真诚地道谢，起码齐晖相信她是有诚意的，因为顾许幻的眼睛不像之初的漠然，面馆里的灯光映在瞳仁里，生动真诚。
齐晖知道再争执也无用，遂站起身，“那好，你也路上小心。”
顾许幻前脚出门，齐晖后脚上车，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就拨通裴中恺的电话，结果几句就被裴中恺挂掉。齐晖在车里大乐，乐完又觉得自己犯贱，莫名其妙给裴中恺打什么电话，抛开最初的心理今天晚上的确是个不错的夜晚。如果之前见到顾许幻都是戒备得如同猫一样竖着颈上的毛，那今天的顾许幻则是没有见过的温驯动人的样子，当一口热热的面汤喝下去时，甚至不由自主眯缝双眼，显得如此受用。
齐晖长叹一声，这个雨天的晚上不是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