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幻看了好几款婚纱,样子都是抹胸式的,模特穿着很漂亮,拿了几套去试穿,每穿一款店员小姐就会惊呼,溢美之词毫不吝惜。顾许幻也心花怒放,可裴中恺却一直摆个臭脸,总是摇头。

顾许幻心里有气,明明他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那么贪婪,透着赞许,可张嘴却来句,不行。几套下来,饶是心情再好,再有耐性,也忍不住发火。

店员小姐也不明白边上的先生如何就看不上,心想大概是没有审美趣味吧,忍不住介绍,“先生,您看这款低胸、V字型后背礼服,婚礼上可以挽发,正好把小姐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胸部衬托出来,小姐身材这么好,人又漂亮,您一定被宾客羡慕死了。”

裴中恺拧着眉心站起来绕着顾许幻走了两圈,太低胸了,只要稍稍低头,春色便是饱了别人的眼睛,至于后背,V字型开到腰部下寸许,如果有人跟新娘子跳舞,手在后面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不行,这个险绝对不能冒。心里嘀咕嘴里直接道,样式有些暴露,好好的新娘子被人白白看了去。

旁边的小姐抿嘴偷乐,顾许幻红了脸,本来也是觉得有些暴露,推裴中恺一把,“婚纱不都是这个样子嘛,怕人看就不要搞这么大,照我说的简单一些的,那这些前惧后怕根本就不会有。”

裴中恺看顾许幻抱怨,忙哄道,“后面还有好些样子,你都不看看?”

顾许幻赌了气,指着一款中西合璧的婚纱,上身是中式对襟的盘扣绣花,下面是几层褶皱的鱼尾样式,人被包得严严实实,“这件符合你的审美。”

没想到裴中恺又皱眉头,“前面是没露,不过后背都是镂空的,比刚才那个还厉害。”说完后知后觉捂住嘴,偷眼看顾许幻的脸色,果然比刚才还要生了几分寒意,转身冲旁边站着的服务小姐叫,还有没有更好的?

那小姐去了后面然后带出来一张照片,说这件是刚在法国时装发布会上出现的,是仿早期欧洲成衣款,腰部很细致很婉约,但胸部的设计又是开放性的,对身材比例要求比较高,简单说就是丰胸细腰,只是价钱要比刚才图册上的贵好多。

顾许幻看过去是一款半斜肩的绸缎式礼服。的确斜肩的礼服如果是平胸的人穿会有绑着绷带的感觉,像木乃伊一样,乏味而可笑,而胸部丰满的人则可以演绎出集合典雅和性感的风情万种。何况这款婚纱在胸部又饰以各色水晶水钻,在自然形成的斜拉褶皱中闪烁出星光点点,真的将新娘子烘托成九天而来的高贵仙姬。

裴中恺几乎是立刻定了下来,但衣服还在法国,所以只能在半个月后再来。

出了店面,顾许幻拉住裴中恺的手,迟疑地说,“漂亮是漂亮,但太贵了,就这件衣服把婚礼成本抬高一倍,不值得。”

裴中恺反握住顾许幻的手,“什么叫值得不值得,我们两个人都满意就值得。趁现在钱袋子还归自己管,还能做花钱讨女朋友欢心的事情,等过几天我结婚了,我老婆肯定会管着不让给你买东西的。”

顾许幻拧了裴中恺的手背,“谁管你!”说完了突然又笑,笑得直不起腰,裴中恺刚还陪着笑,看顾许幻越笑越嚣张,招得行人都回头看,弯腰扶住顾许幻,耳语,“管钱袋子就乐成这样,没见过世面,回家再高兴好不好。”

顾许幻附到裴中恺耳边,“我是心疼钱,你是心疼肉。”说着忍不住又笑。

裴中恺拉了顾许幻上车,“越来越疯,说的多难听,不过,好像也是。” 撑不住也笑,半晌嘴边带了意味深长的坏笑,“晚上倒要好好看看这肉值不值这些钱。”

“讨厌,你才难听。”顾许幻正拿纸巾擦眼泪,揉了纸团扔了过去,却被裴中恺抓住。

与顾许幻额头相抵,“这几天看个好日子先把结婚证领了,管我钱袋子怎么也得名正言顺,不小心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顾许幻抬起头,顿了顿,“我想先回家一趟。”看裴中恺浮起疑问的神色,又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去一次,何况又是这么大的事情,我想应该和我妈妈说说。”

裴中恺点点头,“定哪天,我陪你回去。我们的事情到现在也该让她老人家见见我。”

秋日的苏城,并不见北方的一丝荒凉和萧瑟,反而郁郁葱葱地像是春天又要到来。难得的没有雨,天气有些热,却不再是夏天的粘腻。

沿着甬石小道两个人只是慢慢走,还是那条窄窄细细的河流,顾许幻停下来,回头看裴中恺,“就是这里了。”

“是个小墓地,后来平了,我也觉得留不住,就撒了。每年只到这里来,所以你想见见,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裴中恺不说什么话,只是用胳膊圈住顾许幻,“真美,这个地方我也来过,大概也有十年了。那时候这里好像还是农村什么的。”

“十年前,我在做什么,好像准备上大学,没有钱,不像你可以游山玩水。”

“可惜没有遇到你,否则早就是段佳话。”

“如果真的遇到,或许真的很好。或许我们也曾碰到过,你是游客,我是个卖饮料的摊贩儿,我递给你一瓶装着荷花露的水,你的钱揣进了我的衣兜。”回头吻吻裴中恺的下巴,“峰回路转,在另一个城市开始。”

两个人踢踢踏踏冲进酒店,晴好的天气突然就来了一场秋雨。

顾许幻在门口掸掸身上的水珠,“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缠绵的雨了。”

裴中恺刚要接话,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小顾?许幻?”

回头是一个中年男子,戴半框眼镜,气度儒雅,眼睛只是看向顾许幻,眼里有乍见的惊喜和隐忍的沉痛。

“乔厅长!”顾许幻忍不住叫,“您怎么会在这里?”

“算是回家吧。”看顾许幻疑惑,“私事,不想打扰亲戚朋友,就定了酒店,没想到碰到你。叫我乔伯伯吧。”乔维成的口气温和沉静,仔细听却是有一丝丝的气息不稳。

裴中恺看乔维成,原来这就是顾许幻说的乔厅长,尽管眼下只是衬衫长裤,一副文人打扮,但和裴爸爸那样的知识分子相比,多少还是有些官员的影子。

乔维成仿佛才看见裴中恺,语气迟疑,“这位是…”

顾许幻脸色微红,“是…”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比男女朋友深刻,又不似夫妻的名份。

“许幻是我的未婚妻,我是裴中恺。”裴中恺飞快搭话。

乔维成仿佛没想到,眼神移到裴中恺的脸上,上上下下看得仔细,眼里带了审视,好半天,“裴先生,要好好照顾许幻。”

眼神又转回到顾许幻的身上,“你是来…..”

顾许幻的眼色黯了黯,又恢复明净,“是来拜拜我妈妈,好让她放心。”

“你妈妈?她在哪里?”乔维成急不可待地问,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乔维成又缓和语气,“不是说你妈妈…”

“没有固定的地方,我们刚从城外的苏河回来。”

“那好,那好,如此便可天涯远祭。”

乔维成与顾许幻道了再见,踱了步子走入细雨霏霏的雨幕,顾许幻看他沧桑不得纾解的背影心里也难受,他也是有亲人需要思念吧,忍不住喊一声,“乔伯伯,没有打伞,多注意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等了,实在是心不能静下来,事情又开始无限期的拖,

及腰的长卷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就是不知道三千烦恼丝去掉了,能不能有耐心耗下去。

茶艺记

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窗外的雨声,顾许幻絮絮叨叨在苏城的往事,从幼年想吃一块糖的念想,到少年偶尔勤工俭学时候闻到的十里桂花香想到的桂花酥,再到拿到大学通知书第一次吃到的麦当劳。

裴中恺笑,“你怎么记住的都是吃?”

“你不觉得只有味觉的记忆才是最长久的,有时候就是因为一点点的甜才能忽略遇到的苦。包括出去旅游,其实到最后记住的就是那里的吃食,如果吃不好,几乎旅游的愉快也就不存在了。”

“我以为你会难过,幸好,还有吃的惦记。”

顾许幻叹口气,“难过这种行为对一个刚够温饱的人太奢侈,其实相比起来,麻木这个词更能描述我的存活状态。”

裴中恺察觉顾许幻嗓子里的一丝异样,手指忙抹过她的眼角,发觉并没有湿意才放心,收紧手臂,“早知道你这样辛苦,我就该当年在这里旅游的时候去福利院把你领养了,带回去当个童养媳,我不在国内的时候,又能当个小女奴照顾爸妈,彩礼钱都不用花。”

“那时候瘦胳膊瘦腿,一定不符合你母性生殖崇拜的审美观。”

“不是还没出国读书嘛,审美类型还是相当传统的。”要说泼皮无赖,顾许幻绝对不是裴中恺的对手。

不理裴中恺,看淌在玻璃上的雨丝。

“那个乔厅长就是乔敏之的父亲?”

“嗯,就是送我鲜花慰问病情的乔叔叔。人还不错吧,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世故。”顾许幻想起乔维成那双眼睛偶然流露的神情,有些痛楚,有些悲悯,哪里有为官者的精明练达。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来了却心底某处不能说明的心事。表情悒悒,不带秘书随从,简朴出行,如果不是为心上的一桩秘密,又怎么会如此轻车简行,甚至说是避人耳目。”裴中恺边想边说,那个乔厅长的出现和行为的确是这样,他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的哀伤。能让一个官场混多年的人如此袒露情绪,一定是件迫不得已的事情。

“什么避人耳目,用词不恰当。我倒觉得他也是来寻找一段遗失的感情,有开头而无结果,渐行渐远,最终成就了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遗憾。说真的,刚才他在雨幕里的背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能透彻地感同身受。”

裴中恺刮一下顾许幻的鼻子,“网络言情小说看多了,魔症了吧。”然后道,“我不会这样,既然喜欢,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如果不能够成那一定是两个人没有努力,真的努力哪有做不成的事情。”

“你的想法太简单,两个人努力就一定可以成,那我们还是社会人吗?那社会加诸到个人身上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忽略?”顾许幻并不赞同裴中恺,起码她的人生就有许多人为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情。

“努力不是钻牛角尖。起码你现在在我怀里躺着,就证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好歹是黄天不负有心人。”

“你非得左绕右绕拐着弯儿标榜自己?”可是顾许幻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裴中恺的坚持,可能她早已逃避放弃。

“明后两天日子不错,诸事皆宜。”突然顾许幻又补充一句。

裴中恺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扳过顾许幻的正脸,放声大笑,“诸事皆宜,好个诸事皆宜。”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顾许幻去开门,是乔维成在门外。

乔维成手里拿一个信封,“小顾,怎么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敏之说她要当伴娘,我还不知道。这是好事情啊。”

顾许幻忙让进来,纵使意外,仍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是不够周到,您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小事情打扰您。”

乔维成严肃地说,“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会是小事?再说这是喜事,让我这个老人家沾点儿喜气也是好的。”说着拿出早已备好的信封,“这是乔叔叔的一点儿心意,祝你们俩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顾许幻一惊,没料到乔维成会拿出红包,喜事未办,客人也不能出席,就收取人家红包,没有这样的事情。何况,那个红包看起来并不薄。

急忙拒绝,“乔叔叔,能收到您的祝福已经很好很难得了,怎么还可以要红包?”

乔维成面上扫过一丝难堪,却坚持说,“闻者皆喜,这有什么,我和你这个小老乡一见如故,难道你不接红包是不打算让我去喝杯喜酒?小裴,你帮许幻拿着吧。”

顾许幻一时无语。

始终在旁边看的裴中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绽出诚恳的笑容,手搭在顾许幻的肩上,“乔叔叔的心意,许幻,我们怎么能推拒?”然后转头,“乔叔叔谢谢您,许幻也是没想到。不过,心到意思到就好,太多了,反而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安了。”以他的目测,厚度绝不是几百块钱的事情。

面色微微黯然,乔维成却坚持道,“钱多钱少都是心意,那就别在乎钱的数量,长辈的心思无外乎希望你们过的好。我也有女儿,自然理解当父亲的心情,论关系,我也在苏城待过,而且敏之做伴娘,那我这个伴娘父亲也能算是许幻的娘家人,这样也不为过嘛。”

裴中恺看拒绝不掉,他们的理由在乔维成的面前都根基虚弱,不足以成立,既然人家是好意,再推推拉拉反而是小气,再说,人情也不是没有机会还回去,大不了乔敏之出嫁的时候多送一份大礼。不过,他心里总存着疑惑,乔维成对顾许幻未免有些好,好到他的心里疙疙瘩瘩。

也是无事聊天,尚不到吃饭时间,顾许幻就着酒店的茶具泡功夫茶,动作略有生疏。

裴中恺惊讶,“你居然会这个?倒是没听你说过,早知道家里有一套宜兴紫砂,真正的好货。”

顾许幻先给乔维成斟一小碗茶,又给裴中恺一碗,才说,“以前也不会,后来无聊学的,学会了,又觉得无聊,不是看到这套茶具都忘了。”

乔维成没有说话,品完碗里的茶,手伸过来接了茶壶,“我也学过,多少年没碰,看看忘没忘。”

开始的手法也有些生疏,但明显和顾许幻的不同,顾许幻是技艺不纯,而乔维成的却的确是遗忘。

也只是开始的不孰而已,几下之后,乔维成手指翻飞,洗茶、烹茶、斟茶各种琐碎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却又有条不紊,一看就知道技艺娴熟,深有研究。

顾许幻品一口小小茶碗里碧绿的茶汤,果然觉得和自己的有些许不同,不禁赧然,“早知道乔叔叔做这么好,我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简直是贻笑大方。”

裴中恺也跟着笑,“本来是想夸你的,现在最好别说,要不带着我也没文化了。”

乔维成仿佛陷入沉淀的思绪一般,一碗茶汤捧在鼻子下嗅着,很久没动,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还有两个人似的,温和地笑,“许幻已经做得很好,现在难得有人肯坐下来学这些事情。我也有几十年没碰过了,可见,也真不是有用的。”

捕捉到乔维成神色中的丝丝憾然,顾许幻忙道,“其实是很好的,只是没有安下心来。我喜欢茶艺,一个是因为故乡产茶,一个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很美,当时在一个茶庄看到一个女孩子做茶艺表演,美到可以入画,所以跑去跟人家学。那女孩子说,心情平静的时候茶艺表演出来是最美最醇的,我就记住了这句话,所以轻易做不来,时间长了,本身就学的不精,现在就更生疏了。让乔叔叔见笑了。”

乔维成宽厚地笑,“不拘这些的,喜欢了就做,茶艺本身也是可以调节心情的,现代人哪有古人的高山流水,东篱秋菊。其实就像现在对着亲近的人,不也是件好事情吗?”

顾许幻嘴里品着亲近的人,她只想到裴中恺,抬头看裴中恺,裴中恺一双眼睛也看过来,对视一眼,脸上漫出甜蜜的笑意。

乔维成看到两个小儿女的甜蜜,自知待下去碍事,站起身,“许幻,小裴,结婚的时候我可能会无法□,但会尽量安排时间。再次祝福你们。”

掩上身后的门,顾许幻一撸袖子,“太丢人了,我得得好好练练。你今天就别吃饭了,等着喝个水饱吧。”

乔维成比顾许幻他们早一步离开苏城,没有再来特意告别。顾许幻是在午饭后站在阳台看到的。

乔维成手上搭件薄薄的风衣,手里只拎了简单的一个包,那时候雨势小了很多,细如牛毛,乔维成就是在这样的景致中走成一个小小的背影。

仿佛是感应顾许幻在看,乔维成突然站住脚似乎准备回头看,顾许幻下意识地躲到窗帘的褶皱里,但乔维成最终还是摇摇头迈步走开。顾许幻叫裴中恺过来看,裴中恺看转角处的衣角,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一个中年男人寻找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是最没意义的一件事情。”

顾许幻说裴中恺无情冷血,裴中恺忙着敲小核桃吃,“我不过是说的直接,做到表面,你以为他们那样的人不冷血不无情?为什么会有遗憾,你以为他真是痴情长久,那只是你这样的小姑娘一厢情愿的想法,真实的历史是他和一个女孩子相爱了,但他没有坚持到底,负了对方,多少年过去了,在杂乱的岁月里逐渐记起年轻时单纯的美好,于是心生内疚,就来寻找过去了。”

“想不到你还能编故事,还有模有样。再说,乔叔叔的事情也是我们猜测的,你别那么武断好不好。”

“我就见不得他对你那么好,素昧平生,凭什么?老乡多了去,又不是背井离乡,不至于相见泪眼。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只有几种可能性,第一是血缘亲情,是女儿是老婆,第二,是喜欢或爱,第三是怜惜,第四种是占有。你不可能属于第一种,第二种不太可能,一见钟情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第三种比较正常,可以解释他的行为,但是我怎么就觉得这并不是解释。那就只剩下第四种了。”

顾许幻大叫,不可能!

裴中恺递一个核桃仁给她,反正我的汗毛已经竖起来,这是打架火拼的前兆。

顾许幻推裴中恺一把,把你的流氓习气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一周三更做起来比较困难,会努力去达标,等等我。

试衣记

再去看婚纱,是乔敏之也一起去的,伴娘的衣服也选在那家店里。

比起顾许幻的镇定,乔敏之却是雀跃的,摸摸这里,翻翻那里。

试衣间的门打开,顾许幻缓缓走出来,似乎是不确定真的是穿了嫁衣,手足竟然有些无措。

裴中恺本是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杂志,顾许幻进了试衣间二十多分钟,心里还想,幸好这衣服是婚礼第一套,如果中间换穿,半个小时见不到新娘,这筵席还怎么开。

然后就听到乔敏之一声惊呼,“许幻姐!”

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匆匆抬头,却也不禁呆住,那件婚纱是漂亮,否则也不会等了半个月,但是再好看的衣服也需要人来穿,尤其是穿的人与衣服如此贴合。

为了出效果,店员给顾许幻简单地挽了发,化了淡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已经衬出新娘的高贵娇媚。

顾许幻睫毛扑闪,似乎也没有想到一件衣服带给人的变化和差异如此大,怔怔地看着侧面衣镜里的自己,娇媚与高贵,性感与典雅,纯美与知性,为什么所有矛盾的不矛盾的关于美丽的形容词都浮现在脑海,原来结婚可以这样,原来新娘子可以美得这样肆无忌惮。

店员看裴中恺发愣的样子,笑嘻嘻地,“裴先生,您看这件满意不满意,是不是符合您的要求啊?”

裴中恺看还是那个店员,知道是说那天的他嫌衣服暴露的事情,看着赏心悦目的顾许幻,店员的善意玩笑也不尴尬,“嗯,果然没选错,还是这件好。”说着也毫不避讳旁边的人,只是用含了笑的眼神看着顾许幻。

顾许幻受不了裴中恺赤luoluo的眼神,转了眼神看乔敏之,“敏之,你也挑一款伴娘的衣服吧,我觉得这个品牌的还不错,那天就想给你选了,想想还是你自己来吧。”

乔敏之也忘情摸着婚纱后面细碎的绣花,无限羡慕,亦是激动,“伴娘不能当多了,会嫁不出去,可是第一次当伴娘却是被祝福的,如果接到抛出的花束,就更圆满了。”

顾许幻眨眨眼睛,“那花束就预定你喽。”

说起来应该找个时候和赵书立谈谈,鲁蘅就要当妈妈了,也能体会为□为人母的平实幸福,他再是遗憾也于事无补,过去的总该过去,珍惜眼前人才是,乔敏之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吵不闹,无怨无尤,的确也是苦情。对人家没意思,也要说明了,毕竟青春也就那几年。

想完了,自己又是一笑,结婚会让人婆婆妈妈,果然不错,现在自己倒像个护雏的母鸡,把身边的女孩子都纳入羽翼,再过一些时候会不会像那些中年同事,逮谁都做月老牵红线。

顾许幻的一笑犹如料峭的冰雪中灿然绽放的春花,瞬时晃了乔敏之的眼,痴迷了半晌,眼神复杂地,然后低低地悠悠出口,“难怪他要那么着迷。”

裴中恺看乔敏之一眼,眉头有些微的皱纹。

顾许幻抚平衣服的褶皱,“新娘子就是灰姑娘,一过十二点就打回原形,再美都是衣服衬的。”

“谁说的,灰姑娘可是衣服穿的灰色,人却漂亮得很,否则怎么就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裴中恺却腻腻歪歪地抓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没文化你就不能在家里丢人,人家是嫁给王子,你说的是唐朝皇帝。”顾许幻横他一眼嗔道。

“有区别吗?不都是皇帝老儿。”裴中恺并不为他的歪理难为情,右手留恋地抚过顾许幻的发丝。

这下子连乔敏之和店员都笑了,乔敏之说,“裴大哥的解释也对,歪理也站的住脚。”

顾许幻被笑的粉面染晕,忍不住打一下裴中恺,“还嫌丢人不够。”那又怎么办,裴中恺向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再理裴中恺回头对乔敏之说,“我帮你选了一件,一会儿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当乔敏之出了更衣室,顾许幻拍着手叫,“就是这件了,真美,我就想是最合适你的。”

乔敏之身上的小礼服裙是淡淡的肉粉色,及膝,里面一层衬裙是用硬纱做的,外面是缎质的衣料,随意地随着硬纱流淌成漂亮的褶皱。乔敏之本来高挑,平肩的礼服衬着扎起马尾的脖颈越发显得身量修长婀娜。

店员突然叫,“哎呀,两位小姐长得都那么美,头发挽起来,你看多像,说是姐妹,没有人不信的,真是姊妹花呢!”

顾许幻巧笑嫣然,乔敏之微微颔首,再抬头看顾许幻的眼神亦是充满了贴心依赖。

裴中恺的眼睛从顾许幻脸上到乔敏之的,又从乔敏之的到顾许幻的,脸上的笑依然在,神色却有些像雾。

脸上换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伸手拉顾许幻,“快换衣服,妈说挑了个领证的好日子,让我们回去看看,顺便吃晚饭。”

顾许幻一楞,“怎么不早说,我都和敏之说好了,请她吃越南菜。”

“我也没想到妈会打电话,要不,改天再吃,我出血。”裴中恺急急地推拒,不像平时左右逢源、礼仪得体的样子。

顾许幻皱眉头,她和裴妈妈处得很好,当然不希望老人家的热情破灭,颇为踌躇。

乔敏之轻轻地笑,“许幻姐,改天吧,我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你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就行。不用请我吃饭,我们俩逛街去。”说着晃晃顾许幻的胳膊,眼神从裴中恺的脸上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