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幻抬头看乔敏之,感激地笑笑,“我很没用,是吧。不过是走个仪式而已,又不是没见过要嫁的人,真的放在过去,不知道红盖头掀了以后究竟是人是鬼,那才叫紧张呢。”

乔敏之抿嘴笑,“我都替你出去看了,裴仲恺真的和平时很不一样,我告诉你,他好像也很紧张呢,一会儿让身边人做这一会儿让做那,那个叫齐晖的伴郎都快被他使唤哭了。”

顾许幻侧头想想裴仲恺的样子,忍不住笑。好像自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裴仲恺紧张过,看来彼此彼此,想着外面那个人心里放松不少。

按习俗婚礼前一天开始准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可是昨天夜里十一点钟她还是被他拐出来去大野地里疯。

因为鲁蘅生孩子,鲁海丰的妻子出国帮女儿的忙,所以鲁海丰以行使父亲的职责送顾许幻出嫁。

婚礼细节自然都是裴仲恺和裴妈妈两个人商量结果然后让顾许幻作决定,大到酒店的布置,小到喜帖的花色,中间琐碎之极,顾许幻只觉得眼花缭乱,只有应付点头,哪想出还有更多的建议。

裴仲恺几次找顾许幻,看他的准新娘一幅不成器的样子,除了唉声叹气再不找她,凡事都自己张罗,顾许幻倒是乐得清闲。

一次定顾许幻的内衣,按老习俗,自然是选一款红色的,可顾许幻挑来挑去只觉得一款粉色的漂亮,对那些什么“十全十美”十朵玫瑰花款的新娘特制款式没有一点儿想法。裴仲恺刚开始好言相劝,说什么两个人都是头次结婚,不能用粉色的,那是二婚用的。

顾许幻简直笑喷,什么头婚二婚,没想到裴仲恺一个留过洋,平日里做事不讲章法的人居然也老气横秋墨守陈规起来,只以为逗笑,坚持要买粉色的,说自己不在乎。没想到终于点燃了裴仲恺的导火索。

气不打一处来的准新郎劈头盖脸很没风度地把准新娘扯到商场的角落一通数落,最后强硬地买了一款大红色的内衣。顾许幻觉得裴仲恺是小题大做,但鉴于此人头婚,有婚礼焦虑症和新娘落跑狂想症,虚心地接受了价格不菲的正牌原配的装束,心里却发誓,婚礼之后决不会再穿一次。

裴仲恺的脆弱心理是顾许幻理解不了的,从来听说新娘有恐婚症,原来男人也饱受痛苦。

作为一个待嫁的新娘,顾许幻无疑是幸福的,除了鲁蘅不能回来的小小遗憾。未来的丈夫体贴关心,虽不大富大贵,但有自己的公司有不错的前景;公婆通情达理,视如己出,一应事项都尊重她的意见,最让人头痛的婆媳关系看样子不仅不会有更多是享受亲情的甜蜜;父母虽不在,却有重情谊的世伯撑起娘家人的守护伞。

顾许幻和鲁蘅通的电邮里说,估计是老天体恤她自小无父无母,所以在人生的重要环节给她个大礼包。

裴仲恺新婚前夜把顾许幻拐带出来的理由是为庆祝告别单身。

顾许幻失笑,这是哪门子理由,拿着电话指出裴仲恺的居心叵测,一是庆祝用词不当,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应该用哀悼,二是对象不对,和兄弟和朋友,哪有和自己的未来老婆(其实法律意义上早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喝酒的,三是酒吧地点选择不合适,一是酒后吐真言,万一婚前极力隐瞒的突然大爆料,采花往事一一抖落,气跑了新娘怎么办。

裴仲恺在楼下的车里百般讨好辩解,最后说反正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不如去看星星,郊外还是有不错的地方,看看牛郎和织女星,求个幸福多好。

顾许幻心里隐隐地沁出甜意,心里生了一丝幻想,婚礼前向传说中忠贞的爱人祈求幸福,没有比这更让人神往的事情了。

星垂平野阔,夜空的星星的确璀璨如钻颗颗在夜空中静静地守候。躺在让人安心的臂弯里看星星恐怕不是每个新娘能享受到的浪漫。

小口啜着带出来的热水果茶,裴仲恺伸个懒腰,抬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拍拍顾许幻的脸,“我们该回去了。”

“看了半天你也没告诉我哪个是织女星,哪个是牛郎星。”顾许幻揉着发酸的脖子。

“那么多星星,肯定有一个呗,反正四下无人,我们许的愿神仙都能听到。”许愿的事情不过是诳顾许幻出来的理由,谁知道这个丫头好骗是好骗,却也固执得厉害,一晚上都在念叨牛郎织女。

“裴仲恺,你太过分了,如果新婚之夜想跪主板,我不介意你继续蒙我。”

最终试着找到传说中的天鹰座和天琴座里亮闪闪的两颗星星,裴仲恺真的感慨现代科技的强大,利用手机上网迅速地定位,这个世界难的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渠道,什么叫渠道为王,这就是。

早晨化妆师说顾许幻的眼睛有点儿肿,打个哈哈过去,两点多回去,到五点醒来,她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精神好怎么可能。还好,化妆师妙手回春,消肿的、遮盖的,明媚妍丽的新娘子依然惊艳动人。

沉思愣神间,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裴仲恺穿一身浅灰条纹的西服闯进来,看到循声回身的顾许幻眼神一滞,转而变得欣喜,不顾大家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顾许幻身边。

“今天的筵席时间长,你先吃一些高热量的东西垫一垫,我怕他们灌你酒。”裴仲恺半弯着腰嘴唇触到顾许幻的耳边,闻着丝丝缕缕清幽的玫瑰花香,心里沉醉,下了力气才抑制住想吻她的冲动,只是克制地把微微漂浮的发丝别到耳后。

化妆师助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出出进进几次化妆间已经发现裴仲恺在外面逗留了数次,看来是终于忍不住进来了。

顾许幻轻轻推裴仲恺一把,“我知道了,刚才敏之给了我巧克力,你快出去吧,这里全都是女的,多不方便。”

看顾许幻不领情,裴仲恺想捏捏顾许幻的脸作为惩罚,又怕毁了精致的妆容,恨恨地使劲儿抓了她的手,才转身出去。

顾许幻心里岂是平静,不过也是难为情故作镇定而已。看裴仲恺略有失落地开门,心里不忍,嘴里已经喊出声。

“等等…”

裴仲恺回头,皱起眉头,心里升起紧张,“怎么了?”

顾许幻拎着裙子站起来走过去,抬手抚了抚裴仲恺压根儿没有一丝褶皱的礼服衣领,稍顿,抬眼,“没事儿,好了。”

裴仲恺缓一口气,顺势抓了顾许幻的手吻了吻,关门出去。

看看走廊只有一个服务员,裴仲恺刚出门回头时眼角瞟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心里不舒服,大喜庆的婚礼怎么穿身儿黑色,又不是国外。

那边齐晖挥着手已经在招呼裴仲恺过去,裴仲恺正正领结,快步过去,看大厅里的钟,吉时将到。

乔敏之双手按住顾许幻的肩膀,从镜子里看着她的双眼,“许幻,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顾许幻的心情还在刚才的情绪里,化妆镜里的新娘双眼中有泪意蒙蒙,却是嘴角噙笑,“我。。。。。。”

突然门“砰”地一声响打断了顾许幻的话,大家转回头看,却是一个黑衣女子站在门口处。

“顾小姐,恭喜。”

乔敏之并不认识所来之人,只觉得这女子眼神太犀利,隐隐有不好的东西射出来。

顾许幻愕然,“米小姐?”她自始至终并不知道她的全名。

其实今天并没有多少人,也就三桌,充其量二十几个人,乔敏之帮着整理过名单,所以有印象,女性宾客几乎没有,更没有什么姓米的,回头看顾许幻脸色有些发红,脸上并无欢迎之色,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上前。

“这位米小姐,仪式还没有开始,这里不方便接待,你可以先到外面稍坐休息一下。”

“哈,赶我?顾小姐难道没胆子让我见证你和裴仲恺的甜蜜?见不得人吗?”

“米小姐,我和你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即使你几次站在我面前,但没有一次是愉快的,我想我们并不是朋友,所以,观礼的事情不想麻烦您。见不见得人,没那么难听,法律认可也罢,明媒正娶也罢,只要两个人愿意,外人的意见又何必挂齿。”

“明媒正娶?顾许幻你不就是个没爹没娘的下贱种,靠狐媚的手段攀上了裴仲恺,今天分手,明天和好,亏他那么聪明个人愿意受你摆布。我当然不是你的朋友,你配不上。”米静雯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发愣。

乔敏之感觉到手掌下顾许幻的身体在不断地哆嗦,正要说话,顾许幻却反手盖住她的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裴仲恺如果喜欢我这狐媚劲儿,我很高兴,老公爱老婆,轮不着别人说三道四。还有,孤儿就下贱吗?你的定义太可笑了,我倒觉得许多没爹没妈的孩子要比某些有爹有妈的人活的更出色。”

“顾许幻,你就那么自信,你怎么不问问我你和裴仲恺分手的那段时间我们干了什么?裴仲恺跟你说过吗?他一定不敢说,他害羞不说,我告诉你,我们在裴仲恺的公寓,哦,你肯定知道,就是在星河湾的那套,裴老师的腹部六块肌肉真是有型…”米静雯靠着门边的桌子,双手敲打着桌面。

乔敏之实在想不到这个米姓女子居然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么不堪的事情亏她能说得出口,担忧地扶住顾许幻,却不料顾许幻刚还发抖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声音冷静而充满威力。

“称呼你一声小姐,表明我还尊重你,请你不要做出这样没人品没自尊的事情。我的婚礼不希望你出现,你大可以把你想说的到外面去说。裴仲恺真要做了,那是他婚前的事情,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当然他可以随意交女友。只是我很悲哀,你和一个男人都那样了还没有挽留住他,对不起,你的香艳遭遇还是伤心感情,我没有兴趣当知心姐姐,这里忙,素不奉陪,就请米小姐自便。”

“顾许幻,我恨你,如果不是你,裴仲恺就会是我的,你这个贱种,有人养没人教,你父母也不过是贱种而已。”米静雯最后的防线绷断了,无论如何,顾许幻已经是裴仲恺的老婆,即使裴仲恺离婚,裴仲恺也是被顾许幻先得到了,她米静雯什么时候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弄到手,偏偏这个裴仲恺让她投入了这么多心思却什么都没得到。不是裴仲恺冷酷,都是顾许幻,从酒吧那次,到现在。

米静雯觉得心都要被烧着了,她原本是想来奚落顾许幻的,却不料顾许幻并不中招,看顾许幻回身对着梳妆镜整理头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嫉妒的毒蛇吐着信子再也控制不了,手在桌子上胡乱抓,指尖被刺疼了一下,低头看是把小小的剪刀,估计是修剪装饰忘了收起来。闪念之间米静雯抓起剪刀跨步冲着顾许幻的后背刺去。

乔敏之刚回头想让这个疯女人快走,刚才她稍带地骂了她和顾许幻共同的父亲,她心里就不舒服,裴仲恺怎么会招惹到这么没水准的女人。回头间看到米静雯抓起剪刀,心里慌乱,觉得事不好,只想到要夺下来那利刃。

乔敏之抓着米静雯的手腕,哪知米静雯用了蛮力,乔敏之听到自己合体的礼服刺啦一声,恍神之间剪刀就隔着衣服从她的胳膊划过又掠过肋下,一阵钝痛传遍每个神经末端。化妆间里一片尖叫。

顾许幻的头纱被椅子和乔敏之的身体夹住,听见动静却回不过身,几秒后听到尖叫,再也顾不上头发被扯得疼,几把扯碎了白色的蝴蝶兰,扯散了发髻,转身看到的是乔敏之珠粉色礼服上洇出的大片血迹。

大脑一片空白,只来得及扶住乔敏之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声叫“敏之,敏之,你怎么啦!”

化妆师助理跑了出去,几十秒后裴仲恺、齐晖,还有赵书立都冲了进来。

裴仲恺看见顾许幻胸前都是血,心里一下子就空了,膝盖一软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许幻,许幻,丫头,你哪儿疼,我们快上医院。”

顾许幻的双眼被泪蒙住,惨白着脸尖叫着推开裴仲恺的胳膊,“不是我,不是我,是敏之,敏之受伤了,快来人!”

赵书立感觉当头棒喝,一个箭步冲过去,乔敏之的脸上苍白,嘴唇泛着浅浅的乌青,眼睛半闭着,左臂因为□着,伤口狰狞,肋下有衣服遮盖着看不清,但上身的衣裙基本被血透了颜色。

米静雯躲在酒店大厅的柱子后面看120闪着灯冲到酒店的门厅前,哆哆嗦嗦地抱住双臂,却被手里的剪刀硌了一下,厌恶又恐惧地把剪刀“哐啷”一声扔到地上,拿起电话拨通号码,捂着嘴哭道,“爸,你派人来救我,我...…闯祸啦...…”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个孝顺孩子,所以下班周末都陪父母了,在送老人家回老家后,俺,时间可以自主了。

疗伤记

赵书立似乎是第一次仔细看乔敏之,长相并不是特别漂亮,但有一股子书卷气,眉毛不似一般女孩子的平顺柔滑,眉峰明显,在书卷气之外添了些傲气。这个骄傲的女子是怎么走进自己的生活?

他只是帮了她一次小忙,她感谢他,送了家里带来的吃食。尽管是南方口味,但毕竟是中餐,他还是幸福地享受了。那以后,她经常会自己下厨做一些简单的中餐带过来给他吃。她对其他人冷淡,却唯独对他微笑,有事没事总会找他。

那时候他已经和鲁海丰对过话,心里明白和鲁蘅是不可能了,当初在明知不可能还错误地藕断丝连了几年之后,挣扎过后的无力感越来越明显,乔敏之让他在憋闷之后有了喘息的机会,不是爱他,只是他需要有人对他笑,让他在陌生的国家有一丝感情上的温暖,自私而暧昧。

就那样相处着,渐渐地他的厨房也生了火,冒了烟。

有同学开他玩笑,他总是笑笑却不点头。

一次,她似乎生了气,问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不可以进一步发展?他愣住了,然后开玩笑说,我一直以为你在报恩。

现在想来,她那么骄傲的人问出那样的话一定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可是他只想着自己,凭吊着愈行愈远的青梅竹马恋情,并不曾注意她眼里的悲伤。

她消失了一个月,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来的时候,她却又出现了,带了粉蒸肉和酥炸小黄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又开始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他的心里总是负罪多一些。从那个时候起,每当他想起鲁蘅时,心里的一角总有愧对某个人的别扭。

乔敏之仍然昏睡着,伤口并不危及性命,失血多且受了惊吓,所以睡得沉。

顾许幻抱了保温盒进屋,看见赵书立维持着自己走的时候的姿势。

在酒店顾许幻抱着乔敏之的身体,连裴仲恺都打不开的时候,赵书立安静地说把她给我吧。

顾许幻的胳膊就那样自然地松开,她知道这个人是乔敏之喜欢的人,如果有他抱着她,她的疼一定会减轻。

眼底酸涩,趋前一步。

“先喝一点儿粥吧。”

赵书立缓缓抬头,却答非所问。

“许幻,我对不起她。”

顾许幻满脸愧色,声音沉痛。

“赵书立,是我害了她,如果她不来当伴娘,又怎么会受伤?或许我就该简简单单地把事情办了,如今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她替我挡了剪刀。我对不起敏之,也对不起你。”

泪花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即使让她重新来过这样的场景,也不会想到还有如此的事情发生。怎么能不恨米静雯,怎么能不怨裴仲恺。

自发生了事件之后,顾许幻就再不愿正眼看裴仲恺一眼。他抱她,被她甩开,他安慰她,她怒目而视,他送来吃的,她宁愿水米不沾。

赵书立沉默不语,顾许幻是伤了乔敏之的身体,而他或许一直在伤着她的心。没有今天这一幕,他也许永远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

对于鲁蘅,他给不出承诺,对于乔敏之,他也不敢作出任何诺言。不是他没有担当,换作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他会欢欢喜喜带她去享受生活,他愿意让她在自己的守护下绽放,可是,鲁蘅和乔敏之却都是那么好的出身,他有的,她们早就拥有,他的存在或许会让她们的生活没有以前那样多彩和恣意。

乔敏之躺在顾许幻的臂弯里,目光却在人群中四处逡巡,当和他的双眸相对时,眼中迸射出的欣喜掩盖了痛苦,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抱住她,也打算伸出手臂给她自己的人生。他都想好了,如果乔敏之醒了,他会问她一个问题,你在不在意从乔厅长的女儿变成赵书立的女人,一嫁一娶之间,身份是云泥之别。她若点头,他必珍重。

“许幻,你不用那么难过,敏之肯定不会怪你,她很喜欢你。她其实就是那么一个女孩子,若喜欢谁了,便为他做一切,没有怨言。”赵书立看着顾许幻悲戚的脸安慰道,这何尝不是自己的感觉。

嘤咛一声,床上的人似乎要醒来,赵书立和顾许幻紧张地盯住乔敏之因失血而苍白的脸。

眼眸慢慢睁开,适应了几秒才虚弱地微微一笑,眼光投到赵书立的身上时,挣扎着要起来。

赵书立摁住乔敏之的肩,声音心疼而自制,“别动,多休息一会儿。”

那声音仿佛瞬间点燃了乔敏之的眼睛,依恋和浓情便无可遮掩地倾泻出来,试着张嘴,声音沙哑。

“我没事…除了…有点儿疼”

顾许幻满面愧疚,轻轻抓住乔敏之的手,“敏之,对不住…”声音已然哽咽。

“姐姐…你的婚纱可惜了…那么漂亮,那么贵。”

顾许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出眼眶,抽着鼻子转头对赵书立,“听见了吗,我是她姐姐,你不许对我妹妹不好。”

赵书立低头看乔敏之企盼的眼神,甚至因为怕被拒绝而显得有点儿惶惑,眼睛和他短暂对视之后又转向顾许幻。

“等敏之好了,我会带她出去修养身体,敏之一直说要我去看看她的家乡,她也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话说着,手已经悄悄抚上乔敏之的脸颊。

那仿佛是一道火光点燃了乔敏之精神,身体有百倍的气力从心底涌出,手从被子里费力抽出来抓住赵书立抚在脸颊上的手指。

顾许幻突然就哭的泣不成声,很没形象地抹了眼泪,为乔敏之也为赵书立。

门吱呀一声,一个焦急的声音随着人影进来。顾许幻看来人,只叫声“乔叔叔”就让到旁边。

病榻上的乔敏之已是笑逐颜开,看到乔维成,小女儿的娇憨流露出来,似乎忘了身上的伤口,急急地,带着微微地喘息,“爸爸,书立说我好了就陪我回老家。”

乔维成并未接话,双手抓了女儿的胳膊,忍了半晌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妈妈还不知道,怕她急。”

然后抬头,看赵书立,这回年轻人的眼里没有了不确定,真诚地豪不躲闪地和他对视,心里放松,“敏之在这里麻烦你了。”

顾许幻在乔维成的身后手足无措,就算乔维成对她这个小老乡很好,很照顾,可这种事情发生了,必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心里做好了被责难的打算。

乔维成看顾许幻端杯水站在身侧,心里五味杂陈。他的一个女儿救了另一个女儿,是天意还是巧合,如果真是顾许幻受了伤,海兰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他,或者会更加怨恨他,只可惜他不能认她,不能像对敏之一样抱着安慰她,她必定也是受了惊吓,而且心怀愧疚。

“乔叔叔,对不起,是我敏之才这样,我…我对不住您,更对不住敏之。”顾许幻语无伦次,歉意像潮水袭来,让她懊悔万分。

乔维成接过顾许幻的水杯,温和地安慰道,“傻孩子,谁会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呢,敏之是个勇敢的孩子,她出手救你受伤,我虽然难过但却为她的行为欣慰,我不会怪你,敏之也不会怪你。”

“爸爸…我叫许幻姐姐,你说…好不好”乔敏之静静地看着乔维成等待他的反映。

乔维成略带讶异想在女儿的眼睛里寻出答案,终是未果,转头抑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轻握住顾许幻的肩,“我也当你是个女儿,敏之都叫你姐姐了,我们就更不用客气了。就等敏之养好伤,大家好好聚聚。”

站在室内一角的裴仲恺嗫嗫嚅嚅地向前几步,“大家都累了,我请了看护先照顾敏之,乔叔叔您和书立先到对面的酒店歇歇,许幻,妈叫你回去喝口汤再来。”

这个声音几乎立即凝冻了屋子里的气氛,赵书立没有表情,乔维成皱着眉头,顾许幻神情尴尬。

“谢谢裴先生,我不累,留在这里陪一会儿敏之,书立你和许幻去休息吧。”乔维成毕竟没有发作,这个裴仲恺差点儿一手毁了他两个女儿的幸福,让他再若无其事地对他,是不可能的。

“裴先生,我也不累,就在这里了。”赵书立说完看顾许幻。

顾许幻低着头,脚尖捻着地板上的一点小小碎屑,好一会儿,头也不抬地说,“我陪着乔叔叔。”

裴仲恺算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一腔热忱尽数被踩在脚下,心里难受,又不能发作。要说他是最窝囊的,老婆都到手了,还是被搅飞了。偷眼看顾许幻,顾许幻就是不抬头,任他眼睛盯得目眦尽裂。

床上的乔敏之动了动,“你们…都回去吧…我还好…书立…你带爸爸走…姐姐,你就跟姐夫回家吧…”

那声姐夫不啻是天籁,裴仲恺灰败的脸上一下子有了血色,万分感激地冲乔敏之作揖,然后欣喜地看向顾许幻。

顾许幻却看向乔敏之,“敏之,你怎么不恨他?”

“书立…你和爸爸走…我和姐姐说话。”乔敏之的指尖滑了滑赵书立的手,示意他听话。

赵书立嘱咐了乔敏之少说话,和乔维成先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了顾许幻坐在床边的矮凳,而裴仲恺则杵在门边,脸色难堪。

“我也讨厌过裴仲恺,就在那个姓米的女人在那里骂街的时候,嘲笑他的品味,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搞在一起,可还不至于恨,他对你那么好,我倒是相信他。”乔敏之喘了一阵,稍稍喝了一点儿水,继续道。

“刚才,书立答应了我,你知道我心里多激动吗,跟在他身边无非等的是这句话,我也就突然理解了那个姓米的女人,尽管我不同意她的做法。对于你,对于鲁蘅,得到裴仲恺和书立的爱似乎很简单,可是对于我们,也许一直就不会有回应,那种无望每天都在折磨着精神。我甚至感激受伤让我得到了最想要的,这一点算是裴仲恺帮了忙。所以,我不恨他,希望他继续当我的姐夫。”

裴仲恺已经识时务地半蹲在床前,右膝跪地,抓住顾许幻的手。天知道他三十多岁的人刚才在家被老爹拿鸡毛掸子追着打,老妈头一次没有拦,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如果许幻不回来,连她都不会原谅他。

顾许幻甩开了裴仲恺的手,只听一声惨叫,见裴仲恺身体不稳跌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捧着胳膊叫疼。龇牙咧嘴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再看裴仲恺撸起袖子揉着手臂,眼里所见的确也触目惊心。

顾许幻摸上一道道隆起的红印,裴仲恺皱着眉头却没有躲。

“怎么弄的?”声音是发颤的。

“刚在家挨的打。”现在这个时候还装什么豪气和自尊,能博得同情就行。

手边正好有云南白药,顾许幻低着头在红青之处轻轻地抹,一下一下,心里的怨也被抹平了。敏之已经原谅了他,她的心结终于放下,至于怎么收拾他,就等这伤好了再说,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让裴仲恺一直穿着长袖。

大结局(要不要团圆)

乔敏之懒洋洋地推开窗户,正是初春的天气,太阳好得不得了,手伸在空气里也觉得暖暖的,手指间有风细细地穿过,不似冬天的冷硬,隐隐有春天的和煦了。

正享受着自然的清新,后面却传来焦急的声音,、。

“小敏,快关住窗户,感冒了怎么办?”赵书立急急地赶过来把乔敏之拉回来,关了窗户,插了锁才舒展开眉头。

“怎么那么不小心,上次就是贪凉吃西瓜坏了肚子,喝了多少姜糖水才驱了寒气出来,你妈妈特意飞了过来照顾你,她的高血压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不能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