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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从斋房小院步出水月庵,在离开之前,沈画经过佛堂,不由得停住了步子,看了一眼此处供奉的泥塑观音。

沈画素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他却笃定,这世间是有它固定规则的,那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八个字。

尉迟如歌今日所受的苦,等于偿还了从前造下的孽。但同样的,今日她又造下了新的孽,恐怕,将来会付出更多,才能偿还吧。

到那个时候,会是以生命为代价,还是其他,沈画猜测不出来,但很可能,尉迟如歌就算身体康复了,也将无法再有孕,这一辈子,也再难为人母!

她可怜吗?

的确可怜!

只是这世间如此循环往复的可怜事情太多了,自己却不能一一去相助,去渡化。

唯有,学着立在高出的菩萨,将心态放得平和一些,去看清楚世间悲苦后的因果循环,这样,才不会被某些表象所困惑。

摇着头,最后一次再看了眼泥塑的水月观音,沈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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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堂门口,还是浣古驾车,正等着沈画。

看到沈画出来,浣古从车架上跳下来,走到后面车厢取了脚凳,十分恭敬地扶其上车。

“谢谢。”沈画点头致谢后,便沉默了,浣古也没有多言,只回了个礼。

坐回车架,浣古扬鞭,正欲策马启程,却听得小尼姑匆匆从庵内跑出来:“施主,施主!请等一下贫尼!”

撩开帘子,沈画见小尼姑手里扬着自己给老尼姑的方子,顿时明白了,点点头,招呼她,示意她上车来。

小尼姑见终于赶上了,松了口气,有些脸红地伸过手,任沈画将她拉入了车厢。

“拂云,先去送小师太去一趟最近的药铺吧。”沈画撩开车帘子,对着浣古吩咐了一声。

“好的。”浣古会意,手中马鞭轻扬,便驾车往山下而去了。

车厢内,小尼姑双手护胸,神色慌张,沈画不用问也能看出小尼姑的拘谨和紧张,于是沈画没有选择闭目养神,而是轻声开口道:“小师太,今天累了吧?”

下意识的摇头,想说自己不累,可小尼姑又觉得脑子里极乱,身上也又酸又痛极不舒服,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多谢施主关心,贫尼…也不是很累的…”

“今日之事,小师太您看在眼里,其实心里头,也可仔细捉摸一下。”

沈画有意开解,所以声若玉珠,轻缓而柔软。而小尼姑听着,逐渐抬头,目光也有紧张变得放松了起来,更有一丝好奇的是神色浮在了脸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书卷传情

马车有些摇晃,但沈画却坐得背脊挺直,目光也平和地透出几许沉着。

“就像贵庵中供奉的水月观音。菩萨用佛眼看世界,看惯了生老病死,看惯了极致的悲喜,也看惯了各种各样的痛苦万分…但它却总是平和而安静的,不曾因喜而喜,因悲而悲。”

“所以,我也要像观音菩萨那样,虽然对今天的事情十分痛心,十分忐忑,却不能表露吗?”小尼姑有些懵懂地反问着,看向沈画的眼神也多了些渴求,似是想要求得一个令自己圆满的答案。

“小师太,佛家修行,讲究的是入世。”

沈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和住持师太深居于水月庵,恐怕嫌少有入世的机会。所以今日之事,你不妨将其当成是你修行中的一次入世。看看世间男女,他们造的孽,再想想他们将要赎的罪,然后思考一下,看能不能从这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里,去想明白循环报应。这样,将来对你的修行,也是有好处的。”

“入世…”

小尼姑摇摇头:“若入世都这样苦,那世人为何不都投身佛门,得一丝清静呢?”

“若世人都有小师太这样的福气,可以从小修行在佛门清静之地,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苦了。”

看着小尼姑光光的脑袋,脸上似懂非懂的表情,沈画是羡慕的。至少,有些事情不懂,比懂要好些。有些事情,没经历过,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反倒能保持内心的纯粹,不至于被红尘涤去了本原。

“我也觉得,我自小生出来,父母就觉得我与佛有缘。这才送了我来水月庵修行呢。”

小尼姑脸上的闷闷不乐突然就消失了,跟着便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她的笑容。在沈画看来,有种难得一见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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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山下,不远处就是一处集市,虽然极小,却各种铺子都有,当然也有药铺。

小尼姑跳下车,向沈画行了礼:“多谢施主稍带贫尼这一路,施主请慢走,小心些。”

“请稍等。”

沈画想了想。却叫住了小尼姑:“你们庵堂可存有佛经?”

小尼姑眨眨眼:“施主,咱们水月庵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庙,却也设有藏书阁,里面的佛经,都是贫尼亲自打理的呢。”

“有就好。还请小师父挑几本,送去给斋房的那位。若是她不愿意读,就请小师父每日在她的斋房内诵读一段吧,让她听听佛门释义,慢慢的,说不定能想明白。”

沈画说完,又颔向小尼姑首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子,喊了浣古一声,马车又启动沿着官道离开了。

立在路边,看着远去的马车扬起阵阵尘土在半空,小尼姑有些呆呆的,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今日所发生的事。在小尼姑看来,从头到尾都如噩梦一般。

特别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假装失足,摔死了自己腹中胎儿的夫人,还有那个容貌俊美犹如天神,却冷酷像是地狱来者的男子。另外,那几个灰衣人,每一个都好凶,好可怕的感觉…

想到这儿,小尼姑不由得浑身一颤,脑子里唯有去想着那位大夫,想着他的盈盈浅笑,想着他和自己谈论佛经的样子,内心才能稍微些。

跺跺脚,小尼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忘了问一问这位大夫的名讳了。

这位大夫,他看起来虽然表情淡淡的,也有些沉默安静,可甫一开口,就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种温暖,足以让自己忽略今日发生的种种,只留下一个属于他的美好的记忆。

含着几分痴笑,望向官道上已经不见了踪影的马车,小尼姑总算收回了目光。

十二岁的年纪,小尼姑虽然懵懂,却出于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

脚下,盛夏绽放的野花已经侵到了路中间,一束束的青草也发疯似得长着,一片繁茂的景象,哪怕被路人所踩踏,哪怕被来往的马车所碾压,也无休止地延伸着生命力。

小尼姑埋头,呆呆地看着一朵在风中颤巍巍的不知名的小野花,心里不由得暗暗怀想,不知道今后,这位大夫还会再来吗?自己又还能再见他吗?

小脸微微发红,小尼姑攥紧了手里的方子,步伐也加快了望集市赶去,不敢再去多想这些虚妄而不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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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深居于后宫,莫瑾言对昨日发生在景宁侯府,以及今日发生在水月庵的事情一概不知。

进入六月底,气温渐渐升高,日头更是烈的吓人,哪怕身着一层薄薄的裙衫,也感觉极热。

好在莫瑾言住的是凤仪宫,乃是皇后的寝殿,所以每日都有大块大块的窖冰由内务府送来。

南婉容疼惜弟媳妇儿,亦将送来的窖冰直接分了一半给莫瑾言。

本来莫瑾言所居的小院儿就紧邻后花园,绿荫成萌,暑气不算太大,如今有了窖冰防止在寝屋,连扇子都不需要扇了,仅凭冰块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凉气,就已经足够清爽宜人。

这两日来,日头一烈,南婉容因为怕热,之前喜欢在后花园葡萄藤架下小憩,如今也不愿意从寝殿出来了。

只有清晨和傍晚,会来后花园坐坐,走走,散散步。

其余时候,南婉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等到用膳的时候,才会让陈娟叫了莫瑾言过去寝殿,两人一起用膳,顺带说说话,解解闷儿。

所以和刚入宫那两天不一样,这天气虽然热了起来,莫瑾言却越来越空闲了,也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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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内务府送窖冰来,顺带也来了一位内侍,专程将一封书信和几本书交到了陈娟的手中。

陈娟转交给了莫瑾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瑾言还是挺高兴的接了。

回到小院儿,瑾言坐在槐树下的白玉石凳上,先将书放到了一边,有些好奇地拿了书信在手。

这信封色泽淡绿,有极细微的兰草纹样,轻轻一绣,还有一股自己常用的熏香味道。

瑾言笑了笑,想起平常偶尔和母亲或者庶弟通信时,都会用到它,自己也一直都放在清一斋的书案上,却不曾想,今日却收到了用这信封装的信,顿觉有趣儿。

听陈娟说,是景宁侯府昨儿个连夜送来的,瑾言暗想,莫不是玉簪写了什么给自己?

过去三年跟着自己在清一斋避世修行,玉簪也学会了认字,写字。

不过对于她竟会给自己写信,瑾言倒觉得有些惊喜。

再看那几本书,都是自己平日里常常翻看的,玉簪应该也都知道,所以才会托内务府送入宫给自己打发时间用吧?

越是这样想,瑾言就越是确定,自己手里这封信和这一叠书,应该是玉簪送来的无疑了。

在陌生的地方收到熟悉的东西,瑾言心里暖暖的,来时应为太过匆忙,自己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走,还好有个贴心的婢女替自己着想,知道除了吃穿用度,自己还需要些什么…

笑意清浅地看着信封,瑾言用指尖挑开封口的白蜡,然后展开信纸,准备细细读一下到底玉簪写了什么。

却没想,落入眼帘的,竟是一手苍劲有力,破纸而跃的笔迹!

这笔迹一看便知是出自男子之手,根本不可能是玉簪所写,而且笔迹虽然陌生,但莫瑾言却一下就猜到了是谁写的:“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轻轻念着诗文,瑾言知道,目光落在了最后的落款之上,一个“华”字清晰而分明…难道,是南华倾写给自己的?

正发愣,一阵夏风突然吹过,将瑾言手中的信纸吹起,然后翩然而落地停在了她脚边的一丛小草上。

草尖还挂着未曾被阳光蒸发的露水,信纸沾之即湿,正好在第一句“书卷多情似故人”的“多情”二字上,晕染开了一团模糊的印迹。

“啊!”

瑾言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信纸竟被露水沾湿,赶紧将其拾起来,张嘴一吹,然后掏出手绢,将信纸平铺在白玉石桌上,想要擦干水渍。

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疼,瑾言用手绢轻压沾湿露水的地方,只是水渍渐渐淡去,“多情”二字却已然成了两团散开的水墨,根本再难看清楚原本是什么字了。

咬着牙,看着整封信已经回不去原来的模样了,瑾言有些自责:“好好的,我发什么呆呢!”

瑾言念叨着,倍加小心地将信纸又折好,十分妥帖地放入了信封之中。

可是在放的时候,却发现信封里似乎还有一张纸片。

面露惊喜,瑾言赶紧将这纸片取了出来,自言自语:“难道还有一封信不成?”

这下不敢冒失了,瑾言轻轻将其摊开,一眼看下去,眼眶突然就模糊了,被一片水雾蒸腾而起浮在了双目之上,但却遮不住她眼底深深的惊讶和欣喜。

第一百七十二章 欲罢不能

泪意涌上,瑾言在看着这张纸的时候,除了惊讶和欣喜,心里也微微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酸起来。

因为在这一张小小的白纸上,一个墨笔勾勒的美人懒懒倚在斜榻之上,眉眼舒缓,姿态自若,除了黑白,没有其他颜色,仅在这美人的脸上,有一点红唇是以朱砂点染,使得原本清雅的一张美人图,突然变得多了几分独有的旖旎和暧昧。

指尖点唇,瑾言知道,南华倾附在信中的这幅画肯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画的这个美人儿,毋庸置疑,就是自己!

因为那寥寥几笔勾勒的眉眼,姿态,甚至是红唇微启的娇颜,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犹如照镜一般,分毫毕现。

将这张小像贴近了自己胸口,瑾言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眨了眨眼,想把泪意给压回去。

可一想到南华倾竟会这样细心描画自己,而且一笔一划,无比专注而传神,瑾言心里便会涌起一股股的酸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他心里若是没有自己,根本不可能画出这幅美人图吧。

那这张图是否可以证明,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他去到了清一斋,挑出了自己喜欢的书,写下了一封随笺,就此,其实就可以直接送来了,没有必要再夹上这一张小像啊!

莫非,南华倾是在借由这张小像,向自己倾诉什么,坦白什么吗?

一有了这样的猜测,瑾言竟脸一红,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六月十九那夜,两人*一刻的醉人光景。

那时的他,霸道,却又温柔无比,迫切的同时。更委婉而细心,生怕弄疼了自己。

他若是心里没有自己,又岂会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

咬着粉唇,瑾言“嘤咛”一声。双手捂着发红的脸颊,竟是浑身烧烫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感觉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脑中哪怕只是想起南华倾的样子,心都会跳动地无比剧烈,反复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怎么难以平静,难以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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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怕被潜伏在暗中的暗卫发现自己的一样,瑾言站起身来,迅速将美人图折好放回了信封,又一把将白玉石桌上的几本书揽入怀中。几乎是小跑着,赶紧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寝屋之中。

关上门,确定无人看到自己的窘态,瑾言这才松了口气。

将信和书放到了屋中的圆桌上,却忍不住。又取出了信,将这四个句诗词看了又看,念了又念,直到觉得嘴唇有些发干,才自顾倒了一杯温茶,润了润喉咙。

咬着粉唇,瑾言总眼前这封信。还有那一副描画自己的小像,还有这一叠书,都美好地不像是真的。

而事实是,这些都出自于以冷漠凉薄著称的南华倾,瑾言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华倾虽然是自己的夫君,但他那个人。莫瑾言尽管并不算十分的了解,却也知道,他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更不会在意这些微乎其微的小细节。

可就是那他,竟会悉心地找出自己经常翻看的书籍。然后书信一封,再附上一张小像,专程让内务府给自己送过来,他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不敢细想,瑾言深吸了口气,然后将书信和小像都收到了书案上一个黑底描金玉兰的木匣子里,这才坐回了桌边,一口口地喝着梅露香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去猜想南华倾到底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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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南华倾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就又来到了清一斋。

从水月庵回归之后,南华倾的心境总也平静不下来。虽然尉迟如歌是自作自受,但总归与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干系,想完全撇清,也不太可能。

而且南华倾发现自己的年纪越大,似乎心就越软了,换做是八年前的自己,对待这样的事情,根本丝毫不会留情面。大不了直接送尉迟如歌回尉迟家,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花费心思送了她去水月庵呢。

避人耳目,其实是最难的,更别说还得专程调派两个暗卫去守住水月庵,本来京城之内暗卫的人数就不多,少一个两个,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

走出西苑,南华倾抬眼看到被掩映在葱葱山林中的清一斋,下意识地,脚步一挪,就径直往后山而去。

拂云和浣古发现南华倾的动静,对望一眼,也赶紧提步跟上,却不敢多嘴问什么,因为南华倾的脸色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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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清一斋门口,南华倾停步了,竟抬手亲自叩了门。

打开院门,看到侯爷又来了,也再一次吓了许婆子一跳,更令紧随而来的绿萝心花怒放,拔腿就去厨房准备茶点。

南华倾却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伺候,便独自步上了凉亭。

清晨的凉风拂过脸庞,像是浇灌在幼苗上的一汪清泉,令得南华倾神清气爽,心境也随之地变得疏朗了许多,不复先前的压抑和郁闷。

看着平静的朝露湖,湖边蔓延生长的荷花几乎遮住了小半的湖面,犹如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颇为有趣,南华倾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不知道,她可曾收到了我的书信和小像?”

看到自家主子立在凉亭上,犹如痴人说梦似得,拂云和浣古对望一眼,背后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南华倾,还不如冷了脸,像个冷面罗刹那般,令他们感到亲近和熟悉…

并未察觉身后两个侍从一副要吐不吐的窘样,南华倾眉头一扬,在他回忆莫瑾言离开的每一个细节时,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因为是从水月庵接了她直接回到莫家,然后才入宫的,所以从都到位,莫瑾言都不曾回过清一斋。

但从莫家启程之时,自己曾无意地问过她,问她侯府那边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那时,匆匆避雨后下山,马车摇晃着,又有些昏暗,她也正在生自己的气,所以表情有些犹豫,嘴唇微张,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再没开口了。

南华倾此刻想起来,她的口型,似乎在说“药田”吧。

对了,这三年,她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在照料后山那块药田上,这次入宫暂居,一去就是大半年,或许,她是想让自己帮忙照料药田,又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才…

想到这儿,南华倾立刻站起身,对着跟随自己而来拂云和浣古道:“你们备好水桶和锄头,跟随本候去一趟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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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后山不算热,又有淡淡的水雾蒸腾不散,立在药园中,南华倾才发现,连自己这个主人,都不曾知道侯府中还有这样清幽僻静的所在。

拂云和浣古也觉得眼前一亮,原本想着自己要“卖苦力”,一看这青翠欲滴的各色草药涨势极旺,倒有种冲动想要去为其浇水除草呢。

挽起衣袖,让拂云和浣古去湖边打水,南华倾则取了莫瑾言常用的银质小锄,走进药田里,埋头亲自为草药除草。

如此,三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再看,一轮红日已经高挂于天际。

夏季的早晨是最美好的,最新鲜的,只是过于短暂,待日头升高,温度也会随之变得炎热起来。

南华倾长舒了口,招呼了拂云和浣古,让他们可以收拾工具离开了。

正欲转身,南华倾又突然喊了声“等等”!

拂云和浣古也赶紧停步,不知道南华倾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心下竟有些忐忑不安。

“稍等。”

南华倾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抬眼看了看整片药田,发现金银花那边已经有一小块即将成熟,一白一黄的花串看起来清新可爱,便走过去,直接折下了一束在手中捧着,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似得。

主人竟然在摘花!

那个横眉冷对世间一切的主人,竟然,温柔地摘下了一束花。

然后,还掏出了手绢,将其妥帖地抱住了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