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路,达达和小二欢快地跟着马车跑,白春兴致勃勃地扒着车窗看,一边看一边说,“少爷,我们也喂几只大狗,下次出门也带上,好威风。”

穿过大片荒无人烟的山陵旷地,到黄昏时终于瞅着一个小镇子。白庆薰倚在车窗边,撑着腮皱眉,“昆爷,咱们不会是走错路了吧,以前走这条线,我觉着没经过这样的小镇子呐。”

昆爷暗哑地回答,“少爷,我见着天色将暗,天顶黑四边亮,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于是便拐了一条近路。若是走大道,今晚又得露宿荒野,遇上大雨便更不妙了。临行前老夫人交代过,少爷身子弱了些,少露宿的好。再说,少爷带了好茶,万一淋着雨,就全废了。”

霍安一听,好郁闷。

他和苏换初次往北,不熟路途,想着那白庆薰去北边贩茶,走过这条线,识得路,便随着他们走,只想投店后多住一两日,自然就不着痕迹地摆脱了那温文又热情的白家少爷。

不过看看天,的确阴沉。他和苏换已走走停停一月有余,差不多要进六月了,夏天的暴雨非常不温柔,自然不宜露宿。事已至此,只好进镇子呗。

一进镇子,养尊处优的白少爷就嫌弃了,“啧啧,这镇子太破了。”

的确是个破镇子。发黄的石板路皲裂长草,凹凸不平,弯弯曲曲像条羊肠子,两边零零散散有些低矮的民房,大多是用黄石块垒墙,圆木搭顶,盖了一层厚厚的褐灰色草篷子,显得粗陋,没有南边的乡村民居来得好看俊秀。

苏换把达达和小二召唤上了马车,撩开一丝车幔子,躲在后面往外看。

这个镇子是不美,不美就算了,总觉得还没什么生气。镇子上也有人来往,但大多面色木讷,行色匆匆往家里走,或许是见着要下雨的缘故。有人抬头瞧了瞧这一黑三青的四辆马车,表情很莫测,很快又埋下头走路,脚步更快了。

霍安勒住马,不走了。他觉得不大对。

领头的是白庆薰的马车,他和苏换行在第二,后面还跟着白家装茶叶用物的两架马车,他一停下,后面两架马车也只好停下。一个车夫喊了一声,“昆爷。”

昆爷也勒住马。白庆薰探出颗头来,“怎么了?”

霍安想了想,下了马车,去车篷里拿了木牌和炭条,匆匆写一行字,走到马车旁,递给白庆薰看。

“白公子,这小镇不大对。”

白庆薰说,“咦,原来你真不会说话。”他话音一顿,自觉失言,赶紧笑一笑,拿了木牌给昆爷看。

昆爷仍然戴着斗笠,大半面目都神秘地藏着阴影里。他接过木牌看了一眼,又递回给白庆薰,淡淡道,“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江湖广了,自然什么人都有。少爷,毋庸担心,走南闯北,哪有一路高枕无忧的道理。”

霍安冷冷看他一眼,从白庆薰手里接过木牌,翻过面写:“白公子保重,我们就此别过。”

谁知,他刚转身,那昆爷又慢悠悠开口了,“小兄弟,这暴雨不是闹着玩的,你受得住,你那小娘子未必受得住。出来行走,不比在家里,有戒心自然是对的,但没点胆色,哪能走得远。”

霍安黑眉一拧,转过身去看昆爷微佝偻的背影。

白庆薰温和一笑,“阿安,昆爷说话直了些,但心却是好的。你看这天,便是不进镇子,露宿旷野,也搞不好有说不清的变故。我们人多,有个照应,总比你一人带着四姑娘的好。我娘说,出门在外靠朋友,总也有些道理的。”

霍安面色微缓,抬头看看天,朝白庆薰抱拳致意,转身回了马车,抖起一鞭,跟着白庆薰的马车走了。

白庆薰唇边有笑意,落下车窗幔子,悠悠道,“昆爷,多留个心呐。”

昆爷哑声道,“是,少爷。”

从镇头走到镇尾,都只见着一家客栈,灰扑扑的模样,让白家少爷十分嫌弃。

天色越来越黑,刮起冷风来,卷天卷地的灰和枯枝败叶,路上行人匆匆。白春逮着一个正忙着收包子摊的老翁问路,那老翁慌慌张张说,“咱们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快下暴雨了,我得回去了。”

风吹得越发厉害,一些人家屋顶上的草篷子都险些被吹得翻起来,马匹微有躁动不安,趴在车篷里的小二也不安地叫了两声,苏换赶紧按住它抚毛,惴惴不安地看外面,街上几乎已快无人,今天的天气万分糟糕呐。

没法,只能落脚那唯一的客栈。

刚走进客栈,一个戴着油青色瓜皮小帽的店伙计就满脸笑容地跑过来,“哟,几位爷,住店呐?”

白春最先蹿进客栈,东看西看,“可还有房?”

伙计赶紧笑,“有嘞。小爷要几间?”

正说着,一身淡青袍子的翩翩公子白庆薰走了进来,一面皱着眉四处打量,一面嫌弃地说,“啧啧,灰都这么厚。”

白春叹口气,凑过去低声说,“少爷,老夫人说过,出门在外要能屈能伸。”说完,一回头,朗声对那伙计说,“我们要四间上好的房。”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将黄腻腻的茶水巾往肩上一搭,“好嘞。”

说着转头欢快地吼,“大东家,来客嘞,叫人出来招呼着,牵马车咧——”

门口处泊着白庆薰的马车,昆爷没有下马车,听着那伙计吼声,只冷冷淡淡说一句,“马车我们自己停,叫人来带路就成。”

伙计赶紧谄笑道,“马厩在后院,走外面偏门进去最便利。爷,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霍安下了马车,从车篷里拿了一袭灰色浅绒斗篷,抖开来,给苏换披上,又用两条牛筋狗绳套好达达和小二,示意苏换牵着达达小二,进店里去等他。

苏换拉上斗篷帽子,小声说,“你快些回来啊。”

霍安笑了一笑,握握她的手。

达达和小二一跳下车,将那刚迈出门的伙计吓得往后一躲,“哟,好大的狗。”他说着,却瞄了瞄牵狗的姑娘,那姑娘低着头,面目都遮在灰绒斗篷帽子里。

苏换刚走进客栈门口,便皱了皱鼻子,空气里有股奇怪的霉酸味。还有,这客栈也真心让人嫌弃,走进去就是一个厅堂,铺了陈年老旧的灰褐色木条地板,已有许多皲裂和毛边,落满灰尘。厅堂右侧是一个曲柜,想来是掌柜账房算账收钱的地方。厅堂中间歪歪扭扭排了四五张方桌,坑坑洼洼的桌面上,结了厚厚一层油灰。

厅堂正对面,则是一扇厚木屏风,呈现出斑驳的暗红色,镂刻了简单的花纹,或是年深月久,已看不清纹脉。

此时,一个身穿黑褐色对襟衫子,外套墨绿短褂的瘸腿掌柜,一瘸一拐从屏风后转出来,约莫四五十岁,留了山羊小胡子,满面笑容一展右手,“几位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白庆薰转头向愣在门口的苏换招招手,“四姑娘,来,这边坐。”

苏换赶紧牵着达达小二走过去。

瘸腿掌柜打量她一眼,又盯着她身边两条黑狗看,嘴上却笑道,“哟,姑娘出门还带着两只大狗呐。”

白春捡了一张稍微干净的桌子来坐,摇摇手,“掌柜的,倒几壶热茶来。”说完,抽出一条青帕子,擦擦长凳,殷勤道,“少爷来,四姑娘你坐。”

瘸腿掌柜笑着回头喊一声,“毛头,快出来,给客人倒水嘞。”

不片刻,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提着一只铜茶壶,从屏风后跑了出来,身材矮墩,穿灰色褂子,头发乱草一样堆在头上,憨笑着过来倒茶水。

白庆薰嫌弃地瞅一眼他黑黑的指甲缝,挥挥手,“不要了不要了。白春,待昆爷他们来了,你领着白忠白义再去后院,把茶具搬来煮茶喝。对了,记得拿顾渚紫笋,四姑娘喜欢。”

白春点点头,正要应下,屏风后已传来昆爷暗哑的声音,“不用了少爷,茶具已搬来了。”

话音落,戴着斗笠的昆爷从屏风后稳步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陶土水罐子,身后跟着白忠白义兄弟俩。白忠手里捧着小火炉和茶具茶叶,白义怀里抱着几个油浸浸的黄纸包。霍安走在最后,黑衫黑裤,面目平静无波。

白庆薰笑眯眯点头,“还是昆爷想得周到。”

瘸腿掌柜面含笑意看着这讲究的大少爷,挥挥手,提着茶壶讷讷站在一旁的毛头,便不声不响转过屏风,回了后院。

苏换侧头看了看,原来那堵屏风后,是个穿堂,大概走过穿堂,就是后院了。

霍安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她顿时心安下来。

昆爷走过来坐下,也不取斗笠,淡声道,“大东家,不用忙活,我家少爷出门讲究,向来自备吃喝用度,今晚借宝地歇一宿罢了。”

那叫大东家的瘸腿掌柜点头笑道,“那是那是,几位爷不嫌小店粗鄙,那是小店的福分。”

白忠正忙着伺弄茶具,白义将油纸包往桌上一放。白春转过头,客气地对大东家道,“大东家,您歇着,给我们备四间房,干净就好。”

霍安环顾四周,发觉小店很是冷清,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大东家看看昆爷,又看看霍安,再瞅瞅霍安身边的苏换,点头笑着退下了。

这时苏换已拉下斗笠帽子,散着一头乌发,伸头去看那几个油纸包,很好奇讲究的白少爷出门都自备什么吃食。哦哦,油酥饼,白馒头,椒盐面馕,辣干咸菜,三指宽的肉干,还有一大包带壳五香花生。

白庆薰拨弄一下油纸包,“咦,没有果子呐?”

白春少年好头痛,“少爷,昨日早上在柳城买的鲜果子,都被你啃完了。您老人家屈就屈就,明日找着地儿再买成不?”

白少爷委屈地点点头,指挥道,“白春,煮茶。”

然后,他将油纸包推到苏换面前,“四姑娘,出门在外,吃食粗陋了些,屈就屈就。”

苏换看一眼霍安,有些不好意思,“白公子,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我们…”

白庆薰笑眯眯接过她的话,“要不给点银子?四姑娘,我像是缺银钱的人么?相逢是朋友,不过几张油饼面馕,我还收银钱,咱们白家的六义春关门得了,没脸皮开了呀。还有,就这小店的模样,他们弄的吃食,四姑娘咽得下去?”

盛意难却,苏换忍不住笑了笑,也不忸怩,大大方方拿了一个油酥饼来啃。

白庆薰笑眯眯,“四姑娘笑起来,跟桃花一样。”

白春赶紧咳一声。少爷,你把持点好不好,人家四姑娘的夫君还坐一旁呢。

可惜他家少爷一点不把持,羡慕地望一眼霍安,羡慕道,“阿安,有福气呐。”

霍安微微一笑。

苏换欢快地招呼,“白公子,昆爷,你们也吃呐。”

于是一桌人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东西。

白春一边吃一边忙煮茶,昆爷和白忠白义都只吃不说话,霍安原本就不会说话,因此,一张桌上,只听得苏换唧唧喳喳和白庆薰说话,一会儿说,除了顾渚紫笋其实太湖碧螺春也不错,一会儿说,咦这个五香花生蛮入味,是不是卤过了再炒制的呀。

天已越来越黑,阴风愁惨,从门口卷进来。刚才那提茶壶的毛头又跑出来,提了两盏铜丝纱网的油灯,点头哈腰地来上灯。放下灯时,听得苏换咯咯的轻笑声,忍不住偷瞄一眼,赶紧又转身走了。

那瓜皮帽伙计也从后院进来,跑到曲柜后,坐在那里打瞌睡。

刚吃完,屋顶上猛然响起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的声音,十分骤密,又脆又响。

苏换歪头看去,摇了摇霍安的手臂,“哦哦哦,真的下大雨了,好大的雨。”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外面已下起了暴雨,密集的雨水连成一片帘子,哗哗啦啦从漆黑的天上倒下来,真正的雨如瓢泼。

霍安看一眼坐在对面悠然剥花生的昆爷。

昆爷低着头,斗笠遮了脸,却似知道霍安在看他一般,剥开两颗花生放进嘴里嚼,淡淡道,“白义,拿纸笔。”

于是,苏换姑娘看到,那面目敦厚的白义,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支小毛笔,一小块干墨砚,一卷黄纸。

她瞅瞅霍安。谁都看得出来,昆爷是要和霍安大爷直接对话。

白春笑嘻嘻地点了茶水进墨砚,手脚麻利地磨墨。白庆薰大少爷兴致勃勃地撑腮看,白忠白义坐一旁老老实实吃花生。

昆爷写字极快,简直一挥而就,把纸笺推到霍安面前:小兄弟,觉得这店如何?

霍安拿过笔写:黑店。

苏换轻轻啊了一声,抬头惊讶地看他。

------题外话------

话包子咬姐今天木有题外话~

萎靡中~

江湖远 第六十章 杀人抢劫,诸事皆宜

昆爷这时又写:为什么?

霍安写:路人说起这店,目露惊恐而不敢语。还有,大东家是高手。

昆爷写:既然看出是黑店,为什么还住?

霍安写:昆爷说得对,出门在外,哪能一路高枕无忧。何况,昆爷也是高手。

昆爷低低笑一声,说,“有意思。”

霍安写:我只是不明白,昆爷早知如此,为何还引我们来?

苏换看得有些紧张了,不由自主靠紧霍安。话说昆爷将他们引到黑店来做什么?

谋财害命?她和霍安并无钱财,而光看白家少爷那两车上好茶叶和讲究用度,正如白庆薰所言,他也不是差银钱的人呐。

谋色害命?谋她的色还是霍安的色?

可不管谋哪样,昨晚荒郊野外大可谋,又何必大费周折引到黑店来谋?她顿时惊悚,去看白庆薰,用眼神问,啊啊啊,其实你才是这黑店的真正老大?

不想白庆薰竟看懂她的眼神,端正道,“不,我家卖茶叶的,如假包换。”

霍安却淡定,将纸笔推回昆爷面前,等他回答。

昆爷也爽利,挥笔就写:不是引,是被逼。

霍安眉一挑,这才有些吃惊。

昆爷继续写:这条线上有贼出没,在这条线上走出经验来的人大多知道。但这条线的贼不随便下手,只盯民间的大买卖。这里地处两州相交,但凡没闹着官银贡品什么的,两地官府都懒得管。

霍安写:既然这样,为何不走大道?

昆爷嗤笑一声,写:上午时,我察觉有人盯梢,想来应是前晚同福楼里,我家少爷签单收了不少订金,那时便被盯上了。

霍安写:若是前晚盯上,昨夜荒郊为何不动手?

昆爷写:你忘了,昨日下午有一队押监的官兵走那条官道,应是驻扎在附近。我说过,这群贼从不招惹官兵,想来是这个原因,稳了一晚。

霍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唰唰写两行字,将纸笺推到看热闹的白庆薰面前:既然贼盯的是你们,作何将我们拉下水?

白庆薰叹口气,诚挚道,“真心是今天才察觉的。昆爷想法子甩了甩,没甩掉。”

苏换看白少爷悠闲模样,忍不住低声道,“白公子你就不怕?”

白庆薰微笑,竟然也起了雅兴,提笔写:你夫君也是个高手。有两个高手,我怕什么。

啊啊啊,苏换好崩溃。和白庆薰一比,她就是傻子她就是白痴,以前被霍安捡回去,蹭吃蹭住朝夕相处,她也没瞧出霍安是高手,白庆薰才认识他们不过一两日,又没跟霍安打架,怎么就瞧出霍安是高手?

难道白庆薰和徐承毓那二世祖一样,看着白白净净软不塌塌,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

霍安无语半晌,扯过纸写:盯梢的和黑店不是一伙人?

昆爷终于哈哈一笑,取了头上戴的斗笠。

苏换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斗笠一取,昆爷的真面目终于大白于天下。

想不到他脸上好大好长一条疤,从右额角一直斜划至左腮,十分狰狞,伤疤还累及左眼,致使他的左眼半开半闭,隐翻白眼,想来应是毁了,再也看不见东西。

昆爷用右眼温和地看苏换,“小姑娘,吓着你了。”

苏换靠着霍安,抿着唇摇摇头。

白春说,“四姑娘别怕,昆爷可好了。”

昆爷说,“小姑娘,你夫君不会说话,却是个明白的。”

说完,他拖过纸来唰唰写些字,然后递给霍安看。苏换好奇地想歪头去看,不想霍安飞快地看完,两指一捻,揭开油灯灯罩,将那纸笺烧了。

白庆薰喝完最后一口茶,悠然喊,“小伙计,带我们去后院歇着罢。”

那瓜皮帽伙计正打瞌睡,闻声头一歪,抹抹腮边口水,笑嘻嘻跑过来,“好嘞,几位爷,送热水不?”

白春说,“要要要,多送些。”

出门在外,遇上这样的暴雨天气,真心是种悲催。

苏换坐在床边,将两只脚丫子伸进装满热水的木盆里,扭来扭去地泡。霍安蹲在一旁,伸手帮她揉脚。她轻声道,“霍安。”

霍安抬起头来看她。

苏换俯下身去,伸展双臂搂他的脖颈,“不管你和昆爷要做什么,都千万要小心呐,我们还要去越州,我们还要安家。”

霍安面目温存地笑了笑,抱着她站起身来,帮她擦干净脚,穿上白布袜,让她合衣躺进被窝里,拉过她手心,慢慢写:好。

苏换也笑了笑,打着呵欠问,“那今晚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睡觉?”

霍安摇摇头,抬手去抹她的眼睛,示意她睡觉。

苏姑娘也困了,半推半就提心吊胆地闭了眼又睁开,睁一会儿又闭上,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外面的雨下得哗哗响,偶尔还有闪电划过,天边传来闷雷声。

就在这一片风雨交加中,一条黑影从一处不起眼的院墙边爬上去,然后又纵身跳了出去。

彼时,后院马厩里正晃着两颗明明暗暗的火折子,四架马车静静停在马厩里,屋檐下雨水如注,让四匹栓在马槽边啃干草的马,显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