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

这个名字,他总共不过听过三次。第一次是在保宁梨春园,成临青邀他们看武戏,压轴戏叫燕歌。第二次是在京城大年夜,他们在街边看皮影戏,看的也这个燕歌的故事。第三次是在星宿堂,端王不疾不徐,慢慢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可怎么会,怎么会,他和这样一个不知其名不见其貌的人,会有着如此密不可分的关系?他的娘叫做姜朱雅,从未有人叫过她姜娘,他娘口中,更是从未吐出过燕歌这两字。

他对他爹的印象,仅限于他娘眉目温存的寥寥几句话:他不爱说话,脾气还别扭,把刀当宝贝,可其实人很好,我很喜欢他,恰好他也很喜欢我。

不念过往,不忧将来。

这是他娘常对他说的话,可是没办法,今日他念,他念他的娘亲,也念他那几乎未曾谋面的爹。

叩门声轻轻响起,苏姑娘的声音传来,“霍安,你在里面么?”

苏换端了一碗汤,贤惠地进房来找她夫君,发觉她夫君不在,又见旁边的耳房微有烛色,便搁下汤碗,寻来了。

霍安起身来,吹灭火烛,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再反手关上门。苏换仰头看他,“霍安你怎…”

她话没说完,霍安伸开双臂抱住了她。他低头,用脸去蹭苏换暖暖的额头,“苏换…”

“嗯。”

“苏换…”

“嗯。”

“苏换,我娘很少和我说我爹,她不说他的名字,她不说他何方人氏,她说他是普通人,很想好好过日子,不过死得早了些。可今天有人说,我爹大概是叫燕歌,我只在戏折子里见过他的皮影相。”

苏换愣了一下,猛然推开他,“燕歌?”

她惊讶极了,“那那那个皮影戏里的燕歌?”

这一晚,苏姑娘变得和她夫君一样难以入眠。一个传说里面虚无缥缈的人,怎么就成了她公公?

霍安一晚上都躺在床上,和她夜话。从白庆薰偶遇他们,昆爷拐他们去黑店,杀大东家试探霍安,到明公公亲自出马,摸清他们底细,和霍安谈条件,再到彭公诊出霍安多年前所中之毒出自玉阙,再到霍安殿上与那胡族刀士一打成名,明公公顺着那套刀法查至卸甲归田的大将军封崭,最后终于完整地带回一个故事。

苏换只听得咋舌,慢慢说,“霍安你说得对,不如承了明公公的情。就说他们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躲得过。”

霍安侧身过来,静静看着她说,“苏换,我想去见见那大将军封崭。”

苏换说,“他在哪里?”

霍安说,“在南海一个小岛上。”

苏换说,“那挺远啊。我想陪你去…”

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说,“可我如今有些不便。霍安,我那日不是,闹心闹得吐了么,可这几日一直这么闹,徐妈妈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我又有了。”

霍安怔了怔,猛然翻身坐起,瞪着眼,“又有了?”

苏换叹口气,见着有些喜气又有些愁,摸着肚子说,“我也挺奇怪,葡萄五个多月时,我才来了一次月事,这时葡萄也才九个月,怎么就又有了。大夫说,大约一个多月了。”

霍安原本一直在伤感他爹他娘,猛然间又被苏姑娘扯到另一种氛围中去,顿时好不适应,发了半天傻,才笑逐颜开地去搂她,摸着她肚子说,“唔,这土壤越发肥沃了啊。”

苏换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以手蒙面,哀叹一声,“以前不来一个也不来,如今吧一个接一个来,让老娘喘口气啊,我才刚给葡萄断奶大半月呢。”

霍安笑嘻嘻,全靠他耕耘辛勤。

于是这一晚的伤感氛围,因为苏姑娘的意外又有了,被妥妥地冲淡了,加上京中军务繁重,也并非霍安想走就走的,因此探大将军封崭一事,便暂且搁下了。

没几日,不想宫里公公来传诰书,竟是皇帝老子下旨,授以苏换从六品武德敕命夫人一称,惊吓得苏换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还是霍安担心她有身子,跪出毛病来,扶了她起来。

那公公走后,苏换依然震惊莫名,指着自己鼻尖说,“霍安,我就是每天都踩狗屎,也踩不出这运气啊。”

霍安慢慢说,“你这辈子,只踩对了一坨狗屎,那就是,被我捡到了。”

苏换说,“你说你是狗屎吗?”

霍安:“…”

本朝诰封,一至五品授以诰,六至九品授以敕。至于诰命夫人敕命夫人什么的,不过随夫,每月享有一定俸禄,并无实权,仅是皇帝老子对其所惜爱臣子使用的,一种拉拢人心的手段。

可尽管如此,苏换依然震惊不能言语。不是每个臣子的夫人,皇帝老子都会诰封一番的,那还不得累死他。

霍安只好说,“那日,端王让我不必介怀那些蜚短流长。”

苏换愣了愣,顿时懂了。这是要霍安肝脑涂地为他卖命的节奏么?

果不其然,这诰封一下,那些窸窸窣窣的蜚短流长,瞬间消失个清清静静。皇帝都封了,谁还敢嚼舌根子说人家来路不正?

正如霍安所说,苏换名正言顺,就算当初无媒无聘,可如今这张盖有皇帝玺印的诰封书,却是再好不过的聘书了。

苏换冷静下来,将前后之事细细想通后,十分感动于她家霍爷的深情,雄心壮志地去巴着霍安说,“霍安,我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

霍安笑而不言。

诰封不久,就迎来了早春,地皮子下蛰伏了一冬的草根子,蠢蠢欲动。而就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京城繁华盛世下的暗涌,也蠢蠢欲动了。

太子被废,皇储空位。皇储不立,江山不稳。

于是,京城的春风,吹着就有那么些萧杀了。

霍安变得空前忙碌,常常几日几夜留在军中不回家,只是增派了亲兵护院。

苏换不知他在做什么,也不相问,乖乖在家养胎,给霍家生儿子。

不仅霍安,顾惊风似乎也忙起来,以前十天半月就偷跑来啃糖醋小排,这时一整月都不见踪影,惹得小女侠十分想念,因为她安哥从来说话算数,说请夫子就请夫子,还真给她请了一个夫子,教她书墨文章,烦得她葵水紊乱,可又不敢抗旨,只好按捺着,想寻个机会找她师兄求救,可她师兄又一次不吭声不出气地抛弃了她,伤心。

就连着徐承毓那妖怪,似乎也再不闻消息。苏换心想,老娘现在好歹是御封武德敕命夫人,你再调戏一下试试!

不过她还是有些隐忧,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徐承毓自是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他念念不忘的是那口恶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冒出来整霍安。

因为在家养胎,她根本就不出门了。

梅氏和黄氏却上门拜访了一次,得知她又有孕后,自是恭贺了一番。黄氏年轻,又忍不住八卦说,听说徐中郎的小妾苏氏也有孕了,这暗度陈仓度得佟蕊那个吐血,一气回娘家了。

梅氏赶紧用眼神制止她,苏换没说话,正好覃婶抱了睡醒的小葡萄进来,她便笑着搂过小葡萄,岔开了话题。

梅氏笑眯眯赞道,“哟这闺女长得可真好,像她娘,美人相。叫做什么名字?”

苏换啊了一声,张口结舌。糟糟糟,来京城后,乱七八糟妖蛾子飞,给葡萄小朋友取大名的事,被她和霍安一忘再忘,悲剧了。

于是镇定一下,端庄笑道,“还没取大名儿呢。梅姐姐有所不知,咱们老家有个习俗,小孩都要一周岁后才取大名儿,说防的是小鬼勾魂,好养大。”

梅氏和黄氏是北边人,倒也没听说过这习俗,觉得有理,于是又赞小葡萄这个小名儿,清新脱俗,好记好喊,还贴近生活。

二人走后,坐在窗下装模作样捧书读的非燕小女侠,将书一扔,跑过来蹲在苏换身边八卦,“四姐姐,你看看这些夫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功力,真真是炉火纯青。就小葡萄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儿,也能被她们夸得清新脱俗。”

小葡萄正坐在她娘膝盖上,专心致志玩一个布老虎,听着她燕燕姨呱呱说话,抬起头来,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大喷嚏,喷得小女侠一脸口水沫子。

苏换哈哈大笑,喊覃婶来抱小葡萄。

二月下,霍安受命,领兵外出,也没说去做什么。但苏换已习惯了他出任务,只是为他收拾了衣物,叮咛他一定要当心。

霍安笑眯眯跪下来,贴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去听动静,惹得苏换笑,“他还是颗葡萄呢,你能听着什么。”

说着又面色一正,“霍安,葡萄还没取大名儿呢,你出去没事儿就多想想。还有,肚子里这个不能叫葡萄了。”

霍安想了想说,“那叫大梨子吧。反正你喜欢吃梨子。”

苏换:“…”

于是,还没出世的霍家老二,悲剧了。

关于霍安身世之事,端王明公公给他讲了故事,又细细问过玉阙之事,可霍安各种茫然,一问三不知。他那三个师父,大师父二师父都已死,三师父下落不明,他娘也从不和他讲玉阙半点皮毛,他实在各种不知。

端王和明公公见他神色坦诚,是真真不知其事,也只好作罢,末了悻悻叹口气,“这么个门派,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随后他们又欣慰,总算有条漏网鱼被他们逮住了,运气不错。

此后,霍安身世之事,他们不再提及,也不知端王用了什么法子,挡了那驽亲王私下来找霍安,于是霍安渐渐就将这事先搁置一边了,只想待定后去寻寻那归隐将军封崭,搞清楚自己亲爹到底是谁。

霍安走后,苏换有一日忽然想起家人,便激动地写了一封家书,命人送去屏县,找她大哥苏珏。又叮嘱那人,若是找不到苏珏,便去觐州六义春茶庄的找一个白庆薰大少爷。

十日后,那亲兵快马快回,复命说,苏家一家子都迁居去了觐州凤水城,苏家在凤水城开了一家茶庄子,苏家二小姐嫁给了白家少爷。

苏换惊得目瞪口呆。

她她她高贵冷艳的二姐,居然嫁给了懂生活爱抽风的白庆薰大少爷,这两条路线的结合,好诡异。

那亲兵又摸出一封信,递给苏换,“夫人,这是苏大少爷给您的信。”

苏换急忙破开来看了。

全信叽叽喳喳啰啰嗦嗦,通篇白话,毫不掉书袋子,果断是她大哥的风格:

“小妹,咱们一家迁到凤水城了,这里风水果然好。

你亲爹你大娘你二娘都安好,大哥我开了一家茶庄子,叫做春意来,白庆薰觉得这名字像窑子,你怎么看?

可惜咱家茶庄子屈居凤水城第二,因为第一是白庆薰那小子家的六义春。可没关系,他照样要叫老子大哥,哈哈哈,因为我怂恿爹把你二姐嫁给了他!

话说小妹你果断是咱们四兄妹中最发迹的,居然得皇帝诰封敕命夫人!啊啊啊,苏家祖坟冒青烟,竟然出了敕命夫人!

大哥内心欣慰啊,四妹夫强势压过了三妹夫。小妹,你有眼力。

听说你又有了身子,果然是个争气的,大哥过些时日,一定来探望你。

另,向我四妹夫问好,向非燕小女侠问好。哦二妹夫让我带话给你,他说当初要娶了你,到苏家得喊大哥二姐三姐,如今娶了你二姐,只用喊大哥,你还得喊他姐夫,划算。

保重勿念。大哥亲笔。”

苏换读完全信,无力地抚额,冷不防悄悄凑在一旁看的非燕小女侠,笑眯眯赞道,“苏大哥果然好文采。”

三月阳春,本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好时景,可偏偏这好时景出了一件不好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那次狩猎被熊袭留下的后遗症,老皇帝他又开始头疼,疼着疼着就疼倒床了,开始还坚持每日早朝,后来变成两日一次,再后来变成三五日一次,群臣就慌了,皇上您还没立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呐,您不能薨啊。

下南边巡查河堤筑造的邑王回来了,上北边巡查边防驻兵的端王也回来了。

端王回来,霍安自然也就回来了,匆匆回了一趟家,见一家子安好,苏姑娘胎气稳定,甲衣都没来得及卸,便又匆匆去了军中,让苏姑娘很有些失落,好在霍家老二是个乖的,除了最初有些吐,稍后都不闹妖蛾子。

小葡萄还有一月,就满一周岁了,长得粉白玉润,一向的大气,不爱哭不爱闹,喜欢坐在那里盯着人看,黑睫毛扑闪扑闪像扇子,惹得她燕燕姨越发爱捏她,捏她脚捏她手捏她屁股,反正不弄疼她,她都不会哭。

这日霍安难得早回家,走进厅堂,苏换坐在那里和覃婶算家用,非燕小女侠把小葡萄放在桌子上坐着,笑眯眯捏她两条胖胖粗粗的短腿,“葡萄你怎么不爱吭声啊?你娘话多得吓死人,你偏偏生张金口,金口难开啊。”

正说着,低着头专心撕纸的葡萄小朋友抬起头来,一眼瞅见她爹走进来,顿时兴奋了,啊啊啊的叫,嘴角口水长流,丢了手里烂纸,伸出两只小胖手要霍安抱。

霍安笑着解了甲衣,递给门外立着的亲兵,笑眯眯走过来,便去抱他宝贝女儿。

非燕笑道,“葡萄你就喜欢你爹,见你爹爹口水都在流。”

不想,小葡萄啊啊两声,猛然嘴一张,“得得…”

霍安一愣,什么得得?

苏换和覃婶转过头来,觉得稀罕,惜字如金的葡萄小朋友,向来只发啊啊和呀呀两个音。居然会发得得音了,不错,有进步。

非燕怔了怔,激动得啊啊叫,“安哥安哥,葡萄在喊你爹爹!”

霍安傻了傻,他女儿叫他爹了?顿时一阵狂喜,抱起小葡萄就亲,举起来又放下去,“乖,再喊一个。”

葡萄小朋友喜欢被她爹举上举下,笑得咯咯咯,今天又学会一个新发音,很是得意,得得,得得叫个不停。

苏换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去,瘪了嘴气鼓鼓说,“覃婶,我怀胎十月,还奶她七个月,她居然先喊爹!”

这吃醋的亲娘,一晚上都不想理喜气洋洋的亲爹,幽怨地钻被窝睡觉。

不妨霍安从后面抱她,伸手去抚她微鼓的小腹,“苏换,你羞不羞人,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和女儿抢醋吃。”

苏换用手肘顶开他,气鼓鼓说,“我就是羞人,怎么了?”

霍安闷闷地笑,摸着她肚子慢慢说,“我这次去北边,顺道去了一趟保宁。”

苏换顿时转过身来,两眼闪闪问,“你去探蔡襄成蕙魏之之他们没?”

霍安点点头,“探了,他们都挺好。蔡襄和成蕙将青帮打理得风生水起,虎哥已经会走路了,蛐蛐又长高了,拳脚也比从前好了,见着稳重许多,有些男人模样了。曹风也娶了亲,快生孩子了。魏之之嘛,自然还是待字闺中。永荣知我跟端王北上,要路经保宁,让我捎了个锦盒子给魏之之,魏之之太急,当着我面就打开了,里面五个木头人,她就哭了。”

苏换揪着他胸前衣襟,眼眶有些湿润,“大家都好,那就好。”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献宝一样,从枕头下掏出一封信,给霍安看。

霍安一看,哑然失笑,他大舅子万年不变地走奇葩路线。

苏换得意地哼哼,“我二姐高贵冷艳怎么着,最后还是嫁了我不嫁的男人。”

霍安笑得不行,“是啊,你如今什么仇都报了,什么气都出了。”

苏换说,“我三姐也有孕了。那个梅氏来串门时,我听她们说的。”

她顿了顿,恨恨道,“徐承毓居然没有断子绝孙。”

霍安面色笑容微敛,目色默然,“苏换,下个月,蔡襄他们青帮要走货来京城,成蕙说,她要来探你。”

苏换顿时兴奋了,“真的?”

霍安点点头,欲言又止,转头去吹了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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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一下咬姐吧,让我们欢乐抽风大结局~~~啊啊啊~~

繁世锦 一百四十五章 霍安,你是我最好的桃花

自从霍安说,蔡襄成蕙要来京城探他们后,苏姑娘就满心期待。她把这个消息和非燕小女侠说了后,小女侠也十分振奋,每天早起,兴致勃勃打拳,誓要抓紧时间练好拳,打得蛐蛐喊她祖奶奶。

请来教她书墨文章的老夫子,见这丫头朽木不可雕,写字像鸡抓,诗文读不通,便叹气向苏换引辞了。

霍安越发忙碌。据说每隔三年,皇帝老子都雷打不动地会阅一次兵,除了京畿驻军,南北边部分大州城的地方军,也会拨出一支,前往京城受检阅。

而今年,恰好是阅兵的年份。又适逢皇帝龙体欠安,于是内辅首臣何憬等人齐力上谏,策谏今年阅兵定要阵容庞大,一展天威。

皇帝老子或是缱绻病榻太久,也想借千军万马的阳刚正气,来驱驱晦邪,便准奏了,将阅兵日子定于五月初五,正逢端阳,雄黄艾叶遍地,也是阳气旺盛的日子。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有异于往年的阅兵,便开始积极筹谋了。

偏偏在这时,霍安所在骑兵九营的统领,又旧伤发作,病倒了。今年阅兵日子定得急,从颁旨下诏到正式阅兵,不过一月有余,这统领倒了,谁来领兵操练?

不几天,上头命令传下来,命副统领霍安,正式代统领一职,领兵操练。霍安来京已快一年,元宵节那晚又一架成名,在军中也树了几分威信,上头命他暂代统领一职,众人自是心服口服。

是以,霍安变得空前忙碌,不要说回家吃饭,就连回家睡觉都很少。

苏换天天在家也有事做,和覃婶忙着准备夏日新衣,又赶着给肚子里的梨子小朋友,做些衣帽鞋袜。

对于大梨子这个名字,非燕小女侠感到很无力,捏着葡萄小朋友的胖脚说,“葡萄啊,你叫葡萄,你弟弟叫梨子,你们是水果之家吧?”

苏换正想呵斥小女侠,忽然又觉得小女侠说梨子是弟弟,深得她心,于是高高兴兴放过了小女侠。她实在觉得挺个冬瓜肚子八九月,生产时还要疼得撕心裂肺真是很崩溃,倘若这一举得男,她坚决不再生了,反正有儿有女,想来霍爷也心满意足了。

于是日子就波澜不惊地过着。

自然这是对内宅妇人而言,苏换并不知道,朝堂上下军中内外已是满城风雨,一会儿说老皇帝有意立端王为储君,一会儿又说老皇帝相中的是邑王,还有人说,你们小看了老三昌王,别看平日风头出得少,指不定是匹黑马。

这个时候,大家真的很忧愁。老皇帝看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偏偏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万一他们站错队可怎么办?这可是关乎身家姓名的要紧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期间,又似死遁一般的顾惊风大侠,忽然又在一日半夜,幽灵般出现在苏换家。他看着风尘仆仆,也不知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嚷着想要吃苏换做的糖醋小排。

这晚霍安在家,在书房里亲自接待了顾大侠,轻飘飘一句话给他挡回去了,“内子身怀六甲,这时正睡着,别吵她。”

顾惊风上下打量霍安一眼,啧啧叹道,“霍安,你战斗力蛮强啊,又怀上了。”

霍安凉飕飕瞟他,“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顾惊风赶紧一笑,凑过去,正正经经把要说的事说了,末了叹气道,“朝中那些传言真是越传越不像话,你说皇帝老子是脑袋被屎糊了吧,这么磨磨叽叽拿捏不稳,有大祸啊。”

霍安没说话,坐在那里以手支颐,闷闷想事情。

顾惊风又低低说,“照我看,其实站错队不要紧,站对了是运气,要站错了,那就把错的掰成对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