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眼中的泪已经滴落,陈宁抬头瞧见,拉着苏氏的袖子,让她别哭。苏氏哪里忍得住?况且在做娘的人眼里瞧来,自己的儿子是最好不过的,现在吴家竟要用这样手段逼自家退婚。苏氏已经心如刀割,对朱媒婆道:“不愿嫁,派人来说一声就是,做这种举动,岂非…”

“娘,罢了,该如何,儿子心里有数。”陈宁阻止住苏氏,对朱媒婆道:“还请回去上复吴家,就说麻雀不能配凤凰,今非昔比,这门亲,就此作罢。”

朱媒婆心里大喜,但还是要站起来,面上假装一下:“侄儿,你少年人,又何必这样恼怒?吴老爷不也是为的那位小姐以后日子好过。”

陈宁吸气呼气,努力让面上露出笑容:“多谢婶子了,我家现在的情形想来婶子您也晓得,就不多留了。”

朱媒婆点头,却不肯就走,而是道:“还请写个字帖,说明是你要退亲,以后男女各自嫁娶,反悔不得。”

陈宁点头,索性就在吴家送来的那张贴背面写了一封退婚书,又按了指印。苏氏瞧见儿子写了退婚书,那泪更如雨点一半下。

朱媒婆收了那贴抬脚要走,苏氏还要叫住她,给她包上几十个钱,陈宁伸手拉住苏氏:“娘,不必了。”

苏氏回头看着儿子面上的难过模样,一把把儿子搂过来:“我的儿,都是我不中用,守不住你爹的基业,才让人这样欺负。”

陈宁拍着苏氏的背:“娘,这不怪您。舅舅们也是…”陈宁只说了半句就没往下说,苏氏哭的更为伤心。

朱媒婆已经喜喜欢欢地进了吴家,吴大爷等在门里,见她进来就急忙上前问:“事情可成了?”朱媒婆笑着道:“自然成了,大爷您可想的好主意。那陈家小哥,嘴张了半日都没合上。”说着朱媒婆把字帖拿出:“这是退婚书,上面可还有手印。”

吴大爷抢过字帖,读了一遍,欢喜跺脚:“果然就要这样才成,爹就是面软心活,不晓得还有个知难而退的。”

“大爷您说的是!”朱媒婆笑着吹捧了一句才又道:“不过当日的原媒原聘,都要交给我,我好送回去。”

“这是自然!”吴大爷想了想就对身边小厮道:“进去和太太说,陈家已答应退亲了,当日的原聘拿出来,还了陈家。”

小厮答应着去了,吴大爷又冷笑道:“不过不多几样首饰和十多两银子罢了,陈家以为我们家还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

朱媒婆答应着,又坐着喝了一杯茶,小厮已经把陈家原先送的聘礼都取了出来。四金四银八样首饰,两匹万字不断头的衣料,当日折酒的二十两银子,除此还多了十两银子。

朱媒婆瞧着那十两银子不由一愣,小厮已经道:“太太说了,和陈家也算定亲一趟,虽说是陈家主动提退的亲,这十两银子,全看在昔日的情分。”

朱媒婆不由念了一声佛:“府上太太果真是大慈大悲的,受了这样侮辱,还念着情分呢。”

说完朱媒婆就拿了这些东西,匆匆离开,把聘礼送回去,这件事才算真正完了,也就能拿吴大爷许下的十两银子的赏钱。

吴大爷瞧着朱媒婆离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浅笑,这陈宁,瞧着就是个受穷的命。等朱媒婆回来,可要请她去和老爷爷那边说说,让妹妹嫁过去。

、送礼

苏氏被陈宁劝了半日,也就收了泪,陈宁拿了那些银子,出去外面铺子上置办些新奇东西,好等明儿一早给陈大奶奶送去。

苏氏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见陈宁的一件衣衫破了,拿过来给他补。想起当日丈夫在日,一年虽说不多,也有七八百银子的进项,屋里有三四个丫鬟,厨下有厨子有婆娘,丈夫出门也带着小厮。

住的是三进的宅子,也曾穿金戴银,出外应酬人都唤一声陈奶奶,丈夫没了还不到十年,大屋就换成小屋,脂粉铺子也开倒了,弟兄们埋怨自己不争气,渐渐都不来往了,手里的银子东西,坐吃山空变卖干净,连打点应酬,都要当了最后的首饰。

苏氏想着想着,越想越伤心,泪又要滴落,却又怕儿子回来,瞧见自己这样,更为难过。只得强忍了泪继续缝补。

苏氏又缝几针,重新穿针,许是哭的多了,那针怎么都穿不进去。苏氏要唤小丫头来,还没出声就听到门外传来朱媒婆的声音:“陈嫂子,我又来了。”

苏氏的手一抖,针就掉在地上,也不去捡,只看着堂屋门。

朱媒婆已经笑吟吟地走进,手里还抱着东西,见苏氏瞧着自己就笑着道:“陈嫂子,这些都是你家当日送过去的原聘。吴老爷说了,这退了亲,自然不好再要原聘,全都奉还。吴太太还说,记得当日两家也有情分,送上十两银子,全当…”

不等朱媒婆说完话,苏氏就上前把朱媒婆手里的包袱接过,想顺手撂在箱子里,箱子都破破烂烂的,也就往炕上一放,对朱媒婆道:“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他们家了?”

朱媒婆自说自话就坐在苏氏身边:“陈嫂子,我们也是认得这么多年的人了。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就算那边真把女儿嫁来,你家里什么光景?吴家那闺女现在住的院子,就比你们这宅子还大,身边七八个使唤人,两个大丫头,瞧着都比别人家的小姐还娇惯。陈嫂子,我做媒人的,虽晓得不该拆了婚,可也有个门当户对。”

“这里面的道理,我晓得。”苏氏闷闷地说,朱媒婆又笑了:“陈嫂子,我晓得你也是个明白人。这么着吧,我这里呢,有一户人家,家境还算过得去,女儿也里外能操持家务,不如我去说和说和?娶过门来?”

这一说又触动苏氏的心事,若是自己娘家得靠,那脂粉铺子也不会倒了,自己母子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还要儿子给人陪笑脸寻差事。

苏氏擦了泪:“多谢你费心,只是经了这么一回,我就由他去罢,那样的小户人家…”

朱媒婆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就道:“陈嫂子,不是我笑话你,你们怎么说也不过就是公府的旁支,又不是正经嫡支。这眼孔就别那么大。”

“我晓得!”苏氏还是只这么一句,别的就再不肯说。朱媒婆见状,也不再劝,站起身道:“既这样,我的事也就完了,还要去吴家那边复命。陈嫂子,你别送了。”

苏氏原本还想给朱媒婆包上几十个钱让她回去给孩子买糖,听了这句,也就索性坐着不动。朱媒婆面上的笑在走出陈家后立即消失,往门里啐一口,呸,这样穷酸,走一趟连点好处都不肯给,活该一世受穷,守不得财。

朱媒婆心里骂着,就打算着这十两银子该怎么花,眼瞧着就要过年,这回啊,可以过个肥年了。

朱媒婆心里欢喜,脚步也快,瞧见陈宁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过来,朱媒婆收住脚:“这是往哪里去了来?”

陈宁对朱媒婆作个揖:“要过年了,去买些东西。”

朱媒婆往陈宁面上细细瞧去,见陈宁细皮嫩肉,生的清秀,不由在肚内点一点头:“陈小哥,你这样人才不用怕的,等明儿我再给你寻个好的。”

“多谢了!不过这些事,总要回去和我娘商量。”陈宁客客气气,朱媒婆又在肚内嘲笑一句,也就扭着身子走了。陈宁看着朱媒婆离去,手不由握紧锦匣,希望这东西能打动陈大奶奶,好让自己能在那府里寻个事做,赚些银子。

次日一早,陈宁起身后匆匆梳洗,就往宁远公府来。进到二门里,问过婆子,晓得陈大奶奶还没往上房去,陈宁忙往陈大奶奶院子去,小厮们在路上扫地,瞧见陈宁,也不回避,陈宁被灰呛到,也只低头走路,并不去说一句。

快到陈大奶奶院子里时,就听到院子里传出说话声:“奶奶要出来了,告诉他们,先别扫地。”

陈宁晓得陈大奶奶将要出来,急忙在路边站好,小厮们也停下扫地,在那恭敬而立,等着陈大奶奶出来。

陈大奶奶被人簇拥着走出,她是当家主母,仪态万方,事情又多,边走边对身后送出来的心安道:“我这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可得…”

话没说完,陈宁就抢上一步行礼:“给婶子请安。”陈大奶奶方才眼里余光已经瞧见陈宁,此刻却装作个不知:“这不是宁侄儿,多久来的?听说你这两日都往我这边来。说起来,亏你有这孝心。”

陈大奶奶没有停步,陈宁也恭敬跟在后面:“侄儿孝敬婶子,这是该当的。”

陈大奶奶唇边微有笑容,小文也跟在陈大奶奶身后服侍,见陈宁来时,小文就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此刻见陈宁只说几句家常,小文不由皱眉。

陈大奶奶已经走到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道:“我这还要上去给老太太们请安,就不留你在这喝茶,等过了年,叫你母亲过来我这里逛逛。”

陈宁晓得这是个机会,应是后才把锦匣托在手上:“说来,侄儿昨儿得了件稀罕东西,说我们家也没地摆去,唯有婶子这配得上,想孝敬婶子,不知婶子中不在意。”

陈大奶奶打量了陈宁几眼才笑道:“你和我撒什么谎?你今年我记得也十七了,亲事定了总有十年了,你家就算没地摆,难道不好去孝敬你岳父家?”

陈宁面上笑容带上几分叹息:“有件事,婶子还不晓得,昨儿已经退了亲。”陈大奶奶诧异,陈宁已道:“那些都是小事,还求婶子别问。只是不晓得,侄儿这份孝心,婶子肯不肯收?”

说着陈宁打开手中匣子,陈大奶奶已被陈宁说的引动心肠,况且又觉陈宁还有几分硬气,不由往匣子中瞧去。

里面是一尊送子观音,却非金非玉,通体发红。陈大奶奶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雕的?这样少见。”

陈宁听到陈大奶奶这样说,晓得已有七八分,心里松一口气,面上笑道:“这出自贵州,说是雄精雕的。在贵州算不上稀罕东西,我一好友的父亲在贵州做官,他去探望,买了些回来送人。侄儿这才得了。”

陈大奶奶恍然大悟,伸手摸一下那送子观音:“原来如此。”陈大奶奶示意小文上前接过那匣子:“送回去交给你安姐姐。”

小文应是,陈宁把匣子交给小文,两人手交错之时,陈宁的手指碰到小文的掌心,心中都闪过一丝异样。

陈宁不由往小文脸上望去,小文也正好抬头,四目一对,小文急忙抬头拿了匣子往回走,心却砰砰乱跳。

陈大奶奶已对陈宁道:“我晓得了,你送这东西给我,是想让我帮你说说,让吴家不退亲。都是一家子骨肉,难道我还能瞧着你受欺负?只要你开口,我自然会帮忙。”

“婶子对侄儿的爱护之意,侄儿自然明白。不过婚姻本非结怨,那边不肯,难道侄儿还能强求。思来想去,全因侄儿家里没有进项。想着大年下的,婶子也缺人跑腿,这才厚着脸皮上门。等侄儿有了进项,怎还不愁娶不到好媳妇。”

陈宁收起心中的激动,恭恭敬敬地把这番话说出。

陈大奶奶不由掩口一笑:“你倒嘴巧,罢了,这会儿事忙,我也想不出来。等晚间你叔叔回来,我和他商量着,瞧怎样差你去跑个腿。你明儿来听信罢。”

这是应下了,陈宁忙又给陈大奶奶作了个揖,陈大奶奶也自去。

小文捧着这匣子回到屋里,交给心安,心安打开,瞧见里面这尊送子观音,不由一笑:“这送礼的是谁,倒有心。”

“是前两日来的四房里的那位爷呢。”小文此刻的心已经不砰砰乱跳了,平静地回答心安。心安哦了一声就道:“原来是他,瞧着不言不语的,却是个有心人,倒和你…”

心安话只说了一半就急忙住口,把观音交给小文:“打扫一间屋子出来,专门供这个罢。但愿这送子观音,真能灵验,让奶奶早日有个哥儿。”

“姐姐若有了,也是一样的。”小文顺口就道,心安不由浅浅一笑:“你这丫头,又胡说了,去罢!”

、走运

小文捧了匣子离开,心安面上的笑渐渐收起,老太太、太太们虽然没说,前儿回府去送节礼时候,舅奶奶可拉着自己说了好半日的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劝着点陈大奶奶,别的都不要紧,赶紧生个哥儿才要紧,再不然,就寻个合适的人,若能一胎得男,抱过来养着。免得膝下空了这么久,难免会生是非。

心安皱眉,只是这件事,又不是女人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还有哪能寻到这么个合适的人?外面传来小文的笑声,心安想起那日陈大奶奶说的话,款步走到门前,掀起帘子往院里瞧。

小文正站在那和红儿说着什么,今日日头好,照在小文脸上,让整张脸都比平日生动许多。

陈家能近身服侍的丫鬟,相貌都是出色的,心安平日觉得小文的容貌在这些丫鬟里面,是稍逊一筹的,可此时瞧来,只觉小文整张脸都在发光。眉角眼梢全都在笑,心安不由有些看呆。

小文把红儿的手打一下:“你这丫头,就这样淘气!”

红儿嘻嘻一笑,小文拢起鬓边的发,抬头见心安瞧着自己,小文不由眨眨眼,笑着上前:“安姐姐瞧着我做什么?”

心安收起思绪:“小文你今年都十六了?我方才瞧着你,想起陪奶奶嫁过来时候,也是十六呢。”

小文抿唇一笑:“安姐姐嫌我年纪大了?”心安笑了:“胡说,还正当年呢。”红儿已经走到廊下,想上前又有些不大敢,只站在一步开外道:“安姐姐和小文姐姐,站在那,好看极了。”

“今早你舌头抹了蜜了?这样甜?”小文笑着说红儿一句,红儿又嘻嘻笑了。心安又细细打量小文一眼才道:“好了,都别笑话了,小文你去回奶奶一声,就说那观音,已经供起来了。”

小文到了陈老夫人上房,给陈大奶奶回了观音的事,陈大奶奶还没说话,陈老夫人已经道:“我恍惚听见什么观音的事,你从不在意这事的,怎么这会儿又提起?”

陈大奶奶见问,也就笑着道:“孙媳的心病,老太太您是晓得的。为了这事我也算得上日夜不安,恰好族里嫂子那里得了尊送子观音,巴巴地让她儿子给我送来,我想着,也是她的一份心,就让人打扫屋子供起来,若能有个音信,也不枉老太太疼我这一场。”

陈老妇人哦了一声,就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细,我们这样人家,着什么急呢?我常听说有些人家娶个媳妇过门,十来年没音信呢,你这到现在也才四五年呢。忧心什么?难道是老大他和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他要敢这样说,你叫来他,我一顿拐棍给他为你出气。”

不管陈老夫人这话是真是假,陈大奶奶都立即滴下几滴泪,接着对陈老夫人道:“老太太这样体谅我,我不是更该为老太太争气,来年给老太太生个重孙,老太太也欢喜不是?”

陈老夫人点头,陈大奶奶已经贴着陈老夫人坐下,陈老夫人已经问陈大奶奶:“是族中你哪位嫂嫂?这样的有心人,不多。”

这话正碰了陈大奶奶的心坎,陈大奶奶笑着道:“老太太也还记得的,就是原先开过脂粉铺子的那家,她儿子叫个宁哥儿,可怜劲儿的,爹没了这么些年,还是老太太叮嘱照看着些。”

陈老夫人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他爹没了之前,刚给他定了亲,定的是吴首辅的一个侄孙女。吴首辅离了京那么几年,还不晓得他定的那个媳妇,还在不在京了?要不在京,这完婚就是个难事。”

“说起这个,倒让人奇怪呢。今儿宁哥儿来送观音的时候,我顺口问了问,说和吴家已经退了亲。不过大爷回来和我说过,说宁哥儿定亲那家,攀上了宫里的一位老公公,发财的很呢!”

陈老夫人的眉不由皱起,久久不语。小文因没有得陈大奶奶的话,一直恭敬站着,此刻听的陈老夫人和陈大奶奶的一问一答,心里不知为了什么,生起一点怜惜来。接着小文在心里笑话自己,为奴为婢的,倒怜惜起主人来,这才叫笑话呢。

陈大奶奶叹息一声:“我也问了,可要让我们帮着去说说,他倒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自己赚了钱,也不怕人笑话了。”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陈老夫人点头,接着就对陈大奶奶道:“哪日有空,叫他娘进来,我好生安慰着。”

“这择日不如撞日,老太太要有这份心,不如就让人现在去把嫂嫂请进来?”陈大奶奶笑吟吟地道。

陈老夫人想了想就道:“不好,总是族内的族人,虽说我是个长辈,也不能这样胡喇八地让人去叫。”

“正因为老太太是长辈,这会儿让人去叫,才显得亲热不是?都是一家子,要像别人家似的,还要去下个贴,那就生分了。”小文笑着插话。

陈老夫人瞧一眼小文,对陈大奶奶笑了:“瞧这丫头一张嘴巧的,那就不抓别人了,小文,你去把那…”

陈大奶奶笑着道:“那是四房的大嫂子。”

“去把你四房的大奶奶给请来。”小文应是,接着又道:“这是老太太嫌我话多,特地让我跑这一趟呢!”

一句话说的陈老夫人和陈大奶奶又笑了,小文行礼退下,顺着路出了陈府,往族人们住的地方行去。

陈家在这京中,聚族而居也有七八十年了,那族内的人,没力量置办房产的,都住在陈府后街上。往族人们住的这条街再走一条街,就是陈府那些积年下人们住的地方。

小文家也就住在那条街上,见小文从角门走出,守门的老婆子笑着道:“小文,你这是要回你家去?”

“是奉了老太太的令,去后街请四房的大奶奶进来说话呢!”小文的话让老婆子嘴一撇:“是那家啊?前些日子还涎着脸,成日往这府里跑,也不瞧瞧,若非…”

老婆子话没说完,见小文脸上分明写着不赞成,老婆子忙把口一掩,对小文道:“侄女,我也只在你面前说,别人面前我是不敢抱怨的。”

小文还没说话,老婆子又道:“他家昨儿不是和吴家退亲了?我告诉你,我有个姐姐也在吴家做事,说他家啊,逢了年节,只提了几样硬的像石头,扔出去狗都不吃的糕饼点心,这会儿他家自己晓得配不上,退了亲,也算还有点眼色!”

小文瞧瞧天色,急忙打断老婆子:“婶婶,我还要去请人呢。”

老婆子伸手往自己脸上打一巴掌:“瞧我,一见了你就喜欢,未免话说的有些多了。亏我没有儿子,若有,一定求你回去做媳妇。”

小文脸上已经有些尴尬:“婶婶,我们做丫头的,婚事是要主人家做主的!”

老婆子还想再说,小文已经匆匆往后街走去,边走小文边叹息,连这样一个守门的老婆子,都在背后编排这家子,那些得脸的下人们,只怕说的更为不堪。

从陈府到后街不过几步路,这里的房屋别说比起陈府的房子,就算是更后面那条街有些得脸的下人的好房子,都比不上。

小文心里叹了一声,正打算寻个人问问陈宁家住在哪里,就听到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陈宁从里面走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小文几步上前,对陈宁深深道个万福:“爷好,老太太吩咐我过来,请奶奶到里面叙话呢!”

陈宁定睛一望,已经认出小文就是陈大奶奶的丫鬟,听到小文说的话,陈宁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小文见陈宁只呆呆地瞧着自己,忙道:“大奶奶在老太太面前说起,老太太十分叹息,又说都是一家子骨肉,特地命我来的。”

陈宁这才回神过来,忙对小文道:“姐姐快往里面请,家母在里面,我这就请她出来。”小文跟了陈宁往里面去。

院子虽不大,收拾的很干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已经跑进堂屋里,去请苏氏。苏氏初听到还不信,陈宁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娘,是真的,您赶紧换了衣衫,往里面去吧。”

苏氏这才啊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让人家姑娘在外头站着?小梅,赶紧把这姑娘请进来。”

小梅哎了一声跑出去,请小文往里面去,陈宁也走出来给小文作揖:“对不住的很,我…”

话没说完,陈宁见小文抬起一双清澈的眼望着自己,陈宁不知为何,想起今早两人交错手时,碰到小文掌心的感觉。

陈宁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小文已经开口道:“不必这样麻烦了,我在这等奶奶,那边老太太也等着呢。”

陈宁素日也是个机敏的人,这会儿听了小文的话,不知为何连答都答不出来,转身就往堂屋里去。苏氏已经换好衣衫出来,见儿子往堂屋离去,忙走上前对小文道:“对不住,让你等久了。”

、商量

“奶奶言重了,这是婢子该当的。”小文对着苏氏,依旧恭敬。陈府的下人们,对着这些家里不大富裕的族人,常常都是鼻子快翘到天上去的。

像小文这样恭敬有礼的不多,苏氏不由往小文身上瞧去。

苏氏当初丈夫在日,家里颇过得去,也经常往陈府去的,这一瞧就瞧出小文身上穿着的,和侯府主人们所穿的衣衫料子也差不多,只是绣花简单了些,还有戴着的首饰。

这样十六七的少女,又是这样穿着打扮,定是陈家主人的贴身大丫鬟。

想着苏氏就越发热情起来:“姑娘说的虽有理,只是你是代老夫人来的,我们哪能怠慢呢?”小文敏锐地察觉到苏氏和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同,只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就请苏氏往外走。

两人从角门进了陈府,守门的那个老婆子瞧见小文对苏氏的恭敬态度,唇不由一撇,就是这样小心,才束手束脚的,做了陈大奶奶的贴身丫鬟,也不拿出点威风来,对一个落魄的族人都这样恭敬,下面的人怎么会服?

小文自然不晓得这老婆子心里想什么,带了苏氏到了陈老夫人上房,请苏氏在门边稍待:“还请奶奶在这稍待。”

苏氏当然晓得陈府的规矩,小文已经对门边服侍的丫鬟道:“还请姐姐进去回一声,就说奶奶已经请来了。”

丫鬟已经挑起帘子:“大奶奶说了,这位奶奶来了,就请进来罢!”

小文请苏氏在前,自己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屋里不止陈大奶奶,还有陈夫人和几位没出阁的小姐,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在那说笑呢。

苏氏一走进屋,就闻到一股幽香,耳边听到的是众人的说笑。这种幽香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说笑也很多时候没听到了。

苏氏强压住内心的些许惶恐,目不斜视地上前给陈老夫人行礼请安:“老太太安,这些年也没有给老太太来磕头,心里着实记挂呢。”

陈老太太见苏氏行礼如仪,说话时候也不卑不亢,就跟平常时候一样,心里不由点一下头,对陈大奶奶道:“还不赶紧扶你嫂子起来?”

陈老夫人话才出口,陈大奶奶已经笑着上前挽起苏氏,并对苏氏行礼不迭:“嫂子莫怪,都是我这张嘴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