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我还不忘夸下你自己。”小文啐丈夫一口,这才道:“原先大奶奶挑中的人是我,我不愿意,小雨才想了法子,替了我,还因为这个,惹大奶奶不自在。做一个通房,又迟迟没有孩子,以后的日子,难。”

陈宁把小文的手握紧,原来如此,只是这种事,谁也帮不了的。小文从思绪中醒过来,对陈宁笑道:“我也晓得,不该这样想,可是就算小雨再情愿,我总觉得对不住她。特别是这回,如没有她,还不晓得大爷会怎样发脾气,怎样处置我哥哥呢。”

陈宁叹气,小文抬头瞧一瞧他:“倒是我不是,不该让你也不欢喜。”陈宁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只觉得世道有些不公,想你和那个小雨,如此要好,现在隔了通州京城就不说了,就算一封信,送出来也要费尽了心思。”

小文没想到丈夫会这样说,眼里的泪滴下,又怕对肚子里孩子不好,忙用手把泪擦掉。陈宁把妻子的肩搂过来:“伤心的时候,你总是有我呢。”

小文勉强勾唇一笑,伸手搂住丈夫的腰。既然如此,就要好好的,努力把日子过好。才不辜负小雨这一番心思。

日 子过的飞快,很快小文嫁到通州已经两年了,生的儿子都半岁了,自然也没请奶娘,小文亲自给儿子喂奶,夏云一个有时忙不过来,又买了个全灶,院子都有些小 了。正好旁边有一户人家不租了,苏氏过去瞧过,见是三间屋子带了个厢房,就把这院子也租了下来,中间开了道门,小文夫妻就带着孩子和夏云住到那边。苏氏和 婆子全灶在这边住着,一家子过的十分和乐。

这日小文抱了孩子,和苏氏在院子里晒太阳,柿子树已经发芽,院子里小草青青,又是一年春来到。说了好一会儿闲话,包嫂也过来,手里还端着盘点心:“陈婶婶,这是我娘家嫂子方才过来探我,送的点心,我尝了尝,还不错,陈婶婶你也尝尝。”

小文忙把孩子交给苏氏,自己走进堂屋去拿盘子又倒了茶出来。走出来时包嫂正在和苏氏逗着孩子,瞧见小文走出来,包嫂笑着道:“说起来,偏陈嫂嫂和我们都不一样呢。别人生了孩子,就跟吹了气似的长。偏陈嫂嫂,这腰身还是那样苗条。”

小文把点心和茶水放下,笑着道:“包嫂嫂说什么话?这腰都粗了。”包嫂嫂摇头:“胡说,什么腰粗了,我可没瞧出来。”说着包嫂就悄声地道:“陈嫂嫂,你是从大家子出来的,这大家子的人,为什么都和风吹了就要倒似的?”

苏氏已经笑了:“那大家子的人,成日在这房里闲坐,吃的也不多,怎不就和风吹了就要倒似的。只是包嫂今儿怎么问这个?”

“这不是我家儿子要对亲,来了个媒婆拿了庚帖来,说有大家子出来的,我们这样人家,也不晓得那大家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想到来问问陈嫂嫂。”包嫂话刚说完,苏氏已经笑了:“难怪今儿带点心来了,原来是想让我媳妇,去帮你瞧瞧人。”

包嫂噗嗤一声笑出来:“难道就不兴我孝敬下陈婶婶?”小文也笑了:“我记得你儿子,不过九岁,怎么就要对亲了?”

“我 们这样人家,都是早早结亲,免得等他长大,没本事给自己讨个媳妇回来。”包嫂又说了一句玩笑话,见小文和苏氏都笑了,包嫂才正色道:“也不是因为这个,只 是遇到合适的就先结下,那边好办嫁妆,我们也好备这些东西不是。只是我听那王媒婆说,这户人家虽比我儿子大了一岁,又是在大户人家服侍的,不过女儿并没进 去做过丫鬟,疼女儿,早早求了恩典要在外头寻。嫁妆也不错,许了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呢。陈嫂嫂,不瞒你说,我们要媳妇,可也要瞧瞧嫁妆的。我就有些动心,只 是对那大家子的事不大明白,想着等那日,要来寻你一起帮忙瞧瞧。”

“就这么一点事,你还弯弯绕的。”苏氏听完就嗔怪地道,包嫂手一拍:“我这不是先拿些点心来,到那时,你们吃了我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帮忙。”

苏氏大笑,小文也笑着应了。包嫂又坐了会儿,逗逗孩子,也就回家去了。小文送走包嫂,不由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成了被人托付的要帮人去相看的人了?这日子,过的很真快。

陈宁满面是笑地走进来,苏氏瞧见他,眉头微皱:“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陈宁先给苏氏问过安,这才对小文道:“你快些给我收拾下行李,我要进京去。”

“进京?”苏氏惊讶极了:“你又不是个行商,是个坐商,这要有什么大事要进京去?”陈宁笑吟吟地道:“铺子里面生意颇好,这回又有了一个机会,若能成了,我们家就能发家了。”

“那若不成呢?”苏氏泼上一盆冷水,陈宁并不在意:“若不成了,也就是过这样日子罢了。娘,您放心,这做生意,我心里有数。”

“娘!” 陈宁说话时候,已经把盘里剩下的点心吃了两块,听了这话就转身看着自己娘:“您啊,就放心罢,这银子是我苦挣的,怎舍得把它胡乱花了?”小文让夏云把儿子 抱回去,正准备过去那边院子给陈宁收拾行李,听了这话就停下脚步笑着对苏氏道:“娘,他说的是,不过就是看个帐收个银子。再说了,那铜钱极好看,就算是那 银子,在光亮处,我也能分的清的。”

、第68章 铺子

陈宁又笑着拍拍自己娘的手:“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们两口,一定给你挣个大大家事出来。”苏氏见反对无效,讪讪坐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两口都商量好了,那我做什么恶人?”

“娘,您不是恶人,您啊,是我们家的定盘星。”陈宁的话让苏氏浅浅一笑:“得,这会儿又来讨我的好了。”

“娘要这样说,以后儿子可不敢再讨您的好了。”陈宁的话让苏氏笑的更为开怀,小文在笑声中去给陈宁收拾行李。

陈宁这一回走的急,小文的行李收拾出来,他匆匆吃了午饭就要走。倒让苏氏皱眉:“这出门做生意,也要瞧个好日子。”

“凡日子就没有不好的。”陈宁笑嘻嘻说了这么一句,就对小文道:“这家里,还要你多劳累了。”

“你我是夫妻,说这样的话哪有意思?”小文啐丈夫一口,陈宁也就笑一笑,拿了行李给苏氏磕了头起身往门外走。

苏氏追出去送儿子,陈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口。小文走出来扶了苏氏:“婆婆,风大,回屋吧。”苏氏轻叹一声:“我这心里,总是牵挂着。”

“他来通州都来了,这一回是回京,婆婆无需担心。”小文安慰的话让苏氏又是一笑,往儿子离去的方向看去。这一回小文没有再劝苏氏。

陈宁往京里去,第二日吃过午饭,小文也就带了夏云,坐了车往铺子里来。陈宁的铺子依旧是卖各种南北货物的,也请了两个伙计。见小文走进来,伙计忙上前问安:“掌柜的早已吩咐过,说他不在通州的日子,就请奶奶多费心。”

小文点头,往柜台后瞧去,一个伙计已经道:“掌柜的临走之前,让我们把后面一间小屋子布置一下,让奶奶在那坐着瞧账。”说着那伙计就掀起一个帘子来,背后果然有道门。小文走过去瞧瞧,见里面放了桌椅,虽然狭小却很方便。

说话时候,有人过来,见里面有女客,有些不大好进来。小文也就带了夏云进了那屋子,那屋内桌上还放着算盘,伙计们已经在招呼客人。

接着一个伙计端进茶来,并把账本一并带入:“这是昨儿的出入账目,掌柜的是昨儿差不多中午时候走的,之后到这会儿的帐,全在这呢。”

小文让夏云接过茶和账本,伙计也就退出去。小文打开账本瞧起来,见卖了七笔,每一笔多少银钱都记的清清楚楚。小文拿过算盘,加了一下,又侧耳听听外面伙计们和客人说话的声音,听到生意成了,小文不由对夏云一笑。

夏云见小文在那打算盘,眼中生热:“奶奶会打算盘,又识字,还会看账本,哎呀,奶奶怎么这么能干呢?我以为,这些都是男人才会的,哪有女人可以学这些的?”

小文瞧完了账本,听到夏云这话就笑了:“谁说女人不可以学这些?我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会瞧账本罢了。要是…”小文本想说陈家的姑娘小姐们,可是会吟诗作对的。话到口边又咽下去。

小文对夏云招手道:“这会儿他们还不进来,我教你打算盘。”夏云双手直摆:“我可不敢,我爹说了,女人要是打了算盘,这算盘珠子就不灵了。”

小文从没听过这种说法,眉不由皱起:“这是从何说起?这会打算盘算账的女人多了,什么时候也没见算盘珠子不灵过。过来吧。”夏云往那算盘望了望,终究敌不过心中的想法,上前坐在小文身边,悄悄地去拨那算盘珠子。

小文已经给她念着口诀,夏云跟着念了两句,拨了几下就摇头:“我比不得奶奶呢,没奶奶这么灵巧。”小文又笑了:“胡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不过你不识字,这口诀学的慢,先教你写字罢,不管怎么说,这十个数字你是要认得的。”

说着小文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十个数字,依次给夏云念了一遍,夏云瞧了瞧,想说这太难了,瞧着小文,夏云又不敢说了,慢慢地在念。

伙计已经走进来:“奶奶,方才又做了一笔生意,这是昨儿那几笔和今儿的银子。”小文接过银子,用戥子称了称,识过了银子真假,辨认过铜钱,笑着道:“他临走时候都和我说了,每日拿一两碎银子和一吊铜钱出来,防备有人找零碎银子。以后也是这样。”

伙 计见小文提笔把那笔帐记了,又见小文报出的数字和自己心里算的一样,把听到要小文来收帐的轻视之心收起来,笑着道:“掌柜的怎么说,就怎么做罢,我们不过 是伙计罢了。”小文也笑了:“不管怎么说,总要靠着你们做生意呢。夏云,拿两个红封。”夏云应是,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红封,给了这个伙计一个,又走到外面给 了另一个伙计。

那另一个伙计忙进来给小文谢赏,小文笑吟吟地瞧着他们:“横竖掌柜的说了,他不在这几日,就是我过来,我晓得你们两个是勤谨的,大家好好地,把这几日过了就是。”

两个伙计相视一眼,齐声应是,小文也就道:“外头还要人看着呢,出去罢,我再喝一杯,也就走了。”伙计们走出去,夏云已经对小文道:“奶奶平日不爱说话,可是方才我见奶奶说话时候,那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小文噗嗤笑了一声:“你啊,果然是在家里关久了,瞧见什么都新鲜。罢了,也不说别的了,把东西收拾起来,我们走罢。以后,每日来这时候,我教你认几个字,再教你打下算盘,等过几年出嫁了,怎么也是服侍了我几年的人,难道什么都不会?”

夏云的脸微微一红,把东西都收拾了,陪着小文出去,小文把账本交给了伙计,也就离去。

两个伙计瞧着小文离开,一个年轻些的伙计才道:“这个奶奶,瞧着可是能干的很。”另一个伙计眉头微皱:“既然如此,别人的话也就别听,不多几两银子,到时要没了脸,丢了差事,那才叫好大的麻烦呢。”

年轻些的伙计应是,小文自然不晓得自己走后还有这么一番对话,经过点心铺子,让夏云去买了包点心,也就回到家中。

听到门响,苏氏就走出堂屋来到院中。见小文和夏云欢喜笑着走进来,苏氏才念了声阿弥陀佛,小文倒奇怪了:“婆婆今儿是怎么了?”

“怎 么了?”苏氏用帕子点下唇角才道:“你这不是去了铺子里面,我就想起那时你公公没了,我也像你这般去铺子里面,结果受了伙计们好大的刁难。那时你舅舅 们,”苏氏提到自己弟弟,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才道:“他们倒劝我,说这也平常,谁叫我是没了男人的孤孀,让我让着些伙计们。我这会儿想起那些话,不就害怕你 受刁难?”

“太太放心,奶奶能干着呢,奶奶去了,那两个伙计都极肯听话,还说,让奶奶放心呢。”夏云从小文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笑吟吟地说。

小文轻斥夏云一声才对苏氏道:“婆婆,这事您自可放心,一来我不过是代管,等他回来了,自然还是有他来管,第二呢,我原先也管过人的。”苏氏又念一声佛:“不管怎么说,你是真的能干。你包嫂方才来了,说和那边已经说好了,定在后日去相看。你到时去罢。”

小文应是,扶了苏氏进了堂屋,堂屋里放着个摇篮,孩子正坐在摇篮里,比划着双手,听到小文的脚步声,孩子就露出笑,一大滴口水都滴到下巴上。

小 文让夏云拿盘子来把点心放好,上前把孩子抱起,解怀喂奶。笑着问苏氏:“婆婆怎么想到把这摇篮搬到这来了?”“我这不是为你担心,又没什么事做,索性就把 摇篮搬来,瞧着这孩子玩。”苏氏答着,就对小文道:“说起来,我孙儿还没名字呢,虽说上学再起大名也是常事,可也要起个小名。”

孩子吃饱了奶,又在小文怀里睡着,小文把他放到摇篮里,笑着道:“全怪他太忙了,才连孩子名字都没起。”

不过,小文笑一笑,也许这一次,丈夫回京,能让自己哥哥帮着起个名字呢。小文想着低头看着儿子,也不晓得他到京没?陈宁在第二日傍晚就到了京城,到京城后就往孙家原来住着的地方去,拍门时候开门的人并不认得。陈宁迟疑一下才笑了,孙家已经出府,定不住在这里了。

陈宁说声抱歉就要转身,那人倒叫住他:“可是宁哥儿?想是来寻孙家的人?他们家啊,在前面大街后的巷子租了个宅子,离的并不远,也就一杯茶的工夫就走到了。”

、第69章 京城

陈宁忙谢过那人,那人已经笑了:“谢什么谢,能给宁哥儿您效劳也是我们的荣幸。”陈宁一听这话就晓得这是陈家的管事,说话这么好听的倒少。

陈宁转身要去,那人已经道:“宁哥儿,您只怕寻不到,让我家孩子跟去好了。”说着往里面喊了一声,从里面就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

陈宁也有些怕自己寻不到,听到这话就对那人点头,那孩子跑上前,往陈宁身上望来望去。陈宁不由奇怪:“你望我做什么?”

那孩子已经笑了:“我听说小文姐姐嫁了你呢,我就想着,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陈宁不由噗嗤笑出声,那孩子见陈宁只笑不说话,也不再多言,在前面领路。

陈宁瞧着数年没回来过的京城,陈府后面这两条街,似乎从来没有变化,同样的水痕,同样的青石板路,甚至连遇到的人也是同样的。陈宁已经见了两三个族人,彼此点头为礼。

绕出陈府后街,就到前面大街,小孩子领着陈宁走了一段路,拐进一条小巷,对陈宁道:“前面第四家就是。”

陈宁瞧见这边的房屋比陈家后街的要低矮些,青石板也没那么规整,迎面而来的人,穿着也没有那么好,见小孩子还好奇地瞧着自己,陈宁从怀里掏出十来个铜板:“拿去买糖吃罢。”

那小孩子欢欢喜喜接了铜板,飞快跑了,陈宁来到孙家门口,还没叩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笑声,陈宁也笑了,伸手敲一敲门,那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

正在院子里洗衣衫的孙大嫂瞧见门被推开,抬头就道:“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早?”陈宁已经笑着道:“见过舅嫂,并不是舅兄回来早,是我来了。”

孙婶子正在堂屋里纳鞋底,听到陈宁的声音,急忙走出堂屋来。陈宁给孙大嫂作了揖,见孙婶子出来,就要跪地行礼。孙婶子急忙拦住他:“休要如此,快些进屋去,你怎么回来了?小文呢?”

说话时候,孙大哥的儿子也摇摇摆摆从屋里走出来,张着眼睛看向陈宁,孙婶子把孙子抱起:“快,叫姑父。”

那孩子瞧瞧陈宁,贴在孙婶子身上就不说话。孙大嫂打儿子一下,擦了手就过来给陈宁泡茶。

陈宁进了屋,孙婶子一坐下,陈宁就把行李放下,规矩地给岳母磕头,这回孙婶子没有拦:“起来罢,瞧你过的应该不错,只是我的小文…”

“婆婆,姑爷这才刚进屋呢,您就问了两回妹妹了。我去外面瞧瞧,可有鲜鱼不?有就买一条回来,用豆腐做个汤,再炒个腊肉,等他回来,郎舅两个好喝酒。”孙大嫂把茶递给陈宁,快言快语地道。

孙婶子对儿媳点头,陈宁仔细往这屋子里瞧了瞧,见都是旧日家具,孙婶子和孩子穿的也还整洁,这才对孙婶子道:“小文好着呢,我这回是来京城有事,想先来瞧瞧岳母。”

“好就好,好就好。”孙婶子忍不住又擦一下泪才道。陈宁沉吟一下:“我瞧这里…”

“别说要搬的话,这里,正经说呢,的确没有陈家后街那座宅子好,可是呢,在这无拘无束的。”孙婶子一句话就把陈宁堵住,接着孙婶子瞧瞧陈宁,迟疑一下才道:“你是来办事的,住这里会不会?”

“这不会。岳母您放心,我就住这了,难道我还要住外头去。”陈宁的话让孙婶子又笑了:“这样就好。哎,小文写来的信,我都叫人念给我听了,原先还以为是她骗我,让我安心的话,这会儿瞧见你,我就安心了。”

孙大嫂手里已经拎着一条活鱼进来,那鱼还在那扑棱棱挣扎。孙大嫂搬过一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收拾鱼,对陈宁笑着道:“姑爷,你也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婆婆别的不惦记,就惦记妹妹,还说,现在,罢了,我也不说了,我瞧姑爷你也不像是那样人。”

陈宁这些年颇经了些世事,怎不明白孙大嫂说的什么意思,笑着道:“舅嫂这话我明白,也不是我说句大话,就算我真要动别的心思,小文能饶了我,我娘也饶不了我。”

孙婶子的耳朵可一直竖的高高的,听到陈宁这话,手就一拍:“这话好,哎,原先我还怕你娘瞧不上小文呢。毕竟小文是这么样的。”

“岳母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您养的女儿,难道您还不明白品性?”陈宁的话说的孙婶子又是欢喜一笑。孙大嫂把鱼收拾干净,下厨做晚饭。

陈宁就在堂屋里陪着孙婶子说闲话,太阳快落山时候,孙大哥挑着货郎担子回来了,刚进门就粗声大嗓地喊:“今儿运气好,赚的银子多,我打了一角酒,媳妇,你给我炸个花生米。”

孙大嫂从厨房里走出来接担子,对丈夫嗔怪地道:“还没见过姑爷呢,就这样粗声大嗓地喊。”陈宁已从堂屋里走出来,给孙大哥作揖。

孙大哥乍然瞧见陈宁,眼眨了眨,就往屋里瞧去:“怎的只有你一个回来,小文呢?我外甥呢?”孙婶子捂住嘴笑:“又是这样问,也不怕人笑话。赶紧进去换了衣衫,和你妹夫好好坐着说话,不,再去打一角酒来,今儿高兴,我也喝一杯。”

孙大哥哈哈一笑:“这生意好是常见的,难得娘也高兴,我这就去打酒。”孙大嫂也走进厨房去炸花生米。陈宁又是一笑,一家子都这样欢欢喜喜的,是最难得的。

这一喝,孙大哥不胜酒力早早睡去,陈宁被安排在堂屋里搭个铺,陈宁躺在铺上,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孙大哥的鼾声,环顾着这四周,陈宁又是一笑,一定要努力挣钱,挣的大大一个家事,让两家的日子都十分好过。

陈宁一大早先出去办事,好在事情还算顺利,打听了信儿,也就回来孙家吃饭,吃完午饭,陈宁也换了衣衫,回京城一趟,总要去陈府见见长辈。

宁远公府还是和原来一样,陈宁在角门那请一个婆子进去帮自己带话,就站在那等着。刚等了一回,就听到陈鸣的声音:“这不是宁哥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陈宁转身,见陈鸣不但比原先长高了,穿着也好了,还带了个小媳妇。陈宁拱手道:“我回来京城有事,想着该过来见见叔叔婶婶呢。”

陈鸣已经指着陈宁对那小媳妇道:“这是四房的伯父!”那小媳妇听到这话,先是好奇地瞧了眼陈宁,这才对陈宁行礼下去:“见过大伯。”

陈宁忙拱手还礼:“弟妹好!”陈鸣已经道:“大哥你怎么也拘泥起来了?跟我进去罢。横竖我今儿也是带我媳妇来请安的。都是一家子,进去罢。”

陈宁瞧瞧角门处守着的人,也就跟了陈鸣夫妻往里面来。宁远公府,仿佛从陈宁第一次来到现在,都毫无变化。只是陈宁现在,再也没有初来宁远公府的局促不安。陈宁瞧着来往的丫鬟仆人,再不会在意他们的眼。

甚至连陈府那巍峨的大厅,陈宁也不会觉得给自己有种压迫感了。陈鸣媳妇径自往里面去,陈鸣和陈宁两人来到厅上等候。

见陈宁在这厅上打量,陈鸣端了杯茶对陈宁笑着道:“说来,若非大哥你往通州去了,我也不能有现在这样好的遭际。”

陈宁浅浅一笑:“这也是你的运气。”陈鸣的眼一转,就小声地问陈宁:“说起来,为了那个嫂嫂,大哥,值得吗?”

这样的话,也只有堂弟才能问出来,陈宁瞧着杯中的茶,陈家招待客人的茶碗也是上好的官窑白胎盖碗,茶色也是清亮的,那茶在水中,像嫩芽一样浮沉。陈宁对着茶微笑,对陈鸣道:“我昔日来瞧叔叔婶婶时候,是没有这么好的茶喝的。”

说着陈宁把茶一口喝尽,陈鸣眨一眨眼:“可是…”陈宁把茶碗放下:“靠着大树乘凉自然好,可是若有一日…”

陈宁没有把话说完,陈鸣已经笑了:“倒没想到大哥还有这等心胸,只是陈家,哪是这样轻易的。”

“自己手里有东西,总好过别人给的。”陈宁也晓得,陈家是参天巨树,不过这和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只又说了这么一句,陈鸣用手搔搔下巴,又是一笑。

陈大爷已经走进来,他除了胡子比原先稍微长些之外,在陈宁瞧来,和原来是一样的。陈宁忙和陈鸣站起给陈大爷行礼,陈大爷摆手让他们俩站起。陈宁抬头时候,看见陈大爷眼里有难以掩饰的疲惫,陈宁不由一愣。

不过那丝疲惫很快消失,陈大爷又重精精神神地笑着,招呼陈鸣陈宁坐下。这让陈宁不由疑惑,是不是自己瞧错了?

、第70章 意难平

“宁哥儿过年时候都没回京,怎的都二月了,反回京来了?”陈大爷待陈宁陈鸣坐定,也就对陈宁笑道。

陈宁收起心中的思绪,对陈大爷道:“好教叔叔得知,侄儿这一回,是生意上的事要回京的。”说着陈宁的眉微微一皱:“侄儿此刻,已经全然是个商人,只怕叔叔不爱听这些。”

“这有什么,士农工商,也是民之数业,又不是那种下|贱行业!”陈大爷对陈宁笑道,陈宁应了两声是,往陈鸣面上瞧去,这才迟疑地道:“叔叔待侄儿的好,侄儿已全知道,只是侄儿也没什么可报答的,侄儿…”

“罢了,这也不是我的主意,也是你婶子的,说起来,你婶子又有喜了,还和我说说,这全是当日你送的那尊送子观音送的好,我不但有儿有女,现在你婶子又有了,人丁兴旺,也是好事!”陈大爷的话让陈鸣笑了:“叔叔婶婶从来都是慈爱的。这也是我们做侄儿的福气。”

陈大爷又微一皱眉,那种疲惫之色又现,虽然那种疲惫之色很快就消失,但陈宁还是察觉到了。陈宁不由往陈大爷面上仔细瞧去,见他也不似那种酒色过度,那为何陈大爷还会这样?

陈鸣已经和陈大爷说着闲话,陈宁也收起面上神情,起身道:“侄儿还该去给老太太、太太、婶子那边磕头才是。”

“去罢!”陈大爷唤来一个小厮,要他带了陈宁往里面去。陈老夫人和陈夫人见了陈宁,也没什么话说,不过问过苏氏可还安康,都晓得陈宁生了儿子,陈老夫人和陈夫人也就各自送了些贺礼,说这是做长辈的意思。

从这两处出来,陈宁往陈大奶奶上房去,快进院门时候,瞧见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小媳妇走出来,小厮忙赶上前喊一声雨姑娘。

陈宁想起小文说过的话,不由往小雨面上瞧了一眼,小雨的年纪和小文差不多大,打扮的比小文华丽许多。见陈宁往自己面上瞧来,小雨也就把头偏过一边。

陈宁会意,敛首往前面去,两人擦肩而过时候,陈宁对小雨轻声道:“小文她很好,多谢你了。”小雨神色没变,陈宁也往前面去。

陈宁进了院子,小雨才抬头望去,唇边有浅浅笑容,小文,瞧见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陈大奶奶见了陈宁,笑着道:“你可不是正该给我磕头的?悄无声息的,就把我的人要走了,还哄的大家都不晓得。”

“小侄这事,做的也很鲁莽,亏的婶子不怪!”陈宁恭敬地对陈大奶奶道,陈大奶奶掩口笑了:“这会儿还和我假撇清,得了,我也不是那样不知道理的人。你娶了小文,说起来呢,也是好事,毕竟小文那丫头,我很喜欢,一直想抬举她。”

“小文也和我说过,说很感念婶子的照顾!”陈宁的话让陈大奶奶又笑了:“得,这会儿又说这话,什么照顾,我也没照顾她多少,不过是瞧着她可人疼,又聪明伶俐,多教了些,旁的也没什么。”说着陈大奶奶摇头:“这会儿,也不能叫小文了,要叫宁儿媳妇了。”

“婶子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们不过是晚辈,并不敢…”陈宁的话又被陈大奶奶笑声打断:“得了,在我跟前也别这么拘束。安儿!”心安从里屋掀起帘子走出,陈大奶奶已经吩咐道:“去把我抽屉里放着的那副头面拿来,再当做贺敬!”

陈宁忙站起身:“不敢,婶子照顾太多了。”陈大奶奶让他坐下:“这是我做长辈给的,难道你还不要不成?”

心安已经拿出一个匣子来,陈大奶奶接过,交给陈宁:“这是给小文的,你可千万别推辞了,不然,我就恼了。”

陈宁又给陈大奶奶行礼,这才接过。陈大奶奶又和他说了两句闲话,陈宁也就告辞出去。陈宁走后,心安瞧着陈宁背影,对陈大奶奶叹道:“也不晓得这是小文的福气,还是宁哥儿的福气?”

“我的丫头们,自然是好的,谁娶了她们,也是有福气的。”陈大奶奶丝毫不客气地说,接着才又道:“小文自然也是有福气的,不是说她嫁不得宁哥儿,而是嫁了宁哥儿,宁哥儿待她那样敬重,这就是极其难得的。”

心安心知肚明陈大奶奶这话是从何处而来,轻声劝道:“说来,爷这些年待奶奶也很敬重。”陈大奶奶轻叹一声:“敬重?安儿,你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待他也是极好的,可是,当不得有时,意难平。”

说着陈大奶奶眼里的泪就滴落,心安忙劝道:“那事也过去好些年了,奶奶又何必颠倒说呢?”陈大奶奶唇边现出一丝苦笑,就是因为那件事,才晓得,有些事,和表面不一样。

陈大奶奶收拾起心绪,对心安道:“罢了,引得你伤心,倒是我的不是。把姐儿抱来,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提 起女儿,心安也露出不自觉的微笑:“全是奶奶和爷疼她呢。”说着,心安就走到门边,喊奶娘把孩子抱来。陈大奶奶瞧着心安的背影,这辈子,也许就是这样了, 过几年儿子长大,娶了媳妇,自己就是陈夫人这样,再过些年,就是陈老夫人这样,受儿孙孝敬,众人都赞不绝口说一生富贵荣华。

终究意难平,想来,再过几年,那点意难平,也会消失吧。陈大奶奶对被抱进来的孩子张开双手,小姑娘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娘有弟弟,女儿要自己走。”

陈大奶奶噗嗤一声笑出,奶娘在旁边凑趣:“姐儿才这么点大,就会疼奶奶了,再过几年,那就更疼奶奶。”

陈大奶奶在笑声中也笑了,人这辈子,不就这样过,再想什么意难平,也不过是被人笑话罢了。

陈宁在这京中忙了几日,差不多事情已经办完,也就要回通州,这日正在孙家和孙婶子说着等过两年,就带小文和孩子们回京来瞧孙婶子,孙家的大门就被拍响。

“门没关,进来罢!”正在院子里做针线的孙大嫂对外面喊道。门推开,进来的却是苏舅舅,孙大嫂认不得他,眉不由皱紧:“请问你赵谁?”

苏舅舅进来后,先瞧了瞧孙家的环境,那眉皱的更紧,这样穷家,自己外甥竟还舍不得他家的闺女,着实…。等听到孙大嫂相问,苏舅舅也就咳嗽一声,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说起来还是亲戚呢,这位嫂子,我和你家的姑爷,是…”

“舅舅,您怎么来了?”陈宁在堂屋里已经瞧见自己舅舅来了,出门迎接,那语气却有些不好。原来是陈宁的舅舅,孙大嫂立即把针线放下,对苏舅舅道个福:“原来是舅舅来了,还请往里面坐。娘,姑爷的舅舅来了。”

孙婶子瞧见陈宁的眉目有些不好,又想到前些时候听到的流言,瞧苏舅舅一眼,就道:“亏的今儿上门来,若不然劈面碰见,还不晓得这是极亲的亲戚呢。”

苏舅舅听出孙婶子这话语气不好,对陈宁道:“你回来京城,也不到舅舅跟前坐坐,倒…”当了孙家这么多人,苏舅舅也不敢说不成个亲戚的人家,陈宁已经对孙婶子道:“岳母,舅嫂,我和舅舅出去外面吃饭,无需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