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婆子往嫣然这边靠近一些,笑嘻嘻地道:“我家外孙女,叫花枝的,也是在老夫人房里做粗使,你要担热水什么的,就使唤她,她可是有把子力气呢!”

嫣然接过食盒,对老婆子道:“多谢婆婆了,这样总是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的,你是郑大哥的孙女,就和我孙女差不多,再说了,你迟早会升上一等去,凡事还要多照应呢!”老婆子已经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碗菜一碗饭,还有一份汤,那汤是鸡皮酸笋汤。

婆子拿过食盒底下的小碗给嫣然扒了一碗饭递给她:“这二等丫鬟,份例只有两碗菜,这汤是厨房里单做给你的。你放心,这样事我们也常做的!”

嫣然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勉强拿躺泡了一碗饭,又吃了两口菜就要把碗放下,老婆子已经给她倒茶让她漱口:“这要在主人身边服侍,酸笋这些味大的是不许吃的,这是晓得侄女你今儿不上去,才做来的!”

这规矩嫣然也晓得,吃了味道大的东西,葱蒜这类,怕口里的气味冲撞了主人,紫铃她们这些大丫鬟,平日里吃过饭除了漱口还要刮舌刮牙,到了夏日还要含一阵香叶,务必要让口里气味芳香。

老婆子口里絮絮叨叨的,收拾了东西走了,嫣然靠在床头闭上眼,难怪果儿要说,难免有人记恨,这样的阵势,真是嫣然自己都被吓住了,若郑老爷子没叮嘱过,只怕嫣然还会得意,可是这会儿嫣然不会得意,只会忧虑。

和嫣然住一屋的小欢很晚才回来,服侍主人,可没有个一定回来的时候,主人什么时候睡下才能回来歇息,这还是没轮到值夜的时候。

嫣然听到屋门被打开,忙坐起身要和小欢打招呼,小欢灯都没点就走到床前躺下去,对嫣然道:“我知道你,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起呢!”

总算遇到个平常待自己的人了,嫣然急忙应了一声,闭上眼睡觉。

嫣然以为自己睡不着,可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还梦见自己出嫁了,盖头掀开时,新郎却只是个三尺童子,嫣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想要叫丫鬟时。小欢已经揉着眼睛看向嫣然:“你醒的还真是时候,赶紧起来梳洗吧。”

嫣然用手拍拍胸口,这里已不是自己家,而是侯府老夫人的后院,从今儿起,就要正式做一个二等丫鬟了。嫣然收起心里思绪,对小欢笑了笑就起身穿好衣衫,小欢已经拿着盆要去打水,一开门就啊了一声:“花枝,你今儿倒勤快,这么早就把水担来了,我还想去喊你呢!”

花枝这个名字让嫣然往外瞧去,瞧见个八|九岁的丫头往里面探头,见了嫣然就笑嘻嘻地道:“嫣然姐姐,我外婆是王妈妈,她让我给你每日担热水!”

小欢已经打花枝一下:“难怪这么勤快,原来是这样。”说完小欢就看向嫣然一笑:“难得我也沾你的光!”嫣然也顾不上去想小欢话里的意思,对花枝说声谢谢就急忙梳洗,见嫣然拿出那些梳洗用的东西,小欢的嘴忍不住一撇,果然这大管事的孙女,就是和别的丫鬟不一样,不但一来就是二等,连这些东西,都比别人好。

嫣然梳洗完跟着小欢往上房去,此时天还有些暗,上房也没点灯,但屋外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伺候了。青铛带着人站在前头,瞧见嫣然和小欢过来,青铛就对嫣然笑了笑:“我还怕你起不来,没想到你还来的准时!”

嫣然的确是没睡够,但这话怎能对青铛说,只是浅浅一笑。这时赵氏也带了丫鬟进来,青铛忙带着人上前迎接行礼,赵氏问过曾老夫人还没起,也就在檐下等候,接着曾三太太带了女儿过来,两人相见,彼此问好。

这时才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紫铃带着人从里面把门打开,青铛带人进去服侍,嫣然也和小欢走进去。

曾老夫人只穿了中衣坐在床上,青铛上前行礼后这才扶起曾老夫人,小欢上前伺候曾老夫人穿鞋,嫣然虽是头一日进来服侍,忙和别的丫鬟一起收拾床铺。见了嫣然的动作,正被青铛服侍穿衣的曾老夫人不由微微点头,等曾老夫人穿好衣衫,紫铃这才请赵氏妯娌进来伺候曾老夫人梳洗,定远侯府的每一日就这样平平常常开始了。

梳洗完赵氏和曾三太太服侍曾老夫人用早饭,曾老夫人刚端起一碗粥,外头丫鬟就道:“世子来给老夫人问安!”

接着帘子掀起,走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来。这少年走进屋里,作势要给曾老夫人行礼,曾老夫人已经一把拉住:“今儿怎么这么晚?早饭吃了没?怎的只有你来,你弟弟们呢?”

“我今儿起的早,喝了碗粥就去和弟弟们演练去了,弟弟们出了一身汗,怕熏到祖母,说要换了衣衫才来!”曾世子笑嘻嘻说着,曾老夫人已经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瞧瞧你弟弟们这样有孝心,就你,一点也不心疼祖母!”

曾世子用手捂一下额头,赵氏看着儿子,笑的满是骄傲。曾世子和曾老夫人说了几句,另外几位小爷也到了,他们规规矩矩给曾老夫人问安后,也就坐下。嫣然和小欢上前来布碗筷,曾世子一眼瞧见嫣然就对曾老夫人笑着道:“祖母这里多了新人呢!”

、5 时光

“世子的眼就是这样尖!”小欢轻快地把碗筷放到曾世子旁边,笑着打趣。

曾老夫人的孙儿里面,最大的曾世子也不过十三,曾老夫人平日并不特别拘着他们和丫鬟们说话。曾三爷已经笑着道:“小欢姐姐,前儿不是说喜儿姐姐病了家去了,怎么今儿就换了个新姐姐来,难道喜儿姐姐不来了?”

“三爷倒记得喜儿呢,喜儿娘已经求了老夫人的恩典,给她在外头找户人家嫁了,既嫁了人,哪还能来主人面前服侍?”曾三爷今年不过十岁,听了这话就问一边的曾三太太:“娘,为什么嫁了人都不能来面前服侍?可是我妈妈就不这样!”

“你一个男娃娃,管这么些事做什么?”曾三太太不是很喜欢儿子和丫鬟们说笑,但要太反对倒显得自己小气不说,还显得曾老夫人不会调|教丫鬟,因此并没回答儿子的问话,只这么含糊了一句。

曾三爷伸手去扯下曾世子的袖子:“庆哥哥,你知道吗?”曾世子名唤之庆,偏只有三爷之贺爱喊他庆哥哥。

“贺哥儿你也有个坐相,瞧你哥哥是什么样的?”曾三太太已经喝止儿子,赵氏微微一笑,给曾老夫人又夹了个包子放在碟里方道:“食不言寝不语,这话都说够了,吃饭吧!”

曾之贺听的伯母发话,乖乖应是,端起粥大大喝了一口,曾三太太瞧见曾之庆文雅的吃相,不免又瞪一眼儿子,曾之贺忙把粥碗放下,夹起一个蟹黄汤包,小小咬上一口,吸着里面的汤。

虽说小欢和小主人们说话,嫣然今日才初来,断不敢像这样,依旧站在小欢身后,见她要什么就递上去,等主人们吃饭时候,嫣然更是垂手侍立,只把眼角微微抬起,好注意主人们要什么!

这个丫鬟,倒没那样轻狂,嫣然的举动落在曾之庆眼里,不由在心里点头,赵氏的用意,曾之庆早就知道,侍妾丫鬟这种,本就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母亲要给就收着,不给也不会去要,谁还没见过几个漂亮丫鬟,为她们神魂颠倒,不值得。

此时见嫣然是个性子稳妥的,曾之庆倒觉得母亲的用意也有几分可取,妻子进门之后,总要纳上一两房妾为妻子分分辛劳,先预先瞧中也是平常事,这在身边久了的人总好过一个陌生人。

曾之庆想着就往曾老夫人面上瞧去,若是早和祖母说这样一番话,也省得祖母还和母亲发一通脾气。

一顿早饭就这样在各人不同思绪中用完,青紫二人过来扶曾老夫人起身,众人簇拥着她到另一边闲坐。

嫣然知道这收拾桌子是自己的事,不等小欢发话,就上前把那些用过的碗筷都收起来,放到食盒里让小丫鬟提出去交给婆子们,那些剩下的菜肴也是依样放进食盒,好让厨房拿回去散众。

等碗筷都收拾了,小丫鬟已经拿了抹布上前来擦桌子,小欢这才瞧一眼嫣然:“瞧不出啊,你这娇娇怯怯的样子,做起这些事情,还挺麻利的!”

“家祖母在世时候,也曾教过我这些!”虽听出小欢话里的不善,但嫣然还是照实回答。

小欢刚要说声难怪,就见紫铃过来,小欢忙堆起笑,紫铃已经对小欢笑道:“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去,这里就先让嫣然服侍着,等我们吃完了,再来换嫣然去吃饭!”

能和紫铃她们一起吃饭,小欢平常是求之不得的,可瞅个空能在曾老夫人身边服侍,那才是更好。小欢想拒绝让嫣然跟紫铃她们一起去吃饭,但又不敢开口。

她的徘徊早被紫铃看在眼里,笑着把她拉出去,嫣然应一声是就走到曾老夫人那边。赵氏已经走了,曾之庆又打量嫣然一眼这才笑嘻嘻地带弟弟们起身:“祖母,我这就带弟弟们出去书房。小敏儿你就陪祖母说话!”

曾家这代宜男不宜女,赵氏生得两个儿子,曾三太太连生三个儿子才得曾之敏一个女儿,在外做官的曾二老爷也是两儿一女,曾之敏就是曾老夫人跟前唯一的孙女,所得疼爱超出哥哥们许多。

此时听到大哥这样说,小敏儿的小嘴撅起:“等我四岁了,我就去书房!祖母,你说是不是?”曾老夫人把孙女抱在怀里,亲了她一口才道:“我们小敏儿要学什么,告诉祖母,祖母教你!”小敏儿皱起眉,想着该学些什么,这小模样让众人都笑了,嫣然唇边也有浅浅笑容。

生的果然不错,难怪母亲能瞧中她,曾之庆在心里下着判断,又行一礼这才带着弟弟们出去。

曾老夫人和孙女说了会儿话,见她发困,就让嫣然把她安置在床上让她再睡一会儿。

嫣然上前抱起小敏儿,小敏儿用手揉着眼睛,瞧着嫣然就笑嘻嘻地说:“姐姐,你生的真好看,这么多的姐姐,你最好看了!”

“我们小敏儿是不是想要这个漂亮姐姐回去服侍?”曾老夫人听的孙女这样说,笑着问她。

小敏儿任由嫣然给自己脱着鞋子和外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道:“这是服侍祖母的,我不和祖母抢,等下回,我再见到漂亮的姐姐,就先要过来!”

童言童语让曾老夫人大笑,小敏儿已经钻进被窝里面,闭上眼睛呼呼睡着。嫣然见她额上有些汗,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拿起旁边扇子给她轻轻地打着扇。

打了没两下青铛就走过来:“小姐已经睡着了?这打扇,让小丫鬟们做就好。”嫣然站起身应是,青铛已经叫过花枝,让花枝给小敏儿打着扇子,又让嫣然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来继续服侍。

嫣然走出数步,见花枝在那细心地给小敏儿打着扇,数日之前,那个酣睡着要人打扇的,还是自己不是别人呢。

侯府家生子,生死荣辱都是主人给的,什么都要受着。临进府那一日,祖父的叮嘱又在嫣然耳边响起,嫣然不由浅浅一笑,出门去吃早饭。

嫣然是二等丫鬟,虽然是和小丫鬟们一起吃饭,但能觉出饭食比小丫鬟们精致许多。花儿吃完自己份例内的饭,见嫣然的那碗粥动都没动,不由小声地问:“嫣然姐姐,这粥可以给我喝吗?这粥瞧着,比给我们喝的糙米粥要好!”

丫鬟们除非主人赏的,不然也不能吃粳米粥,但嫣然这碗粥比还是比小丫鬟们喝的糙米粥好许多,最少喝起来不那么捣嗓子。既然花儿要,嫣然也就把这碗粥推到她那边。

一起吃饭的果儿瞧见花儿这样,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白花儿一眼,自己几口就把糙米粥喝完。果儿的动作嫣然自然瞧见了,不过嫣然还是决定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这些小丫鬟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自己不能管也管不了。

嫣然她们吃完早饭,又上去服侍时,曾老夫人那里又摆开一桌牌,还是吴老姨娘曾三太太和着紫铃陪着曾老夫人在那斗牌。嫣然正好就站在吴老姨娘对面,记得祖母说过,吴老姨娘当初是很出众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老侯爷看中收了房,可现在瞧起来,她的白发比曾老夫人也少不了多少,要仔细瞧才能瞧出五官很美。

这还是人人都赞有福气的老姨娘呢,要是那样没福气没成器儿子的,比如去年过世的卫老姨娘,整个府里,连个为她戴孝的人都没有。此时嫣然能够明白娘的那句话了。可是做了丫鬟,违逆主人是不可以的。

见吴老姨娘手边的茶杯空了,嫣然忙收起思绪给吴老姨娘续上。吴老姨娘瞧着嫣然:“这就是红玉姐姐那孙女?说来红玉姐姐可真是个周全人。”

“就晓得你感念她,我还不肯服老呢,你比我小七八岁呢,这会儿就成日念叨年轻时候的事?”曾老夫人下了一张二饼,笑着说吴老姨娘。吴老姨娘细细看了自己的牌,把那张二饼捡起:“夫人又让我赢了!夫人不服老那是因为您是夫人,像我们,若不肯服老难免会被人说笑!”

曾老夫人又瞧吴老姨娘一眼,又笑了,曾三太太和紫铃在旁也凑趣,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嫣然来到曾老夫人身边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郑三婶也明白主人的意思是不可违背的,嫣然告假回家时,郑三婶也不再像头一回那样哭哭啼啼,也会叮嘱她几句小心谨慎,好好服侍主人,等得了恩典,自然就能离开侯府往外聘了。

郑三婶的意思嫣然晓得,自家现在不缺吃穿,也不用再削尖了脑袋要在侯府扎下根。见女儿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因在侯府就忘了,郑三婶十分欣慰。

每回嫣然回家都很匆忙,这回也不例外,瞧着时辰差不多,嫣然也就离开家往侯府赶。郑家离侯府也就一条街,这条街又住的全是侯府下人,嫣然也不用带人就从下人们出入的便门走进侯府,刚走进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别关门,我要从这走!”

、6 秘密

嫣然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瞧时见是两个小厮打扮的,也就把门用手一挡,这两个小厮打扮的已经跑过来,有一个小厮用手遮着脸,嫣然觉得不对,仔细一瞧不由唬了一跳:“世子怎么这副打扮?”

既然行踪已经被人瞧出来,曾之庆也就把手放下,对嫣然作个揖道:“嫣然,你可不能告诉祖母,我悄悄地出门呢!”

“世子要出门逛去,好好的带了人走大门才可以,打扮成这副模样再悄悄地从这走,要出外有个闪失,那可不好!”嫣然的话让曾之庆身边的小厮立即苦了脸:“世子,小的就说,不能这样出去,您偏说没事,瞧瞧现在,连嫣然姑娘都这样说了,到时小的又要 挨板子了!”

“你就是胆小,怕什么呢?”曾之庆满不在乎地说,又对嫣然作个揖:“嫣然,我和你说,这事是有原因的,再说我这出去,也不是瞎逛,就这一回,你别告诉祖母!”说着曾之庆还举起一根手指头。

见了他和平日不一样的样子,嫣然也只浅浅一笑,见嫣然只笑不说话,曾之庆又笑了:“嫣然啊,不然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这副打扮出外边去!”三人说着话,已经转进侯府后花园,那已另有个小厮在那等着,手里还抱着曾之庆的衣衫,见曾之庆进来就跺脚:“哎呀,我的爷,您可总算回来了,说的是去小半个时辰,这都半个时辰了,还不见您转回来,到时我这吃饭的家伙,还要不要了!”

曾之庆并没去拿小厮手里的衣衫,而是伸手去拉嫣然的袖子:“好姐姐,好嫣然,就帮我这回,真的真的,就这一回!”能在曾之庆身边服侍的都是伶俐人,那个小厮只一眼就明白为什么,索性跪下就对嫣然道:“好姑娘,世子真没骗你,就这一回,要次数多了,我们也不敢不是?”

这小厮给嫣然一跪下,嫣然倒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好了,我不去和老夫人说,可你们以后也不许纵着世子做这样的事,这要有个万一,谁赔的起!”

见嫣然答应了,曾之庆这才去解外面的衣衫,准备把衣衫给换了,嫣然倒没想到曾之庆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换衣衫,忙喊住他:“等我走了你再换!”说着嫣然的脸忍不住红一下。

曾之庆也把手停下,笑嘻嘻地说:“倒是我忘了,嫣然,你快走吧!”嫣然这才转过假山往前面走。

小厮一边服侍着曾之庆把衣衫换上,一边嘴里就忍不住:“世子,下回说什么我都不敢了。这回还好遇到的是嫣然,要是遇到的是别的婆子,或者紫铃姐姐她们,那才是有几个胆子都被吓破了!”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胆小,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只不过觉得有趣罢了!”曾之庆压根就没把小厮们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换了小厮的衣衫出去,和那被前后簇拥着出去,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很是稀奇。

两小厮对看一眼,决定还是慢慢劝说的好。

嫣然可不晓得他们在背后打的这些嘴皮子官司,边走边好笑,世子虽然地位高,可还是有小孩子心性,不晓得外头的人,有许多人羡慕着侯府里面的日子呢。

“你这丫头,傻笑什么呢?”听到紫铃的声音嫣然忙抬头:“姐姐好,只是觉得人果然是最有趣了!”

“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夫人说让人来瞧瞧你回来了没,前儿你给她做的那个荷包,她很喜欢。让你再做一个,她要拿了送三老太太呢!”

嫣然应了,打开房门请紫铃进屋,又把从家里带来的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自己娘做的枣糕来:“紫铃姐姐你随便打发个人来瞧瞧就是,哪还用你亲自过来。正好,吃块枣糕再上去!”

紫铃接过枣糕却没往嘴里放:“你到这边也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瞧的出你是个稳妥的,我呢,也不好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

正在倒茶的嫣然差点把水倒在自己手上,定了定心才道:“姐姐你说什么话呢。”

“女儿家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老夫人许了我娘,让我往外头聘去,我娘这一年也寻了些人家,差不多也要定下来,等定下婚事,顶多还能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一年就要出嫁了,我空出来的窝,我也晓得,许多人眼红呢,可我也好,老夫人也罢,总是觉得你是个稳妥人!”

紫铃今年也十七了,这个年龄,要不是丫鬟,早已出嫁了。嫣然坐到紫铃身边就道:“姐姐这话是肺腑之言,我也不好推辞的,可是青铛姐姐她?”

“青铛这丫头我还不明白的,爱揽事好出风头,可是她总记不得,我们的风头都是老夫人给的。等我走了,你也别担心她,只要老夫人待你好,那就随便什么人眼热你!”

“真这样的话,还不晓得又要招多少人嫉恨呢!”嫣然的话让紫铃哈哈一笑,捏一下她的脸:“人不招嫉是庸才,只要记得服侍好主人,那就随她们去!”

嫣然点头,两人又说几句,嫣然也就换了衣衫跟着紫铃往上面去。

见到曾老夫人,果然曾老夫人吩咐嫣然再像前几日那样做个荷包,嫣然答应下来了又道:“也不晓得三老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花呢,前儿给老夫人的是花开富贵。总不好重了!”

“这有什么,你就绣一枝梅花!”嫣然刚要答应,曾老夫人又摇头:“不好,还是绣竹子吧!”

“既然这样,倒不如绣岁寒三友呢!”紫铃过来给曾老夫人腿上盖了张薄被,笑吟吟地道。曾老夫人不由道:“果然是你想的好,就绣岁寒三友!紫铃你在我身边十来年了,这要把你嫁出去还舍不得,可是这姑娘家哪能不嫁人呢?”

“瞧老夫人说的,奴婢就惶恐了,我虽好一些,嫣然只会比我更好的!”青铛正抱着白日晒好的被子进来,听见紫铃这话,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接着走上前去把被子铺好,笑着道:“紫铃姐姐这样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丫鬟们的眉眼官司,曾老夫人哪有不晓得的,只要她们不争的你死我活服侍不好自己,曾老夫人也就随她们去,此时就顺着青铛的话笑着道:“紫铃确实好,嫣然,你要多和你紫铃姐姐学学!”

嫣然笑着应是,青铛的神色又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嫣然既选好了花样子,也就告退下去,好去画花样子做荷包。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丫鬟道:“世子过来给老夫人问安!”接着门帘一掀,曾之庆笑嘻嘻地走进来,他此时已经换好衣衫,因年少还没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头发,又穿了身玉色八团锦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色若春花。

曾之庆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曾老夫人已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今儿都做了些什么,在书房有没有淘气?曾之庆一一答了 ,说到在书房里时,曾之庆不由瞧一眼嫣然才道:“并没淘气,今儿先生还夸我呢,还说我的文章,已经很不错了!”

“这才好,你虽不去考什么举人进士,可也要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若你弟弟们像你二叔样的,考上进士出外做官,我啊,也能闭上眼!”曾老夫人满意地说着,嫣然不由想起方才曾之庆穿着小厮衣衫偷跑出去玩,不由悄悄一笑。

曾之庆正好看见,对嫣然悄悄地作个揖,这动作曾老夫人没看见,青铛可瞧见了,眉不由微微一皱,这中间,定有蹊跷!

紫铃的亲事很快定下,是个脂粉铺的伙计,一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的进项,小伙子今年十九,算得上年轻有为。婚事一定下,照侯府向来的规矩,紫铃往曾老夫人跟前去的次数就少了,这下人人都想要紫铃这个窝,要知道,曾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体面之外,一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

“嫣然姐姐,她们这些人煞是好笑,难道不晓得,老夫人最看重你?”花儿这一年多来,和嫣然也算极熟,嫣然虽和她们玩笑,但少和她们说那些心事,此时听到花儿这讨好的话就笑了:“这些事,总是老夫人做主,我们能说些什么?”

“果然嫣然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呢!”没有套出嫣然的话来,花儿只得转了口,见嫣然飞针走线的就道:“这松梅竹绣的可真好,比吴老姨娘房里挂着的那副画还好呢!”

“小婵姐姐在老姨娘屋里,也是很得看重的!”嫣然把线头咬掉,笑着对花儿说,花儿本想说,在老姨娘房里算什么好,想了想又道:“老姨娘也算有福气的了,我听说,二老爷想为老姨娘求道诰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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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古代钱和银子之间的兑换比例不一样,最低时候一两银子只能兑八百多大钱。但是大部分时候,一两银子都比一吊钱贵,所以本文取中间值,这里一两银子大概能换一千两三百钱。

、7 风波

花儿话里的羡慕嫣然听的很清楚,重新穿针引线绣起来才道:“按说,老姨娘早该得封诰了,这回要不是…”因着吴老姨娘没有得封诰,曾二太太的封诰也迟迟没有,这回要不是曾二太太的娘过来和曾老夫人婉转说起,只怕曾老夫人还要压着呢。

毕竟吴老姨娘得不到封诰也没什么,可是曾二太太没有诰封,说出去不大好听。算起来曾老夫人也受过几次诰封了,累封至一品夫人,还要压住吴老姨娘的诰封,这点心绪,嫣然猜得出也不好对花儿说出。停住口道:“老姨娘得了诰封,到时你姐姐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也会涨一涨月钱的!”

姨娘身边的丫鬟,每位不过五百钱,和曾老夫人身边专做杂事的丫鬟是一样的。吴老姨娘身边虽有四个,比普通姨娘多了两个丫鬟,可小婵她们的月钱也是和原来一样,并无分别。

“涨月钱不说,这出去和平时也不一样了!”提起这个,花儿就欢喜起来,嫣然听着花儿在那说着,脸上笑容很淡,花儿她们这样从外头外来买回来的,果然有些不大一样。

“吆,花儿,不见你在前头和青铛姐姐说话,倒在这陪着嫣然,你这鼻子可够灵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果儿就走到房门口,对花儿冷冷地道。

“我不过是过来给嫣然姐姐送丝线,顺便陪她说会儿话,在你嘴里就成什么了?”花儿每回和果儿见了,必然要斗嘴,嫣然已经习惯了,起身招呼果儿:“前头没事了吗?你这会儿就下来?都坐着,我给你们找好吃的!”

果儿瞪花儿一眼,坐在嫣然坐的位子上,顺手拿起嫣然绣的荷包,嘴里也啧啧称赞:“嫣然你绣的真好,难怪老夫人看重你!”

“不过是比你们心细一点罢了!”嫣然拿起茶壶给果儿倒茶,花儿见果儿一只手拿着荷包,另一只手去接茶,想着要给果儿一个没脸,故意唉哟一声肚子痛,不等嫣然过来就用手去抱肚子,抱肚子时候那胳膊故意拐在果儿拿茶的那支手上。

果儿被花儿这重重一拐,哎呀一声,手里的茶已经倒的满手,果儿这下不顾手被烫到,怕的是那荷包被茶水溅到,急忙低头去看那荷包,这下不由心里叫声不好,荷包上已经有了茶渍,这荷包是靛蓝色,洗了就不能用了。

果儿这下急的眼里泪都出来了,这荷包要是平常荷包也就算了,偏偏是曾老夫人叮嘱嫣然,让嫣然绣给曾三老太太的,忙对嫣然道:“姐姐,我把你荷包给弄湿了,我这就去给老夫人赔罪!”

嫣然问过花儿,花儿本就装的肚子痛,本只想拐果儿一下,谁知把嫣然的荷包给弄湿了,到时老夫人要怪罪下来,难免自己也要吃挂落,不由唉哟之声叫的更大了,还对嫣然道:“嫣然姐姐,我先去茅房!”说完花儿就拿了一张草纸匆匆往茅房那边跑去。

“这小蹄子,闯了祸就溜了,嫣然,你就不该和她好!”果儿气的脸都红了,转身对嫣然有些不满的说。

嫣然瞧一眼那荷包,安抚地对果儿道:“这事我去和老夫人说,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可是…”果儿的声音有些低:“青铛姐姐这些日子,正想着挑你的刺呢!”

“你啊,别的事不经心,这些事偏生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服侍主人的罢了。再想着挑别人的刺,要紧的也是把主人给服侍好了!老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最是宽厚仁慈的。你就安心吧。”

果儿脸上还是有些不确定,嫣然拍拍她的手就拿着荷包往上面去,果儿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花儿在茅房里干蹲了半日,这才磨磨蹭蹭出来,出来后见果儿坐在门口就蹑手蹑脚上去:“你放心吧,嫣然和我们不一样,老夫人定不会说什么的!”

果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闯的祸,这会儿惯会说人,平常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么甜,这会儿,就什么都不理!”

“我这不是肚子疼吗?”花儿死赖到底,果儿也不想理她,车转身把个背给她。

嫣然来到前面时,听到里面又在斗牌,今儿只怕是吴老姨娘赢了,听着她在那和曾老夫人说些讨好的话。嫣然的脚步不由停一停,吴老姨娘这样的,已经算十分有福气了,穿金戴银儿子能干临了还能得诰封,可是和曾老夫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侯府这三代以来,男主人们有过的侍妾姨娘通房等,没有上百,五六十总有了,这样有福气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嫣然低头走进去,像往常一样站在曾老夫人身后。曾老夫人已经道:“嫣然你来的正好,给我瞧瞧牌!”嫣然应是走上去,吴老姨娘已经笑着道:“不过就赢了夫人一串钱,夫人就要嫣然来帮忙瞧牌,我啊,索性把这钱都给夫人,夫人就不会要嫣然瞧牌了!”

曾老夫人把手里的牌亮给嫣然,要嫣然瞧着要出哪张,嘴里却对吴老姨娘道:“你下个月月钱就涨了,分些给我有什么不好?”吴老姨娘抿唇一笑:“我啊,也是托夫人您的福气,要不是夫人您,我也不会涨月钱!”

既然吴老姨娘要涨月钱,那看来诰封的事是说准了,嫣然轻声和曾老夫人说该出哪张牌,心里思忖道。

青铛带着小欢上来给众人重新换茶,小欢一眼瞧见嫣然手里藏着的荷包,对青铛使眼色,青铛怎不明白小欢的意思,笑着道:“老姨娘这话说的对,这家里,可不是人人都要托老夫人的福气?”

这话让曾老夫人脸上笑开,青铛又道:“要说托福,嫣然妹妹才最托福呢,老夫人身边,现在可离不得你了!”

“咦,这话说的,就跟青铛你吃味了一样!”陪着曾老夫人凑一角的曾三太太放下一张牌,笑吟吟凑趣。

“三太太您这话说的,我可要驳回了,别说嫣然妹妹生的这么俏,就说那手好针线,我们都比不上的。”青铛面上笑的越发欢快,这让吴老姨娘哦了一声就对曾老夫人道:“夫人瞧中的针线,定是不一样,也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请嫣然姑娘绣一个呢!”

“嫣然,你就去把你给三婶子绣的那个荷包拿来,给老姨娘瞧瞧!”曾老夫人吩咐着嫣然,接着就对吴老姨娘道:“不过呢,你要劳烦这丫头,我可不依!”

“瞧瞧,我们就是没福气的了!”吴老姨娘故意对曾三太太说,曾三太太知道一笑就瞧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