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一见了嫣然,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不用理他!”石安施施然地说着,接着就道:“至于会试,这你更加放心,我虽不能说自己是状元之才,可定会中在二甲,绝不会让人笑话的!”

曾之贤噗嗤一声笑出来,方才想的不对,还有丈夫会陪着自己,他们会白头到老,不会分离。

这条路,嫣然这两个多月已经走了许多遍,可今日却觉得,这条路格外地和平常不一样,从此,就再不是侯府的奴婢,再不用受身份所限,而是良民,可以三书六礼,任人聘娶的!

嫣然走到郑家人等的地方,郑三叔正在那和这边的管家说话,这边的管家也是从侯府出来的,正在那一口一个对郑三叔说恭喜。郑三叔笑的眼都快没了。

嫣然走过去,这管家已经一眼瞧见,笑眯眯地道:“吆,程大奶奶来了!”这让嫣然的脸一下羞红。郑三叔已经笑呵呵地道:“这啊,还没过门呢,早呢早呢!”

“郑三叔,你就别说这早的话了,今儿啊,一大早,你那位女婿就过来了,磨着姑爷问姑爷什么时候把人放出来,一副晚一步姑爷就会反悔的样子。”旁边一个小厮插话,这边的管家已经呵呵笑道:“要说呢,这放出去的,嫁的好的其实也有,可是像这位姑爷这样诚心的,还是头一次见!”

这话说的嫣然的脸越发红,花儿已经走到嫣然面前,笑着道:“这是嫣然姐姐的福气,以后再来,那就不再是嫣然姐姐,而是程大奶奶,要磕头要赏钱!”

“连你这个小蹄子也跟着他们取笑我!”嫣然啐花儿一口,花儿摊手:“怎的,嫣然姐姐,我说的不对吗?你可要和我说说,哪点说的不对了?”

“对,你们说的都对!”程瑞如得到小厮的通风报信,晓得郑家已经来接嫣然,嫣然已经拜别了曾之贤,急匆匆往这边赶。老远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不由喜上眉梢,笑着答应。

“要你来说什么?”嫣然瞧见程瑞如就这样出现,脸上红的都快烧起来,啐着程瑞如,花儿已经跳到程瑞如跟前伸出手:“程大爷,给赏!”

“赏,都要赏!”程瑞如顺手扯出一个荷包,也不管里头有多少银子,就丢给花儿。花儿把荷包接过,扯开系绳,瞧见里面装了好几个金锞子,欢喜地叫了一声,就拿着荷包对嫣然摇一摇:“程大奶奶,多谢了!”

嫣然狠狠地白一眼在那笑的喜不自胜的程瑞如一眼,只招呼郑三叔:“爹,我们回家吧,不理这些人!”郑三叔心里也是欢喜无限,女儿嫁了个好女婿,这才是好事,听女儿招呼就笑着说:“好,回家!”

嫣然出门上了车,程瑞如就要跟着过来,嫣然阻止他:“你啊,自己走路去吧!”程瑞如也不以为意,这边的下人们已笑成一团。郑三叔跳上车辕,对车夫招呼一声就对程瑞如道:“程大爷,你还是别处去找车吧!”

嫣然这才把车帘给放下来,脸上的喜悦再也藏不住,从此以后,就真应了祖母说的话,而不是继续在侯府做下人了!

似乎连阳光都要更灿烂些,嫣然看着这朴素的马车,笑容一直很动人,以后,就不一样了,再不一样了。

车到郑家门口,早有人把鞭炮点响,嫣然掀起车帘,郑三叔已经跳下车辕对嫣然说:“下来吧,你娘必定要这样,说了也不听!”嘴上抱怨,郑三叔脸上可是笑着的。

“这和你原来回来可不一样,别听你爹的!”郑三婶早已迎上来,刚说了一句,程瑞如就从另一边冒出来:“岳母这主意好!”

、66 嫁妆

程瑞如的话惹来众人大笑,嫣然的脸更红了,本还想和周围邻居打招呼的,听到这阵大笑就推开门飞快地走进自己家。门关上时候,听到外面又传来起哄,“害羞了,真害羞了!”程瑞如满脸笑嘻嘻,团团对周围作揖:“今儿啊,是…”

话没说完就被郑三婶拍一下:“去,这还轮不到你说话!”程瑞如忙给郑三婶作个揖:“是,岳母说的是!”郑三婶掩不住满脸喜色:“今儿啊,本该办几桌酒的,不过各位也晓得,还有几个月我家闺女就出阁了。因此也不办酒了,等到时一起,列位都还有事忙,我也不多留了,还请多包涵包涵!”

周围邻居也只是来凑个趣,自然口里取笑两句也就各自散去。程瑞如喜气洋洋,就要进郑家,抬眼瞧见旁边站了个人并没走,细一瞧就笑了:“小容,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容畦咽下心中的种种酸涩,对程瑞如露出笑容:“今儿是程大哥你定亲的喜日子,我怎不来?”程瑞如拍一下额头,就笑了:“是,是,我怎么忘了,哎,岳母啊…”

程瑞如这一口一个岳母,叫的郑三婶十分欢喜,却让容畦心中如被刀割,但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容畦对走过来的郑三婶拱手道喜。郑三婶本就喜欢容畦,此刻瞧着容畦越发顺眼,只恨自己闺女生的少了,不能把容畦也招做女婿,不然的话,这样两个孩子都做了自己女婿,那才叫头一份的荣耀。

郑三婶笑眯眯对容畦道:“容小哥也来了,你也不是外人,快些进去坐!”容畦点头,又对一边的郑三叔拱手,郑三叔今儿的笑容就没变过,见容畦对自己行礼就伸手拍着他肩膀:“哎呀,若不是身份限制,还真想…”

郑三叔说着就笑了,并没说完,郑三婶白自己男人一眼:“得了,你今儿出来时候也长了,还不赶紧进去?”郑三叔遵了吩咐,坐上车让车夫把车往侯府那边赶去,还要去谢侯府主人呢。

程瑞如已经笑嘻嘻地拉着容畦进门:“小容,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太拘礼。这虽是我岳母岳母家,可你也是熟人,还要像客人似地站在外头做什么?”

郑三婶已经让小丫头去倒茶端点心,听了程瑞如这话就点头:“说的是!哎,容小哥,你要不嫌弃,等我给你寻摸个,我娘家那边是小家,只怕你瞧不上。这边的呢,又多是丫鬟。倒是…”

这话让容畦心中越发酸了,他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努力让面上笑容不变:“多谢婶子了。我的婚事,叔叔说,”

“说句容小哥你会恼的话,你叔叔呢,想为你攀个高亲,可这高亲,哪有这么轻易攀的?”容畦的叔叔房里虽然姬妾不少,也生过儿子,可都没养大就夭折了,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在身边。容畦的叔叔打算是让女儿招婿承袭家业,可又怕女儿没有哥哥弟弟子啊旁帮衬,到时自己一闭眼,就被女婿欺负。因此也收了几个侄儿养在身边,以后好给女儿女婿做个臂膀。

只是这样一来,容畦的叔叔对这几个侄儿,既要用也要防,这几个人的处境,就算不得特别好。特别是在婚事上,那几位已经成婚的,都是磕磕绊绊的。容畦回京这些年,虽然不说这些,但郑三婶察言观色,怎会瞧不出容畦的真实处境?

此刻听郑三婶说出实话,容畦不由浅浅一笑,接着就道:“男儿家,总要先立业再成家,不然的话,别人家娇养长大的女儿,嫁了我,难道还要让她跟我吃苦不成?”

这一句让郑三婶叹气:“哎,容小哥,你可真是个好人,我啊,只恨闺女生的少了!”

“岳母说的是,不然的话,我们这好友又做了连襟,这才叫一桩佳话呢!”今儿程瑞如欢喜异常,自然是郑三婶说什么都好。郑三婶噗嗤一声笑出来:“得,认得你这么些年,从不晓得,你的嘴啊,也能这样抹了蜜似的!”

“岳母,小婿的嘴可不是抹了蜜似的,本来就是这样!”程瑞如又叫起来,容畦不由抬头往里屋瞧去,隔了这绣了兰花的帘子,背后就该是自己的心上人。可很快,就不能去想她了。她是自己结义兄长的妻子,是自己的大嫂,是自己,永远都不能去觊觎,去想念的人。忘了,该忘了,而是要笑着祝他们白头到老,恩爱白头!

嫣然听着外头的笑语,也不由勾唇一笑,这一切,好似遥不可及,可现在就在自己手边,触手就能碰到。嫣然瞧着柜子里桌上床下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这里不少都是自己的娘给自己准备的嫁妆,从很小的时候就准备的。

“哎,他们都走了,你也好出去院子里面坐坐,这样在屋里呆一日,不闷吗?”郑三婶掀起帘子,瞧着女儿笑吟吟地道。

嫣然走到自己娘身边,抱着她的膀子偎依过去:“娘,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你这孩子,哪是在做梦呢?你出来了,以后,再不会进去了。而且,就要嫁了。是坐花花轿子,大红衣衫吹吹打打正正经经出阁去做正头娘子,不是被人收房,也不是去做妾!”

说着郑三婶就指着那些东西:“瞧瞧,这些嫁妆也要跟着你去。到时啊,可是排场呢!”

“娘,我不想要那些排场,就觉得,这样就好!”嫣然靠在娘的肩头,唇边的笑容一直没变,这让郑三婶的声音放柔一些:“我的儿,说什么傻话呢,你是嫁去富家做主母,自然要越排场越好,不然怎么镇的住那些人?”

说着郑三婶就把女儿拉了坐下,把这些东西一一指点,除了那些主人家赏的,还有嫣然的祖母留下的,还有郑三婶从女儿很小时候就攒的,七七八八加一起,光首饰头面就有七八套,珍珠的宝石的金的银的。好料子就足足两箱子,绸的缎的绢的罗的。郑三婶又拉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新铸的大小元宝,大的五十两,小的十两五两。

数了数,光大元宝就有十个,小元宝十两的二十个,五两的三十个,总共八百五十两,全给嫣然压箱。看着这一片银光闪耀,嫣然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娘,这些,不免…”

“你是不是觉得少了?我和你爹,这辈子就嫁这一回女儿,要不是怕人说,本来你爹是要凑两千两给你的!”郑三婶打断女儿的话,嫣然忙摇头:“娘,我不是嫌少,是太多了,我们毕竟只是下人!”

“所以只有这么些。不过你爹给你准备了个小庄子,不大,两百亩地,难得的是水好,到时你想种些什么吃都成!”见郑三婶又要去翻箱倒柜,嫣然急忙阻止:“娘,家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

“你是担心你哥哥弟弟,嫣然啊,我就和你说一句实话,你哥哥你是晓得的,你弟弟呢,虽说现在没上名册,可谁知道以后呢,若不被放出来,还不是这郑家的小厮,我们的东西留给他,也不过是白给,倒不如全给了你!”见自己的娘伤心,嫣然忙伸手抱住她的肩:“娘,对不住,我不该这样说!”

“傻丫头,娘不过说句实话,并不是伤心!”郑三婶把眼角的泪擦掉,摸一下女儿的脸:“我闺女能风风光光嫁出去,我啊,比什么都高兴!”

娘,嫣然又叫了一声,把娘的肩膀抱紧。郑三婶贴住女儿的额头,有些事,得一就别想着二了。

在门边的郑三叔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脚步停顿,也许,为了以后,女儿的孩子,该想法出去了。在侯府做大管家,风光是风光,可那个奴字,怎么都摆脱不了。

“你是在怪我?”郑老爷子听到郑三叔的话,眉头不由皱紧,孙女要出嫁,还嫁的那么好,郑老爷子也就从乡下进城,一来过年总要去给旧主人们磕头,二来过年后嫣然要去郑家乡下的庄子待嫁,顺便把孙女接走。谁知郑老爷子才进来不久,儿子就说了这么一件事。

“爹,儿子并不敢怪爹,只是爹,嫣然现在嫁的这么好,比不得几位姑母,都不过嫁在那样小户人家,若有一日,外孙们得了功名,别人问起,你外祖家是什么人家,难道要他们说,是某侯府的下人管事?”郑三叔急急分辨。

“你还是在怪我,当初你上头有两个哥呢,可他们都在外头,现在在乡下,也是使奴唤婢穿金戴银,连你的侄女,都嫁的很好!只有你,只有你,是在侯府做下人!”郑老爷子语气沉痛。

郑三叔已经哭出来:“爹,儿子真的不是在怪您,儿子晓得,这是儿子的命,可是,儿子不愿意,再让您孙子,您重孙,继续这样!爹,儿子晓得,让儿子进去府里伺候,也好保住哥哥们在外头的风光。可是爹,儿子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67 承诺

已是有妻有子,已是儿女将要各自嫁娶,已是将要抱孙的年纪,郑三叔觉得喉咙越发哽咽,用手掩住眼,并不是没怪过自己的爹的,可这又有什么法呢?

“老三,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你也晓得,这件事,没这么轻易!”也许是看不得自己儿子伤心,郑老爷子总算说了这么一句。郑三叔擦掉眼里的泪瞧着自己的爹,眼里有希冀。

毕竟,他们各自长大了,再不是当初的孩子了,郑老爷子心中叹了口气才道:“可你更要晓得,若没有侯府庇护,日子过的没这么好!”

依托主人,求的就是一个庇护,不然那么大的一笔钱财,怎么才能保住安康?郑三叔对郑老爷子恭敬地道:“爹,儿子晓得。可是,现在的郑家,也不是以前了!”

郑老爷子瞧着自己儿子,过了许久才道:“慢慢来吧,这件事,横竖没有个几年做不成!”只要答应就好,小儿子今年不过三岁,十岁之前,郑三叔还是能让儿子不进侯府当差的。七年,这件事总该做到了。

见儿子给自己行礼,郑老爷子示意他起来:“孙女婿既是你们旧识,听的家事也不错,这样很好,既做了这样人家主母,总要带几个人去,等去到你哥哥那里,我已经让你二嫂备了几个人,由她去挑罢!”

郑三叔忙应是,郑老爷子又道:“到时你哥哥嫂嫂,都有几样添妆的,你拿上就是,总也要谢你们在府里劳累!”这是刺自己的话,郑三叔的眉不由一皱。郑老爷子又适时开口:“老三啊,我这辈子,也不过是为了郑家好,并非克扣你,你可晓得?”

毕竟还是分了亲疏,郑三叔心里叹气,但面上依旧恭敬:“爹的教诲,儿子记得!”郑老爷子又点一点头,这才站起:“我也该进去给老夫人们磕个头才是,你带我进去吧。”

郑三叔应是,恭敬在前面带路。嫣然已经从后面转出来,瞧着那空空的椅子不由叹气,毕竟祖父心里,想的和父亲想的不一样。想到父亲是为的自己,才想要从侯府出来,嫣然心里又欢喜起来,爹爹真的很疼自己。为了爹娘的疼爱,也要把以后的日子过的很好,过的非常好。

容畦匆匆跑进程家宅子,程家管家早已认得他,见了就上前行礼:“容大爷来了!”容畦嗯了一声就道:“程大哥约了我,他这会儿该好了吧!”

那管家急忙阻止:“还请容大爷在这稍坐,我们大爷在见客呢!”见客?还让自己回避?容畦不由笑了:“什么样的客人连我都不能见?”管家已经让小厮端茶过来,自己在那打横相陪:“这位客人是族里的爷带来的,您也晓得,所以,小的不敢请您过去!”

程瑞如和族里的龃龉,容畦已经知道,既然这管家这样说,容畦也就坐下:“这人可真是的,一见得了势,就立即涌上来了!”管家笑着说两句。

此刻厅上虽没剑拔弩张,但也谈不上气氛松快,程瑞如的眉皱的死紧:“当初我落魄的时候,怎不见你家来说这婚约,此刻我和别家已定了亲,你家倒说起这事,这也太欺负人了!”

“妹夫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当初我们举家在外,哪晓得还有这件事,这回上京,本就想寻到你然后完婚的。我家若真想别嫁,为何我妹妹今年都十九了,尚在闺中?”说话的男子的眉皱的很紧,十分不满。

“阿弟,我就说你孩子家不懂事,真以为这婚约是说着玩的?这世上,想要别娶的事情多了,可是没有哪家,是婚约尚在,就和别人另定亲的。”程堂兄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程瑞如火气立即上来:“你好意思说,当初是谁说连我岳家都不肯收留,让我滚的远远的?”

程瑞如的话并没让程堂兄动容,他只对对面坐的男子拱手:“宿兄,抱歉,当初阿弟孩子心性,也不晓得听了些什么话,以为婚约已经被撕毁了,哪晓得你们家里,一直把婚约记得牢牢的!”

宿大爷点头:“这是自然,这婚事,本就是两家老人当初定的,我们怎会反悔。倒是妹夫不管青红皂白,就另定了一家,着实太…”

“不管你们怎么说,这门妻子,并不是我想娶的,我想娶的,只有郑氏,她才是我的妻子。”程堂兄和宿大爷对看一眼,接着程堂兄就笑了:“果然是孩子,谁也没让你不娶郑氏!”

“我家妹子,素来贤惠,定不会不许妹夫你纳妾宠婢的!”这话一说出口,就跟戳了程瑞如的心一样,他恶狠狠地看着宿大爷:“胡说,我的妻子,怎能做妾?”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也只有上公堂了!”宿大爷并不意外程瑞如这样说,只淡淡地道。

“上公堂就上公堂,谁怕谁?”程瑞如的火气也上来了,程堂兄呵呵一笑:“阿弟,你果然年轻,难道不晓得,这样上公堂,郑氏只会被断离,你永远都娶不到她!”

“停妻再娶,杖一百,徒一年,后妻断离!妹夫,这先后之语,我没吓你吧!”宿大爷适时说出这么一句。不能娶嫣然,不,这绝不可以,可是,让嫣然做妾,这更不可能,当初答应的好好的,娶嫣然是为妻,是这一生唯一的妻子。

见程瑞如面上神色,宿程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当初宿家确实有退亲另择的打算,无奈宿小姐抵死不从,上吊都吊了两次,吓的宿太太说儿子们的不是,又打听的程瑞如有了钱,这样贸然上门,只怕会被程瑞如退亲,这才慢慢等待,等待这边和郑家定了亲,宿家这才上门,取的就是一击即中的打算。

“这客人,看来说的定是要紧事,都这会儿了,还没出来!”容畦的茶都喝了好几杯,和管家也扯了许多闲话,就是不见程瑞如的影子,容畦耐不住,于是开口道。

“说的是,怎么这会儿都没出来?”管家也皱眉,打算让小厮再去问问,就听到那边传来声音,管家笑道:“出来了!”果然不一会儿就见程瑞如走进来,容畦忙起身相迎:“怎么这会儿才出来,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去看郑老爷子?还说,要多带些礼物去,礼物呢,备好了吗?”

程瑞如神色恍惚,方才宿家的提议,的确很不错,可这样就是骗了嫣然,就是骗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女子。可是若不接受,宿家就要上公堂,就永远不能娶嫣然。程瑞如心里想的,一直都是这件事,听到容畦的声音这才抬头,这神色落在容畦眼里,容畦立即皱眉:“怎么了,你这一脸不好?是不是你兄长他们又说什么?”

不能露出一丝行迹,露出了,就不能娶嫣然了。程瑞如急忙抹了一把脸才对容畦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我堂兄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哎,说什么和我之间是兄弟情深,小容,我的兄弟,只有你了!”

说着程瑞如拍拍容畦的肩,手却没有离开容畦的肩头:“小容,你我弟兄,要永不反目,永不背弃才是!”容畦被程瑞如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笑:“程大哥,当日我们就说过了,永不反目,永不背弃!”

“不管是为了什么事,什么人!”程瑞如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容畦笑的更开心了:“这是自然,你我虽为异姓兄弟,可情分,真不比那些差!”

程瑞如放心了,只有容畦和郑家人很熟,只要他答应,就不怕了。这件事,总要细细地,不能露一分马脚地做了。以后,自己会补偿嫣然,自己心中的妻子,永远只有嫣然一人,郑家,会和宿家一样,会被自己当做岳父家,不会有差池,一点差池都不会有。宿家,会答应的,一定会答应的。

程瑞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容畦道:“那我们赶紧去见郑老爷子吧!”说着程瑞如就吩咐管家把备好的礼物拿出,往郑家去。

听到是程瑞如来拜访,郑老爷子对嫣然点头一笑:“这孩子,还算有几分诚心,还特地来拜访我这个老头子!”嫣然不由脸一红,扭身往后罩房自己房里去。

郑老爷子摸着胡子笑了,也就让小丫鬟请人进来。

嫣然走进自己房里,那里已经挂了一袭嫁衣,嫣然的针线活虽好,不过这嫁衣也不是嫣然自己做的,而是让绣娘们裁好料子,缝好了,再由嫣然绣上剩下的。

嫣然摸着这大红嫁衣,上面有牡丹开放,有云纹有花朵,有嫣然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吉祥花纹。这里,还要再绣一朵牡丹,还有这里,要绣上一对鸳鸯,要用盖头遮住,这就只有新郎才能看到。

嫣然拿出针线,在上面比着选着,唇边的笑从没消失,心里越来越甜蜜,能够亲手给自己绣一件嫁衣,而不是为别人绣,这该多好。

、68 待嫁

除了嫁衣,还有给新郎做的鞋子,这双鞋,是嫣然做的,最出色的一双鞋了。嫣然把丝线放下,又拿起这双还没做完的鞋,这是要等成亲前夕,送到新郎那边,让新郎穿着这双鞋来迎亲。所以,一定要做的又柔软又舒服。

嫣然想着想着,脸不由红了,原来嫁人,竟是这样欢喜的一件事。

今日的程瑞如话并不太多,容畦以为这是见了郑老爷子的缘故,毕竟郑老爷子比较严肃,不像郑三叔一样为人随和。在郑家用过晚饭,回去路上容畦就笑着问:“程大哥,我原本以为,你见了谁都能说得上话,谁知见到郑老爷子,还是不敢说话!”

“毕竟是你嫂嫂的祖父,尊长在上,要尊重些!”程瑞如的话让容畦只是一笑,并没往心里去,眼见程宅在望,容畦也就停下脚步:“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哎,你这人,要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就是不肯,那座院子,空落落的只有你一个,连服侍的人都没有。亏你还住的下!”程瑞如见容畦又要走,急忙留他。

“程大哥你是要娶嫂子的人,我自然不能在你这里住着。况且我现在的收入,还不能养得起服侍的人!”容畦的话让程瑞如又瞪他一眼:“胡说,让你过来帮我,一年两百银子,偏不肯,非要在你叔叔那里!”

容畦又是一笑,拱手一礼就转身离去,程瑞如摇头,往自己家走去,刚走出几步就瞧见宿大爷站在程宅面前:“妹夫这是从哪里喝酒回来?”

这话里的讽刺程瑞如怎么听不出?他眉一皱袖子一甩就道:“进去里面说!”宿大爷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横竖现在掌握主动的自己,才不担心程瑞如飞得了天。至于程瑞如要说的,全盘答应就是,忍一时之气,能把妹妹嫁过来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个女子,进了后宅,还有收拾不了的?或趁怀孕,或趁生病,替妹妹了结了就是,这么点小事,就不用自己妹妹知道了。

过完年,嫣然也就和郑老爷子回乡下待嫁,已经说好,花轿是来郑家庄子上迎娶的,这也是为给程家面子上好看,不然真在侯府后巷娶回去,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这不是嫣然头一次来郑家的庄子,但这一回和原先可不一样,这回来过,之后再来,可就要被人喊姑奶奶了。想着嫣然面上就露出笑,可碍着郑老爷子在旁边,嫣然又不敢笑。

这瞧的郑老爷子笑出声来:“嫣然啊,你想笑就笑啊,别担心,哎,当初你就那么小小一个,你祖母和我说,这辈子,定不能让你进侯府,可是没想到,我还是没做到,好在就算这样兜兜转转,还嫁了这么好一户人家。你还是出来了,你祖母要晓得,一定很欢喜!”

“阿公,我晓得的,你对我,还是很好的!”嫣然的话里有保留,郑老爷子不语,接着才道:“嫣然,那日我和你爹的话,你听到了?并不是你阿公偏心,而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阿公,我晓得,这件事,我不会和我娘说的!”嫣然的乖巧让郑老爷子笑了:“你这丫头,小时候就是个鬼灵精,现在也一样!”

嫣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外头马车已经停下,传来殷勤的声音:“老太爷,大小姐,到了!”老太爷是说自己祖父,嫣然晓得,可大小姐?嫣然还是头一次听到。郑老爷子瞧一眼孙女就笑了:“以后啊,你凡事都要立起来,这些都要习惯!”

嫣然笑着应是,车帘已经掀起,小厮已经在那安放下车的凳子,嫣然已经许久没被这样服侍过,颇有些不习惯。郑家的人已经迎上来,郑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郑大哥郑大嫂,还有嫣然的堂妹,也是乌压压一片。

倒让嫣然想起原先曾老夫人出府回府时候的排场,不由咂舌,自己的祖父,在这过的,也是舒服日子。

“大侄女,这庄子比你原先来过时候,又不大一样了,难怪你认不出来。”郑二伯母是个能说会道的,已经笑着来拉嫣然,郑大伯母已经嘴一撇:“我瞧啊,大侄女是瞧不惯我们这乡下,连嫁都不肯往乡下嫁。要晓得,那户人家,可是很会读书的!”

郑大嫂的神色立即变了,这样级别的话,对嫣然来说就跟蚊子在旁边嗡嗡没什么区别,就着郑二伯母的搀扶下了车,挨个给郑家这些长辈行礼完才笑吟吟地对郑大伯母道:“大伯母的话倒让我开眼界了,原来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完嫣然不等郑大伯母想出别的话来就急忙掩口道:“我忘了,这不是在原来侯府,可不能再像原先一样!”郑大伯母气的眼都瞪出来,郑老爷子已经回头白郑大伯母一眼,郑大伯母急忙装乖低头。

等郑老爷子走进去,郑大伯母这才瞪自己儿媳妇一眼。郑大嫂满心委屈,可又不敢说出来,只得跟众人一起走进厅里。

进到厅里,嫣然又重新给几位长辈见礼,郑老爷子也就和大家说几句话,自去歇息,郑二伯母已经亲亲热热地拉着嫣然的手:“你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你阿公还说,让寻几个人给你,我挑出来了,你瞧着好就要她们在身边服侍!”

现在的嫣然已经是有能使唤人的,嫣然笑着和郑二伯母起身出去,郑大伯母已经对郑大嫂道:“你少跟着去凑热闹,别人连眼都不稍你,还自告奋勇去说,呸,也不照照镜子?害的你姐姐在那家人面前丢了一个大脸。这会儿好意思出来?”

郑大嫂心里越发委屈,可也只有低头:“婆婆说的是,不过嫣然妹妹既有这样好人家,哪会去嫁穷秀才家!”听到穷秀才三个字,郑大伯母又要卷袖子骂人:“好你个小蹄子,竟敢说婆婆的不是,我再如何,也是你婆婆。给我滚去做饭去!”

郑大嫂听的一个滚字,晓得婆婆今日的气已经发过了,也就行礼出去,郑大伯母这才气平一些,见旁边服侍的人面上有笑,又瞪回去:“笑什么笑,一个个白吃饭不做事的!”

她虽骂着,也没人理,不过各自散去。郑大伯母骂够了,这才重新坐下来,要不是自己凶悍些,在这郑家,还真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说是管家,可没一个人把自己放在眼里,动不动就侯府如何,呸,你家也不过就是侯府的得脸下人罢了!

“二伯母挑的人,个个都好!”嫣然总要谦虚几句,这让郑二伯母脸都笑开花:“哎,你别哄我,我是晓得的!”嫣然再往那几个丫鬟中瞧了瞧,跳出瞧着还算聪明的两个就道:“说的是真话,不然我也不会想这么久!”

郑二伯母笑的越发开怀,她闺女已经道:“姐姐说的,一定是真话!”郑二伯母瞧着自己女儿,这丫头名唤未然,已经细声细气地道:“因为姐姐比我们有见识!”

郑二伯母哈哈笑着拍女儿一下:“见了你姐姐,就把你娘给忘了。你们两就在这说话,我啊,去瞧瞧厨房饭什么时候好!”

“二太太,大太太已经让大奶奶去厨房了!”门口走来一个婆子,恭恭敬敬地对郑二伯母道,郑二伯母瞧见这婆子的面色就晓得郑大伯母一定又发脾气了,唇不由微微一撇,这么蠢的人真是从没见过。既然嫁进了郑家,就该晓得,郑家说话算数的人是谁,偏偏要把头昂的高高,摆她的架子,不过也亏的她蠢,不然的话,自家还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呢!

“姐姐方才笑我,定是笑我说的话不对,可我说的,是真的呢!”未然已经在旁边严肃地说。这让嫣然笑了:“我并不是笑你呢,只是这庄子,我已经许久没来过,还不晓得日子怎么过呢!”

“姐姐又说笑话了,您怎会不晓得这日子怎么过?”说着未然往旁边瞧瞧,就悄声在嫣然耳边道:“姐姐我和你说,我娘啊,一直想让这里的下人也有规矩呢,姐姐你到时,可要多告诉我些规矩才是!”

小女孩的那点小心思,真是一眼就能看穿,嫣然笑着接受了未然的示好,毕竟这对自己没有什么坏处,至于郑家两位伯母的明争暗斗,那就留给别人去操心。嫣然想着唇边笑容越发甜蜜,今日是正月十九,还有三个月,四月二十,自己就要出嫁了,就要照娘说的,风风光光出嫁了!

“姐姐,你想什么这么出神,是想姐夫吗?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未然见嫣然唇边一直有笑,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姐夫他,是个好人!”嫣然想了想,竟寻不出别的话来,只有这句!

“好人?”未然皱眉,嫣然笑了:“是啊,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好人!”

、69 真相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他是个好人?而且,不会变呢?”未然的话让嫣然微微一愣,接着嫣然就笑了:“可以瞧啊,他是怎样对你爹娘,对你,还有,自己的枕边人,自然会瞧得出他会不会变了!”

嫣然说的那么笃定,未然已经笑了:“我不像姐姐这么聪明呢!”嫣然忍不住伸手捏捏未然的鼻子:“你可比姐姐要聪明多了!”真的吗?未然的眼又睁大些,真是可爱的,从没受过挫折的孩子啊!嫣然心里不由升起这样感慨,却忘了,自己比未然也不过大了三岁而已。

“你们姐妹说的倒热闹!”郑二伯母笑吟吟地走进来,未然想起方才的谈话,不由有些羞涩,上前拉住郑二伯母的手撒娇地说:“娘,姐姐懂的,可很多呢!”

“那是,你姐姐可是知书识礼还做的一手好针线,偏你们两个,一提看书写字,就闹着头疼,针线也不好好地学去。这会儿你姐姐在这几个月,你啊,可要好好和你姐姐学学!”未然被自己娘说的脸越发红了,郑二伯母正要让人再送些茶点进来,小丫鬟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二太太,二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

二姑奶奶是郑二伯母的长女,比嫣然就小了三个月,却已于去年出嫁,婆家虽没郑家富,却不是郑家这样只能在家里喊几声老爷太太过过瘾的,祖上那是正经出过举人的。郑二伯母听的自己长女和姑爷回来,脸上登时笑开,让嫣然在这坐着,她出去接女儿去。

“娘,我也去!”未然已经蹦跳着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嫣然一个,嫣然才长长地出了一声,虽然都是这家里的人,可从小生长的不一样,脾性,果真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