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端给娘一杯茶,又拿着帕子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和眼里的泪,郑三婶把女儿的手紧紧握住:“嫣然,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娘,您生养了我们,哪能叫贪心呢?”嫣然的回答并没让郑三婶满意,她只轻声叹息:“别说哄我的话了,嫣然,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得到了这么多,又怎会不失去呢?”

凡得到一些,必要失去一些,这才叫公平公正。和郑家的气氛不一样,容家这边倒很安静,容畦带着郑二哥进了屋,吩咐丫鬟去厨房开一份夜宵过来,自己要和郑二哥好好地喝一杯。

郑二哥见容畦这样就笑一笑:“妹夫,你这是要劝我呢?爱丽丝,其实是个好女子,虽然胆子大了些,还…”

“她肯定是个好女子,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倾心了。”容畦拍拍郑二哥的肩膀,郑二哥苦笑一声:“我知道,爹娘要接纳她,是很难的,可我没想到这样难。不,或许,在一开始我就知道爹娘绝对不会接纳她,所以我才,才不肯接受她。”

“可是你心里一直有她,早就有她,不然的话,早在澳门时候你就能逃出来,不会和她进天主堂成亲,是不是?”

容畦的话一语道破郑二哥的心事,郑二哥端起酒杯:“是啊,事实就是如此,所谓的被迫云云,只是我自己骗自己,好让自己好受一些。其实,我就是个胆小鬼,什么都想得到,但什么都怕失去。”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容畦说了一句才道:“二哥,你晓得我是个商人,对我来说,这件事,是个好机会。”

郑二哥已经把杯中的酒喝干,任由容畦斟满就又端起杯子一仰脖就干了:“我也晓得,你的好机会是什么。妹夫,这些年在广州,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果然在广州的经历不是白待的,容畦拍拍郑二哥的肩膀:“岳父不是一直都想光耀祖宗吗?二哥,这件事,足以说服他了,当我们成为扬州城里最大的商家,那就不止是容家的荣耀。”

我们,那是郑家和容家,而不仅仅是容家。郑二哥也笑了,端起杯子和容畦的酒杯一碰。

、第246章 决定

嫣然劝了郑三婶半晚上,劝的郑三婶好容易歇下,嫣然也凑合着和衣在自己娘旁边胡乱睡了会儿。天刚明郑三婶就开始推嫣然:“赶紧起来吧!”

嫣然用手按一下头,打算继续躺下,郑三婶就来拉女儿:“赶紧起来,说起来,昨儿姑爷才回来呢,为了我们家的事就让姑爷这样忙,你啊,也别担心我们了。我和你爹,什么事没经过?赶紧的回去。”

嫣然睁开一只眼,接着又躺回去,含糊不清地问:“真的?”郑三婶已经拍拍女儿的背:“真的,嫣然,我想透了。你爹说的对,当初把你二哥送进府里头,就该当没这么个儿子了。他什么都是自己挣的,不是我们给的,就…”

说着郑三婶又忍不住掉几滴泪,忙用手捂住嘴,接着对女儿笑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和你爹会好好的,你弟弟还小呢,我们还有他呢!”

嫣然轻叹一声,伸开双手抱住郑三婶的胳膊,郑三婶拍拍女儿的手:“听话,回家去。你现在可不是孩子了,你是容家的当家主母,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呢。别担心我和你爹。那么多的事都过来了,还怕什么?”

嫣然又嗯了一声,却还赖在郑三婶身上不肯起,郑三婶握住女儿的手腕,孩子大了,再不是小时候,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该放他们走了。

“听你娘的话,回去吧。和姑爷说,别为我们的事那么操心,你哥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以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了!”郑三叔昨晚是和小儿子睡的,此刻听到郑三婶在房里这样说,也就推开门对女儿说。

“爹,娘,我…”嫣然的话再次被郑三叔打断:“回去吧,别挂着我们。难受是会难受,可日子久了,这难受就少了。”

嫣然站起身,但眼里还是有担心之色,郑三叔拍下女儿的肩:“赶紧回去吧。你爹我,好歹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呢,我们撑的住,赶紧回去吧。”

嫣然这才起身往外走,等女儿一离开,郑三婶就坐回椅上:“以后,就真的当没这个儿子了?”

郑三叔正提起壶倒茶,听了这话手就一抖,茶水泼了一桌子,郑三婶接过茶壶给丈夫倒了杯茶。郑三叔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不这样能怎样?难道为他伤心死了?我们可是还有别的儿女。闺女懂事听话孝顺,这是我们的福气,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要闺女一直挂着这边。更何况,还有小三呢。”

郑三婶久久不语,郑三叔直等到茶都凉了,也没把茶喝完,这些话,只能是自己安慰自己了。且等以后吧。

嫣然进到家门,陆婆子就迎上前来报:“奶奶,昨晚三爷和舅爷喝了差不多半晚上,怎么劝都不肯歇下,天快亮的时候,两边都醉了。不好挪动,只有放在椅上给他们盖上被子。”

嫣然不由微微摇头,想都知道二哥和丈夫昨晚定会喝醉的,一个是劝,另一个是心里不大痛快。好好的日子,怎会过成现在这样?嫣然快步走到容畦和郑二哥喝酒的那间屋子,一推开门就闻到好大一股冲天的酒味。

见嫣然用帕子遮一下口鼻,陆婆子又道:“原本想把三爷和舅爷都挪动出去好打扫,可…”嫣然摆手,示意陆婆子不要再说话,只是缓步走进屋子。

此时天色正明,一轮红日已经跃上半空,阳光照进屋里,正正照在郑二哥脸上。自己的二哥,是个多么英俊的男子。看着他的眼耳口鼻,嫣然有些自豪地想,接着又是一声轻叹,若不是二哥生的这样英俊,也不会面临这样大的麻烦。

嫣然让丫鬟们把残羹连着桌子一起抬出去,又让她们打来热水,绞了热手巾,给郑二哥和容畦挨个擦脸。

手巾才放到郑二哥脸上,郑二哥就睁开眼,看见面前的嫣然,郑二哥的眼眨一眨:“是嫣然啊,我还以为…”

“哥哥你酒醒了?”嫣然见郑二哥睁开眼,就把热手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着。走到容畦旁边给容畦擦着脸,也是手巾一放到容畦脸上,容畦就睁开眼,等瞧见面前的人是妻子,容畦就继续放心睡去。

这让嫣然笑了笑,回头问郑二哥:“你和他,是不是在外面应酬时候,都不敢喝多?”

“不但不敢喝多,就算是却不过面子,被人灌多了,也要留着一丝清明,等回到自己屋里,才敢彻底睡下,不然的话…”

郑二哥把手巾丢进盆里,顺口和嫣然说着,说到后面郑二哥突然顿住,嫣然晓得他在想事,沉默一会儿才道:“二哥是想说,那日你并不是被掳走的?”

“嫣然,我是个胆小鬼,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怕失去。可是现在,就变成一团糟!”郑二哥喃喃自语,嫣然上前轻轻地拍拍他的肩:“二哥,我不能说那个女子和爹娘在你心里,孰轻孰重,可我现在觉得,少了哪一边你都不开心不快乐。”

郑二哥抬起头,阳光之下,他的容貌依旧那样俊美:“是啊,嫣然,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已经很多年了,让哪边伤心我都舍不得。可是,偏偏就是他们,逼着我在选。”接着郑二哥摇头:“不,不,不是逼我在选,是我自己,我自己造成的。”

能听得出就算到了现在,自己二哥都在维护那个爱丽丝,嫣然不由轻叹一声。他们兄妹的对话让容畦醒了,不过容畦没睁开眼,只是含糊地在那道:“嫣然,你别管这么多,我会和二哥一起去澳门的。”

容畦这个决定并不出嫣然意料,她只看着丈夫没有说话。容畦的手在空中舞动一下,准确地找到妻子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就道:“也不是只为了二哥,也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以后!”

“我明白,这件事,我劝不下来。”既然丈夫已经做了决定,嫣然也就不再反对。容畦的眼这才睁开看着妻子:“岳父岳母那边,也许以后还会迁怒我,到时,还要你多陪伴开解。”

“我知道!”嫣然的回答永远都是这样,这让郑二哥也有些抱歉地看着妹妹:“对不起,嫣然,我…”

“没什么对不住的,你妹夫他也不止为了你。”嫣然语气还是那样平静,郑二哥坐直身子,也许,用不了多久,爹娘就能明白过来?一想到这个,郑二哥就开始憧憬。

容畦和郑二哥因昨夜多喝了酒,今日也就各自歇息。等容畦醒来时候,窗外火红一片,已经是落日时候。

容畦用手当枕瞧着外头,开始算着这门生意对自家有什么好处。

就在容畦算的很开心的时候,就见嫣然把门打开,见了妻子,容畦刚想说话,嫣然就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我把这事告诉爹娘了,爹说,以后,就当二哥是个陌生人了。”

容畦能察觉出来妻子竭力在克制心中的伤悲,伸手把她的手握住:“对不住,嫣然,我毕竟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为本,别说有这样一条路子,就算做别的,容畦也会去做。嫣然用手捂住眼,不让容畦看见自己眼里的泪,接着嫣然才把手放下,声音有些嘶哑地问:“其实,我知道我不过是庸人自扰,可是今日你可以为了做生意,支持二哥做这件事,等到来日,若,你会不会把我也给推出去?”

既逐利为本,那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嫣然晓得自己不该继续往下想,可推此及彼,嫣然觉得这些念头压在心里,都快让自己发疯。

容畦急忙跳下床,把妻子搂在怀里:“你在胡说些什么?嫣然,我承认我是商人,我听到这件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可以借此,得到许多货源,可以打通许多路子。可是嫣然,我再逐利,为的也是我们家好,说白了,就为的是妻子儿女。嫣然,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唯独不可以牺牲的,是你和孩子们。”

真的?嫣然抬起一双泪眼看向丈夫,容畦摸着嫣然的脸,重重点头:“真的。嫣然,在有你之前,我只想努力地得到叔叔的认可,可有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如果得到叔叔的认可可是得不到你,那我的日子是会黯淡无光的。”

这个世上,如花美眷易寻,可能让我心动的人,难寻。

嫣然觉得自己该放心了,可想到另一件事还是会有疑惑:“二哥这件事,你为何非要支持?”

“嫣然,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叔叔是反对的。嫣然,我是看见二哥说到那个女子,脸上神色时才决定的,这一辈子,可以赚很多银子,可以有很多经历,但是能让人心动的女子,或许只有一个。嫣然,二哥和她之间,既无身份差别,也没有别的什么,不过是人心里想的罢了。”

容畦的话让嫣然低头不语,容畦把嫣然的下巴抬起,看着妻子的眼:“嫣然,相信我,岳父岳母很快就会明白的。”

 

、第247章 忙碌

嫣然长叹一声:“女子从夫,我除了信你还有第二条路走吗?”容畦认真地看着妻子:“嫣然,我答应你,这次去澳门,如果那个女子,真的不配二哥这番苦心,那我会把二哥拽回来的!”

嫣然浅浅一笑:“别骗我了,我明白我自己的哥哥。”

容畦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嫣然抱的更紧一些,也许从澳门回来,妻子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嫣然在心里低低一叹,这是男子和女子的不同,无法彼此说服。但愿哥哥,能够不辜负丈夫的这番话。

数日之后,容畦和郑二哥离开扬州,前往澳门,这个消息嫣然并没瞒着郑三叔夫妇。郑三叔听的这个消息只嘟囔了一句,随他吧。倒是郑三婶有些失望,可也没表现出来,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是今年要送往京城的年礼,奶奶您瞧瞧!”陆婆子送来礼单,转眼就十月了,又要往京城送年礼,今年的礼单上多了林府景府两家。嫣然瞧过了,让容玉致也瞧一遍就把单子发下去,按着这单子去备礼。

“三哥今年就没在家里待足一整月的。”容玉致瞧过礼单,见再没别的事,也就和嫣然闲聊起来。

“嫁作商人妇?不就是这样吗?你三哥他啊,还算好的。”容畦每年还能回家些日子,可很多行商,那是长年累月地在外头。不然也就不会有在常经商的地方娶什么两头大了。

容玉致嗯了一声就道:“也是,我听说,二哥这回离开扬州之前说,以后隔了两三年才回来一回。”周氏这一闹,算是把还蒙在面上的那层纱给扯掉,容二爷趁机说以后要长驻广州,隔个两三年才回来扬州瞧瞧。至于扬州的家业,就让周氏好生看着,横竖不是庄子就是铺子,周氏饿不死。

周氏听了这话,更是气的要死,要和容二爷撕扯一番,可容二爷再不怕周氏了,扔下一句这样妇人谁肯回家来就溜之大吉。

周氏见丈夫走了,又听的周家分了家,周大爷夫妻拿了分得的家产出外度日,更是把周大奶奶恨的要死,原本还想撺掇着周太太磋磨周大奶奶,可现在一分了家,那叫一个隔的远。听的周氏现在日日在家里骂人,骂周大奶奶骂容二爷,连容畦夫妇都被捎带着骂。

嫣然只嗯了一声就瞧向容玉致:“别人家的事,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啊,还是好好地想想,该寻个什么样的夫婿?小姑,虽说我不催你,但等过了年,你就二十三了,这个年纪,别人家都儿女成行了。”

容玉致现在提起这件事,连脸都不会微红,用手柱着下巴:“我只想寻一个待我好的,心里只有我的,经历过很多事情都不会变的。”

家世人品都可以挑,唯独这件事,是怎么都没办法挑的。嫣然明白这个道理,本想揶揄几句,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浅浅一笑。

“三嫂,你说那个爱丽丝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还…”嫣然伸手就去捂容玉致的口:“谁告诉你的?这样的事,哪是好人家女儿能听呢能说的?”

容玉致吐一下舌,接着就道:“我晓得我不该说,三嫂,我不敢了。”

见容玉致撒娇,嫣然的心不由一软,轻轻拍拍她的手:“他们外洋人的规矩,和我们是不大一样的,不过我听得,私奔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给我记住了?”

“三嫂说的,难道我还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容玉致提起往事,已经不再会羞恼,也不会愤怒,只觉得那些都离的很远,曾经刻骨铭心的,不管是仇恨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好,都会慢慢消失。

因惦记着爱丽丝,容畦和郑二哥两人寻的是最快的船,走的是最便捷的一条路,等到达澳门时候,也已是十月。

船靠上码头时候,郑二哥几乎是一步就跳上码头,自己又回来了,这一路上的反复纠结,此刻已经全都消失。

容畦让小厮把行李收拾好准备下船时,就听到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容畦看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女子,连面容都没看清,整个人就已经扑进郑二哥怀里。

虽然容畦晓得外洋番人和中国人是不一样的,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扑进男人怀里,实在是…。小厮已经惊讶地问:“爷,这是那位舅奶奶,要是这样,难怪亲家老爷不愿意她做儿媳妇。谁家的女人这样,都没脸出去见人。”

容畦拍小厮一下:“管那么多做什么,先把行李拿下来。”小厮吐一下舌,不敢再问。容畦又瞧着岸上,能看见郑二哥笑容满面,正在和爱丽丝说着什么。这个时候容畦看得出来,爱丽丝的确已经大肚待产了。

郑二哥已经和爱丽丝说完,见容畦走上岸,郑二哥就为双方介绍。

爱丽丝本想用本国礼仪,突然想到这不对头,听的中国人是极其含蓄的,不是听的,而是事实如此,因此爱丽丝见容畦给自己作揖,就道了一个不大规整的万福。接着就抬头问郑二哥:“保罗,你瞧我做的对吗?”

“说中国话!”郑二哥看着爱丽丝的眼里有宠溺,但也提醒她。

爱丽丝又调皮地笑了,容畦看着她和郑二哥之间彼此的笑,突然有些理解郑二哥为何不肯放手了。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是常常能在嫣然面上瞧见的,喜欢一个女子,是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怎舍得她委屈?瞧见容畦眼里的理解之色,郑二哥挽起爱丽丝的手:“走吧,我们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让爱丽丝面上的笑容变的更甜,转身带着他们往威尔斯商行走去。容畦瞧着落日,也许,这未来的日子,会打破自己的很多观点。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上回您不是说,爹爹回来了就要待很长时间,可是他只在家待了四五天,还没带我去玩呢,就走了。”馨姐儿的小圆脸靠在嫣然胳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要娘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爹他过年的时候准回来!”嫣然摸摸女儿的发,就给她盖上被子:“快睡吧,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要我带你睡午觉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困了?”

馨姐儿其实是想和娘撒娇,这一到年底,娘就特别地忙,每日只能见着一小会儿,这样可不行。因此馨姐儿伸出小胳膊把娘的胳膊紧紧抱住:“可我想和娘说说话。”

嫣然捏捏女儿的小圆脸,接着低头香了一下:“小调皮,想娘了?”

馨姐儿点头:“特别特别地想。娘,您什么时候能忙完?”忙完?还有的忙呢,过完年就是二月,二月花一开,各家又有许多宴会,还有生意上的事。哪有忙完的时候?不过嫣然没有和女儿说实话,而是把女儿搂紧一些:“等你再大些,就可以帮娘的忙了。那时娘就可以松活些了。好不好?”

馨姐儿这回头点的更大:“好,那我要快快长大,可以帮娘的忙。”嫣然又是一笑,把女儿搂紧一些,拍着她让她睡午觉。

馨姐儿的眼慢慢合上,嫣然也觉得有些困,原本只想略打一个盹,谁知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外说快禀告三奶奶,接着像是秋兰的声音,奶奶好容易睡着一会儿,先让她歇一会儿。

家里谁出事了?嫣然低头瞧着臂弯里睡的正香的馨姐儿,把她小心放平,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穿上鞋,这才走到门口,果真外面有说话声。嫣然把门打开,正在说话的秋兰听到嫣然开门出来,急忙转身:“惊醒奶奶了,是我们…”

嫣然抬起一根手指示意秋兰跟了自己走的远些,别打扰馨姐儿睡午觉,这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外就是几个小幺儿没经过事,听风就是雨,传进来了,这新来的几个,听到了就要回报奶奶。被我拦住了!”秋兰秋红年纪都不小了,过了年两人都十九了,嫣然不好耽误她们,说好了等这几个新来的小丫鬟能用了,就让她们各自去嫁人。

听的这话嫣然用手按一下头:“你别哄我!”秋兰笑着上前给嫣然捏下肩膀:“真的没哄奶奶,其实呢,就是今儿大小姐去宋家喝喜酒,听的席上有人嘲讽了大小姐几句,大小姐面上有些不好瞧。等传到外头,就变成大小姐当场和人吵起来,甚至还动了手。他们怕大小姐吃亏,这才急急报回来。我细问了,晓得不过是点小事。况且别人不晓得,难道奶奶还不晓得大小姐现在的脾气。稳重多了,哪会和人动手?”

秋兰说的合情合理,嫣然只嗯了一声就对秋兰道:“等小姑回来了,你们和我说一声,这会儿若没别的事我再去躺一会儿。”

、第248章 怪话

秋兰应是扶着嫣然进屋重新躺下,嫣然虽说是想歇息一会儿,可脑子里全是事,听着女儿的呼吸声在耳边也睡不着。听说容玉致回来了,嫣然也就起身去瞧她。

嫣然见到容玉致的时候,容玉致还没进到她房里,见到嫣然走出来,容玉致就笑了:“三嫂想来也听说了这件事。”

瞧见容玉致的神色,嫣然就晓得这件事绝没秋兰说的那样简单,急忙上前道:“究竟怎么了,我听说竟还有怕你吃了亏的的传言。”

“也没什么,不过当时有点生气,现在已没什么了。况且宋太太已经让人和我道歉。这件事,就当揭过了。”容玉致口里虽在说没什么,但嫣然能感到她的手在抖,急忙和她进屋,屏退众人这才开口问。

“不就是因为我年纪老大还没嫁出去的事?”容玉致摇头,接着道:“这回在宋家席上,遇见汪家四奶奶,也不知为什么,她见了我的面,就夹枪带棒的,我也不理她,自去园子里赏梅。谁知到了园子里没多久,就听到她在那和人说我的坏话,说我年纪老大还不嫁出去,只怕还是恋着原先私奔那个,还说,还说…”

容玉致没有往下说,但嫣然晓得,能让容玉致恼怒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嫣然轻轻地拍了拍容玉致的手,容玉致已经道:“罢了,三嫂,这件事,你也不需为我操心,横竖话是她们说的,我也反击过了。”

嫣然摇头:“这话不对,你是容家大小姐,得罪你就是得罪容家。”

容玉致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嫂,我明白你待我的心。”嫣然不由握住容玉致的手:“真的没事了?”

容玉致秋波一转:“是没事了,当时很生气,可是现在听了三嫂你的话,再想一想,觉得我为什么要为了她们生气?她们说的再多,照样首饰没我鲜亮,衣衫没我时新。连家里都没我这么和睦。”

嫣然拍下桌子:“这就对了,那些爱说怪话的人什么时候少过?等我们成为扬州城首富,还会有人敢说怪话吗?”

扬州首富?容玉致被这四个字吓了一跳,接着就有些迟疑地道:“可是我们家并不是总商人家,而且家里的晒盐场,现在也不多!”

“谁说扬州首富只有做盐生意的?玉致,天下这么大,各行各业的生意多了。扬州繁华,可是天下和扬州一样繁华的城市,想来也不少。”嫣然的话让容玉致微微皱眉就问:“三哥这回出门,想来是要做外洋来的货物生意?可我听说,这外洋来的货物,利息是大,可是一来海上生意,常有风暴,难保船都会到这边。二来这条路子,若是小生意还好,若是大了,总要通天了,才好做下去。”

“天下的路是人走出来的。”至于怎么走,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嫣然的话让容玉致又笑了:“嫂嫂说的对,是我拘泥了。”

嫣然抿唇一笑没有说话,也许,等丈夫回来,就另是一番天地了。

容畦回来这一路是紧赶慢赶,险险地在腊月二十九进的家门,再晚一日,那就要在船上过年了。

见容畦到家,两孩子一边一个,挂在爹身上就不肯下来,馨姐儿说爹说话不算数,答应带自己出去玩也没做到。根哥儿在那吵着说自己又学了多少字。

原本管家们见容畦回来,该过来禀告事情,见这样也禀告不了,只得离开。

嫣然让丫鬟把洗澡的东西都准备好,回头见两孩子还在那缠着容畦,伸手一人一巴掌,这才对容畦道:“你啊,别太宠着他们了,不然的话,就成…”

“我才不会变成纨绔!”根哥儿已经大声喊到,这让嫣然笑了:“得,学会新词了就和你爹显摆,赶紧让你爹去洗澡,你们两个,也不嫌汗臭?”

馨姐儿皱着鼻子使劲闻闻,接着就捂住鼻子离开,好像是有点臭,见妹妹走了,根哥儿也溜出去。

容畦这才走到屏风后面去洗澡,嫣然在外面给他收拾着东西:“不是说只去几日吗?可我算着你在澳门待了差不多有二十天呢!”

容畦在里面嗯了声就道:“嫣然,我和你说,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奇闻怪谈呢。古人写的山海经,都被当异闻,可我现在想着,只怕山海经里讲的,是真的。”

“你去那二十来天,就听这些奇闻怪谈了?”嫣然探头白丈夫一眼。

容畦呵呵一笑:“这不是有时也闲聊?不过我和威尔斯已经谈好了,这生意怎么做。他们之前因为禁令除了广州,别的地方都不能去。因此总是被人压价,这回如果走我们这边,那原来交易的那些,就不能再做生意了。”

这句话让嫣然停下,担心地问:“这差不多算是抢了他们的生意,到时他们可会?”

嫣然的担心已经在容畦意料之中,容畦呵呵一笑就道:“所以就要二哥出面,二哥是威尔斯家的女婿,用这层身份,别人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威尔斯家的女婿?嫣然摇头:“爹娘可还没认这个儿媳妇呢。”

这是另一回事,容畦沉默了,嫣然没有听到丈夫的回答,想了想就道:“爹娘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以后,小弟生下的孩子,可能会过继一个给二哥。”

不承认爱丽丝为他们的儿媳,那郑二哥和爱丽丝生下再多的孩子,在郑家瞧来,郑二哥都不过是一个没成亲的人。过继一个孩子为郑二哥立嗣,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事,就随便吧。”容畦用手舀起水往身上泼,接着就道:“我走之前,爱丽丝生下一个女儿,生的很美。我从没见过这样美丽可爱的孩子。”嫣然并没应声,容畦也就当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不过嫣然还是把爱丽丝生下一个女儿的消息告诉郑三婶了,听完郑三婶就叹气:“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嫣然晓得自己娘的心病,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郑三婶收起思绪就道:“你小姑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上回去宋家,被人很说了一番怪话,还牵扯到了你。真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

“娘!”嫣然嗔怪地叫了一声:“您都晓得那是些怪话,您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天下人的嘴,天下人都要去说,难道还能把人的嘴都给堵上?”

话虽然这样说,但嫣然心里还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些人平日里闲着做些什么?现在容家在外面被编排的,简直就是毫无是处,从嫣然的出身再到容玉致择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