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哥把妻子的肩搂一下:“如果不是你不能去京城,我还真想带你去给祖父看看!”

“你不担心你的祖父见到我会气的…”爱丽丝的话被郑二哥打断:“不担心,爱丽丝,你是我的妻子,我很庆幸能够娶了你。至于接纳不接纳你,需要我们两人共同努力!”

“愿主保佑你!”爱丽丝在郑二哥面上轻吻一下。郑二哥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

“二哥他这回回去,会不会…”嫣然进到屋里开始收拾行李,听到丈夫进门的声音就顺口和他说话。容畦走到妻子身边,帮着她收拾:“你是怕会不会再起冲突?你想,我们都收到消息了,岳父那边怎么会收不到消息。扬州离京城更近,二哥他想去,只怕是要阻拦岳父答应些什么。”

能答应什么呢?不就是兄弟们要一条心,让整个郑家蒸蒸日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分开?嫣然想到这里就觉得眼睛一酸:“我心里很难受!”

容畦能明白妻子心里的难受,她从来都认为,整个郑家是和睦的,偶有一点小冲突也很快消失。如果上次的冲突让嫣然发现郑家,其实并不像她相像的那么和睦,那么现在容畦的话,就是揭开另一道面纱,告诉嫣然,并非所有亲情都是无私的。那些亲切地对你笑着的人,想的,也许是在你身上多捞些好处。

“嫣然,你不需要难受,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你。你我都要记得,处事要公,而不是用别的名头,牺牲一个孩子去成全别的事情!”嫣然点头:“我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为伤心。容畦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只是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嫣然靠在丈夫肩上,只有进京走一遭,才会知道,有些事,断了更好。

看着在身后的广州城,嫣然长呼一口气,怎么都没想到这趟出门会是这样离开。

“嫣然,你是不是还在想,我对爱丽丝的付出更多些,而爱丽丝在坐享其成?”郑二哥的话打断了嫣然的思绪,嫣然摇头:“不,现在我并不这样想,或者,等下一次来广州的时候,我能和爱丽丝变成很好的…”

朋友两个字在嫣然的舌尖,过了很久才说出来。郑二哥笑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离开广州,嫣然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广州。而郑二哥也希望,那时嫣然会和自己爹娘一起来到广州。

“娘,舅舅,又要坐船了,又要出远门了!”馨姐儿跑进船舱,有些不高兴地和嫣然说着。

嫣然捏捏女儿的脸:“这才坐多久的船?从你舅母的家乡到这里,要走足足地八个月呢!”

八个月?要这么长?馨姐儿的小脸皱起:“那成天只在船里面,会不会很闷?”

“闷也没有办法,为了赚银子。馨姐儿,你要知道,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挣的!”嫣然温柔地和女儿说话,郑二哥的唇微微往上翘,也许,自己想要的那幅景色,很快就可以实现。

容畦从外面走进舱,看见郑二哥的笑也和他相视一笑,哪有什么真正越不过的坎儿,不过是要靠一家子互相努力,彼此理解罢了。

到京城时已是十月下旬,看来今年只怕赶不回扬州了。嫣然进了宅子,稍事休息后就问这宅中的管家,郑老爷子情形如何?

“亲家老太爷身子骨一向好,这病,也是二月发作的,原本以为入夏会好些,谁知过了夏反而重起来,因此才给广州送信。亲家老爷比奶奶您早到了个把月,一到也没在这住下,就去亲家老太爷那边侍疾了!”

嫣然听了管事的话,算一算时间,自己爹果真比自己到的早多了。想来爹他是心急如焚吧。嫣然表示知道了接着就问:“我娘和我弟弟没来?”

“亲家老爷说,小哥儿还小,总不能带了出门,就让亲家太太和小舅爷在家料理些事情。亲家老爷还说,小舅爷也该经些事了!”嫣然了然一笑就让管事的下去备上一些药材,好去郑家那边探病。

“二哥说,他也要去!”容畦等管事走后这才开口。

“二哥啊,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嫣然的话让容畦笑了:“若不是嘴硬心软,换了别个,早就别娶了。爱丽丝这边不过当个外室外来!”

自己的哥哥啊,嫣然轻叹一声:“横竖话都说清楚了,我们做孙儿的,也不能不尽了这最后一点孝心。”以后,等郑老爷子过世,郑家,就该各自分开,再无来往了。

郑家宅子和前年嫣然他们离去时差不多,只是来往的人中,再没有原先那种轻快。现在郑老爷子病重,一旦分家,就另是一番光景了。嫣然在门前停下脚步。

“祖父一直想着,甚至不惜亏欠爹娘,也要让郑家兴旺,现在他还没过世呢,这就看着不一样了!”郑二哥已经忍不住感慨。

“二哥,祖父他虽然偏心,可他对你,还是有疼爱之心的!”嫣然的话只让郑二哥一笑:“我晓得,若非他总算对我还有点疼爱之心,我绝不会再来的。就算人人骂我不孝都可以。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祖父别的话的!”

郑二哥意有所指,嫣然已经了然。郑大哥听了下人传报,急忙出来迎接自己的弟弟妹妹。看到嫣然和郑二哥的那一瞬间,郑大哥面上掠过一丝不好意思,接着就上前道:“二弟,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来,还让三叔写信去广州叫你!”

郑二哥已经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在那一扬:“信在我这里,在通州我遇到你们送信的人了!”这话让郑大哥面上惭色更重,对郑二哥道:“二弟,我已经责罚过你侄儿,祖父也狠狠地骂过他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至于父亲,你是明白他的脾气的!”

郑二哥又是一笑:“大哥,郑家靠的,不是我!”

这一句话堵死了郑大哥之后要说的所有话,郑大哥的面上渐渐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情,有难受也有别的,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虽然都是郑家的儿孙,可是这在外拼杀过的,和这些在家里受祖荫的,那是两回事。

容畦和嫣然在旁听着他们兄弟的对话,容畦看到妻子面上神色,轻轻地握住嫣然的手。嫣然已经明白,别过头让泪落在风中。

“三叔还在里头等你们呢,进去吧!”郑大哥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带头往里面去。

一行人直接来到郑老爷子院子,一走进院子,就听到郑三叔的咳嗽声。郑二哥看向兄长,郑大哥不知怎么被弟弟看的竟然有些害怕:“三叔执意要亲自侍疾,我们怎么劝他也不听。这几日,三叔他…”

砰的一声,郑大哥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郑二哥抓住他的衣领就道:“爹他快六十了,他就算没有养你,你也是他生的。你就不会心疼?我就不信你拦不住他!”

听到动静,郑三叔从屋里走出,急忙上前拦住儿子:“这回不怪你大哥,是我,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地方过不去。”

“爹,您也快六十的人了,就算心里过不去,难道你以为,你病了,心疼的不是我们?”嫣然也忍不住抱怨。

郑三叔笑一笑:“我晓得,不过,嫣然,这是我最后能为你祖父做的事了。”这一句透着伤心,嫣然觉得眼睛也有些酸涩,只是低下头。

郑二哥的怒气这才稍微消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爹道:“爹,您啊,忒孝顺了,总被人欺负!”

郑三叔怎不晓得儿子的意思,只是呵呵一笑,一直在父亲面前照顾,这样的话,父亲或许,不会开口要求这枝回去。不过这些,郑三叔不会说出口,众人走进屋里。

郑老爷子躺在床上,面如金纸,除了眼珠还转着,别的,竟像毫无生气。

“祖父,我们回来了!”郑二哥站在郑老爷子床前,说出这么一句。这让郑老爷子的眼珠转的更厉害,想要挣扎着坐起。郑三叔忙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郑老爷子这才看向面前的孙子孙女,一一看过之后才开口:“好,你们都回来了,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们了!”

“我们寻了快船,所以回来的快些!”郑二哥的话让郑老爷子努力思考了很久,郑老爷子才点头:“文才,我晓得,你就是这么个脾气!”

“所以,祖父,您心里想要打着的别的什么主意,还是请不要说出来。免得坏了最后一丝情分!”郑二哥的话一出口,郑大哥的脸色就变了,郑三叔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己的爹,想阻止终究没有阻止。

“呵呵,我就知道,文才,你和别人不一样的。郑家如果在你手上,会变的更好!”郑大哥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这话的意思?郑二哥笑了:“祖父,我不是檐下的麻雀!”

、第304章

檐下的麻雀,只会守着窝,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郑老爷子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接着就消失了。郑三叔忙把郑老爷子扶了躺下,有些抱怨地对儿子道:“凡事也要说的和缓些!”

“爹,你晓得的,晓得祖父是个什么脾气,但凡我说的和缓些,祖父就会趁机提出别的要求。爹,虽说你和祖父,都曾是侯府大管事,但要算起精明能干,你比祖父,差远了!”郑二哥老实不客气地对自己的爹说。

郑三叔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接着那丝神情就消失了。郑二哥的目光往房内一扫,看到床边地上铺了一个被窝,指着那个被窝问:“爹你晚上就睡在这侍疾?”

郑三叔被儿子问住:“我是做儿子的,应该的!”郑大哥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怎么劝三叔都不停!”

郑二哥并不去理兄长,而是往那被窝里一坐:“那好,我晚上就睡这!”

“文才,你远道而来,那能这样辛苦,我当年刚开始伺候侯爷的时候,不整晚整晚的睡地下吗?”郑三叔立即阻止儿子,郑二哥也笑了:“我又不是没睡过地下的人。爹,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赶紧去歇息。我又不是没做过伺候人的事。至于这家里其他人,想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那习惯伺候人呢?”

郑二哥话里有浓浓的讽刺,郑大哥的脸红了又白,嗫嚅着说:“二弟,这事,还真不能…”

“你是过继出去的儿子嘛,我明白,你不用再说!”郑大哥求救样地看向郑三叔,郑三叔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低头叹息,绝不让人看到自己眼里的那抹难过。

丫鬟已经在外道:“二太太来了!”接着郑二伯母就走了进来,方才郑二哥一语不合就打了郑大哥一拳的事,郑二伯母已经晓得了,此刻哪还敢有半分幸灾乐祸之心。走进屋就对郑三叔道:“三叔辛苦了!”

说完郑二伯母又对郑二哥解释:“阿侄,并不是我们…”郑二哥忍住火气对郑二伯母道:“我晓得呢,我太晓得了!”一听这语气就不太好,郑二伯母也只有先请嫣然到旁边屋里去坐坐。

嫣然正好想听听这一年多来,这边的人都商量出个什么,因此嫣然并没推辞,而是跟了郑二伯母来到旁边屋里。丫鬟上来茶水点心,郑二伯母给嫣然倒了茶才道:“这一年多来,公公一直挂念着三叔,可从不说出来。公公的意思,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当初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可是仔细算起来,你们这一辈里面,数你们几个最出色,你大哥不过占了个长字罢了。”

嫣然把茶杯放下:“二伯母要说什么,我很明白,不过有些事,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再说这么些年,我们这一房一直在外头,虽没说分家的话,但这边已经各自有了想头。再让我们回来,到时对半分开的家业,又要额外分出一股,反为不好!”

“嫣然,我现在想明白了,只要人能干,就算没分多少家业,也挣的起来,若人不能干,给座金山银山也花光!”郑二伯母的话让嫣然浅浅一笑:“二伯母这话说的对。”

“那你们…”郑二伯母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嫣然打断:“我们这一房,走到现在,并没靠了多少荫庇。想来,二伯母和二伯也会如此的!”嫣然这话算是回绝的干干净净,郑二伯母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好,接着嫣然又淡淡笑着:“我记得二伯母这边的堂弟,有两个年纪还小,二伯母与其想着劝祖父把我们这房重又安抚好,让你们继续靠着,倒不如好好地教这两个堂弟呢!”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祖父的意思!”嫣然又笑了:“二伯母,得到就要付出的,而不是用几句好话就能哄回去。今日若我们心软被哄了回去,初初倒罢了,可以后呢,你们会不会在背后笑话我们,不过是得了几句好话,就乐得把银子全给你们花用,实在是蠢的不得了。”

“你这话过分了!”郑二伯母的反应也在嫣然意料之中,她笑容没变:“二伯母既然晓得我这话是过分的,那你们在背后商量着要哄回我们,算不算得过分?一家子,哪有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纵是血亲,被这样算计,心也会冷的。”

郑二伯母被嫣然堵的说不出话,只能喃喃地道:“我并非算计!”

“不是你,那就是祖父,横竖祖父算计了一辈子,算计了这偌大家业,临终之前再算计一次,也不算稀奇。只是这一回,我们不愿意了!”看着嫣然,郑二伯母终于收起脸上的惊诧:“你,真的不一样了!”

“二伯母大概忘了,我出嫁已经十年,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从叔父手上接过的偌大家私,也没被我们败光。既然如此,二伯母有什么底气,想着能劝我呢?”郑二伯母只觉得,嫣然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傲气,这种傲气,记得去世的婆婆身上也有过。

“如果婆婆还在,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说这样一番话?”郑二伯母喃喃自语,嫣然不由淡淡一笑:“若祖母还在,别的事我不晓得,但我可以肯定另一件事。祖母她一定不会让我进侯府去伺候的!”

当初,郑家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或者该说,是郑老爷子不愿意,不愿意为了一个孙女,得罪了侯府的当家主母。但若换了另一个人,就会愿意。

用笑容和亲切,让你甘心情愿为他们去送死,这样的家人,这样的血亲,真是比打着骂着的还要让人心寒。

嫣然走出屋子,容畦已经等在外头:“二伯母和你说了些什么?”

“二伯母就和我说了些家常话。她问孩子们怎么没来,我说孩子们有点水土不服,要休息一段时候才能来呢!”嫣然的话容畦并不大相信,特别是走出屋的郑二伯母,面上全是灰白。不过容畦并没揭穿妻子,有些事,她不愿意说,那就等以后吧。毕竟被血亲算计,甚至还是原来觉得,待自己特别亲厚的血亲算计,真是让人有想死的心啊。

“娘,这个就是外曾祖父?他好老!”馨姐儿看着躺在床上的郑老爷子,有些害怕地往嫣然身边一缩,悄悄地和嫣然说。馨姐儿和根哥儿是到京的第四天才过来探望的。嫣然把女儿的手握住:“外曾祖父在生病,赶紧过去说,外曾祖父安,要快些好起来!”

根哥儿已经走到郑老爷子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口里说着嫣然交代的那些话。馨姐儿想了想,终于还是克服了心里的害怕,走上前行礼并且说着那些话。

“这两个孩子,很好!”郑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外曾孙,点头说了这么一句,才对旁边的郑大哥道:“拿一对小金锞子来,给这两个孩子,讨个口彩!”

郑大哥恭敬应是,又看一眼郑二哥,担心他又说出什么话来,毕竟一对金锞子,算不上什么很重的见面礼。

“讨个口彩,祖父这意思好!”郑大哥听到自己二弟说出这话,这才一颗心落下,拿了那对小金锞子过来。

郑老爷子重又被搀扶坐起,招手让根哥儿和馨姐儿来到面前,把那对小金锞子用红线系在他们手上:“我啊,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望你们快快长大,一生顺遂!”

金锞子没什么稀奇的,年年过年都有,不过稀奇的是这样被栓在手腕上,又得了这么两句话。馨姐儿抬起手腕,觉得很好看,送到自己娘跟前:“娘,好看吗?”

嫣然摸摸女儿的发:“好看!”馨姐儿嘻嘻一笑,对郑老爷子行礼:“多谢外曾祖父!”

郑老爷子呵呵一笑,让孩子们都出去,嫣然也打算离开。郑老爷子叫住她:“你留下吧,还有文才,我想和你们兄妹说说话!”嫣然和郑二哥对视一眼,停下脚步,郑大哥虽然也走了出去,但看向郑二哥的眼,竟有几分不放心。

檐下的麻雀竟担心老鹰来抢夺它的食物?真是可笑啊!郑二哥藏起对自己兄长的鄙视,看向郑老爷子:“祖父想说什么呢?”

“嫣然,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怨的!”郑老爷子没有理孙子,而是直接和嫣然说话。嫣然听了这句就晓得,郑二伯母已经把话全都告诉了郑老爷子,只淡淡一笑就道:“祖父在临终之前,担心的还是大伯二伯。祖父,您心里,把我爹,当成了什么,难道说薄待久了,就习惯了?”

、第305章

“嫣然,我并不曾这样想。当初你出嫁,嫁妆也是很丰厚的!”郑老爷子避重就轻,嫣然又笑了:“祖父,可你是这么做了。祖父,别和我说,当初你不能做到让我不进侯府的。”

嫣然的话让郑老爷子沉默了,他只轻声叹息:“嫣然,你在怨我吗?”

“原本,是不怨的!”嫣然的话让郑老爷子的唇抖了抖,接着没有说话,郑二哥伸手握住妹妹胳膊,以示安慰。嫣然低头,再抬头时候脸上竟有笑容:“哥哥,如果是五年前,知道这件事我会很伤心的,但现在,我不会了。而且爹娘,一直都很疼我!”

尽管早知道妹妹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可郑二哥还是拍拍妹妹的胳膊,嫣然对哥哥绽放出笑容。他们兄妹的互动并没逃过郑老爷子的眼,郑老爷子的眉不由皱起:“你是说,我错了?”

“从整体来看,您并没有错,祖父。”郑二哥的话让郑老爷子一时有些糊涂起来。

“您只是,太想什么都要了。所以,尽管你已经发现,但您改变不了了。祖父,您心里,并不是不知道亏欠了我爹,可是,亏欠了我爹,能换来更多的好处,那您,不介意继续亏欠的。因为您,首先是郑家的当家人,然后才是父亲。可是祖父,我不愿意做这样的当家人。”

嫣然的话让郑老爷子的唇再次开始抖动,接着郑老爷子有些含糊地说:“我没有办法!”

“真是没有办法吗?祖父,我一直很想问您一件事,我爹上面还有二伯,可为什么是我爹进了侯府,而不是二伯?”郑大伯摔伤了腿,那该轮到的是郑二伯而不是郑三叔。郑二哥的话让郑老爷子面上露出狼狈,他拒绝回答。郑二哥眼里渐渐有痛苦漫上,接着郑二哥叹气:“那是因为我爹特别老实吧?更好操控,而二伯,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祖父,是不是,是不是?”

郑二哥的追问让郑老爷子更显狼狈,他的眼睛睁的很大,拼命地想要去寻找什么。嫣然拉一下二哥的衣角。郑二哥明白地一笑,看向自己祖父,这个曾经让郑二哥崇敬不已的老人,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牺牲一个儿子来成全郑家的。

“当初世子接到大小姐的信,同意把我们全家放出,只有我留下。祖父,那时,您也可以去找太夫人,让她把我放出来,但您并没有。因为您还需要我继续在曾家,得到侯府的保护。祖父,是不是这样?”郑二哥的声音都已颤抖。

“文才,你怎么可以这样逼问?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好!”郑三叔掀起帘子走进来,眼里已经有眼泪落下。

“爹,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有些事,你并没想到。比如,你一直以为,大伯二伯都待你很好,大伯稍微有些不好,不过是因为大伯母。若非梁哥儿那日说出,爹,您是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吧?爹,您在侯府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我不信,您没看出来!”

郑二哥的话让郑三叔的眼泪落下,接着郑三叔就哭了,哭的很伤心:“文才,我当然晓得,可十根手指头伸出来,都是有长短的。我就是那根最短的。就算瞧出来了,又怎样呢?这是我的爹,是我的大哥二哥,是曾经那么亲密的一家子。”

那么亲密的一家子,嫣然也觉得眼眶中有泪,郑老爷子的眼里也湿了,他看向嫣然:“嫣然,祖父待你一向很好,嫣然,你现在也是当家人,你就要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做!”

“可我从不会因为利用了别人就不给补偿。祖父,如果梁哥儿没有说出那番话,这个亲亲热热的家,是不是依旧维持下去,建立在,您亲儿子的眼泪上面?对祖父您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事。可对我们一家子来说,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就算现在我和二哥,都有一份特别好的家业,都有一个很和睦的家。但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不公平啊!”

嫣然最后几句差不多是喊出来的,郑二哥抱住妹妹的肩膀安慰她。嫣然的泪落下:“这次在广州,遇到了世子!我才恍惚想起,若不是祖母一直坚持告诉我,不能做妾,什么时候都不能做妾,也许我真的会去做了世子的妾。而祖父您,是不会拦住的吧?”

郑老爷子久久没有说话,突然咳嗽起来。郑三叔忙上前给他端了一杯水润润喉咙。郑老爷子看着孙子孙女,接着闭眼,睁开眼时又笑了:“没有发生的事,提它做什么呢?嫣然,文才,尽管在你们心目中,我偏心我过分,可是郑家,依旧这样欣欣向荣,依旧这样繁华。我一个奴才秧子,能有今天,已经做的很好了!”

“祖父,那愿这边的郑家,永远都如此!”郑二哥看着郑老爷子,眼都不眨地说出这么一句。郑老爷子叹气:“文才,你晓得的,晓得你侄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眼高手低,哎,也怪我,把他给养坏了!”

“不怪您,心是偏的,难免会教坏孩子!”嫣然的话是十足的嘲讽。郑老爷子看孙女一眼才道:“不错,嫣然,如果你祖母知道你这样,会很高兴的。她教出来一个非常好的孩子!”

“祖母如果还活着,我会更好!”嫣然的话让郑老爷子又咳嗽起来,接着郑老爷子就叹下,一个字都没说。嫣然和郑二哥看了他一会儿,也就走出去。

门外等着的人不少,看见他们兄妹走出来,郑大伯率先掀起帘子走到里面,郑大哥想了想,也跟着进去。

“大伯或许不知道,仅你在广州的产业,就是这边的十倍不止!”嫣然明白郑大伯为何这么急切,郑家现在的产业,在普通人眼里,算是非常大的一笔。

“乡间富户,眼界不过如此!”郑二哥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也许,经历过了磨难,才会知道,很多事情那么好。一直在旁边的未然鼓起勇气上前:“姐姐,二哥,你们能…”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嫣然对未然温和地说。未然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就想说,其实我爹娘对你们,还有对三叔,一直都很真心诚意的!”

“真心诚意?”郑二哥先笑起来,接着嫣然也浅浅一笑:“可是这并不妨碍二伯和二伯母,袖手旁观。未然,天下没有所有的好事全让给一人的。若要得到,必要付出。如同你现在看到的我,在人眼里何等被羡慕。可是,你知道我背后的付出吗?富家主母难做,特别是大富人家的主母!”

嫣然的话让未然的脸微微红起来:“我晓得,可是两边都是兄弟!”嫣然看向没有进屋,而是等在外头的郑大伯母和郑二伯母一眼,接着就笑了:“可我从没见过他,两头劝和!”

这一句,进了郑二伯母的耳朵,郑二伯母的脸色有些微红。郑大伯母历来只在意钱财,特别是郑老爷子重病的这些日子,郑大伯母更加在意,叮嘱郑大嫂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让二房多分了些去。此刻也不注意那边的对话,只鼻子里微微地哼了一声,嘴上说的再硬,小的就是小的,难道他们还敢做什么?

嫣然把眼收回,只对未然浅浅一笑:“祖母生前常说,若要多经了些事,才会明白很多事情,现在我懂了。未然,我愿你以后,也多懂得些背后的道理!”

未然的眼眨一眨,嫣然已经往另一边去:“我听说你带来了你的儿子,现在想来,他正在和他表哥表姐们玩!”未然应了一声,追了上去。

郑二哥长长地叹了一声,祖父他,还真难说是失败还是成功。

郑老爷子在那日长谈之后就不再开口,过了两日,精神越发不好,寻来纸笔,让郑大哥把家里财产都开列出来,亲笔分做两份,郑三叔这边,并没分到一点。这份分家文书,让郑大伯乐不可支,郑二伯却没想原先一样欢喜,自己爹的这个做法,其实已经默认了,等他去世之后,郑家,只有两支,没有第三房。

嫣然和郑二哥都不在意郑家产业怎么分配,为了这点银子,不值得和人嚷嚷,依旧维持着每过几天就来探望一次的习惯。郑老爷子在写下分家文书后,又过了十来日才咽气。

咽气之前,满堂儿孙在眼。郑老爷子一一看过,当看到郑三叔的时候,郑老爷子眼睛微微一眨,眼里流下泪:“对不起,等见了你娘,由她处置吧。”郑三叔听的这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郑老爷子缓缓看过一遍,闭上眼,唇边现出最后一抹笑,撒手西去。

、第306章 办丧

郑家众人都跪倒在地,哭声震天。郑三叔哭的更为难受,嫣然眼里酸涩,但那滴泪怎么都落不下来。郑二哥也差不多,郑大伯哭了几声,也就站起身道:“还是快些料理后事吧!”

郑大哥起身应是,郑大伯的脊背挺直,从此之后,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了,再不用受父亲的辖制,再不用去顾忌别人。郑大伯面上怎么都压不住的,在伤心背后的得意微笑,正好被嫣然抬头看见,到的此时,嫣然眼里的那滴泪终于落下。祖父,您费尽心机,谋划这么多年,不过是,等你一过世,就分奔离析了。

嫣然低头,郑二哥已经走到郑三叔跟前:“爹,祖父已经过世了,您还要保重身子!”

郑三叔这才抬起泪眼,看向躺在床上,早已停止呼吸的郑老爷子,想着就肝肠寸断起来,跪行两步到了郑老爷子面前:“爹,爹,儿子…”

郑二伯看着自己弟弟在那伤心,眼中突然闪出一丝亮光,如果?郑二哥晓得虽然郑二伯比郑大伯和气多了,可心思也更多了,若是真心诚意,帮一下也无妨。可是郑二伯这么些年,都能忍心看着,那一点心又有多少?因此郑二哥抢在郑二伯开口之前就道:“爹,您还是出去,这里毕竟要给祖父沐浴换衣!”

郑大伯母早已站起来,分家文书之上,这座宅子是分给郑大伯家的,想着还有那几百亩地,几个铺子,以后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再没人敢放个屁,等孙儿考上秀才,做了秀才的祖母,那更是走路有风。此刻听的郑二哥这话,郑大伯母就接口:“三叔,晓得你心里难受,不过总要等我们给公公沐浴换衣,布设灵堂之后,你再伤心!”

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以为人人都想要这点东西的人!郑二哥心里鄙视地说了一句,这才又对郑三叔道:“爹爹,您先出去等着吧!”说着郑二哥就扶起郑三叔往外走。

郑大伯母让婆子们赶紧进来给郑老爷子沐浴换衣,见到嫣然郑大伯母就下巴一抬,连面上的得意都不想去掩饰:“姑奶奶,您啊,还请出去,以后你们可得要记住了,哪有什么白姑奶奶,那是大姑奶奶。是这家里正正经经的大姑奶奶!”

婆子们互相瞧了一眼,嫣然怎不明白郑大伯母的意思,只叹了一声:“大伯母,祖父才刚过世呢!”

郑大伯母自然不会理嫣然,嫣然也不睬她,看向郑老爷子的遗体。祖父,您生前可曾想到?接着嫣然就走出去,门外已有人把白布挂上,还有人抱来白布孝服,服侍这些大大小小的主人换上。

郑二哥却没有去换孝服,而是对嫣然道:“这戏,只怕有得唱呢!”

“再唱什么都和我们无关了!”嫣然这话一语双关,若不是郑老爷子方去世,不能笑出来,郑二哥这会儿就笑出声了,不过郑二哥还是道:“就让他们继续得意吧!”

说着话郑二哥就见郑二伯往这边走来,郑二哥急忙露出肃穆样子。郑二伯晓得自己侄儿侄女是不好糊弄的,徘徊一下才道:“文才,虽说你祖父去世之前已经说过,还有这分家文书上,也没给你们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有…”

“二伯真是什么样的好处都想占。二伯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不明白这些道理。若有人真明白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怎会说出那番话?”郑二哥的话让郑二伯的脸色有些沉,接着郑二伯就道:“大侄儿他,虽过继出去,可他是你嫡亲兄长!”

“是啊,过继出去了,就只记得嗣父母记不得亲父母,任由自己的儿子侮辱自己的父亲!二伯,今儿就算您说出花来,我也只告诉你一句,除非要了梁哥儿的命,不然什么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