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被她看得不自在,别过头。

半晌,拉蜜娅说:“她头发是白的耶。”

“嗯。”雅兰让她双脚着地,一只大手还揉着她的腰,“所以带回来了啊。”

“好丑。”说这句话时拉蜜娅还盯着菲特的脸,然后扫过她的胸,她的腰,皱皱眉,眼睛里有了刺一样的东西,“像个老女人。”

此话一出,菲特牙都要咬断了,差点就没把大铁门拆下来砸过去。

“不管她,我们进去,好不好?”雅兰柔声说着,咬着她的嘴儿在少女的哼唧中抱着她进了屋。

佣人见怪不怪地收拾着,各忙各的。

银发少女站着,先是一动不动,后来,肩膀一颤,哈哈笑了两声,一跺脚,庭院大道一边离她最近的一个白色天使雕塑,啪地,一只翅膀掉下来了。

恩泽直抽冷气。

天将暗,恩泽请示后回去了。

女佣是个严肃的人,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十分干练,领着她进屋。屋子不是极致的奢侈,却也华丽大气,不做作,家居摆设,装潢挂饰间也实实在在看得出这屋主身份地位之高。

甚至,比血族的亲王宅邸,更加华贵。

“菲特小姐这边来。”

四周看了看,简单介绍了一下,房子虽然大,却就寥寥几名女佣和一个打理事情的老管家。

”公爵大人吩咐过,从今天起就住这里,我来带你去房间。“

她愣了愣,“哈?”

住这里?

她被带到一个普通的卧室,一看便知是下人用的房间,女佣拉开衣柜,拎出了一套女佣的制服,黑色花边,白色围裙,置于床上。

“浴室在隔壁,麻烦小姐洗漱完毕后换上衣服,我来给你安排明天的工作。”

菲特一头雾水。

“欢迎你来这里做工,菲特小姐。”这时她才对菲特露出了一个出于礼貌的微笑,“公爵大人一般不轻易允许他人在自家做工,希望菲特小姐能喜欢这份工作。”

她整个人蒙了。

“公爵大人说小姐是来当女佣做工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口=”

女佣?

她恨不得打三个感叹号上去。

咚咚咚到二楼去找雅兰,还没到门前,就已经听见奇怪的女声。

“嗯啊…不要了…”

细细簌簌的声响。

“…别…大人…噢…嗯啊——哦…好舒服…”

猫儿一样哀求又煽情的女声,接着又没声了,菲特觉得奇怪,贴到门前,不一会儿里面又传出细细的吟,有一下没一下的,嘎吱嘎吱地床摇。

她愣了半天,脸红了,赶紧离开。

她坐在一楼大厅等着,天都黑了,女佣送来了白瓷碟子装着的糕点和泡好的红茶,不知她的身份,公爵又没说清楚,还是暂且当客人招待的好。

菲特是饿,但她想喝血,看着女佣的脖子一阵出神,又甩甩头拿蛋糕垫肚子。二楼房间里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女人那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尖叫了,一浪高过一浪的。

她简直忍无可忍了,这个男人,都多少个小时了!他身体里有九头牛么?!

金丝纹白瓷杯里的红茶空了的时,声音渐渐弱了,最后尾音袅袅消失,喀喇一下,门开了。

男人下面穿着长裤,上身就搭了件衬衣,倚在二楼走廊上,向下看着大厅。菲特抬头,一脸嫌恶瞪着他,脸微红。

他反倒是一脸清爽,笑,“你脸红个什么。”

“变态!”

这称呼吓得旁边擦花瓶的女佣手一抖,这女的果然来头不小。

“刚才不是找我么。”他揉揉眼,懒散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迷人。

“谁、谁找你了!”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还趴在门前去听。

“进来。”

这间房的确比一般的房间要贵气得多,堪比皇宫大殿,不知是不是主卧。七煌雕花镂空金质宝灯燃着暖暖的香,一室旖旎,粉色的洋装软软地躺在地板和红绒地毯间,床尾垂着条女性内衣,同样也是粉红色,内裤一角露在床底下。

菲特不敢进屋,就硬着头皮站在门口,房内弥漫着股暧昧奢靡的味道。拉蜜娅蜷在床间,似乎已晕厥,印着暗花的床单衬着她大半□的粉红肌肤,显得无比□。

她别过头去。

雅兰大大方方地坐在卧室的大大靠椅上,胸前袒露着,很结实,泛着光泽。

“什么事?”

“…没事。”觉得,突然就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那你之前趴在门前听个什么。”

她猛地瞪他。缓了缓,才道:“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你帮我找人,我协助你查丧尸的事情,女佣是怎么回事…?”

他眉毛一挑,“公主殿下难道想吃白食?”

“…什么?”

“人我可以帮你找,没问题,”其实,根本不用他找,想到这里,雅兰眯起了眼,“丧尸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查得出来的,那么,这段时间,你住哪里?吃什么?你的血液供给怎么办?”

“…”

“公主殿下,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他摊手,“我这里不欢迎吃白食的人,如果没有用,还请离开,我想,我没有义务供你吃穿。”

“你…!”

他嘲讽地笑了,“娇贵的血族公主殿下,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应该为了男人来人界,你在这里工作,我供你吃穿——当然,是作为一个主子对下人的提供。”

少女不做声了,低下头,雅兰看见她捏住了裙摆。

“不过,你也可以…”他靠近她,呼吸垂下,指尖绕过她一束柔软的银发,细细把玩。

与拉蜜娅激情前,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媚着一张脸问他,她美不美。

他说,美。

她又问,比那个白头发的老女人美吧?

满脸嫉妒。

他笑。

视野里是菲特垂下的脸颊,菱状小巧漂亮的唇,尖尖又柔白的下巴,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美得若百合花绽放时喷薄而出的香,清新,诱人,沁人心脾。

“你也可以,学她。”他目光指了指床上因□过度而晕眩的拉蜜娅,在她耳边轻轻又暧昧地呢喃。

她身上的香气让他思维停滞半秒。

“做个对我有用的女人…我会给你最好的。”

她身体一颤,推开他,手指和心都是凉的。

她后退着,深深呼吸。

屋里是静的,人少,又过于无声息,格子大天窗外月色清明。

“你说得对。”

她抬起头,血色的双瞳,琉璃般的光泽。

“你没有必要…招待我,从明天起我会在这里工作,当女佣,我会做的好,你不要…小看我。”

雅兰倚在门框上,幽绿深邃的眸注视她,注视她红了的眼眶。

“我唯一条件,是请你,找到他。”她眨着眼睛,吸吸鼻子,转身,“夜色深了,请好好休息,雅兰…公爵大人。”

菲特没有看见他变了的眼神。

☆、Chapter 6

她真的开始在这里做活。

她换上女佣装,听着房里女佣的话和吩咐,开始做扫除,打下手。明明是夜行动物,却硬是扭转着生物钟,清晨起床,女佣不知她的身份,却明白她的笨手笨脚。

大概是哪家远方没落贵族的千金迫于生活出来还债吧,她看着银发少女小心翼翼又笨拙地从水桶地拧出抹布擦着地板,纤白柔滑的手指浸在污水里。

每日黄昏晚饭,她喝掉雅兰作为工钱给她的血袋,就到帝都里逛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店铺里蛋糕或是烤肉的香气飘了过来。

人群里有各种发色和瞳色,唯独没有她心中念过千百回的那种。

呐,你在哪里呢?

城中钟楼作响,白鸽哗啦啦飞过天空,她仰头,揉揉眼睛。

她突然很想家。

年轻神官约瑟夫推开大门进来时,女佣正在训斥一个少女。

少女只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鞠躬也没有道歉,旁边一地花瓶碎片。

…新来的女佣?好难得,约瑟夫眯起眼,下一秒,待他完全看清少女的脸,脸刷地白了,冲到二楼,一脚踹开门。

“雅兰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和一妖娆女人缠绵正欢的男人抬起头,笑出一口白牙:“嗨。”

“嗨你妹啊!”他冲过去把男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衣服往他身上一甩,饱含杀气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射出一排洞来。

“你把堂堂血族公主拐回来当女佣,全世界只有你做得出这种事我的公爵大人!”

雅兰抿了口酒,望着多年以来自己的好友,脸上的不悦好像仅仅是因为对方破坏了他的**好事。

约瑟夫·布兰顿,天空之神主教堂神圣十二神官之一。

一头红色乱发随意地扎着,金色眼睛十分有神,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神圣神官袍,怀里原本揣着的那本经书此时散落成无数张写满经文的纸页,在空中化为剑状齐刷刷地指着雅兰,发着金色的光芒。

神官暴跳如雷。

公爵气定神闲。

“你他妈知不知道血、族、公、主这四个字在血族心目中位置是怎样的?!”他只听雅兰说收了个血族带过来,来了兴致才看看,银发血瞳,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可惜她自己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引起战争?!”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会惹杀身之祸?!”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喘口气,垮下肩,“你这样对她,很过分?”

酒杯中猩红液体一荡,雅兰抬起眼。

“承蒙夸奖。”

他几乎不与她说话。每天除开处理一些政治方面的事,便是社交,舞会,找女人,那些衣着光鲜的王爵小姐贵族千金,拿着缝花边的扇子遮住脸,羞答答又热情地望着他。

“公爵大人您回来了啊!”

“您越发英俊了呢!”

“欧敦思夫人,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他举杯,斯文微笑,“马纳小姐,您的美丽让我吃惊,多日不见,您出落得更加动人了。”

她们在脸红,笑得炫耀而富有光彩。谈论着时兴的服装和帽子,攀比着扇子的花式和唇膏的颜色,妆容精致,头发烫成卷,连指甲都贴上了闪亮晶莹的花,哪家事情走漏一点风声,便在她们下午茶中聚在一起的悠闲谈资。

他看着她们,不知透过那些脸,望见了谁。

这次带回来的是远方贵族的一个小姐,热情而大胆,蜜色肌肤,身材热火而曼妙,他很喜欢,夜晚他们回来,她缠着他进了庭院大道。

“您爱我吗?”

“当然。”

“人家要你亲口说。”

“我爱你。”他温柔地道。

女人软在他怀里。

夜里寂静,花瓣香气,想必是美好的夜晚。

一边的花圃上人影闪动,他望过去。

小小的身影,女佣的服装,扎起的银白长发比那月光清辉更加柔和,却更加耀眼,拿着长长的扫帚在扫地,窸窸窣窣声响,很轻,几乎要消失在夜色中。

“你先进去,”他咬了一口女子的唇,让佣人带她进去。

微冷,月光下,花朵绽放,他极快地走过去,站在离她不远处,注视她。

树影婆娑,夏日里最后的蝉鸣声已经很细了。

这样的光景。

那明明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墨绿的瞳中淌着静谧的暗河。

“菲特。”

少女身形一顿,回眸,血红的眸若远古东洋画卷中的一池红莲花,妖娆绽放,雪肤红唇,倾国之色。她看了看他,又垂头,背过去,扫地,有一下没一下的,谁都看的出那是心不在焉。

他一手拿过她的扫帚,她嘶地抽了口气,双手一颤。

他眼神深了,抓过她的手,莹白如玉的双手,手掌间不知何时起了一个个水泡,泛着红,刚才显然是触到伤口,弄痛了她。

他突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低头看着她的手。

“你…松手。”她想收回手,手好痛,被他看得更痛。

“你真的是公主?”他抓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

传说中最纯正的帝王之血,在血族中,信仰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