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言重了。”

男人没在言其他,执着酒杯朝其他人群迈去,剩着青年男子与雅兰面前,他用自己茶色的眼睛紧盯着比自己矮一些的黑发青年,浓密的眉宇间有少许皱褶。

雅兰没说话,悠悠闲转头望着殿堂另一侧,远处餐桌前金发的男人和银发懵懂的少女,她仰着一张微红的小脸,琉璃般灵动剔透的眸子里盛满了星光,近乎是痴痴地望着她的王子。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靠得很近,王子在笑。

身旁魁梧的青年顺着公爵的目光望了一眼远处的少女后,嘴唇动了动,才发出声音。

“团长。”

“王子殿下听见了会生气的。”雅兰笑,依旧望着少女,“现任皇家骑士团团长可是埃利奥特*詹姆哦,赫伦尤利金副团长大人。”

音乐渐渐变了,缭绕的圆舞曲,金色灯光下美食餐具高脚酒杯琳琅满目,女人盛装与男人一起来到舞池,挽着完美的光彩笑容共舞,华美精致的宝石首饰闪闪发光。

菲特望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男女,不得不承认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在跳舞时彰显得极致。

“菲特小姐喜欢跳舞么?”

斜上方金发的男子温温柔柔的话语让她一愣,抬头时只见那一汪深蓝的眸。

“啊…那、那个…”

“那么,能否赏个脸与我一起跳一支呢?”埃利奥特后退了一步,优雅地伸出了手,挺拔修长的身体微倾摆出了邀舞的姿势,“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声音温和而不容置喙。

两个人虽身在舞会外围,王子的举动还是让旁边一小部分人纷纷侧目。

“哇…你看!”

“天啊,殿、殿下他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对谁——”

菲特完全傻住了,心跳在叫嚣着。

起初,她只是想见一见他而已。

见一见,再见一见,好把他的容颜深深刻在心里。

能靠近一点点也是好的。

能够在一起说话,靠得这么近什么的完全没想过,甚至是,得到他的重视,与他共舞。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面前的男子笑容一如那么多年前耀眼而温暖,伸出的手五指修长而白净,和雅兰的不一样,雅兰手指也很好看,只不过有些茧,似乎是常年握剑的原因,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拿剑…

…诶?

想那个讨厌的家伙干什么?

菲特脸上仍是红的,她缓缓抬起手,声音小小的,有些哽咽,“王子殿下…您、您还记得吗?”

“嗯?”

“您还记得、在、在很多年前,有过一个小女孩…”

“菲特。”

旁边不远处另外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少女抬起的手。

埃利奥特慢慢直起身,理了理衣襟,扭头望过去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公爵阁下,好久不见。”

青年走过来,恭敬行了一礼也是笑着的,“王子殿下贵安,我的未婚妻来打扰您了非常抱歉。”

“公爵阁下言重了,阁下的未婚妻真如传闻一般美丽可爱呢。”

听到这话菲特也望了在自己讨厌家伙怀里这一事实了,脸红的彻底,他、他说她美丽又可爱呢。

“王子殿下真是过奖了。”说完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制止了她条件反射般的开口抗议,“舞会已经开始了,在下答应今晚陪她跳整场舞的,望王子尽兴。”

菲特一直暗地里使劲就是挣不开他,一直扭扭扯扯等离王子远了她才一把打开他的手,愤怒道:“你干什么?”

雅兰眨眨眼,“跳舞呀。”

“谁说要你陪了?你、你没看见他正向我——”

“看见了。”

“那你还——哇!”

年轻公爵不由分说捏上她小巧的鼻子。

“还真是单纯的可以啊我亲爱的未婚妻。”

“谁是你未婚妻了?!”她几乎要天马流星拳揍上去了。

“你那三脚猫的跳舞功夫好意思和他跳?”在小怪兽发飙之前又轻描淡写加上一句,“上回给你授课的舞蹈老师可是忧心得很呢,话说你真的是公主么?”

“那、那又怎么样!这跟你没关系!”

这个哪能怪她,以前在血界她可是被保护得好好的,除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别说跳舞了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以前舞会她都是高高坐在看台上的,学得再好又没实践有点够呛也是可以原谅的好吧?

是啊,高高在上,谁都无法触碰到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公主殿下。

哪有…像现在这样…

“哇!”

又被捏鼻子了。

“只不过没有一起跳舞而已,”雅兰淡淡松开手,“这么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表情…好像微微变了。

一时间哽住,她别过头,“当、当然,不然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他半晌没说话。

舞池乐曲低回,若寂静的诃,悠悠地向两人飘过来。

过了会儿他才继续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戏谑,“你这若真是跟他跳了,那他这回得到了未免也太多了。”

她抬起头,“什么?”

他拉着她走向舞池,在她瞠然的目光中托起她的手,“男人女人之间,最初点到为止即可。男人最想要的是明明在眼前,却在别人手里,自己差一点得到的东西。”另一只大掌扶住了她的腰,掌心热得她一颤,“下一次,他还会来找你。”

音落,舞起。

“你…”

“你是我未婚妻,总得跳给别人看看吧。”

☆、Chapter 12

那一夜她的记忆最后是旋转视野中宫殿天顶上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灯光细细簌簌地落着,落到他微卷的发梢上,落到他领口上,落到他黑黑的睫毛上。

他托着她的身子,和着优美的舞步,一圈一圈地跳着,好几次她窘迫地踩错了步子他都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留痕迹地掩下来,两个人的身影在光芒下柔软地荡漾。她银白的长发和潋滟的裙角都在飞扬,像扑朔的蝶。

直到后来她忘记了旁边人惊羡的目光,忘记了那些贵族男女都在注视着自己和身边的男人,跳舞的快乐伴随着身上美丽的裙衣和精致珍贵的首饰一并闪闪发光地漫过了头顶,面前的男人依旧温和地迁就自己越来越随性摇曳的舞步,双眸幽绿若深邃沉海的碧玉。

他们一支舞一支舞地跳下来,少女双颊绯红地笑着,灵动的眼眸里好像盛了一汪夜里的月。

宫殿外围的长餐桌前,中年八撇胡子的男人,尤利金伯爵与其他人一样地望着那光芒的中点,眯起了眼睛。

“赫伦,”他唤着自己的儿子的名字。

“父亲大人。”一旁魁梧短发的青年面无表情的颔首。

“你最敬重的团长大人…似乎拣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真是有趣呢。”中年男人慢慢笑道。

少女那种不似人类的明媚单纯却妖冶的笑容下,年轻公爵露出的,少许真正的表情。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查查那个女孩的来历。”

***

夜深时没有星星,天边的月亮晃悠悠清清澈澈地挂在大道两旁高树的树顶,帝都皇族大道夜里是安静的,马车骨碌碌的声音碾压在青石平滑的道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细碎的木挤声。

马车内少女因为长时间运动,脸还是红的,身上甚至出了些薄汗,衬着摇曳进车窗的月光映上少女肌肤,玉一般光滑水润。上身还搭了件披肩,雅兰说她会感冒硬是披上来的。

“开心么?”

回家的路上他问她。

少女靠在软软的坐垫上,似乎倦了,听见他出声,还是本能性地弯了一个笑容。

“…因为见到他了?”

她眨眨眼睛,想说是,又觉得不是,在王子与她邀舞的一瞬间她真的开心的要死掉了。不过现在全身心地舒畅,好像每个细胞都泡在暖水浴里一样,全然是因为跳舞带来的兴奋和快乐感。

从来没有这样好好跳过舞,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人类贵族喜欢舞会了。

雅兰见她眸子闪烁着明亮雀跃的光没有说话,仅当是见到心爱之人时的满足,兀地觉得她这时的笑容有些刺眼,不再多言。

到家门口时累了一夜的小姑娘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他抱她进屋,侍女早已放好洗澡水等候在一边,他来了便齐齐鞠躬,“加里弗雷德大人。”

他在书房忙了会儿,阅了几本加急的文书便去洗澡,洗完回自己的房间时看见少女仍穿着舞会的礼服,银白的长发铺散开,整个人软在自己的大床上呼呼睡得香甜。

“怎么回事。”他转头。

“大人,菲特小姐回屋就自己醒了,我去准备让小姐沐浴时回来,菲特小姐已经…”说到这里在这里做了多年的侍女停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已经自己摸到大人的床上睡了。”

青年一时无言,招招手让侍女退下了,在自己主卧室的配套浴室里开了浴池,又转回来,身子半倚在床上,拍拍她的脸。

“喂,醒醒,洗一下。”

“唔…”

哼哼了一声,没动静。

晕黄灯光下那张甜睡的小脸安静又柔软,睫毛长长卷卷像两把小刷子,玲珑的鼻子下是两瓣丰润粉嫩的小唇儿,樱花花瓣一般清香若有似无地吸引着人。

这样一瞧还是挺有公主般温婉甜美的气质的,哪像醒着的时候咋咋呼呼风风火火呲牙咧嘴动不动就小怪兽一般甩拳。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小披肩透出的一抹脖子里的白皙,挑眉笑起来。

“醒醒,再不醒我就亲你了哦。”

小怪兽眉毛动了动,依旧睡。

“再不醒我就摸了哦…真的摸了哦——”

手指轻轻蹭上她的脸颊。

小怪兽翻了个身,嘴巴里模模糊糊不知念叨些什么,伸出小手像赶蚊子似的在空中无力气地乱挥,鼻子就这么皱起来,“…讨厌…大色狼…”

他看着好笑,看来她今晚不想洗了,握住她一只小手放到嘴边轻啃一口,“…谁大色狼呢…?”

他还记得她以前睡觉时,总是念着“詹姆”这个皇家嫡系姓氏。

对方唔唔唔了半天,身体软下去,又睡熟了。

看来就算是大色狼也进不了她的梦中啊。

他笑了笑,起身给她解披肩,又给她脱了鞋,到床头前关灯准备出去叫女佣给她换衣服时突然她呢喃着说起了梦话,声音很小。

“…谢…”

他不得不滞住了身形,因为她的纤白的双臂,环住了他俯下的腰。

她甚至将头靠过去一些,头顶银发细碎地摩擦着他的衬衣。

“…今晚…好开心…好开心…谢谢你…”

咕哝着说着梦话。

雅兰先是站着一动不动,眼神静谧地望着抱着自己腰的双手和小脑袋,等对方慢慢陷入熟睡中没有声时,才把她的双臂轻轻拿开放进被子里。

“你认错了,你的王子殿下不在这里。”

他淡淡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阖上,雅致豪华的卧室陷入黑暗。

“…雅兰…”

许久之后迟来的少女断开的梦呓。

恩泽加紧赶到加里弗雷德府上时,雅兰正轻轻关上二楼走廊尽头装潢最精致的房门。

他站在二楼走廊中间,气喘吁吁,一脸震惊地望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雅兰大人,那件房是——”

嘘——

青年悠闲笑笑,竖起食指在唇边。

直到了专用书房后恩泽还是没回过神来,几乎要忘记手中捏着的盖着家族族印文件。

“好了,什么事?”

女佣端来两杯红茶,雅兰十指交叉坐进书房工作用的长椅上一靠。

他赶紧交代这个紧急情况,末了还是问了工作之外的事情。

“雅兰大人,菲特小姐真的睡在那间房里吗?”

那件公爵的主卧,有着雅兰父母画像的房间,别说是一般人了,连打扫那间房间的女佣都是指定了的。加里弗雷德公爵的风流是出了名了,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公爵带过哪个女人去那间房**,连睡都是不可以的。

他跟随他这么多年,知晓他讨厌女人睡他的床。

可是现在…

他没说话,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不进青年幽绿的漂亮瞳孔里,寂静的,流不出声音。

***

菲特前半夜睡得特别好。

后半夜颠颠簸簸的,迷迷糊糊不情愿地醒来时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里,身上穿的是一件上阶少女的浅色蕾丝裙,外面罩着件黑色绣边的带帽斗篷,刚好可以遮住自己一头长发。

青年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含笑注视她,身上衣服不如在帝都里时那般华丽精致,可也是一般小贵族的黑色讲究的得体衣装,带着高帽,白手套里还握着手杖。

掀了一下车帘,午间阳光刺进眼睛,望出去俨然是一派田园风光。

“怎、怎么回事?”

“丧尸疫情在西边爆发了,事情紧急。”他可是耐心等她好好睡了大半夜才动身的。

呃,昨晚还在舞会笙歌的说。

“等一下!”她脸突然红了,双手护胸戒备状,“这、这身衣服谁替我换的?还有还有,昨、昨晚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