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塞壬忽然想起来刚才斐帝南讲的一个故事,说是城堡中有一个神秘的贵族,他的庄园里有一扇诡异的门,藏着无数美丽女人的尸体,而每一个打开门的女人必将在血泊中寻找自己的位子。梅迪纳……他这样的人想必也藏了许多个女人吧,会不会就在这里呢?

塞壬轻轻转动了手柄,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长长的蜡烛在烛台上,光辉摇曳,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着,我还要一个条件——你得带上那个叫斐帝南的家伙。”

“不行,他是我朋友。”

“你这种人也有朋友?”

“就是因为我是这种人,有个把朋友才不愿意冒险。”

“够了梅迪纳,听我说,那个家伙是骑士之王,执掌炽天使之剑的人,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有时候仅仅靠智慧不足以成事。”

“嗤,这些土著不堪一击。”

“你明知道,亚马逊人不同于这些土著!”

塞壬刚要惊呼,一只手就掩上了她的嘴,用力把她拉了出去,随手带上门。

“啪——”黑暗中干净利落的一记击掌,梅迪纳和达马微笑着起身。

梅迪纳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外张望一番。

达马嘴里叼着包裹起来的印第安烟草,跟过来:“你确定斐帝南听见了?”

梅迪纳点头:“那家伙如果没听见,一定不会走得这么急。”

达马犹豫:“你确定这出戏有用?”

梅迪纳沉吟一声:“不一定,斐帝南那样的人并不好上钩。”

达马拍了拍他肩膀:“说真的,梅迪纳,现在我才开始佩服你,如果有的选择,我一定不会选你做我的对手。”

塞壬并没有听见这番精彩绝伦的表白,斐帝南捂着她的嘴,一路向后拖。

“够了!”塞壬愤怒了。

斐帝南吓了一跳,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他那双握惯了枪柄和剑柄的手力道不轻,塞壬的嘴被牢牢掩住,白净的脸庞上有五指的印记,那么,她的声音究竟从哪里传来?斐帝南惊异:“你会读心术?”

塞壬扭头甩脱他的手:“我希望我会,我希望我看得清你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说吧,你们要对我的族人做什么?”

斐帝南看着她:“小姐,不是你们——不会是‘你们’,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去问那个人。”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我就要结婚了,我答应梅迪纳的事情,做完了,从此以后,这个大陆与我无关。”

“结婚?”塞壬喃喃。

斐帝南说:“是的,结婚,你不明白?结婚是上帝名义下最神圣的事情,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我的生命将和自己挚爱的女人融为一体,我将因为她而畏惧死亡,保护自己的生命与荣誉。我答应过薇娅,我会给她一个健康长寿的丈夫,与她生儿育女,令她幸福快乐,看着她微笑地走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在她的墓地栽满百合花——小姐,我并没有丝毫的兴趣与那些土著打交道,无论他们是残暴还是无辜,包括你的族人——我们,毫无关系。”斐帝南的语速比平日快了不少,脸庞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睛里闪着兴奋而神往的光芒。

“演说真精彩,只不过,兄弟,你不用抓住我的女人说这些吧。”梅迪纳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少废话。”斐帝南一甩头发:“我也是说给你听的,梅迪纳,我感谢你在令尊大人面前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的回报也是有限度的——不要耍花招,一个月内,给我船,我要回里斯本。”

他把塞壬往梅迪纳怀里一搡,转身就走。

梅迪纳看着斐帝南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既然这么想回去,我成全你……好朋友,别怪我不打招呼。”

塞壬猛抬头:“我也想回去。”

梅迪纳嗤之以鼻:“他回去是因为他爱的女人在等他,你呢?你爱的人就在这儿,你回哪儿去?”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

塞壬一怔,低声问:“你爱我么?”

梅迪纳反问:“你说呢?”

塞壬看着他:“你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的族人过不去。”

梅迪纳慢慢凑过额头,声音如同诱惑:“别傻了,塞壬,你走了这么久,你那些伟大的族人找过你没有?她们早就抛弃你了,你这样辛辛苦苦护着她们,有什么用?爱你的人只有我一个,明白吗?”

“你胡说。”塞壬的表情变得奇特:“你说爱我……你肯……和我结婚吗?像斐帝南和薇娅那样?”

“哥——”迭戈气喘吁吁地跑来,正要开口,梅迪纳连忙打断他:“等一会儿,我们去书房谈。”

他回过头,深深地吻了吻塞壬:“美丽的姑娘,我等着向你求婚已经很久了。我一会儿就来找你,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欧洲,我娶你。”

塞壬怔怔地站在当地,直到梅迪纳兄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反应过来……

一把带上书房的门,梅迪纳问:“什么事,说。”

迭戈急得一头汗:“哥,接到那边的信……爸爸要把薇娅嫁给劳瑞,怎么办?我们怎么对斐帝南说?”

“这有什么好怎么办?”梅迪纳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爸爸的打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费了半天劲,就是不想那个家伙回欧洲,他倒好,今天给我来了一长串爱情演说——好啊,想回去我给他船,我不管了。”他举杯,向迭戈致意,“看来我不适合做善事,真的。”

迭戈急了:“哥,我们不能这样,我们——”

“好了。”梅迪纳把杯子放回桌上,“你去通知斐帝南,然后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回里斯本。”

迭戈看着哥哥,眼里露出一丝感激。

“快去!”梅迪纳不耐烦地挥手,拉开书房的木门——

女仆站在外面,满脸焦急:“大人……塞壬姑娘她……她……”

梅迪纳一笑:“跑了?”

女仆几乎不知怎么说才好,跪在地上,不停搓着可怜的围裙。

梅迪纳轻描淡写:“去吧,干活去。”

迭戈奇怪:“哥,你真的就这么让她走?”

“她会回来的。”梅迪纳大步地走了出去,迭戈跟在他身后,几乎一溜小跑。

迭戈急着说:“哥,我们对亚马逊一无所知,你怎么知道——”

梅迪纳抬头看了看窗外:“人一旦走到阳光下面,就一定有影子。记住,傻孩子。”

迭戈奇怪地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夜色正好,晚风呼啸——哪里有什么阳光?

他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位兄长了……

(四)航海篇1风暴角

(四)航海篇

Act1风暴角

昨天深夜,

我曾瞥见

新月将残月拥抱;

船长!船长!

我真担心

会有凶险的风暴。

海波翻涌,生命的伟力在无限度地放大,亚马逊河之畔的一只幼小美洲豹在缓缓长出斑点的皮毛,刚刚张开的眼睛学会了警惕,而与此同时,千百里外的一丛珊瑚正在衰老死去,把暗灰的骨骼留在祖辈的墓岩之上。无数的生命按照千万年来的法则生长呼吸,迈动着缓慢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进化步伐,在以往的亿万年岁月中,它们都是这样的生长着,不曾想过会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被一个神奇的物种打破亘古的平衡。

那个神奇的种族,有着这个星球上最为珍贵也最为可怕的好奇心。

早已被风暴侵蚀地陈旧的船帆顽强地贮立在天与海之间,某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罗盘的指针坚定地指引着未来的方向——归航,远航,再归航。

不出意外的话,梅迪纳的船队将在七个日出和日落之后抵达葡萄牙的里斯本,在瓦尔德兹伯爵的小庄园做一个短暂的停留,然后乘上准备好的马车,进行一次轻松惬意的旅行,回到塞维里亚的老宅去。

在过去的若干年中,象若干有野心的航海家一样,瓦尔德兹伯爵父子已经把经营的重心转移到了里斯本,至于盛开着蔷薇和玫瑰的老庄园里,只有寂静如修道院的安宁,当然,还有一位到了待嫁年龄的小姐,也就是斐帝南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薇娅。

“真像骑士小说里写得一样,年轻英俊的骑士念念不忘心目中高贵的公主。”迭戈远远地望着斐帝南,他衬衣半开,领口里露出结实的胸膛,在海风之中显得分外英俊潇洒。

梅迪纳摇摇头,在淡水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船上,他看上去也已经和大多数水手一样,狼狈而且粗犷,他低声调笑:“然后呢,两个骑士决斗?活下来的那个娶了我们的妹妹?”

迭戈皱着眉头:“哥哥,我想不明白,斐帝南哪里不如劳瑞那个蠢货,你的话在父亲那里一向有分量,不如——”

梅迪纳拍拍弟弟的肩膀:“小伙子,你不明白,在劳瑞和大多数所谓贵族的心里,一个塞维里亚就是全世界,哪怕英国人也一样是土著,他们的生活简单到可以用雷阿尔来计算,只要换了一个烤面包的厨娘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亚马逊流域的全部财富还不及塔霍河的金沙有意义——不巧的是,我们的父亲大人虽然比较喜欢珠宝和黄金,但是内心深处,和劳瑞他们是一样的。斐帝南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保守,但是对爸爸来说,则太不切实际了一点。不管那个家伙发多少遍誓从此不再航海,但是,你要想指望他老老实实过日子,嘿嘿……他对火枪的构造,比对《圣经》的章节更熟悉。”

这个叛经离道的譬喻让迭戈吐了吐舌头,他是了解这位兄长的,梅迪纳和达马属于一类人,如果贩卖人口可以赚取足够的利润,他们不介意把圣母连同圣婴一起贩卖到美洲去。

“那怎么办?”迭戈撞了下梅迪纳:“你看看斐帝南,他已经在船头站了半天了,如果到了里斯本发现薇娅要嫁的人不是他——哥哥,我怕会出事,我们要不要现在告诉他?”

“要去你去——站住!现在告诉他,出事的就是我们了。”梅迪纳压低声音:“如果不是怕出事,我大老远的回去干什么?迭戈,劳瑞那个家伙看斐帝南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即使斐帝南没有动作,我看他也不会安静。”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我们回去不是帮斐帝南打架的,看看爸爸的意思,还有……薇娅自己的意思,如果我的妹妹确实认同劳瑞做她的丈夫,我不会让那个家伙破坏她的幸福。”

迭戈有些羞愧,是的,他一腔奋勇,却独独忽略了妹妹自己的考虑。作为家庭的长子,梅迪纳风流荒淫,但是从来不会在薇娅面前表现出来丝毫,他大肆嘲笑其他没有头脑的女人,把她们哀求的眼泪当成自己风流史上的徽章,但是对于自己的妹妹,他却称赞她如同天国的百合一样纯洁朴素。塞维里亚的贵族中流传着这么一则佚事,说是一次清晨国王特地遣使召见年方十八岁的梅迪纳,而梅迪纳立即自称骑马摔伤了腿不能前去觐见,后来别人才知道,他和薇娅约好当天去花园种桃金娘,国王的使者到来的时候,小薇娅已经举着小铲子在哥哥房间等待出发了。

用斐帝南的话来说,梅迪纳这种毫无道德观念和廉耻信仰的人,玩弄过的女人比一般人见过的还多,出卖过的朋友比一般人交过的还多,但唯独在宠爱自己妹妹这方面,是无可指斥的。

“梅迪纳,你在长篇大论地说些什么?”斐帝南走了过来,长腿轻快地敲着甲板,“每次发现你说话超过三十个单词,我就怀疑有阴谋诞生了。”

梅迪纳笑了:“我们在聊薇娅的婚礼。”他的脸上带着近乎专注的,毫不掩饰的溺爱。

“抱歉不能帮你实现梦想了,好朋友。”斐帝南抱了抱梅迪纳的肩膀,诚挚地开口:“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给薇娅幸福。”

梅迪纳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薇娅当然会幸福——即使撒旦要伤害她,我也会把那个魔鬼扔回地狱去。”

或许是梅迪纳过分的狂妄激起撒旦的挑衅,本来就阴暗低沉的云层忽然被暗红的霹雳撕开,暴风夹着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向船舷,妒妇一样撕扯着船帆。怒海惊涛,船队立即被山头一样的巨浪冲散,在天地的声威里,他们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落帆——落帆——”水手们死死拉着绳索,如同狂风中的蚂蚁死死抓着小树叶。

又是一个大浪打来,邻近一艘船只转舵不及时,主桅轰然断裂,而声响被完全掩盖在波涛的咆哮中,被风扯紧的帆索如一把快刀,刹那间把一个年轻水手拦腰绞成两段。桅杆连同巨大的船帆砸在海浪里,猛地一带,船,翻了。

几个盘旋,大船连着一船的水手沉没,漩涡吞进自己的战利品,又吐出几块残渣,漂在浪尖上,夺夺夺得敲着斐帝南他们所在的船舷,如死神的扣门。

“梅迪纳——”斐帝南忽然发现梅迪纳已经不在身边,他大喊,但声音立即湮没。

梅迪纳艰难地冲上甲板,趁着船又一次摇晃,几步冲到斐帝南他们身边,伸手晃了晃一个白铜的瓶子,大声喊:“斐帝南,来点?”

斐帝南吼道:“拉斐的船沉了!沉了!你这冷血的混蛋。”

梅迪纳单手打开瓶塞,灌了一大口:“唔,真可惜,那艘船上有上好的腌鳕鱼……斐帝南别管了,你又无能为力,来,这种烈酒,只有大风暴下酒才他妈够味儿。”他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迭戈,微笑着大声说:“别怕,小朋友——你要把这当成家常便饭,然后……爱上这种时刻。”

他低头唱起一首古老的不知哪个国度的歌谣,声音有些沙哑,在暴风里,已经变成了不成调的吼叫——

昨天深夜,

我曾瞥见

新月将残月拥抱;

船长!船长!

我真担心

会有凶险的风暴。

这家伙真是疯子!斐帝南想。在这艘船上,只有他们两个是镇定的,不同的是,斐帝南的镇定是勇气和坚定,但梅迪纳却是……兴奋,他是一个天生热爱征服各种挑战,并且为之疯狂的人。

“去——”梅迪纳一扬手,逆着风扔出空酒瓶:“去——去亚马逊,告诉那群土著们,我——来——了——”

风卷着酒瓶吹回,险些砸到梅迪纳的头,空瓶落在甲板上,沿着倾斜的甲板一路跳跃,哐啷啷地不知滚到哪里……

暴风过去之后,连续十几天海浪都没有平息,不幸的消息随着数不清的残骸一起传回里斯本,港口传出一波又一波司空见惯的哭泣,叹息和焦虑。

只是这些哭泣很快被新的欲望和新的启程替代了,黄金海岸,航海世纪。

盛极一时的港口和那些野心家一起,被铭刻在大时代的纪念碑上。

欢呼和哭泣一样寻常而且必须,无数杀戮无数拼搏无数掠夺,为的,也只是亲人一声平安的欢呼而已。

在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与掌声中,财富被卸下,荣耀被记录,历史被续写。

一日,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夹杂着欢呼声传出:梅迪纳•瓦尔德兹子爵的船队,归航了。

里斯本东北角的一处庄园里,一位年轻的小姐闻讯立即晕了过去,侍女们挥舞着沾满香水的手帕弄醒她之后,那位小姐喜极而泣。

当然,除了这位小姐之外,绝大多数人都皱了皱眉头——梅迪纳回来了,这其实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迭戈,没想到薇娅也到了里斯本,我打赌,不用到大门口,这姑娘就会象一只唧唧喳喳的云雀一样跳出来。”梅迪纳舒服地伸展着两条长腿。

“你输了,梅迪纳。”斐帝南微微一笑。马车辚辚驶过大门,仆人们走上前拉住驾车的马匹,恭敬地请三位少爷下车。

“看来这丫头长大了”,梅迪纳解嘲地笑笑:“她一定在客厅里急得团团乱转,对不对,罗尔丹?”

高大俊美的红发侍从微微躬身:“不,少爷,小姐在房间里,为少爷的平安归来感谢圣母。”

“感谢谁?圣母?”梅迪纳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开怀:“好吧,我去看看,你们把我的小薇娅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梅迪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更衣完毕,见过父母,又被迫唠唠叨叨简要叙述了一番海外的历险,安排了斐帝南的卧房,从亚马逊的野人说到朋友捉到的海豹——但是薇娅还是没有出现。

“哥哥,女孩子快要嫁人,总会羞涩的。”迭戈目示梅迪纳,瞟了一眼斐帝南。

梅迪纳和斐帝南同时会意,但是显然不是一个意思,斐帝南微笑:“我很荣幸可以等待如此一位守礼的小姐。”

但是,一个冷傲而年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亦很荣幸,您可以拨冗参加我的婚礼,斐帝南•休斯廷先生。”

回头,不远处的乌木台阶上,厚而重的提花锦缎里裹着一个玫瑰色面颊的女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高高昂着脖颈,天鹅一样的身姿。她的声音因为故作镇静而略有一丝颤抖,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斐帝南的面庞,雪白细腻的双手绞在一起,控制着大方而高贵的神情。在她身后不远,一个衣着华贵,身材微微发福的男人正拿着薇娅的绣花折扇。他本来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但是在梅迪纳和斐帝南的对照下,顿时显得矮小起来。

“哥哥,真高兴你回来。”薇娅走上前,亲吻着梅迪纳的脸颊。

“薇娅!”梅迪纳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料想妹妹会如此直接给斐帝南难堪,他几步走到斐帝南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防备他可能的发作。

“瓦尔德兹子爵大人,这是您的杰作?”斐帝南压低声音。

梅迪纳低声:“我发誓不,不是。”

伯爵大人的卧房紧闭,显然他早已预料到这场家庭冲突的到来,并且想当然地把棘手的状况扔给儿子处理。

斐帝南劈手打开梅迪纳的手,腰间的长剑忽然铮地一响,跃入手中。

薇娅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傲然:“这位先生,您要和我决斗?”

“呵……我没有决斗的习惯,先生。”斐帝南微微一笑:“梅迪纳,你不为我介绍?”

梅迪纳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斐帝南的剑,他笑笑:“劳瑞,劳瑞•曼图亚侯爵……斐帝南,收起你的剑。”他压低了声音,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已经注定是他的妹夫,而毫无疑问,不管双方习惯如何,这个人并没有和斐帝南决斗的资本。“

“来得匆忙,忘记准备贺仪……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斐帝南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将剑柄上的圣母像红宝石取了下来,伸手放在薇娅面前的一方小桌上,躬身,彬彬有礼地退后,“梅迪纳,告辞了,你不送我出去?”

梅迪纳的目光瞬间闪烁,掠过薇娅,又冷冷扫过劳瑞,最终落在斐帝南身上,“好吧,走,斐帝南。”

“等一等,带上你的礼物,我不接受这种无礼的馈赠,阁下!”劳瑞忽然伸出胖胖的手,一把抢过红宝石,向斐帝南掷了过去。

斐帝南手腕一抖,挑起一个炫目的剑花,剑尖点在红宝石的中心,宝石立即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琉璃一片。

他没有回头,但是梅迪纳仿佛听见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铮然碎裂,他压抑着怒火:“劳瑞,不要在我的家里挑战我的耐性——还有这位先生的!”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劳瑞被他的气势一震——梅迪纳的名声早已远播,他手段的毒辣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已经来不及,斐帝南一个转身,一拳直勾,砸在梅迪纳的胃部,疼得他一头冷汗弯下腰去,然后袭击者一脸铁青,扬长而去。

靠,拿我出气!梅迪纳愤愤咒骂了一句,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支撑着直起身子,厉声吩咐:“薇娅,跟我过来。”

在这一处庄园里,他还拥有绝对的权威,这个所谓妹夫的挑衅,他受够了。

薇娅和劳瑞跟着梅迪纳上楼,走进他的卧室,梅迪纳一把推出劳瑞,极其粗暴地摔上门,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好了,小姐,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薇娅的泪水立即落了下来,掩面哭泣:“不,哥哥,不要这样对待我。”

她哭得肩膀抽搐,几乎要晕厥过去,但是梅迪纳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这是他的妹妹?那个鼻子上有雀斑,稍微激动就满脸绯红的薇娅?是的,她长大了,学会冷酷无情地对待男人,学会用哭泣和泪水博取同情——可惜她或许真的忘记了外面人对兄长的评价,他梅迪纳可不是那些会为了一个女人晕头转向的毛头小伙子,他十四岁那年已经学会津津有味地品味女人的眼泪,取笑她们那点可怜的小机心和小聪明,然后咂摸其中的真实程度了。

梅迪纳伸手扶起薇娅的脸庞,尽可能温和地问:“好了薇娅,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薇娅抽泣:“哥哥……你们走了之后,上帝知道我多么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