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帮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容初云轻抚着五郎的面容,那眸子流光溢彩,像是五色的琉璃。

原来真的爱一个人,动作,语言,神态,无一不是情话。这个世界上会说“我爱你”的人太多,这三个字出口也太过容易,但真正的爱并不是说出来的。轻尘细想过去的种种,发现容初云对于炎上,炎上之于容初云,都不是爱,哪怕跟喜欢都沾不上边。更像是认命的两个陌生人,只是相安无事地顶着夫妻的名衔。

也许,只要容初云停留在五郎身上的目光投向炎上,那炎上对她也会另眼相加。可惜,相爱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园子外渐渐起了喧哗声,好像是前面的议事结束了。

五郎又亲了亲容初云的额头,翻身离开。待五郎走后,容初云小心地看了看四下,这才小心地离开。

轻尘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悠悠地叹了口气。她想起那次金香楼初见,他说要带她走,许她荣华富贵,后来雨天,他冒雨前来找她,这些,并不是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细微,轻柔,犹如柳树下的飞花,于朦胧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美。却原来,那都不是真的。他真心相许的女子在这里,也许他喟叹自己没有早一步赠予明珠,没有在炎上和她的父母之命践行前登门求取,如今鸳鸯离散,只换的这样偷偷摸摸的相见。须臾的欢愉,又能如何?

轻尘往回走,脑子里面像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师父以前常说,红尘的事最是纷扰,以前她不懂,现在深刻体会到了。红男绿女,比在无歌山上捡的书还要精怪。

如果什么事情都只要脱得光光就能解决,倒也简单。

她走了几步,看到湖边站着几个人,炎上坐在其中。石康和石安都在,还有那严凤凰。严凤凰正准备下跪,炎上说,“石安,扶你师父起来。”

石安连忙出手扶住严凤凰,严凤凰拍了拍石安的手背,对炎上说,“我答应过翠微,要还她一个公道,虽然我的冤屈已经洗刷,能再回青山,但我希望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告慰亡者。”

炎上思忖了片刻,“此事仍然还在调查中,至于翠微,我想…”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青衣女子,戴着斗笠蒙着纱,向湖边而来。她见到严凤凰,先是顿了下脚步,而后径直走向炎上,双手恭敬地拜了拜,“多亏庄主,否则武林又该多一桩冤案。”

炎上抬手,“宫主太客气了。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今天翠微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庄主能不能帮这个忙。”

“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翠微似乎斟酌了一番,才说,“我…想要见踏雪无痕一面。”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炎上笑道,“我能否知道原因?踏雪无痕来无影去无踪,并不好寻。”

“我知这个要求令庄主有些为难,但以庄主的智谋,既能为严掌门洗刷冤屈,也定能让踏雪无痕现身相见。我与他自小有些瓜葛,有些事想要当面问问清楚,请您成全!”翠微说着就要跪下来。

是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轻尘想起那个关于昙花的故事,想起那夜女子伤心的泪水和仿佛正在凋零的容颜。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不能不说是种遗憾。而男人多半没有办法了解,那渺小卑微的思慕,也许只是一首歌,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炎上似有些为难。

“我来帮你!”轻尘几步跑过去,扶起翠微,“他不帮你,我帮你。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他,我带你去!”

身后炎上叫道,“小九。”似乎千言万语,千般叹息,只于这两个字,便戛然而止。

轻尘转过头来,盯着炎上,“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何况这件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只是见见面,问些问题,又不是要踏雪无痕娶她!”说完,拉着翠微就要往外走。

“姑娘请留步!”严凤凰开口,几步追了上来,“姑娘好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轻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笑道,“大伯,你不认识我啦?!”她伸手把头发弄成束起来的样式,严凤凰恍然大悟,“原来是小兄弟你!谢谢你几次帮忙,严凤凰铭感于心。”

“不用客气啊,大伯是好人,我师父说,好人都有好报的。”

“谢谢姑娘大恩!请姑娘有空一定要到青山派来做客,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请尽管开口,在下绝不推辞!”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炎上一眼,忽而朗声笑道,“瞧我,姑娘有如此良偶,怎还需要我这样一个粗人相助。”一句话,说得轻尘和炎上都不自在了起来。轻尘连忙辩解,“我们不是…”

石康和石安都盯着她,连惯常冷静的炎上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轻尘一跺脚,“我去找季风纾!”然后就拉着翠微,大步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炎上是怎么留下容初云的呢?筒子们放开手脚猜,烟静候答案。

有奖励哦,有奖励哦~~

于是,竟然被小C一下子猜到了…嗷,我奉献一下吧,奖励是今天两更…

第三十一回 两处忧愁

雾柳镇,怀仁堂药店。

轻尘踏进店中,小二一看见她,便有眼力地叫道,“姑娘可是来寻我家公子的?”

轻尘点头。小二连忙出了柜台,“我家公子在后院赏花,今天有客来访,还请姑娘坐在这里稍待一会儿。”

轻尘拉着翠微在店中坐下,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手骨也很消瘦,一点都不像是有孕的人。轻尘忍不住说,“宫主要多保重身体,就算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多吃些东西。春芳姐姐今日怎么没有跟着宫主来?”

翠微似乎很不愿意提到腹中的孩子,只说,“春芳去调查心悦叛门一事,近几日都不在。”

二人等了许久,都不见季风纾出来。轻尘忍不住心急地问伙计,“你家公子怎么还不出来?”

“姑娘请原谅,客人还没走,公子不便出来。”

“那客人要几时才走?”

伙计想了想说,“不若姑娘为我看一会儿店面,我到后头去问问我家公子,得了准信再出来报给姑娘。”

“好,你快去吧。”

伙计欠了欠身子,迅速地转去了后堂。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躬身说,“我家公子请两位姑娘先行回去,他今日有要事,抽不开身,请姑娘改日再来。”

轻尘皱眉,“刚刚不是说稍等片刻吗?现在又不见了。”

翠微说,“算了,九姑娘,我们改日再来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轻尘骨子里随性乐观,但在某些事情上,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持。她最讨厌别人更改既定的诺言,就像兴致勃勃准备出游的人,被什么事情耽搁下来,极坏兴致。所以,她不顾伙计和翠微的阻拦,只身闯入了后堂。

后堂无人,只一门微微开启,露出道光。

她走过去,伸出双手,用力地把推开。眼前,豁然开朗。小巧的后院天井并不算大,角落的一棵大树下放置着一张桌,两张椅。院中茶香四溢,是上次季风纾请她喝的碧螺春。

季风纾和椅子上的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季风纾虽然意外,但仍然起身笑道,“姑娘今日这么急着见在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介绍,这位是金甲门门主墨渊。”他伸手向椅子上的人,椅子上的人站起来,比季风纾还高出些许的个头,微微欠身,“姑娘有礼了。”

反倒是轻尘愣了一下。前些日子,正是季风纾出面戳穿墨渊诬陷严凤凰的阴谋,没过几日的光景,这两个人居然如同好友般在这天井一隅安静地饮茶?轻尘疑惑不解地看着墨渊,他的面色自如,长身立定,俨如身后那棵巨苍。

季风纾开口唤伙计,“你再去搬两张椅子来。”不一会儿,四人就围坐在矮桌前,一人面前一杯茶,只是都没有人说话。

季风纾骨节修长,提着陶壶给几人一一添茶。他的面容,于众人前时,虽和煦却有雷霆万钧的气势,独坐之时,宛如春风拂面,说不出的一番韵味。翩翩二字于他之风度,并不算是过誉。而反观墨渊,一张脸从来都没有什么表情,动作也是悄无声息,仿佛刻意要消弭自身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一般。而且他的眼神总是很深,深到仿佛永远没有白天和光明。

这样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若是谈心,着实非常奇怪。轻尘原以为季风纾是推诿不想见翠微,此刻见他真的有客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端着茶一个劲地喝。

“姑娘慢些饮。如此饮茶对身体并不见好处。”季风纾好心说道。

轻尘放下茶杯,看了看翠微,“今日并不是我来找公子,而是宫主有几句话想要与公子说。”

“哦?”季风纾放下手中陶壶,看向翠微,“不知在下有何处能够帮到宫主?还请宫主莫要客气,开口直言。”

翠微低下头,轻尘知道自己跟墨渊在场,情话自然是说不出口。她虽然肚子里面没什么墨水,但是书上说了,有些话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说得出来。想到这里,她转了转眼珠,正想编排个什么理由把碍事的墨渊弄走,那边墨渊自己站起身说,“既然庄主有事,墨渊就不多叨扰,告辞了。”

轻尘心中暗喜,也站了起来,“公子你跟宫主说话,我替你送门主。”说完,不等季风纾说话,伸手道,“门主请。”

墨渊朝季风纾拜了拜,顺势走了出去。

出了怀仁堂,轻尘仍然跟在墨渊的后面,墨渊回头道,“姑娘的心思即已达成,还跟着我做什么?”

轻尘笑了笑,走到墨渊身边道,“我很想知道,墨渊门主今日去尘香山庄了吗?”

“贵庄主并没有请我。”

轻尘眨了眨眼,“那你知道严掌门的冤屈被洗刷了么?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当日门主在金甲门说的那样,严掌门是被冤枉的。”她仔细注意墨渊的表情,发现他无任何异常,只道,“江湖道义,绝不愿望好人。既然严掌门冤屈得洗,在下自然是替他高兴。”

轻尘停了下来,“那门主收买心悦领主一事呢?”

大街上人潮涌动,不时有百姓擦过二人,好奇地还会回望他们两眼。若不是光天化日,若不是在这热闹的街市上,看到他的目光,她简直要疑心自己会被杀掉灭口。她思忖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碰到他,不如今天就壮壮胆子。因从无歌山听到他说话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喜欢这个人,更不喜欢他像大海一样的城府。

很久,墨渊都不曾说话。没有表情的脸,像是说书人口中的罗刹。甚至比那罗刹还要恐怖几分。

墨渊转身,只说一句,“心悦一事确实不是我所为,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

轻尘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点了两下头。是啊,那日在后山,她亲眼看到头人与心悦还有仵作交涉。她知道心悦或许并不是受这个墨渊指使,只是那头人用的计中计罢了。她也知道,如此一来,虽然心悦失踪,众人无法坐实墨渊陷害严凤凰一事。但他失了公信,自然也与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了。

他今日大凡有一丝闪烁或是遮掩,她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他坦坦荡荡,叫她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伪君子?假小人?像个谜一样。

炎上为什么不请他到山庄来?季风纾为什么与他在后院喝茶?那桩在江湖上影响颇大的公案是不是就此了结了?真凶到底是谁?

轻尘长出了口气。本来嘛,以她那可怜的脑袋瓜要想把这些事情想明白,跟登天一样难。偏偏她喜欢炎上,不得不随着他卷入红尘的纷扰中。她知自己帮不了炎上什么,但师父说,多听多看多留心,总归也算是生存之道。

师父…她的脑海中印入那日他血肉模糊的双肩,鼻子一酸。快了快了,这里的事情结束,他们就要去红都了。

夜里,轻尘怎么也睡不踏实。空气闷热,像有大石压在她的心口。她总是梦见一个满面血垢的男子,朝她伸出双手,口里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她浑身被汗水湿透,眼泪不断翻涌而出,最后她看到一把斧头劈向那个男子,画面被血染红。

“啊!”她惊坐起来,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呆在空旷的屋子里。

夜已深,山庄显得幽深安静。微微的灯火在整片的黑暗中,更显诡谲。轻尘很怕,忍不住收紧了衣襟,犹豫着要不要出门。炎上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她要是跑过去…不知哪儿传来了捣衣的声音,一下一下,由远及近。轻尘打了个寒战,再也顾不得许多,闷着头向炎上住的地方狂奔而去。

“炎上,炎上!”轻尘一下子推开炎上的屋门,炎上自床上起身,“小九?”

黑灯瞎火,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估计着床的方向,踉跄几步扑了过去。还好,还是那个怀抱,和他有力的双臂。

“小九,你怎么了?”还有那软软的,像云一样的声音。

她紧紧地抱着他,颤抖着说,“我害怕…害怕…我梦到师父全身都是血…他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我看到有人要杀他…有人要杀他!”

炎上拍着她的背,宽慰道,“傻孩子,那只是梦。”

“可是,我怕,我怕!”她更往他的怀里钻。

炎上撑着身体往里面挪了挪,把她抱到了床上,像哄孩子一样说,“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师父。”

她闻到了还带着暖意的他的味道,吸了吸鼻子说,“师父…真的会没事吗?”

黑夜里,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他的声音犹如露水,“我向你保证。”

她终于放下心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到红都去?”

“快了,最多两日。”

“好。”她满足地点了点头,依在他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C猜对了,今天很晚的时候还有一更。嗷唔。

这卷快完了,烟正在计算剧情,最多到下一章结束。

至于凶手,筒子们也可以猜猜,记得发烧的海娃最喜欢推理。天热要注意身体啊大家,笑~

第三十二回 五王炎焕

天还没亮,炎上摸了摸轻尘的发梢,她睡得正香。也许是下过雨,天气不算太热,但她身上还是出了很多的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饶是如此,她依然紧紧地抱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四周仍是昏暗,微开的窗户有些许的天光。浅灰色,像是墨在水里化开。

炎上挥手,鬼魅一般的影子从房梁上落下来,轻轻点了火。那火光微弱,只够把人的轮廓照亮。

黑衣人沉默地跪在地上,似在等待炎上的吩咐。

炎上伸手,黑衣人迅速递上一个麻布小包。炎上接过,一边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把麻布小包放到了轻尘鼻子底下。不一会儿,轻尘鼻息沉重,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想是药发挥了效用。

黑衣人说,“主子,属下伺候您更衣。”

炎上摆手,“不用了,你只需与我说,炎焕如何得知你的身份?”他把轻尘放置好,伸手拿过自己的长衫披上。黑衣人把头低得更下,“属下无能,五王爷心思缜密,属下没能瞒过。”

炎上也不怪他,直说,“他约我在哪里见?”

“后山竹林。”黑衣人拿过炎上的轮椅,帮着炎上坐到上面。炎上问,“石康和石安他们呢?”

“属下下了迷药,都睡过去了,护院也都已经打发掉。”

“很好,你不用跟我同去,只要把小九看顾好。我这就去见他。”

黑衣人会意,重新上了房梁,如影子般隐匿。

夏已经渐渐入仲,晚风也不见凉。炎上只身来到下雨后仍带着湿气的后山,身上已经被汗透。遮天绿竹的间隙之中,竹叶轻动,衬着一个身影,兰桂香气,从未从他身上消散过。炎上靠近了些,淡淡开口叫道,“五哥。”

那人并不回头,只是负手叹息,“九弟啊,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五哥想要见我,传唤一声,或者来王府,自然就见到了。”

那人道,“哪有这么容易?炎萧也是因为你的婚事才能够见你一面,平日里,九王府戒备森严,哪得我这不受宠的皇子靠近?”

“五哥别这么说。此番父皇下旨,我也始料未及。”

面前的人又悠悠叹了口气,“这件事与你无关,是炎奚向父皇求的。”

炎上倒是没有想到,“怎么会是六哥?他一向只拜佛,不管朝堂上的事。”

“他向父皇禀报说日前卜卦,得一凶卦,对你大大的不利,如果父皇想要化解,就得大婚冲喜。父皇和皇祖母最是怕你有什么闪失,所以不顾你的反对,下旨定要云儿嫁给你。”

炎上直说,“原来如此。没想到此事是六哥一力促成,我还一直以为是容相的计谋,想要我手中禁军的治权。”

面前的人终于转过身来,一身绛紫宽衽大炮,说不出的潇洒随意。他挑了挑细长的眼,对炎上风情一笑,“人人都道你九王爷是最美的仙人,却不知我五王生得也分毫不差。无论弟弟你在哪,总能把旁人的风头都抢去,连踏雪无痕也不例外。”

炎上知他心中不平,顺着他的话说,“五哥和六哥的母妃曾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艳冠后宫。五哥的相貌自然是不比我差的,只是五哥平素里低调行事罢了。”

炎焕笑了一声,“九弟不用尽说好话。我知道你来,是想向我要一个人。人,我可以给你,但是有几句话不得不对你说。传国玉玺不仅关系蓝国,对红国也至关重要,它影响着两国的格局。顾月池是什么人,只怕弟弟你比哥哥更清楚。他是绝对不能放的。”

炎上皱眉,炎焕挥了挥衣袖,赶走流萤,接着说,“如果你执意要放,父皇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踪影,你觉得以父皇的手段,将怎么对待他?恐怕不是囚禁,就是充入…你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了。如若不是被父皇的人马寻到,而是被别人,譬如说一直视我们三兄弟为眼中钉的容相,那后果更是值得期待…”

炎上被山风吹得轻咳了两声,炎焕蹲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他的背。炎焕的笑容,像是蔷薇和它的花刺,美丽却又暗含着不可预估的危险。炎焕仿佛呢喃般说,“何况,那顾小九与顾月池相依为命十年,若是放走他,你还能留得住小九么…?”

炎上心中一凛,只觉胸闷。

“这么多年,你千挑万选,却看上这么个丫头,真叫哥哥我有些失望。”炎焕站起来,迎着山风笑道,“你儿时曾对父皇说,你真心拥抱的女孩子,才能做你的王妃。这句话把当年那些入宫只为伴在你身侧的官家小姐们气得不轻,云儿也是耿耿于怀。如今,你是真的寻到了能够做九王妃的人选了吗?”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炎上,炎上不去注视他的目光。

“炎奚那个笨蛋,要是有你的三分,我何愁大事不成?可惜可惜。”炎焕甩开衣摆,大步走开,一边走一边说,“人,我会交给你,怎么处置,也由你说了算。不过兄弟一场,别怪五哥没提醒你,小心算计到最后,不仅丢了真心,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炎焕走远,而炎上独坐于竹林,缓缓伸手按住心脉。手掌下,心跳是强健的,手心的温度却慢慢不见。

算计?他若不算计,在鬼域般的皇宫怎么安身立命?他若不算计,如何保得自己和他人?一切的悲哀,不过源于帝子的身份,源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否则,他与炎焕,也许是最知心的人。然而各自的身份注定,永远只能做敌人。

炎上回到屋子里,轻尘听到有人开门,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睡眼,“炎上…?”麻药的效力似乎已经退却。

“你醒了?”他来到床边,轻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炎上,你出去了吗?天还没亮呢。”

“吴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去给他看病了。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我睡得特别沉,脑子重重的…”轻尘伸了个懒腰,又打了哈欠,“我还想再睡儿…”

炎上执了她的手,“小九,我问你,如果救出了你的师父,你有什么打算?”这番话他在金甲门的阁楼上问过,当时她的回答是,跟着师父去浪迹。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伸手摸他冰凉的脸,“为什么这么问?救出师父,自然…”她顿了顿,似乎没想出什么好回答,只是天真地眨眼睛。

他的心顿时凉下去半截。

只听她喃喃说,“如果师父要留,炎上就给师父就近找一份差事吧,不要杀人放火的都可以。如果师父要走,送他些银两…嗯,师父肯定不会要的,那就让他走吧。反正我不走了,我要跟着炎上啊。”她拉过炎上一边手臂,把脸贴了上去,调皮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你怕我跟师父走了,对不对?”

炎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他在强求什么?

“书上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炎上,我们睡觉吧?”她惯常掳掠顾月池,此刻也攀着炎上把他往床上扯。炎上行动有些吃力,顺着她的力道,跌撞上了床。他本来就皮薄,磕碰下,腿上有了一片痛处,不禁心内叹息,指望她温柔体贴,恐怕还要费些时日。

刚坐稳,她就往他的怀里钻,丝毫不芥蒂男女之别。他忍不住说,“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

“啊,炎上你不乖!”

“怎么?”

轻尘眯着眼睛笑道,“师父说这首诗香艳,跟我捡的书一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