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

静渊的手颤抖了一下,眼中闪出一道杀气,嘴角却扬起一丝淡漠的笑意:“汪司令倒是挺适合做我们生意人,知道没到合适的时机,就不方便找人谈价码。”

“林东家说笑了。”

静渊不语,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不一会儿,一根烟燃尽,他将烟蒂扔到窗外,把窗户摇上,拢了拢衣领。

夜色如此深浓,他的心中却渐渐空明,空明得悲哀。

雷霁。

他早该想到会是雷霁。

他起初只以为这个军阀仅仅是觊觎七七的美色,若勾引不到手,不至于强取豪夺,做出有**份的事情。

可他忘了,自己当年和罗飞一道火烧官仓让雷霁吃了个哑巴亏,损失惨重,更让他受到极大羞辱,雷霁对孟家、林家,包括罗家,都恨之入骨,因此才会趁罢市混乱的时机,想借刀杀人除掉罗飞,也除掉他林静渊。

汪司令长期驻扎清河,是清河商人养肥的一条蛔虫,他自然不会因为雷霁个人的恩怨,影响自己的利益。更何况,他更希望趁如今这个时机,好好的敲诈一番。

救下静渊的命,天海井此后有多少好处和油水给他自是不必说。可要得到更大的油水,却另有一番计较。因此,他会先让雷霁得手,然后再向林家、孟家、甚至罗家分别邀功请命,开口论价。

静渊的手捏成了拳头,闭上眼睛,胸中如有万刀相攒,锋利地刀刃绞碎了他的一颗心。

他咬紧了牙,闻到嘴里的血腥。

七七……

狰狞的风将窗户吹得噼啪摇晃起来,窗帘飞起,在风中肆意舞动,七七刚把宝宝哄睡着,怕窗帘掀倒桌上的花瓶,连忙下床跑到窗边,要去轻轻关上窗户。

有几道灯光闪了一下,她听到远远的、空荡荡传来大铁门咿呀一声响,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楼下。

老许轻声斥骂门房:“糊涂东西,怎么随便放人……。”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一瞬是死一般的沉寂。

七七心中顿起不安,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悄悄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小桐正战战兢兢上楼来,见七七已经出来,颤声道:“大*奶,下面有……来了人,拿……拿着枪。”

七七便料到,老许定然是被人用枪指着,方才缄口。

可是下面悄无声息,那些人定然别有所图,若是土匪,早就打砸抢闹成一团了。

心中怦怦乱跳,她吸了口气,让清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定定神,跟着小桐下楼,果见老许被一个素衣汉子拿枪指着脑袋,见她下楼来,老许苍老的眼中闪出极为焦急的神色。一旁站着的门房,正垂头丧气地低着头。黄嬢、小蛮腰等下人,也都神色慌乱。

来了七八个人,虽然拿着枪,但穿着无痕硬绸便服,有的还带着宽沿黑帽,像是要到谁家做客的士绅。这些人中,有两个七七都认识。正是雷霁和他的那个唐副官。

雷霁看着七七,朝她和蔼一笑,见到七七额头上的伤口,忽然眉头一皱,忧心忡忡地说:“林太太,你的头怎么破了呀?这要再下来一点,你可不就破相了?”

“雷军长深夜到访民宅,拙夫又不在家,若要传出去,我可会比破相还难堪呢。”七七冷冷地道。

雷霁不说话了,只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眼光一贯的锋利,像狼的眼睛。

唐副官却上前一步,伸手比了一个手势:“林太太,跟我们走一趟吧。”

“深更半夜的,我一个女子跟着一群大男人出去,传到外面像什么话不论天大的事情,还请雷军长体谅我这个妇人的难处,明日再说。”

雷霁扬了扬眉毛,唐副官一笑,径自迈开步子就要上楼去,七七把他挡住,轻声怒道:“你要干什么?”

唐副官笑道:“听说林太太有个极可爱的女儿,想是舍不得她,我去把她叫来,你们母女俩一起跟我们走,林太太便会答应吧?啊?”

七七道:“你不要上去,她已经睡了。”

唐副官道:“林太太的意思是要我别去打扰孩子,你跟着我们走吗?”

七七情不自禁退后,双颊上失却血色,变得惨白,目光却直视雷霁,并无一丝惧色,只因为女儿,不免露出一丝仓惶。

雷霁的眼光一瞬都没有离开过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雷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急色轻狂的人物,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拥有一个女人还不容易?他有一些同僚,官衔高,地位重,却品质下流,强占民女,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一向看不起的。

比如自己这二十四军的副军长龚奕辉,简直就是个色中恶鬼,有了五个姨太太还觉不足,看上了成都一所中学的一个女学生,非要纳为六姨太。可惜这个女学生也算是个名门闺秀,原配有一个夫家,龚奕辉下了几次聘礼,都被人家原封不动退了回去,竟然恼羞成怒,将雇人将人家女孩子的未婚夫枪杀,抛尸于府南河内。女学生家里人吓到了,却还是不愿意让女儿送入虎口遭受摧残,便想方设法,在一个月内为女儿重新找了一门夫婿,却是政府要员的儿子,草草结了婚,夫妻俩一同去法国留学,这才算躲过了一劫。

这件事情在四川闹得沸沸扬扬,龚奕辉被臊了一鼻子灰,整日闭门不出不问军务,还是雷霁托人给他又寻觅了一个标致女学社,让他娶回家去,才算作罢。

“为个小女子,何必呢?真是没出息。”雷霁笑他。

要得到一个女人,何必使这么大劲?若是他雷霁,自然是要玩得有格调有趣味,越刺激越好,更要什么都不耽误。

就像现在,轻轻耍一个手段,这小妇人还不是乖乖就跟着他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小花骨朵到了盛放的时候,他等的时间也已经够长了。

她被押着上了他的汽车,他坐到她的身旁,如兰似麝的一缕淡香扑入鼻端,寂静中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她大睁着一双墨色黑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第二卷孽海第五十七章炽焰燃心(1)

第五十七章炽焰燃心(1)

一路上七七不发一言,雷霁随口问了她几句家常话,她只是不吭声,侧过头,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飞快流转的夜色。

雷霁忽然身子微微一动,把手臂朝她伸了过去。

七七惊得三魂出窍,恐惧与憎恶流窜在四肢百骸,下意识往里一缩,可终究是徒劳,能躲到哪里去呢?只听雷霁轻轻一笑,他一只手伸到车窗边,却是将窗户摇下一截,让夜风透进来,雷霁柔声道:“怕你闷着,给你开点窗户。”

说着就势把手臂搁在窗边,把她整个人都给圈住了。

夜雾弥沌,七七背脊里冷汗涔涔,又怕又怒,只是怒视着他。微朦的光线里,雷霁的眼光在她身上慢慢扫着,削瘦的肩膀,微微起伏的胸脯,手臂,双腿,纤腰,似乎要把她一段段分解开一样,终于停留在她的脸上,见她发鬓被风吹得微微松开,容颜雪白,如月光下的昙花清艳空灵,最是那一双明眸秋水般明澈,清透闪亮仿佛天际耀眼的寒星,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轻颤,扇面一般铺展开,在脸颊上投下一道暗青色的月牙儿般的阴影。

他的目光便没有再挪开。

雷霁叹了口气,声音低如细语:“你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额头上是怎么回事?真让人心疼,至衡……。”

他伸出手,轻轻抚向她的额头,撩起她厚重的额发。

七七恼惧之极,挥手奋力朝他脸上击去,雷霁竟是说不出的和颜悦色,毫不费力地用一只手就把她双手都捉住,像猎人玩弄一只掉入陷阱的小鹿,只顾肆意的撩拨逗弄。

她的耳朵一热,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拂在她的耳珠上,揉捏了几下,忽然从衣兜里拿出一对耳环,酸浆草的花型,小小的珍珠,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还记得不?这是你的,我带在身上有七年了。”

说着把耳环放到嘴唇上亲吻了一下,拿到她的耳边比了一比,叹道:“盼了好久,等一会儿到了我的宅子里,定要亲自给你戴上。”

“你是军界要人,怎么如此不自重”七七颤声怒喝。

不及回神,身子猛地被他往前一拉,竟被他紧紧箍入怀中,双臂如铁,让她丝毫不能动弹,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男性的腥烈之气席卷而来,绸缎衣袖冰凉似水,划过她的脸颊。

只听他在她耳边柔声道:“你要是给我乖乖的,说不定我还能忍一忍,要惹得我不高兴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七七骇极,急怒攻心,忍不住发颤。

汽车轻轻一个颠簸,雷霁笑道:“哎哟哟,千万别磕着了。”把手放在她的腰间,更是愈加用力,隔着一层软软的衣料,似能明显的感受到柔滑肌肤的凝脂触感,只觉掌中娇躯轻颤,说不出的惹人爱怜,他心中一荡,手掌不由得变得火辣滚烫,几乎要将她灼穿。

她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如今两个人距离不过数寸,光线虽暗,却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如刀削斧凿般硬朗,一双利眼阴鸷无比,荡漾着掠夺者的欲望与杀气。

他见她眼睛瞪着自己,便微微一笑,似很有兴趣的样子,把嘴唇凑到她的颧骨下,**一般:“你不怕我?”

“我说怕,你就会放了我吗?”

“当然不会。”

七七颤声道:“小心我家里人会把你碎尸万段……。”

“你说你丈夫吗?”雷霁的嘴唇已经快到她的鼻尖,声音窜入她的耳里,一个字一个字,轰然而响,“被碎尸万段的那个人……现在应该被扔在警备局的半路上吧。”

“你胡说”

“你不信?你那英俊潇洒的小白脸丈夫,如今估计东一块西一块散在地上呢,你要不怕,我就带你去看……不过就只怕你到时候认不出他来,还得我找人给你把他拼起来,要吓坏了你,我可就无甚情趣,我还等着你做一个风流小寡妇呢,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七七只觉血液一点点凝成了冰,捏起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白天摔倒时弄的伤口被撕裂,鲜血浸了出来。

雷霁一只手本握住七七的手,闻到血腥气,一低头,果见她的手掌里全是血,微微一惊,道:“你的手有伤?”不由得将手一松。

七七用尽力气将他猛然一推,前方闪过一道灯光,她未及细想,趁着这亮光,看到了雷霁腰间的佩枪,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扑过去把枪一把夺到手里,扣住扳机,把枪抵在雷霁的太阳穴上,唐副官坐在前座拦救不及,大声喝道:“快把枪放下”

雷霁朝他摆摆手,若无其事地道:“她跟我闹着玩呢。”

父亲给二哥的部队买过军火,一箱又一箱,走威远的公路运到金堂,送给二哥的上司,以保他在军队里步步高升。她十五岁就见过这种枪,银灰色的勃朗宁,虽然小巧,但拿在手里,却重的似要把人也直往下拉。

如今这中枪估计改进了不少,轻巧了许多,可是她的手还是发酸,只想抓紧时间,用力拉下保险拴。

七七嘶声道:“送我去运丰号。”

雷霁笑道:“小丫头,你胆子真大,敢拿枪比着我的女人普天之下还就你一个呢。”

“送我去运丰号。”她把枪用力往前一凑,他的头不由得偏了偏。

“谁教你用枪的?真看不出来,你这一脸杀气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送你回你母亲家?我们还没洞房,你就着急回门了?”

“雷军长,你不要逼我。”

前方好像路过了一辆卡车,刚才的灯光就是从这辆车里射出来的,灯光越来越近,照得七七一张脸惨白如纸,雷霁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唐副官心中焦急,朝司机使了一个眼色,那司机会意,一个急刹车,七七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一摔,上半身撞在座位上,雷霁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七七只求杀了他以免受辱,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到底还是击偏,射向车窗把玻璃击碎。

雷霁万没有料到她竟然真的开枪,还好她手上无力没有瞄准,他又将头迅速躲开,但子弹划过他的额边,还是削下了一块肉皮,鲜血汩汩流了下来,雷霁不由得大怒,用力一巴掌打在七七的脸上,他盛怒之下,手劲极大,打得她整个人都偏倒在座位上,痛得几乎晕过去,蜷缩成一团,本能地用手护住自己的头脸,他伸手拽住她脖子后面的衣领,哧地一下,顺手将她的衣服撕下大半,露出一片白莹莹的肌肤,雷霁眼中森寒,全是杀气,骂道:“你这个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我今天玩不死你”鲜血流到他的眼睛里,他顺手抓起一块她衣服的碎片,用力擦了擦脸,雷霁对唐副官吼道:“你们给我下车去”一面说,一面飞快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

唐副官应了,打开车门,轻轻回了回头,见雷霁将七七向上一提,按在座位上,夜色中隐约看到她晶莹光滑的丰盈胸脯,唐副官只觉得耀眼生辉,心里砰的一跳,吞了口唾沫。

雷霁侧过头,一脸血迹,目眦欲裂分外狰狞,朝唐副官怒喝一声:“滚远一点看什么看?”唐副官慌忙转过头,下车去,将车门关上,给随行的另外两辆车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停在路边等候。

七七昏昏沉沉,只看到雷霁一双赤红的眼睛,燃烧着烈焰,一片片烧灼着她的皮肤,不带一丝怜悯,像饿狼的利爪,在她的身上划下道道血痕。

他知道自己下手重,见到她皮肤上的青紫与齿痕,斑驳惊心,终还是有些不忍心。抬起头,见身下的人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双眼睛闪出迷离的光,像碎了一个银河的星子,她滑腻的皮肤在自己身上揉擦着,冰凉入骨,冷汗如水。

雷霁心中一软,把手放在七七红肿的脸颊上,轻声道:“谁让你开枪的,跟你说过不要惹我。”

她的泪水便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中,像掬了一捧清澈的泉流。她娇弱无助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动人,他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俯下身狠狠地吻在她的嘴唇上,嘴唇柔软芳香,几乎让他陶醉地叹了一口气。唇灼如火,从她的脖颈、锁骨,一路吻了下去,她是世间最美的一顿盛宴,他要把她慢慢吃光,连残渣都不剩分毫,而她好像彻底被他征服,竟然用手环抱着他,发出一声柔弱的悲鸣。

公路上一片寂静。

只有车里粗重的喘息声。

另外两辆车上的人也都下了车,在路边抽着烟,不时朝这边东张西望,谁都没料到长官在半路上就来这么香艳的一幕,只恨不能一饱眼福。

雷霁的喘息越来越重,毫无顾忌,似说不出的满足,唐副官听得心痒难搔,和一同下车的那司机对看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是笑意,忽然雷霁一声大叫,声音极是凄厉可怖。

唐副官忙奔了过去,打开车门,只见雷霁腿还压在七七身上,正捂着脖子嘶声大叫,满手都是鲜血,前座的椅背上也溅满了血,车灯亮着,唐副官看得清楚,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银色的发簪。

七七仰在车座上大口喘着气,头发凌乱,赤luo的胸前全是血迹,眼中却似乎带着一丝恨戾的笑意。唐副官心中暗道不好:“这小娘儿们看来是不想活了。”

雷霁气急败坏,用左腿狠狠地将她压住,匀出一只手,在地上扒拉一会儿,捡起了刚才掉落的那把枪,抵在七七的眉心,吼道:“老子今天崩了你”

第二卷孽海第五十八章炽焰燃心(2)

第五十八章炽焰燃心(2)

鲜血泼溅而出,是绽放的曼殊沙华,漫山遍野,血与火的海洋,浸透了天与地。

在将银簪扎进他脖子的一刻,她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枪口用力顶在她的眉心,像要戳进她的头,淡淡的硫磺味,那是刚才她开的那一枪余下的痕迹。生死一线,反而再也无所畏惧,除了留恋,她想起了宝宝,在这世间她只想念她一个,她用手挡在自己的胸口,心早已碎成齑粉,那里一片冰凉滑腻,血色层层翻涌,将她淹没。

算计,利用,屈辱,苍白的亲情,乏味的爱恨,噬心的孽债,人世里原没有再让她留恋的东西,唯有女儿的笑容。眼泪慢慢流下,涛生云灭,在这最后的一刻,她多想再抱一抱她。

雷霁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歇斯底里的猛兽,她却安静地看着他,如早已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地狱,一缕幽魂,冷对凡间狰狞的恶鬼。

他真想杀了她

雷霁摸着那根簪子,它尖尖的一头已经从脖子一侧穿透,剧痛钻心,他不敢拔,在伤口不明的情况下,他知道只要一拔自己立刻就有致命的危险。

这个恶毒的女人,下手这么狠他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打碎她的脑袋。

鬼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年他是怎么劝他那个好色的下属?如今应在自己头上。这个女人分明是要拉自己下地狱。

他要杀她,比拧断一根细草还要容易,可这么多年对她的等待与渴望,费尽了心思,算尽了机关,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即便在这如此狂怒的时刻,他也有过一瞬间的心软,那是因为她的眼睛,并不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暴虐,他知道不是,可他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让这双眼睛流露出无尽伤痛,无尽心酸,无尽苍凉,好像死是对她的拯救,他不会成全她。

“长官……”唐副官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雷霁扣着扳机的手指,心悬到了嗓子眼。

雷霁缓缓松动了自己的食指,突然掉转枪头,用枪托在七七的头上重重一击。

……

伤口正在包扎,警备司令汪立人来了。

护士正小心翼翼擦着雷霁额头上凝固的血块,他的脖子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隐约见到纱布下透出的暗红,他脸色铁青,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烟都燃了一半了,见唐副官带着汪立人进来,烦躁的蹙了一下眉头。

汪立人倒是怔了一怔,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便看着唐副官,唐副官脸色平静,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

雷霁道:“汪司令,坐吧。”

雷霁的声音嘶哑,想来他脖子上的伤甚重,也不知道是谁下了这狠手,但能够离这么近袭击的……汪立人一转念,已猜到了七八分,不免有些心慌:糟糕,那孟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没有任何资本去跟孟家讨价还价,只怕惹了一身麻烦,今后后患无穷。

涩然一笑,怔忡不宁地坐下。

以往的官邸早已经易主,这房子是雷霁另买的一个别墅,在清河的东郊,与盐店街对山而望,这几年只来住过几次,要不是欧阳松派人送信给雷霁说七七回来,只怕也是早晚要脱手。房子新近翻修过,象牙色的灯罩透出微光,照着深沉的橡木地板,汪立人低头看着地板,等护士忙碌完,出了房间,他想了又想,还是开了口:“孟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雷军长打烂摊子可以撒手走人的,我却还得在这儿应付这些难缠的地头蛇。万望长官凡事都留点余地的好。”

雷霁看着他,冷冷地道:“你坏了我的事,还敢过来在我面前兴师问罪?”

汪立人表情甚是为难:“那姓林的是个人精,也不知道怎么买通了纪五他们的人,半路上把他截了去,我已经把我手下一帮人好好查问过了,原是我的不是,问题出在一个新来的警员身上,是他通风报信。”

“那警员人呢?”

“我当时气坏了,把他给毙了。”

“好,很好”雷霁轻轻笑了笑,牵动脖子上的伤口,忍不住痛得一皱眉,青筋跳动,脸色变得铁青,“汪立人,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汪立人只是不承认,犟口道:“雷军长,我要把林静渊给放走,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惹麻烦吗?这个人做事情有多狠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官仓的那把火可是他放的呀连自个儿家业他都是可以拿来冒险的他要是知道是我让你掳走了他老婆,怎么可能放过我?更何况,那纪五当年就跟他有勾结的,现在清河这么乱,他们两个人有走动是再正常不过。”

微微仰起脸,试探着道:“再说了,您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又不是什么土匪恶霸,难不成真端着枪杆子去人家家里把人给灭了?传到省里去,再给上头的人知道,这不是大家都难做嘛”

雷霁不语,半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在思考什么。唐副官是个极其乖觉之人,忙给他端了杯水去。

他接过喝了一小口,喉咙剧痛,吞下去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过了一会儿,问道:“孟家现在什么反应?”

汪立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担心是肯定有一点的,不过孟善存跟您打过交道,知道您是个性情中人,去晗园接人的时候又是礼貌客气,不是绑架,因此只是先托我来探探口风。他的意思,是雷军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