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诚不满:“静渊得罪了你,我妹妹可是什么罪过也没有,她嫁人以后很少再跟我们一起玩了,如今你这样生分的样子若是让她见到,岂不令人寒心?”

怀德想起十年前七七和三妹一起去他家照相的往事,那般天真活泼的一个少女,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念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因发自内心的幸福而生出的美丽,这一两年他偶尔也见过七七一两次,虽然美貌逾恒,但眉间那股孤独与疏离,几乎判若两人。

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罗飞,罗飞正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着,在压抑着心里的痛苦。

怀德叹了口气,跟至诚做了个眼色,至诚见到罗飞神情,自己也很是头痛,便往前快走了几步,咳嗽了一声,笑着招呼道:“怀德说的对,咱们是得抓紧,大哥他们只怕也都在等着了,好不容易从威远回来的,咱们还得先谈生意后吃饭。阿飞,你不是要从他那儿进煤吗?这一次又要赚多少钱?”

罗飞回过神,随口答道:“我们只赚个中间差价和运费,挣钱的人是那些屯煤的。”

人声渐远,一行人总算往旁边的春秧街走去,估计是在啸松楼订了酒席。

七七刚才闪得急,牵动伤脚,弯身揉了揉。

小桐道:“大*奶这是何苦,又不是外人,干什么躲躲藏藏的。”

七七淡淡一笑:“我三哥是个话痨,免不了被他扯着说半天,耽误我们自个儿的事儿。”

赶到隆昌灶,古掌柜和小武也从盐店街赶过去了在那儿等着,可快到天黑,木材仍没有运来,古掌柜猜测道:“说不定得到明天了,现在都快过了饭点了。”

七七秀眉微蹙,把小蛮腰叫来:“你先带着小桐回去,我再等一会儿。”

小桐忙道:“大*奶,我陪着你吧。”

七七道:“宝宝现在早回家了,你回去先照顾她吃饭,我再等一等,看情况要是还不运来,我也回来的,别让宝宝饿着肚子。”

“可大*奶却饿着肚子啊。”

“我在灶上先将就吃一点,放心,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回去吧。”

她语气温柔,却让小桐无法违拗,小桐只好回去。

小武从经理室给七七搬了一张藤椅来,隆昌灶的两个经理有一个值班,另一个已经回家了,问起那曹管事为何不在,值班的经理说:“据说小儿子生病了。”

七七皱了皱眉头,不再说什么。盐灶里正开着晚饭,小武便要去给七七弄饭,七七胃口不好,时不时还有些恶心,向他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回家吃。”

古掌柜不知道从哪个抽屉翻出来几颗大红枣,用井水洗了,端过来给七七,七七谢了,接过来吃了两颗,心想天色已晚,自己跟这群男人独处在一起,总还是不太好,看情形估计木材是运不来了,或许静渊也已经从徐家离开,她便让古掌柜再去打一个电话问问,若没有消息,自己也就不再久待。

正琢磨着,公路上传来隆隆车声,车灯自远而近射了过来,小武先就兴奋的叫道:“来了”

七七心里怦然而跳,缓缓从藤椅上站起。经理和古掌柜等人也都往那边看去。

那辆货车,正是往这里开来,货厢上装着二十来根高大粗壮的楠木,开到水车旁的坝子上停下。

伙计们忙点燃火把,有的提着煤气灯上前,车子停稳,驾驶室下来两人,一个看样子是司机,一个却是静渊。

静渊四处看了看,见七七正站在水车下面的一张藤椅旁,脸庞因兴奋变得晕红,明眸闪烁,胸口微微起伏。

静渊嘴角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前。

第二卷孽海第十九章描就春痕(4)

第十九章描就春痕(4)

“你不是说要去那边吗?”七七轻声道,语声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静渊背向坝子上的灯光,她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在微笑,明亮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静渊朝她又走了几步,微微低下头,低醇的声音响起:“我答应过你,一定会给你弄来这些木头,不亲自盯着徐厚生运过来怎么会放心?”

这么说,木头运过来之后,他还是会过去。

七七没有说话,手随意抚摩着藤椅的纹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谢谢你。”

要绕过他到坝子上去,静渊却伸手一把将她拉住,迅速回头看了看,见人们都在忙着卸货,没人注意到这边,便把七七往怀里一圈,她闻到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香烛味儿,微醺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辛辣,一时微微有些怔忡,手扶在他肩上,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徐伯伯让你做了些什么?”

他却只道:“他性子硬,我以前得罪了他这么多次,总得好好说些软话赔罪,清河的老人还是讲人情的,他一心软,也就答应了。”

七七自然知道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脸上不由得全是怀疑。

静渊却不让她再问,柔声道:“今天碰到文斓和他**妈,所以我晚上从徐府出来后去了趟玉澜堂,不去看一眼也说不过去。但想着晚上要盯着徐厚生他们运货,在那边也没吃什么东西,你饿了吗,我路过艾蒿镇买了豆腐脑,应该还热着,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牵着她的手,要拉她去货车那里。七七轻轻挣脱,静渊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朦胧的灯火中,她朱颜酡红,眼睫微颤,朝一旁看了一下,低声说:“这么多人,拉拉扯扯多不好。”

静渊一笑,把她放开,自己走到货车那边,从车里拿了一个大包裹下来,提着朝七七走过去。那包裹用厚实的绸布包着,里面应当是一个大食盒,哪里像是随便在路上买的吃食?七七心潮起伏,喉咙中似哽着一物,也不知是欣喜,还是酸楚。

静渊装作没见,四处看了看,见水车旁边只有一个简易的工棚,抬起头,见到六米高处,两个水车之上的架子搭着的平板楼,眼睛一亮,问她:“你们的梯子修好了没?”

“今天下午就修好了,工人们吃饭去了。”七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狐疑地看着他。

他猛地转头看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跟我来”

一手拎着包裹,一手将她拽住,快步走到水车的木梯下面。

“静渊,你这是要干什么?”七七怔忡不宁。

“你胆子大吗?”他甚少有这么恶作剧般的表情。

七七淡淡一笑:“爬个梯子需要什么胆子?我上去好几次了。”

静渊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悄悄往她脸颊上拧了一把,微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走,我们到上面吃去谁也打搅不了我们。”

也不待七七回答,扶着梯子的扶手,小心翼翼朝上面的平板楼爬去。七七拿他没有办法,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跟在后面。

这木板房子是前清的时候就造好的,段孚之花大价钱请的最好的工匠,因此,尽管有一侧水车的木架都快风化腐烂,但这板房却依旧牢牢固定在架子上,宽大的屋檐挡风遮雨,只有少数的角落才有渗漏。

因为这两日工匠整葺水车的木梯,修到上面,有的工匠休息就在这楼里,新铺了干净的稻草,还放着两三张短小的木条凳。

坝子上灯火辉映,热闹非凡,小武似乎朝水车走了过来,抬起了头,见七七站在木梯上,他讶异地顿住脚步,七七朝他挥挥手,示意让他放心。

爬到后面,她略有些气喘胸闷,紧紧抓住木梯的扶手,深深呼吸了片刻。站在高处远眺,清河如一条深色丝带,蜿蜒没入远山,依稀见到东边的盐店街灯火阑珊,重檐如墨。

静渊先探身把包裹放在里面的地板上,退回几步,伸手扶住七七的肩膀,生怕她不小心滑下,夜色中见她好像泪光盈盈,心事重重,也不问她,手一用力,把她猛地拽了上去。

他稳稳坐在地上,七七被他一拉,直扑到他怀中,静渊笑道:“坐好了”把她又往里头拉了拉,让两人不至于离出口太近,免得跌下去。

他点燃板房里一盏煤油灯,拿起包裹,放在一根条凳上,见七七愣着,便带着命令的口气般道:“把它打开,我们得赶紧吃,要不凉了。”

七七轻轻摇头:“我不饿。”

“你不饿,我可是饿坏了,快打开。”

七七便伸手解那包裹,他却只是跟她开玩笑而已,见她伸手,自己飞快把她挡住,把包裹给解开了,露出描金涂漆的墨色食盒,揭开盖子,里面一格是热腾腾的豆腐脑,另有一格装着调料,再就是两格清淡的素菜,静渊从旁边筷盒取出一把小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七七,自己用勺子舀了调料拌在豆腐脑里,七七低头看着他,双眸澄澈,隐有波澜,他如此温柔宠溺,竟让她觉得茫然。

静渊舀出一勺,送到她嘴边:“尝一尝。”

她还是摇头。他并不挪开,坚持道:“就尝这一口。”

七七心中莫名苦涩,几乎欲掉下泪来,迅速低头,把那勺豆腐脑吃了,咸淡适中,放着清香的小葱、生辣椒,入口即化。

她脱口道:“这不是艾蒿镇的豆腐脑,这是你天海井做的。”

静渊眼睛闪闪发亮:“你的舌头还是这么灵,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来之前,静渊打了电话回晗园,知道七七早早就去灶上等着,晚饭也没有吃,她一直胃口不好,整日操劳,人消瘦了不少,他心里担心,便叫天海井盐灶里的大师傅做了这豆腐脑和小菜,包好了亲自带来。

十年前他们新婚,他带着她去天海井的盐灶,和工人们一起吃早饭,那是她唯一一次去天海井,之后就再没有去,也没有再吃过那记忆里最美味香甜的豆腐脑。

那时她更多的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而那一天,是一向冷漠自持的他,少有的开怀的一天。

之后,之后的事情不能多想,一想起就是心痛,可回忆里毕竟还残存着那么多甜蜜,见静渊一勺勺舀着豆腐脑吃,七七咬咬牙,抑制往事翻涌后的伤心,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勺子。

“你慢些吃真像只小馋狗”他一面笑,一面夹了几筷青菜吃了,不时侧头看她。

七七吃得很快,见还剩有一些生辣椒,用筷子夹着全拌到里面,把盛着豆腐脑的那一格小方盒取了出来,仰头大口大口的喝,到最后的那一口,她顿了顿,因为发现静渊正看着她,一瞬不瞬,漆黑如墨的双眼里充满柔情,他轻声说:“七七,我只要你相信我。”

她突然被辣椒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静渊一惊,忙把筷子放下,上前给她轻轻拍背,七七咳得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恻然难言,忍不住把他往旁边一推,喘息道:“我下去了,我要去喝水。”

站了起来,朝梯子走去,正要扶着下去,见静渊低头坐着,手兀自僵直在半空,终于缓缓放下。

他没有看她,眼睛看着地上铺的稻草,颓唐而落寞的神态,幽幽地道:“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我做什么都不再能让你开心。”

他抬头看着她,她的脸色雪白,衣襟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像一朵柔嫩的白山茶。

他嘴角扯开一丝无望的笑:“七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隔得这么远,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心?即便你强颜欢笑应付我,我也知道,我进一步,你退一步,若是我离你越近,你就会躲得越远。只因为我犯了错,只因为我伤了你,我就再也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了吗……你的心在哪里,七七,你告诉我,我爱的那一颗心在什么地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把这颗心还给我,我该怎么做”

天边铅色的重云映着月影,直压到心里来,她只是沉默。

静渊的手颓然往身旁凳子一放,一不注意,胳膊肘搭在食盒的边缘,受力不均,食盒往地上落去,格子散开,里面的油汁菜叶全倒在了他的腿上。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看着她。

七七心中搅起万般伤痛与怔忡,走了过来,取下手帕子,蹲下来给他擦着裤子上的污渍。

她身上的幽香把他笼罩,睫毛轻颤,脸庞温婉柔和,静渊只恨时光不能逆转,一切不能回到原初,她曾冰雪无猜般待他,是他毁了一切。

一滴泪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七七抬起头,静渊尴尬地别开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泪眼。

她轻柔地给他擦着,把手帕放到一旁,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掌依旧是那么温暖柔软,掌心里却生了茧,轻轻摩挲着他。

静渊觉察到七七似乎有话说,吸了口气,转头看她。

她咬了咬嘴唇,耳边是他和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终于开口:“静渊……”,她凝视着他,“我又怀了你的孩子。”

第二卷孽海第二十章描就春痕(5)

第二十章描就春痕(5)

她说完这句话,便执拗地抿紧了嘴唇,四周的一切似乎隐然而没,只剩下她和他,以及那令人心碎的往事,苦如胆汁。她看不到什么希望,甚至带着恐惧与十足的戒备,她默默的看着他,像个倔强的无助的孩子。

这两年来她变了好多,表面上甚至比以前更加开朗,可静渊知道她一直藏匿着自己的心事与伤痛,对周围的人和事、对他,一直在防备和掩饰着,也许人生中的磨难过多地加诸在她的身上,她只是不断地用劳作在麻痹自己而已,可她的力量毕竟还是弱小的,如果多年前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她该怎么办?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七七轻轻颤抖起来,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掉下。

静渊猛吸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许久,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那脸颊,柔软芬芳恍如新生,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搂着她,像搂着一个孩子那样,搂的那么紧,那么温暖。

“别哭,”他的嘴唇抚弄着她的秀发,掠过她的耳畔,轻柔的呼吸像和风扫过冰凌,他喃喃道:“别哭……七七,我们一起好好养大他,这是老天爷还给我们的孩子,这是老天爷还给我们的……。”

他的声音也带有轻微的颤抖,也许他和她一样紧张,可他眼中却噙着一泓泪水,夜空中的沉云被风吹散,一弯明月的清辉映入他的眼中,曾经失去的一切,像投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终于可以重新拥有。

七七泪光莹莹地抬起脸,他眼神中的坚毅,他温和的语调,让她微微有些失神,心中有一扇紧闭的窗户悄然打开了,她从那扇窗户后面看到那为数不多的往日的美好,以及她对那些美好的哀愁的眷慕。

她该不该相信他,一丝丝的疼,是记忆力的那根刺,那么就暂时沉溺在他现在给她的这份安然中,她累了,她一直想拔掉那根刺,努力了这么多年,要么干脆就交给他,让他来消除这伤疤。

怀中的她如此的消瘦,她独自煎熬着自己,让他心痛,静渊轻吻了一下那张在微光中苍白却不失艳丽的容颜,再握住她的手,轻轻挪动,放在她的小腹上,两个人的指尖在那柔软的地方,轻轻摩挲,感受那微小的、正在慢慢孕育着的生命,悲欣交集,这是他和她的重生。

“你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他轻声道。

他会怎么做,他要做什么?她无力去想,轻轻咬唇,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静渊的下颚埋在她的发中,板楼下涌动着稀疏的火光,坝子上的热闹渐渐平息,他把目光转向那漆黑的夜色,风动,云涌,俊秀的双眸闪过一丝冷魅的光,精芒夺目。

她还给他一个他希冀已久的世界,为此,哪怕辜负所有的人,他也绝不会再辜负她。

七七渐渐收拢了自己的心神,伸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微微离开静渊的怀抱,小声道:“我们下去吧,上来这么久,伙计们还等着我们呢。”

整修水车是盐井的大事,所有的材料在使用之前,还要请道士做法唱经,一大堆程序要走。

静渊也不敢马虎,忙站了起来,准备收拾地上狼藉的食盒,七七轻轻摆手,探出头,朝下面喊了一声:“小武”

小武循声过来,走到楼梯下,七七吩咐:“我们刚吃完饭,一会儿上来收拾下。”

小武答应了,七七回过头,见静渊嘴角似笑非笑,不禁脸上一红,别过了头去。

静渊眼中的笑溢了出来,轻声道:“你这是掩耳盗铃,越这么说,别人越会想到别的地方。”

七七的脸红得透了,连耳朵都烧红了,不再回应他,扶着楼梯,一步步下去,直踏到平地上,方转过头来,静渊也正慢慢下来,她把手伸向他,轻声说:“慢慢的,小心。”

静渊用力握着她的手,心弦颤动,四目交汇,两颗心在这一瞬是相通的,七七唇角绽开嫣然微笑:“一会儿要做什么,小女子初来盐场,好多规矩都不懂,林东家可要好好指点一二。”

静渊一笑,见小武和古掌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坛高粱酒,井灶供神的条案被抬了出来,上面放着一匹红布。

静渊道:“如今你才是这隆昌灶的东家,我当你的贤内助,你且去给井神敬酒,我来给你打下手。”

两个人缓缓走到堆好的木材旁,一个伙计端来一盆清水,七七洗了手,在香烛的香烟上过了过,端起一碗高粱酒,恭恭敬敬洒在大地之上。

她回过头看他,问询的眼光如此温柔:“林东家,我这么做没错?”

“你做得没错,东家奶奶。”静渊微笑。

古掌柜递过点燃的三炷香,交在七七的手上,小武碰来垫子,七七跪下,默默向井神祷告。

祈祷井神,保佑国泰民安,百姓温饱乐业。

祈祷井神,保佑风调雨顺,佃农勤耕有丰。

祈祷井神,保佑盐泉上涌,井灶烟火不熄。

她虔诚地低颂祝词,如此恭敬,加上容颜端丽秀雅,香烟袅袅中,她绰约的姿容盛开在静夜之中,万千风华,美如优昙,周围的伙计们一时寂然无声,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发出一丝杂乱的声音,都是亵渎。

远山的轮廓隐在清夜里,有鹃声轻啼,婉转清扬,像歌唱着彩霞满天,黎明破晓,春花盛开,枝头新绿,像歌唱着时间一切美好的梦境与现实。

这悠扬的歌声,和着七七轻柔的颂祷,时隐时现,像波澜轻轻荡漾。

惟听风过处,始知春已及。

静渊心潮起伏,眼眶渐渐湿润,看着妻子婀娜的背影,只觉得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奇迹般到来,在这个明媚温柔的春天。

祷毕,七七缓缓起身,静渊已经从古掌柜手中接过那匹红布,牵开一角递予她手中。

他目光中是鼓励、温存,一瞬让她想起他和她成亲的时候。

宛转低头,牵着红布,他和她一同上前,将红布绕在一捆单独放置在木堆前的楠木上,紧紧缠绕着,打结的时候,七七怕自己力气太小,结打得不紧实,便将红布挽了挽,使劲一系,抬头对静渊道:“你再打一遍。”

静渊接过,用力将布条一拧,却是打了一个死结,额头都冒了汗,他的眼睛却凝视着她,神情凝睇,决绝缠绵,他轻声说道:“七七,我们就这样系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掷地有声,是他最虔诚的誓言。

……

天将破晓,踩着晨露,伴着鸡鸣,静渊早早从晗园回到盐店街。

对于他来说,这是新的一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尤其是最重要的那一件。他一向是有条理的,计划周密,因此做事情从来不慌乱,即便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