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一个首饰盒递给锦蓉,里面耳环簪子一应俱全,林夫人道:“你说的对,也许静官儿永远都不会厌倦至衡。不过我倒想跟你一起来试一试。你想,假如如今的至衡越来越跟以前不一样,而你呢,越来越像以前的至衡,那么静官儿是喜欢晗园的那一个,还是喜欢我们玉澜堂的这一个?”

锦蓉心中一动,怔怔地看着林夫人。

林夫人道:“你也不要太急,所谓东施效颦,适得其反。晗园那个小妖精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装可怜,但如今我看她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瞧她那猖狂的劲儿,真是让人恶心。人愈强则愈折,锦蓉,你若从里到外都真正柔顺起来,我就不信静官儿的心不会有一丝向着你。”

她轻声笑了笑:“让一个人自己把自己给打败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

锦蓉拿起一根簪子,眼中陡然有了光亮。

林夫人微笑着看她:“是不是有些开窍了,我的傻孩子?以后一点点按着我说的做,你慢慢就越来越明白了。”

锦蓉又惊又喜地点点头。

林夫人把手懒懒地伸向她:“走,去看看我的宝贝孙子在做什么。”

锦蓉笑道:“他在练字呢,他爹爹给他新买了一些字帖和文具。”

林夫人瞅了她一眼:“你看,静官儿爱他这个儿子,那还真是没的说的。我们文斓可不像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整日费尽了心思讨他爹爹喜欢呢。”

她们一路说笑着走去书房,文斓正认认真真地写着字,把个背脊挺得溜直,林夫人脚步轻轻顿了顿,失笑道:“我这宝贝孙子,真跟他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文斓听到奶奶的声音,忙轻轻把毛病放下,从座位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林夫人和母亲身边,抬起小脸,极有礼貌地道:“文斓给奶奶请安”

“好孩子,字练得怎么样了?”林夫人摸摸他的小脑袋。

文斓微笑道:“刚写了三页。”乖乖地把习字本捧了来给祖母看,林夫人一页一页翻着,甚是嘉许,赞道:“文斓好好努力,这字我看以后比你爹爹还写得好呢。”

文斓很高兴,忙拉着林夫人的手走到书桌前,指着一个小小的紫檀多宝格,四小格,里面有些袖珍的玉石文具,几管湖笔,还有一些小玩具,珐琅的玩具表,三角板,彩色玻璃弹珠。

文斓一样样拿出来,笑道:“奶奶你看,这是爹爹给我新买的呢。”

林夫人温然笑着,连连点头:“那是因为我们的文斓乖,文斓争气。”

文斓昂着小脑袋,极是自豪的样子,取出多宝格里的一个小印章,在自己写的字帖上按上红红的印子。

“妈妈,好不好看?”文斓把印章举起来笑着问母亲,“这是爹爹给我刻的呢。”

锦蓉见儿子这样,心里一阵阵酸楚,只能微笑点头:“好看极了。”

“文斓,”林夫人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多宝格里的一颗弹珠,轻声道:“想不想让爹爹回玉澜堂来住一段时间?”

“想”文斓不假思索地道,忽然脸色暗淡了一下,摇摇头:“不过爹爹不会来的。”

林夫人回头对锦蓉皱眉道:“也不知道至衡使的什么手段,日日夜夜霸着静官儿,几乎他走到那儿她就管到那儿。我看这其中必有古怪。”

锦蓉道:“巧儿去打听过,晗园那边的人口风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文斓忽然轻声道:“大妈要生小dd了。”

他声音甚低,却如一道惊雷劈在林夫人和锦蓉耳边。

林夫人脸色登时变色,喃喃道:“果然如此,我早怎么没想到。若不是这样,静官儿也不会被她拿的这么稳。”

锦蓉本来慢慢平复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又要哭出来,看着儿子,颤声问:“你听谁说的?是你大妈说的吗?”

文斓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母亲,怯怯地道:“不是,是小姐姐说的。小姐姐说大妈又要生小dd了,爹爹要好好照顾大妈。奶奶,妈妈,你们不要说是我说的啊,小姐姐叮嘱我要保密的,我答应了小姐姐的。”

“母亲……,”锦蓉求救似的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没有回答,手指轻轻一颤,啪嗒一声,那颗彩色玻璃弹珠从桌上滚到了地上,文斓忙蹲下身子去捡,那弹珠滚得很快,他几次都没有捞着,可总算还是把它捡了起来,弹珠并没有碎,只是里面被摔出了一道道裂纹,那五彩的颜色似爆发了一般,枝枝蔓蔓地散开。

他看着这颗碎了心的弹珠,小小的掌心浸出了汗水。

“文斓,”林夫人叫他。

他抬起头,大眼睛纯真无邪,闪闪发亮。

“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爹爹说起这件事的,小姐姐给你说的秘密,你保管得很好。”林夫人慈爱地道,“你要继续好好保住这个秘密哦。”

文斓捏着玻璃弹珠,深深地点了点头。

他征询般问了一句:“奶奶,我想去晗园跟爹爹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林夫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好啊,那自然很好。你去那里,也有你的小姐姐作伴,我和你妈妈最近很有得忙了,怕是没有心思照顾你呢。”

文斓大喜,脸上绽放出纯洁的笑容,便重新坐到椅子上,拿起笔,蘸了墨继续练起字来。

刚写了几个字,耳听得祖母跟母亲低声细语:“这两日让你哥哥来见我一下,我要跟他商量些事。”

文斓的笔轻轻一颤,一滴墨滴到纸上,他不慌不忙,用笔就着那一团墨描摹了一下,让它变成一个圆点,好规整的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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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十四章草蛇灰线(3)

第四十四章草蛇灰线(3)

“看好了看好了别砸着人”

“小心”

“接着”

吆喝声响彻云霄,阳光照在赤luo黝黑的肩膀上,汗珠滚滚而下,粗粗的楠竹杆被大卡车一车又一车运来,穿着麻草鞋的脚不经意踩到做完法事后来不及收拾的酒碗,酒水洒出,漫在紫色的土壤里。

青冈林,运丰号新圈好的盐矿工地,正在做着开凿盐井之前的准备。

善存微微皱起了眉,走到那被踩翻的酒碗面前,将碗拾起,端端正正放到遮阳棚下的一张桌子上。

穆掌柜忙掏出干净的手帕,恭敬地递给善存,笑道:“老爷,这些工人不懂规矩,别生气,我一会儿好好教训他们。”善存接过擦了手,摇头淡然道:“没事,他们忙着干活儿,原注意不了那么多。中午的午饭一定要做得好,现在正是最辛苦的时候,别让大家吃不好饿了肚子。工棚的墙和屋顶一定要做的密实,别看这两天天晴,快到梅雨了,过阵子估计会天天下雨。”

“放心吧老爷。”

“另外药汤要随时准备好,一个工人若是生了病,紧接着好些人都会生病,可不能马虎,耽误了我们的工期。”

“已经备好了,而且姑爷那边也送了好些药过来,另外调了他的一些年轻长工过来帮忙,等我们这边的差不多该休息,他的人会跟着顶上。不会耽误一天工夫。”穆掌柜道。

善存点点头,拄着拐杖慢慢坐下,看着工地上忙碌的人群,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眼中却掠过一丝伤感。

穆掌柜给他端来一杯热茶,道:“老爷,七小姐打了电话去总号那边,说不定现在已经去了,要不您回去看看?”

善存握着茶杯,眼睛看着清澄的茶水:“让她先等等吧,就这几步路,我看她一会儿准得过来。”

穆掌柜点点头,转过身,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通往工地的小斜坡:“老爷,你看,那不是杨老板吗?”

果见一个人正骑着一辆自行车溜溜地下坡来,那自行车不小心在一块石料上蹦了蹦,差一点倒了,那人忙跳下车,身子一斜把车子扶好,估计吓得够呛,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善存也笑了:“这杨霈林,真是有意思。”

杨霈林慢慢走近,把车随手一放,朝善存微笑一揖:“孟老板好”

“杨老板好,工厂的事料理得如何了?到这工地上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需要老朽帮忙的?”善存笑问。

穆掌柜给杨霈林端了一张藤椅过来,杨霈林谢了,整衣坐下,笑道:“多谢孟老板费心,不敢再劳烦您老人家了。我厂里的机器和设备已经托了宝川号的罗兄弟帮忙运送,因为路上不太好走,又怕颠簸有所损坏,因此慢慢地运过来,不过只需十天左右就落定了。如今桌椅、家具、工人的宿舍已经安置的差不多,这两天几个经理也在开始忙着招工,武汉那边还留着一些人,清河这里,需要有些本地的工人。”

善存笑道:“清河地虽然小,人却很多,好多人愁着没饭吃,如今日子都不好过,你要招工,可解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

杨霈林一笑,环顾四周,道:“孟老板的勤勉,如今我亲眼见到方知名不虚传。这还没开始正式凿井,您就先到这个工地扎营了。”

善存道:“凿井是大事,不光我,清河所有的盐号老板都是一样的。等正式开凿了反而用不着不这么紧张,现在做准备的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这两天我女婿一直跟着我,今天是他的盐号有事情要处理,要不他也在的。”

杨霈林点点头,笑道:“我是听说这一次青冈林这个盐矿,很可能会凿出千米深井,心中极是好奇,因而过来看看。”

善存淡然笑道:“千米深井在清河并不少见,不稀奇的。”

穆掌柜揭开茶水桶,舀了一杯热茶递给杨霈林:“杨老板,喝点茶解解渴。”

茶杯是极普通的玻璃杯,茶水味道却好,煮了那么一大铁桶,看起来却简单粗劣。那铁桶旁边另有小桌,放着精美的托盘,上面一精致茶壶,白色纱布遮住了茶壶的盖子,另有一个青花蓝底茶杯,亦是用纱布遮了大部分,想是那茶杯的主人不在。

而善存身前的那个茶杯,也和杨霈林手中的一样,是极普通的玻璃杯,玻璃都泛黄了,也许是用了多年的,里面的茶水估计也是从那铁桶里舀出来的,杨霈林微微一笑,一仰头,把自己那一杯茶大口大口的喝了,抹抹嘴:“哎呀,真畅快”

善存呵呵一笑,指了指托盘上的茶具,道:“那是我女婿的,他们年轻人讲究爱干净,不喝那铁桶里的茶。我是因为在工地上,汗出的多,茶粗一些凉一些,喝着反而舒服。”

杨霈林笑了笑,善存连提了几次静渊,他不由心念一动,道:“听说清河第一口千米的深井,就是林东家的祖父开凿的。”

善存脸上有些怅然,把茶杯放下,点头道:“嗯,老人家当年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几乎倾家荡产凿了那一口盐井。当年所有的人都很激动,只看到黑色卤水喷涌出来,有些老工人忙蘸来尝了尝,那咸度极高,是最好的盐卤。只是……林家并未因此而兴达,反而被其所累。不过,这都是过眼云烟了。”

黯然的神色一闪而逝,善存忽然展颜一笑,从身侧拿起拐杖,缓缓站起来:“杨老板既然对凿井感兴趣,来,我带你到周围看看。”

杨霈林站起,笑道:“多谢孟老板。”

工地上,摆满了用来凿井的楠竹竿,有工人正在磨着竹竿的顶部,用力将其削尖,粗粗的钢绳堆在一旁,是用来将竹竿一截截绑起来的。清河的盐井,一般既产盐卤,也出产瓦斯火。而在西方的说法里,瓦斯火,就是天然气。盐卤与天然气一起伴生,这样就为当地的盐业生产提供了优质的燃料,因此,拥有瓦斯火丰富的盐井,就拥有了最方便的燃料,也拥有了一大笔经济财富。

杨霈林在一处发现了一个插着许多管道的巨大木盆,里面空空,什么也没有,大是好奇。

善存微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杨霈林左瞧右瞧,愕然摇头。

“这叫炕盆,等盐井凿好了,这个家伙可有很大的用处呢。”

杨霈林不解,摸了摸这炕盆上的大铁管子。

善存道:“这些管子是用来连接盐井的瓦斯火灶口的,灶口在盐井凿出以后,会日夜燃烧,因为灶口的位置比炕盆高了许多,里面的瓦斯火一烧起来,会自动流出来,汇聚到这里,再有这些管子输送到各个盐灶里去,而不会渗漏到外面。那边的盐灶烧盐,就有了火力,而且也不至于因为盐卤不断抽出发生爆炸。这种方法是一个叫颜运杉的老匠人发明的,在那之前,偶尔会有盐灶因为开凿盐井发生爆炸,或者有毒气透出来,让工人中毒身死。”

杨霈林琢磨半晌,轻声道:“瓦斯火就是天然气,原本很容易因为混合空气而爆炸,它里面含有的毒气是硫化氢,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将人毒死。按理说,开凿盐井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孟老板,清河凿井却甚少听闻有事故发生,清河工匠的才智技艺真是匪夷所思,令人惊佩。”

善存抚摸着手杖,目光悠然,感叹道:“是啊,我当初还不闻一名之时,听闻天海井的林老太爷跟我讲起这些凿井的技艺,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当时只觉得自己能有幸做一个清河的盐商,真是人生中最大的幸事。如今这几十年过来,连我自己也开凿了数口千米深井,但这惊佩之心,敬仰之意,也丝毫没有减退过。”

“那颜运杉师傅可有后人?如今也都在盐场吗?”

“有一个后人在我女婿的东场,也是个了不起的匠人。”

杨霈林微微一笑,心道:“这天海井好歹当年也算是清河最大的盐号,怎么就因为一口盐井突然落了势?真是蹊跷。”

他知道这件事与孟家有诸多过节,因而心中虽然好奇,却不便八卦打听,只笑道:“清河盐场,真是藏龙卧虎啊。”

善存沉沉的目光看向杨霈林,忽然一笑:“听说杨老板曾在国外学过工科,既然对凿井有兴趣,何不投个股进来。”

杨霈林笑道:“我虽感兴趣,却在这方面极是无知。杨某是生意人,不熟悉的领域不会轻易踏足,免得折了钱财还连累友人。我把我的本分工作做好,孟老板的盐井凿好之后,我来做第一批顾客便好了。”

善存呵呵笑道:“我明白了,你不是对我凿这一口井感兴趣,是对这里面的盐卤动了心思。放心吧,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生意往来,这里面的盐卤,绝对有你的一份。”

杨霈林笑道:“那我先谢谢孟老板。”

“老爷”穆掌柜踩着砖块石料匆匆过来。

“什么事?”善存回头。

“七小姐来了。”穆掌柜道。

“谁来了?”善存没听清楚。

“您料得没错,七小姐,东家奶奶真找来了。”穆掌柜小心避开一根横放的楠竹。

杨霈林循声看去,斜坡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七七穿着一身浅翠色衫子,由一个俏丽的丫鬟扶着,正沿着斜坡缓缓走下来。

善存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声音里却没有笑意:“我这宝贝女儿,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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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十五章草蛇灰线(4)

第四十五章草蛇灰线(4)

善存看着远处的七七,若有所思地对杨霈林说了一句:“你觉得我这个女儿做生意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冷不防这么问出一句,杨霈林倒是一怔,想了想,只淡淡一笑,道:“世事无绝对,假如林太太能因此受益,那未尝不是好事。”

善存涩然一叹:“她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啊。”手杖在地上轻轻一杵,对杨霈林道:“杨老板你先慢慢逛着,我去跟我这宝贝闺女说会儿话。”叮嘱穆掌柜:“把杨老板招呼好。”

“老爷放心。”穆掌柜应道。

杨霈林点头:“孟老板请便。”

目送善存缓缓转身,那边厢,七七正跟身边丫鬟耳语,那丫鬟微微点头,站在一旁,七七独自向遮阳棚走去,身形纤弱苗条,清风吹动她的衣襟,如碧水中的芙蕖。

善存走到遮阳棚下,七七已经站定,见父亲来,忙上前伸手相扶,善存温然一笑,摆摆手:“你爹爹我还没有老成这个样子。”

说着将手杖轻轻靠在桌边,自己缓缓坐在藤椅上。

七七黛眉轻展,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女儿长大了,又不能在爹爹面前撒娇,如今想扶您老人家一把您也不让。爹爹没有老,在七七心中,爹爹永远都不会老。”

善存爱怜地看着七七,轻轻叹了口气,指着身旁的椅子:“你如今有身子,别太累了,坐下吧。”又指了指茶桶,“那里有水,自己舀来喝,静渊的杯子在那里,你就用他的吧。”

七七白嫩的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也不知是黄嬢还是小孙师傅,还是别的人,我看总有一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真是什么都说。”走到茶桶旁,见到静渊的茶具,却没有拿,只随手拾了一个干净玻璃杯,从茶桶里舀了一杯茶,端着慢慢坐到椅子上。

善存一直凝视着她,见她坐下,方道:“你这也只瞒得过一时,等过几个月,不也谁都知道这件事了。我看亲家太太那边怕也晓得了。”

七七小口小口喝茶,眉梢轻轻一挑,微笑道:“爹爹,这茶的味道还跟我小时候喝的一样呢。”

善存笑道:“就是极普通的沱茶,你爱喝碧螺春,我是记得的,可惜这里没有预备。”

七七捧着茶幽幽道:“小时候罗伯伯带着我去过一次你们的盐场,那时候喝的茶就是这一个味道,只觉得苦,不清甜,如今尝来却另有一番滋味。”

“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出嫁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到盐场来找我呢。”善存看着女儿。

七七道:“我知道今天静渊不会来工地,有些事情,早就想跟爹爹好好谈一谈了。”

“哦?是谈生意呢,还是谈别的?”

“这不算回娘家,因此或多或少,会说些跟生意有关的事情。”七七微微一笑道,清澈的目光投向工地上的石料和木材,轻声开口:“爹爹,你如今又要开井了,人们都说青冈林是个好盐矿,要是罗伯伯还在,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唉,罗伯伯走的多可惜,我真是想念得紧啊。”

善存脸色如常,平静而慈祥,只是目光逐渐变得深沉:“七七,秉忠已经走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只是偶尔在想,假如罗伯伯还在的话,我心中的疑问若是问他,他是不是就会告诉我那些答案。”七七的眸中流动着澄净的波光,凄楚,哀伤,“可惜我把罗伯伯害死了。”

善存轻轻蹙眉:“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想太多。”

“是吗?爹爹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很好吗?”七七轻声应道,淡淡一笑,旋即低头,柔声道:“我其实也知道女人立身于世,这辈子总会经历一些磨难,也大可无视所谓悲哀欢愉,把万事潜伏心底,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只是女子一位浑噩痴傻,人生的乐趣享受无多,更是有负父母养育恩情。爹爹觉得我想太多,可我心里偏偏还是有诸多不解的念头。”

善存的手指点着桌上自己的茶杯,轻声道:“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问我。”

“都可以问吗?”七七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