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今日曾御医临时改了说法,是慑于圣怒,恐担责任可对?”白穆笑道。

莲玥不语,默默地将酒壶拿开。白穆突然砸了手上的杯子,低笑出声,一面笑着一面拿起桌上的菜,一盘一盘地往下砸。

有孕一月余?

四月不曾踏足朱雀宫?

如何怀上的龙种?

白穆越砸越用力,菜汁溅了一身,破碎的瓷器砸了一地,她红着眼瞪住莲玥,“滚,都给我滚!”

莲玥俯身行礼,退下,行至门口时突然顿住,并未转身,依旧用她惯常的清淡声音道:“这样很好。”

白穆愣了一愣。

“娘娘,您无需强迫自己任何时候都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来。”莲玥背对着白穆,“您无需压抑自己的喜怒哀乐,您不过十七岁而已。”

“您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发泄自己的情绪。如此,才能在该冷静的时候冷静,冷静地替自己走出更好的路。”莲玥转身,身后的烛光使得她面色微暗,她低着眉,垂着眼,仍旧是从前的从容淡定,俯身,“奴婢已经是朱雀宫的人,娘娘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奴婢告退。”

白穆坐在桌边,望着空荡的房间,看着凌乱的地面,压抑了整晚的伤心难过终于一波波袭来。

她无视地上的瓷片,行至衣柜边,打开最底层的木箱,从木箱底端拿出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嫁衣。

曾经她手笨,不会针线活,所以想上商都买一件最好看的嫁衣。她去试嫁衣,满心欢喜地出来,却不见了那个让她欢喜的人。

她以为是她不够诚心,连嫁衣都不愿亲自做,才会受到惩罚弄丢了他,所以她四下找他的同时学着做嫁衣。每个夜晚她都在烛光下心怀憧憬地绣着嫁衣,似乎那一针一线缝的不是嫁衣,而是他们的未来。

她无数次地在脑中勾勒,有朝一日他回来了,她是该高兴地抱着说我等你好久了,还是生气地不理他,说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或者伤心地说我都快把这都城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你,再或者娇嗔地说我找你找得腿都走疼了,腰都站酸了就快变成望夫石了。

无论她是什么反应,最后她当然还是会原谅他,欢欢喜喜地嫁给他,替他生几个孩子,不高兴了拌拌嘴吵吵架,高兴了手牵手去钓钓鱼打打猎,年老之后抱着孙子孙女坐在膝盖上讲故事。

那么多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最后就做成了这样一件嫁衣。

但后来她入宫,嫁给商少君的时候,并不需要穿嫁衣。

她在她以为的洞房花烛夜,别人嘴里的“侍寝”初夜,带着这件嫁衣想要穿给他看。那夜她没有哭闹,他也难得的温柔,抱着她,吻着她。

那是一种几乎可以冲昏头脑的幸福,她几乎是幸福得掉着眼泪地被他一件件褪去衣裳,最后一件衣裳剥落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的嫁衣,阻住他火热的身子,红着脸说:“阿不,我还没把我亲手做的嫁衣穿给你看呢。”

他的眼神立马像淬了冰般,一瞬冷却下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拿着衣服去了外殿。

这样的事情隔几日就会发生一次,白穆渐渐发现,只要她喊他“阿不”,他会马上停止一切动作,抽身离开。

后来他们开始争吵,吵得越来越凶,他在气得怒不可竭的时候也会怒火冲天地吻她,撕她的衣裳,她会冷笑着嘲讽:“我可不是柳湄!”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再后来,他们半年不见,再见之后,彼此相敬如宾。

是以,入宫一年多,他们不过空有夫妻之名罢了。

有孕?

龙种?

白穆又想笑。

她倒想问一问御医,未经人事的女子,如何有孕?

白穆将那嫁衣上下端详了一遍,重新叠起来放入箱底,心中莫名平静下来。

曾御医会说她有孕,想来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收买,有意欺瞒;二是她当真脉象有异,她自己却不知情。

无论是哪一种,促成这件事的人,即便不是商少君,也与商少君脱不了干系。

如今她在宫中已是闲人一枚,对付她并不能真正打击到柳家。单纯为了打击她而布这么大一个局也似乎有些可笑,毕竟要杀她轻而易举……而要杀她,之前的四个月,何须日日过来讨好她?

白穆想了许久,还是未能猜出商少君的用意来。猜不到他的用意来对症下药,便只好再琢磨别的办法了,毕竟现在矛头对的是她,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成了他们争斗时轻易抛弃的炮灰。

从她入宫开始,她唯一的靠山从来都是柳家,不到明早,今夜在芙蓉宫发生的事情必然会传到柳行云耳朵里。但如今她并不能帮到柳行云什么,柳轼之后,明眼人都明白柳家大势将去,柳行云也不再需要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来彰显皇上对柳家的偏爱。

这样的话,柳行云怎可能愿意出力帮她?

白穆倚在窗边,默默将她所知晓的柳家相关的消息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关于柳轼,关于柳湄,关于柳行云,想来想去,仍旧没找到足以让柳行云帮她的理由。

直至东方露白,墨染的天空渐渐变作深沉的靛蓝,白穆倚在窗边的手微微一动,她毫不犹豫地起身走到书桌边,提笔写字,顺便喊了声“玥姑姑”。

莲玥果然一直守在门口,马上便推门进来。

“把这个交给柳行云,让他今日早朝后去摘星阁找我。”白穆神色从容地将写好的纸张叠起来,放入一纸信封。

莲玥没有多问,接过信封便迅速离开。

白穆瘫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靛蓝天空上的星光点点。

她也不知她的做法是否有用。

那张纸上只有两个字而已,一个人的名字——慕白。

作者有话要说:慕白啊,你终于又有戏份了~

24、真假龙种(三) ...

白穆也想不到,在她为想方设法找人帮她而绞尽脑汁的时候,黑夜的尽头,莫名浮现在脑中的居然是那个人。

那个她并不熟悉,莫明其妙出现又莫明其妙消失的人。

沥山之行已经过去近半年,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马场,积雪还未清扫,他在马厩边神情柔和地拍着马背,亲切得仿佛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他的挚友。直至今日,白穆想起那个夜晚还是浑身一个寒颤,冷。但慕白在她心中的形象,却始终停留在还他玉牌的时候,他笑着称那是给未来妻子的定情信物。

就是那一抹笑容,提到未来妻子时眼底闪过的一抹柔光,并不明显的温暖,却因着那个夜晚的寒冷驻留在了心底,以至于半年后的现在,她竟还能记起他。

她只知道他来自白子洲,商少君,连带着裴瑜柳行云对他尤为客气,而其中柳行云直接称他“慕小白”,应该与他最为熟稔。他第一次见她便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商少君甚至为此特地让他教她骑马。

虽然她不知内里原因,可她相信柳行云也如她一样,对慕白充满了好奇心,也对慕白为何对她感兴趣充满了好奇心。

因此她给柳行云那个名字,约他见面,柳行云或许会因着那个人来见她。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清晨,白穆草草用过早膳便找了身碧朱的衣物,拿了块宫女的腰牌,再叮嘱莲玥几句话后,小心翼翼地去了摘星阁。

白穆第一次去摘星阁的时候,只顾着紧张了,如今再去一次,不禁心下腹诽,难怪太后与柳轼会在这里幽会,当真是不曾见过宫中哪个角落会比这里更加僻静,且一路上宫人尤其少。

她入门便径直上楼。这阁楼空旷,虽是先皇特地为贵妃所建,却并不曾真正有过特别的用处,也不曾住人,只是阁楼干净得很,定是有人时常来打扫。

楼很高,白穆一直向上,好几次气喘吁吁,累得不得不停下来。待她终于上了最后一层,才发现顶楼特别窄,只有一处观景台相对较为宽阔,而身在那观景台上,仿佛在高山顶端,山下景物尽收眼底。

因为地处宫墙附近,除了皇宫的景致,宫外长宁街上的人来人往都能看个七七八八。只是此时的白穆并无心欣赏,她靠在栏上休息片刻后,开始一心等着柳行云。

若柳行云不来怎么办?若柳行云来了,被他瞧出端倪怎么办?若一切顺利,莲玥那边出了差错怎么办?

白穆一夜未眠,此时有些恍恍惚惚,柳行云站在她身前许久她才反应过来。

他官服整齐,笑容明朗,仿佛柳家不曾发生变故,柳轼仍旧是当朝丞相,而他还是当初的少将军,一见白穆回过神来就拱手俯身,道:“微臣见过娘娘。”

白穆与他有一丈多的距离,垂目睨着他,嘴角待了一丝冷意,道:“无须多礼,丞相大人。”

尽管事不关己,甚至是有些厌恶柳轼的,但对于柳行云,她还是和颜悦色不起来。或许她到底无法适应这皇宫,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可以为了权势出卖父亲,且之后仍旧过得满面春风,仿佛自己背叛的,不是生他养他的至亲,而是怀恨已久的仇人。

白穆特地咬重了“丞相大人”那四个字,柳行云却并未察觉到她的用意一般,面不改色地起身问道:“娘娘想要见微臣,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白穆收敛住情绪,微微一笑,道:“现下并无旁人,哥哥何须如此客气?妹妹不过有许久不曾见到哥哥,有些想念罢了。”

“微臣不敢当。”柳行云再次拱手俯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模样。

白穆扬眉道:“看来哥哥是忘记当初在沥山与妹妹说过的话了?”

当初白穆重伤,柳行云在她房内曾经放下豪言,“你既是从我柳家出去,无论从前你是否姓柳,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柳家不会弃你不顾。”

柳行云一脸迷惑地抬头,似乎思酌了片刻,仍旧是迷惑,摇头道:“娘娘请明示,时隔半年,微臣无用,恐怕是记不得了。”

柳行云这样的反应早在白穆意料之中。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不再是她的义妹,她也不再是他柳家人,他不会帮她。

白穆也不恼,莞尔一笑,道:“其实今日让右相前来,如右相所料,是有些慕公子的事要与右相商量。”

“微臣与慕白交情尚好,愿替娘娘解忧。”

白穆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若真是“交情尚好”,也不用这个时候跑来,想从她这里知道点别人或许不知道的消息吧。

“右相也知道上次慕公子教我骑马,与我相处了几日,我无意中捡到了他的玉牌,可惜后来突发意外,他又离开得安静,我便没寻到机会还给他。”白穆从腰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牌,叹息道,“昨夜宫内发生何事,想必右相有所听闻。我唯恐自身难保,这玉牌也无法还到慕公子手中,是以今日让右相入宫,烦请右相见到他的话,便交给他罢。”

柳行云不掩怀疑地抬眉看住她。

白穆自嘲一笑,“我的来历背景右相再清楚不过,还怕我会骗你,害了你么?”

说得难听点,白穆当年也就是个大字不识小理不通的单蠢村姑,哪里斗得过他们这些以争斗为生的七窍玲珑心?

柳行云俯身道:“微臣不敢。只是不曾听闻慕公子提及此事,因此一时有些迷惑。”

白穆心思飞转,想到商少君当初隐晦地问过慕白为何到商洛,打算在商洛待多久,想必柳行云也是不知道的,或许也一直想知道。

“右相可知慕公子前来商洛,便是为了寻他的未婚妻子?”白穆只在慕白口中听到过那么几句闲话,又刚好与玉牌有关系,便胡诌起来,但看柳行云的表情,似乎果然不知慕白到商洛的目的。

“这玉牌便是他与未婚妻子的定情信物。”当初那块的确是定情信物,白穆这句话说得比较有底气,“如此重要的物什,我实在不想因为我弄丢了,你若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他,那也罢了。”

白穆说着便要收起玉牌,柳行云突然道:“慕白既是微臣的挚友,这玉牌,微臣当然得转交给他。”

白穆心下松口气,重新拿出玉牌,递出去,“拿着罢。”

那玉牌她稍稍做了处理,与慕白那块形状相似,但她不会刻字,不能做得一模一样,要看来比较像定情用的玉牌,便特地选了块鸳鸯佩。

柳行云眼底噙着明明暗暗的眸光,看了看白穆,再看了看玉牌,才起步向前。

从他上了这名叫“阁”实则更似塔的顶层,他就一直与白穆保持一丈远的距离,妃子与臣子该有的距离,该有的礼数,他都遵守,只为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就在他走近白穆,伸手接过玉牌的刹那,白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整个人都扑过来,将他用力抱住。

“兔死狗烹。”白穆在他耳边冷笑,“本宫就算被你吃了,也要反咬你一口!”

猝不及防一个拥抱,柳行云都未曾反应过来,白穆一句话落地,接着一声冷喝几乎同时响起:“奸夫□!竟然背着皇上在此私会!先抓起来,速去禀报皇上!”

听到裴雪清带着幸灾乐祸的喝声,白穆一颗心也算是放下,“惊慌失措”地放开柳行云,垂眸低笑道:“右相此刻从这里跳下或许还来得及,若不怕被摔得粉身碎骨的话。”

柳行云只咬牙道:“妹妹真是……好本事!”

白穆垂首,但笑不语。

她这颗孑然一身用完可弃的棋子,若不将他一并拉下水,何以自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新都要和JJ搏斗好久,话说我终于会来鸟,嘿嘿~ 最近冲月榜,大家留言给力,我也更新给力,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25、真假龙种(四) ...

贤妃前夜被御医诊出有孕,但众人皆知,皇帝已有四月余不曾踏足朱雀宫,而第二日一早,她便与右相柳行云于摘星阁私会,被裴昭仪逮了个正着。如此一来,局势似乎十分明了,不出一个时辰,前朝后宫已经传遍:右相柳行云竟与其义妹贤妃柳如湄有染!

向来用作议政的勤政殿,这日同时跪了名大臣与妃子。

商少君独坐在案桌前,斜倚在软椅上,似笑非笑地睨着二人,沉不见底的眸子并瞧不出真实的情绪,只是本来还有政事相商而聚在勤政殿的大臣们一个个深埋着脑袋,不轻易动作,更不轻易开口。

柳行云面色沉重地跪在地上,磕头诚挚道:“微臣罪该万死!微臣只是担忧妹妹安危,因此……”

“原来担忧妹妹安危便可不顾男女之防,抱得可比恋人还紧哪。”柳行云话未说完,立在商少君身边的裴雪清便讥笑道。

柳行云身子一僵,再磕一个头道:“微臣与娘娘绝对无私,皇上明察!”

商少君凤眸微眯,打量了柳行云一眼,再看向白穆,闲闲道:“湄儿如何说?”

白穆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也算计好了说辞,只缓声委屈道:“臣妾昨日在芙蓉宫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心下着急,一时失了分寸才会让莲玥出宫通知右相大人。臣妾只是不想被冤枉,让义兄替臣妾出出主意而已。”

裴雪清蹲□子依偎在商少君身边,柔声道:“皇上,姐姐的话倒让清儿想起,昨夜的事情还未有了断呢。姐姐说她受了委屈,何不现下传御医来一瞧究竟?”

商少君一手撑着脑袋,也不知是否听进裴雪清的话,因为逆光而坐,面上神情并不明朗,半晌,才唤陵安道:“宣御医。御医院的御医全都传来。”

这件事早在裴雪清带着宫人抓到柳行云和白穆的时候便飞速在宫内传开,御医们接到旨意,一个个诚惶诚恐地赶来,你推我让地将第一个拿脉的机会交给了最为年长的麦御医。

白穆被赐了座,麦御医垂首弯腰地过去,丝毫不敢怠慢。

大殿内鸦雀无声,十几双眼都盯着闭眼拿脉的御医。白穆虽确定自己不可能有孕,却仍旧不敢笃定脉象的结果,心跳也随着大殿内越来越安静的空气而越来越快。

“回禀皇上。”麦御医在宫中行医近四十年,也算经过无数大风大浪,面色沉着地跪地俯身道,“娘娘确为喜脉,有孕一月半左右。”

白穆的心当即冷了半截,好在已有心理准备,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再次跪地道:“臣妾自仪和宫大火重病后一直在朱雀宫休养,几乎从不曾步出,无瑕更无心与其他男子接触,朱雀宫人人都可替臣妾作证!皇上想必也是知情的!”

商少君垂眼瞧着她,眸子里平静无澜,修长的五指在椅凳上敲出有节奏的闷响,良久,才启声道:“各位御医既然都来了,便一个个地瞧瞧罢。”

御医们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领旨,依次替白穆拿脉。

结果与先前一样,各个都说贤妃有孕一月余。

“皇上,微臣的秉性皇上再了解不过,娘娘毕竟是微臣的妹妹……微臣怎么会……皇上明察!”柳行云再次磕头,言辞恳切。

这样一轮下来,白穆已经全然冷静,无论设计她的人有什么打算,她现在能做的,唯有一件事而已……

“皇上,臣妾也不知为何是这样的结果……”白穆戚戚然道,“但哥哥说得对,哥哥从小与皇上伴读,英勇护国,一心为主,无论臣妾如何,都与哥哥没有任何关系,皇上万不可怀疑哥哥的忠心。”

白穆这话一说,安静的勤政殿,气氛立刻诡异起来。

贤妃袒护之心如此明显,哪里像只是普通的义兄妹?

柳行云眉头一皱,却也不再辩解什么,只道:“皇上,此事蹊跷!请皇上明察!”

“臣妾冤枉,请皇上明察!”白穆跟着道。

妃子有孕本是家事,但那肚中的种,却似乎并非皇上的,还可能是朝中重臣的,事情变上升成了国事,且是有关皇家颜面,皇室血统,朝廷秩序的国事。勤政殿的大臣们纷纷表态,跪地齐声道:“事关重大,请皇上重察!”

商少君略有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摆手低声道:“右相押去慎刑司,贤妃禁闭御梅园,择日再审。”

这一择日,便又是三日。

白穆身为后妃,尚未定罪,自然不可能送去慎刑司那种地方。禁闭御梅园,便是不让她随意出入,伺候的人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出现。而柳行云被押入慎刑司,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起初是偏向柳家的大臣们纷纷含蓄谏言,称此事恐怕并不简单,恐是有人设计嫁祸,上折子请皇上务必明察。第二日便有另一批大臣称贤妃腹中胎儿来历不明物证在前,贤妃与右相私会人证在后,如今的种种抵死不认不过是狡辩而已。到第三日,商都上下已经传遍,贤妃柳如湄,不仅入宫前有名身份不明的未婚夫,入宫后更不顾伦理与义兄有染,甚至怀了野种混淆皇室血统。

莲玥每日都会过去,与白穆说一些近况。

贤妃已然激起民愤,事情似乎到了无法轻易控制的地步。

但白穆并不着急。

这件事,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愤怒,紧接着是忧虑,到最后,只剩下从容。

仔细地分析前因后果,商少君明知她不可能有孕,对这几个月频繁进出朱雀宫也只字不提,显然有意纵容这件事。他的纵容,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她一介女子,未免小题大做了。那他想对付,想压制的,不是柳家,就是洛家。

他不过是借着她“抛砖引玉”,至于她这块砖之后的“玉”是什么,她不知道。而他若想事后毁了她这块砖,此前也无需花那么多心思讨好她了。

这日莲玥再来的时候,白穆问道:“我的话可转告给柳行云的人了?他们有何动作?”

莲玥点头,低声道:“奴婢走得匆忙,并不知他们事后如何商量。”

“那洛秋颜宫里可有何动静?”白穆又问。

莲玥摇头道:“一切如常。左相最近正忙着趁机对付柳行云,似乎并未与淑妃有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