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大老远跑过来了,不管!你必须陪我玩一玩!”晏彦眉毛一竖,跺着脚便拉着白穆往外跑。

泊城是东昭都城右侧的一个小城,离都城两个时辰的路程,因此慕白入宫一次,回来必定是晚上了。白穆虽不想出去,却拗不过晏彦,几乎是被他强行塞上了马车。

一上车晏彦便笑眯眯道:“白芷姐姐,怎地这次相见,你变得扭捏了这么多?”

白穆心下一顿,想到晏彦初见慕白时说的话,眨巴着大眼道:“转眼已三年,自然不一样。”

“那是,白芷姐姐都长成与我皇姐一样的大姑娘了。”晏彦继续笑道。

他嘴里的皇姐,白穆也略有耳闻。东昭五位皇子,却只有一位公主,皇帝视若珍宝,赐号长宁。

“其实嘛,白芷姐姐,我这次拉你出来……是有点小事想问你……”晏彦笑嘻嘻地往白穆身边挪了挪,道,“上次慕哥哥以已有婚约之名拒绝了我皇姐的一番好意,如今……他那位未婚妻可娶回家了?”

长宁公主的……一番好意?

白穆并不曾听闻此事,思及慕白向来寡言的性子,瞪大眼好奇道:“长宁公主?少主从未提及此事。”

“其实这次父皇病重,想到慕哥哥的人不是我啦,是皇姐。”晏彦笑得孩子般明朗,摇着白芷的手臂撒娇道,“白芷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慕哥哥到底是否成亲?若已经成亲了,我正好告诉皇姐,让她消了念头。”

这个问题,恐怕是真正的白芷在这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白穆只是做出白芷该有的无奈表情,道:“少主的事,我们不可旁议。”

“就知道……”晏彦撅嘴,“还是和从前一样。”

白穆没有再说话,晏彦也没有再问,到达都城时已近酉时。秋日的日头下得早,夕阳斜挂,暖意平添。

白穆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这样人头攒动的热闹集市,晏彦一路拉着她,一面向她介绍路过的地方,“这些地方以前我都带你去玩过,你还记得吧?但是今日有一样你定未见过!”

白穆此前便隐约担心晏彦带她出来另有目的,眼看天色渐晚,便做出兴致怏怏的样子道:“我们先回去罢,少主的晚膳我得亲自准备。”

晏彦回头笑嘻嘻道:“有皇姐在,今日他怎可能出宫?今夜十五,你可知商洛都城每逢十五,便会有夜市,热闹非凡?”

白穆被他拉在人群里走得飞快,并未作答。

“咱们东昭都城每逢十五,除了有夜市,还有焰火看呢!保管是你从未看过的美景!”晏彦细白的小脸被夕阳照得绯红,“所以这次你一定不可错过!我亲自带你去最好的位置看!”

白穆被晏彦拉着进了一间酒楼,楼是少见的三层高,其中富丽堂皇,只看客人衣着便知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光顾。

“呐,我们在这里用个晚膳,听听书,待到子时,便能看到焰火了!”

晏彦说着,兴奋地指了指窗外。白穆顺势看去,他们处在高位,不远处的湖泊尽收眼底,晏彦所指的,正是湖泊上空的蓝天。

事已至此,白穆不得不随着晏彦的意思,想来他也不过十二岁的孩童,白子洲声名在外,他约莫不能、也不敢把她如何。

用过膳,店家上了茶水,晏彦很识趣地没有再打听白子洲的事情,只是讲些东昭民间的趣闻。白穆既是扮作白芷,也随着她的性子,跟着晏彦笑声不断。

茶过三盏,开始有人说书。

说书先生一把山羊胡,醒木一拍,纸扇一摇,整个酒楼便安静下来,都望向他等着他的故事。

只有白穆依旧看着窗外。

说书,她太过熟悉,熟悉到有些惧怕。

她曾经为了找一个人,日夜模仿说书先生,以此闻名。她因为说书认识阿碧,最后又不得不失去阿碧。她因为说书入宫,最后奄奄一息地捡回一条命。

不料那说书先生今日说的故事,更是她所熟悉的。

“上回说到那柳如湄更名改姓,入宫骗宠,在后宫极近狐媚之事,勾得那商洛新帝就差日日不早朝!朝中官员心急如焚啊,连太后都率先开口,‘今年的选秀之期必得提前’!岂料贤妃跋扈,粗鄙女子最喜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得是淋漓尽致!且说那日新秀女入宫,洛家得女洛秋颜,端的是天人之姿……”

白穆不听也得听,那说书人将“贤妃”如何刁蛮欺负新入宫的洛秋颜,如何触怒商洛皇帝被冷置半年,如何使出狐媚之术再次邀宠,甚至连她在沥山“不自量力”入山寻皇帝妄图立功,最后落得个险些丧命贻笑大方都说的绘声绘色。

最后白穆也不看向窗外了,看着那说书先生的嘴一张一合,竟有些恍惚,仿佛真有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跋扈、刁蛮、不自量力的贤妃存在,那个贤妃粗俗到不知如何爱人,自私到不由旁人伤害,不自量力到不懂何为欺骗。

白穆听着听着,竟也跟着听客们笑了起来。

倘若真有这样一个贤妃存在,何尝不是件好事?

“然,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更何况是凭着商洛皇帝已故青梅的‘色’!”不知不觉中,故事已经说到了尾声,“三年选秀之期又到,柳如湄竟故态萌发,拈酸吃醋摘星楼上以死相逼!商洛皇帝岂容这一而再再而三蛮不讲理的胡闹?当即下令一把大火,连人带楼烧了个干净!”

“烧得好!”

“简直是刁妇啊!”

“亏得那商洛皇帝情深意重,竟能忍她三年!”

酒楼里一片叫好声,说书先生则摇头道:“可怜商洛皇帝痴心错付,幸好此时又来一女,姓洛,名采桑。”

酒楼又安静下来,等着说书先生的后话,却等来“啪”的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酒楼中的人一时如鸟兽作散,吃饭的继续吃饭,喝茶的继续喝茶,聊天的继续聊天。

“你想知道后事如何?”晏彦瞪大眼凑到白穆眼前。

白穆这才发现自己走神,扯开嘴角笑了笑。

“我告诉你吧!消息比这说书人可靠得多哦!”晏彦得意洋洋,喝了口茶水才道,“据说那贤妃柳如湄与柳湄相似不过三分,而后来出现的洛采桑,却与柳湄有九分相似!商洛皇帝自然爱不释手,直接封了贵妃,就待她诞下龙子封后咯。”

晏彦见白穆嘴角的笑容愈甚,道:“怎么样,是个好结局吧?”

白穆“嗤”地笑出声,“不错,很好的结局。”

真真好极了!

白穆笑得眸子里漾着水光一般,明媚照人。晏彦还想说什么,却见有人弓腰垂首地从楼梯口朝他们走来。

那人欺到晏彦耳边说了几句话,刚刚还笑得双颊桃粉的晏彦霎时间面色苍白,血色全无。

“走!跟我入宫!”晏彦不由分说地拽着白穆便急速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了一下前面的章节~

下面大概是个小高潮,我争取每章字数更多点……下次更新在周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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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彦如此着急,定是宫中有事。东昭皇宫的事情,白穆实在不想参合,而且今日这么巧,他带她出来,宫中就有事,也不知是否早有安排。但晏彦身为皇子,身边暗卫必不会少,她若贸然下毒将他毒倒了反倒坏事。

白穆不动声色地随晏彦上马车,看他不时焦急地看看车外,心中盘算着找什么机会在进宫之前脱身。

马车疾行了没多久,突然一声破空嘶鸣,剧烈颠簸之后,停了下来。

晏彦毕竟只有十二岁,面上的烦躁一显无疑,推开车门便大骂道:“本皇子的马车,谁敢……”

话到一半,却顿了顿,诧异道:“慕……哥哥?”

白穆心下一喜,忙唤道:“少主!”

说着便打算下马车,手腕却被晏彦紧紧扣住,但也只是一瞬,晏彦的犹疑一闪而过,随即放开了她。

慕白只身一人,今日穿了一身烟灰色的袍子,骑在马上,仿佛要融入夜色一般。

“多谢四殿下亲自将白芷接到都城。”他淡然开口,声色辩不出喜怒。

晏彦似乎有些尴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本打算带白芷姐姐在都城玩一玩,得报宫中出了事,便正好带她去找你。”

“宫中的确出了点事,四殿下若想搅那趟浑水,现在还来得及。”慕白说着,已经翻身下马,眼神落在疾步走来的白穆身上,便柔缓了许多。

白穆的手被他拉住,心下才稍稍安定,身子一轻,被他举上马。

“慕白先行一步。”慕白跟着上马,也不再管晏彦,马鞭一扬,朝着先前相反的方向离去。

深秋的夜晚,寒气愈重,疾风穿身而过,但身后隐隐透出的暖意令白穆并不觉得冷,离皇宫越远,心下也越发安定。

“三皇子晏宇举兵叛乱,欲要夺宫,直捣皇宫。”未等白穆开口,慕白便解释道,“你身边亦有暗卫,得了消息我便来接你。”

白穆微微吐出一口气,“白伶呢?”

“去城东的客栈歇着了。”

“那我们这是……”白穆看了看愈发偏僻的四下,“去哪里?”

马步仍旧未停,只是缓了下来。

“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白穆微微一愣,抬眼看慕白,见他薄唇紧抿,眸光闪烁,面色更显白皙,对上她的眼,便微微一笑,眼神如春风拂过般软暖。

白穆又是一愣,随即垂下眼。除了当年初与慕白相识,她有许久不曾看慕白对她这样笑。这三年来,他们之间说得最多的话便是讨论他教她的东西,这样一个夜晚,皇宫大乱,他却突然带她出城说有话要说?

他们停在一处山头,一眼望去,并看不到皇城,只有茂密的丛林和静逸的房屋,山风猎猎,白穆不知慕白想对她说什么,心中不安,喉头便有些干涩,正要开口相问,他已然开了口。

“我自小在白子洲长大,由母亲一手教养,也自小便知道我并非母亲的亲生骨肉,将来要娶母亲的亲生女儿。”慕白负手望向山底,声色和合,“因自小被这样教,我一直认定此事,不曾怀疑,每次出岛的任务之一便是寻你。”

“当初我听闻商洛有名以‘仿’闻名的说书先生,便急忙寻去,却得知你已入宫。商少君一直想借白子洲的势,所以沥山一行正好见到你。那日初见你与母亲略有相似的眉眼,心下便有了计较,但……并不确定。因此才趁着教你骑马之际看你背后是否有母亲所说的胎记,并问你的阿穆,到底是哪个‘穆’。”

白穆微微垂眼,慕白如何寻她的事情,她从来不曾问过,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细节。

“沥山之时,我亦发现你对商少君情根深种,恐怕不会轻易随我离开。”慕白继续道,“且因着我的身世,我一直想调查华贵妃一事,便趁着裴瑜自尽时潜入宫中,同时伺机带你离开。哪知……”

慕白少见地自嘲一笑,“哪知你对商少君的情意,比我想象中更甚。我本想着你二人若是郎有情妾有意,我自不会横加干涉。但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地去求他……”

慕白顿住,没有继续,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不太愿意提起这些过往。

“摘星阁上我依你所言找他去见你,本是想让你断了最后的念头,不料他会狠心到取你性命……随后我带你出宫。”

“作为旁观者,我怒你不争,为了一个毫不珍惜你的人几次险些送命。作为我自己……”慕白转首,坦诚地凝视白穆,“我自小学着你应该学的东西,享受着你应该享受的爱戴,处处被人尊崇,你却因为我原本的身份承受着我应该承受的苦难。”

“我虽阅人无数,周游五国时亦经事无数,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白穆心中微微一动,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么多,也没想过慕白会想这么多,他们两个人最开始的路,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白子洲的族长之位,向来只传白氏嫡系。且因着白氏特殊的血统,若传女子,必得招婿入岛。”

白穆颔首,她也是到了白子洲之后,才知道自己过目不忘和天生擅仿这些本事,白浮屠也有,只要是白氏嫡出的女儿,都是如此。所以一代代传下来,白子洲的人琢磨了许多模仿旁人的技巧,易容也成了他们的专擅。

“虽然我从小被教导将来要娶你,岛上族人也早将我当做族长来看,我却知道,你心中所系,并非是我。我不愿因着族长之位而娶你,亦不愿你因着族人的压力而嫁我。”慕白继续道,“因此我竭尽所能地教你,待你学好应该学的……也如你从前所猜测的那般,我会离开白子洲。”

白穆心中一急,忙道:“我此前便与你说过,定会向众人解释一切,你无需娶我,你我便如兄妹……”

“你听我说完。”慕白微微一笑,白玉般的手指柔滑地拂过白穆的刘海,将她的散发捋在耳后。

白穆很少与慕白有这样亲密的动作,连慕白对她这样笑,这三年来她似乎都极少见到。

“母亲性子蛮横,我身边的女子又向来屈指可数。”慕白说起母亲,笑得温暖,却有些无奈,“男女之事我见过许多,却从未亲身体验过,不知那该是怎样一种情感。从来我都想着,待我找回你,便与你成亲,这仿佛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曾想过那些波折,亦不曾想过喜欢与否。”

他突然唤道:“阿穆,当初你为何喜欢商少君?”

白穆眼神一闪。

曾经她在暗无边际的皇宫里守着漫长的等待时,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何会喜欢商少君?为何偏偏是商少君?倘若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那样辛苦。

她问了自己许多次,终究找不到答案。事情的开始似乎只是凑巧,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出现了一名有趣又可爱的少年,让她的世界变得更加多彩,让蓝天下的阳光更加灿烂,让她的笑容更加肆意,让她不知不觉弥足深陷。到了后来,尽管发现他不再是最初的模样,事情却不由自己控制,越想抽身离去,越是越陷越深。从年少时欣然的喜欢,到最后刻骨的爱意,或许是在她执着的等待里,或许是在一次次的缠绵缱绻里,或许是在他一声声甜言蜜语里,她就那样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白穆自嘲地笑了笑,摇头。

慕白微微垂眼,月光下清隽的脸上投着淡淡的薄影,烟灰色的衣裳夹杂着墨色的发丝迎风飘卷,却让人觉得安静,静得如同一幅水墨画。再抬眼,眼底泅起氤氲的柔意,笑容亦在眼角蔓延开来,暖色便如同一夜袭来的春风,扫遍冬雪。他微微上前一步,握住白穆的手,指尖竟有少许冰凉,望入她眼底,低声道:“我亦不知何时开始……或许在看着你一次次求他的时候,或许是你在我怀里失声痛哭的时候,或许是这些年一日日看着你愈渐坚强的时候,或许从小到大我便已经认定……阿穆,你与我说做兄妹,我心下会有不快,你与我提及他,我心下亦有不快,我想着离开白子洲,越来越不舍得,想着将来或许能娶你,心中却是欢喜。我琢磨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或许这样……便是喜欢?”

白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尽管此前二人之间最常见的是尴尬、生疏,但私心里,她对他有敬意有谢意。他并非和她一样,是白氏传人,却能将白浮屠所教的东西学得炉火纯青;他对内对外,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将白子洲打理地井井有条;他虽与她同龄,却丝毫不见这个年纪的男子应该有的生涩,老道而聪明地处理身边所有的事情;他将他所学,毫无保留地教她,在她最为潦倒的时候一点点地扶着她站起来。

但她一向觉得他教她,他与她相处,是迫于她的身份,无奈为之,他待她极为不喜,所以才不冷不热。

“或许这样的喜欢,比不上你对他那样轰轰烈烈,但……”慕白将白穆的手纳入手心,沉目定睛,似要一眼看入她心底,“你若愿意,慕白此生,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这周的榜单还差十几个字,补一小段内容。结果……慕公纸……我知道乃心情复杂,但是平时不说话,一表白就表三千字,让我如何是好哟……

黄桑,乃再不粗线美人可被抢走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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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昭宫内大乱,许是十五的焰火绽放得太过耀眼,宫外竟无人察觉。一夕之后,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宫内宫外一片寂静安宁,想必是“夺宫”失败。

第二日一早,宫外就遍布流言,称三皇子晏宇趁皇上重病,意图除去来自白子洲的神医不说,竟举兵造反,意图夺宫,幸而被二皇子晏临及时镇压,皇上无虞,皇宫亦暂保安宁。

白穆随慕白回了白伶所在的客栈,一大早便听楼下的茶客们议论纷纷。

东昭皇帝的病,估计也不是一日两日便可医好,因此只剩下她一人在客栈。她对皇宫那些事着实不感兴趣,总归慕白医好皇帝之后他们便会启程回白子洲,也没有了解的必要。想到昨日慕白说她身边有暗卫,也不像昨日那样顾忌,喝过早茶便出门,以免时间太难熬。

这块大陆五个国家,东昭、商洛、南临、祁国、贡月,其中东昭属东昭国土面积最大,商洛与其西北方接壤,地貌气候大有不同。相比起商洛的深秋,东昭要温润许多,东昭的都城亦更加繁盛,只是民风不若商洛开放,街道上甚少见到独行女子。

从前白穆上街最爱做的事是听说书,但昨夜听过那么一出后,兴致全无,思及东昭最为有名的云锦,便一家家的布行逛过去。

却不想,东昭都城说大也不大,这一逛,竟逛到了一个熟人。

莲玥身边只带了一名婢女,正在看一匹锦布的花样,只听那婢女在一旁细声道:“夫人,这匹是藏蓝色。夫人眼光真好,少爷衬这个颜色再好看不过了。”

白穆眼望着她双手在布匹上摩挲,双眼迷蒙,想必是和船上那匹东昭军一样,被毒盲了双眼。

果然,那婢女手下布匹付过银钱,命布行的人送到城西奕家,便赶紧扶住莲玥,道:“夫人小心。”却被莲玥略有不耐地推开。

婢女似乎有些委屈,又跟了上去,道:“夫人,奴婢听人打听过了,慕公子便在前方不远的客栈歇息,要不……”

“庆儿,你的废话越发地多了。”莲玥只冷冷一句话,那名唤庆儿的婢女便脸色煞白,再不说话。

白穆只在布行里正好撞着她们,知晓莲玥会武,见她们出去也不便跟着,只是心中的好奇再次被勾了起来。

莲玥到底是何人?为何曾经在商洛为宫女,如今却突然到了东昭成为奕家的侧夫人?又为何被二皇子晏临派去雪海寻白子洲?

据她所知,倘若她身上的毒真是春殇,而她又是奉命来东昭,若一年领一次解药,绝不会毒深入体,到了慕白所说的“病入膏肓”的程度。

心中有了这些疑惑,她也无心再逛下去,直接回了客栈。不过是中午,慕白恐怕不会那么早回来,她环顾了一下空荡的房间,高声道:“可有人在?”

无人回答。

她再道:“若有人在,可否出来一见?有些事情想请教各位。”

这句话刚落,便有一名影子般的黑衣人单膝跪在她身前,沉声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白穆直接道:“我想查一查奕家莲夫人的身份,你们可有法子?”

那人头都未抬,只答道:“少主此前便吩咐属下们去查,今日一早刚刚得到消息,此女名阮及莲,乃是东昭阮家罪臣之女,十三年前出走东昭,更名为莲玥,入商洛皇宫。三年前立功而回,具体何‘功’不得而知,只知归国之后求婚奕家大公子奕秦,东昭皇帝当场应允,此后旁人称其莲夫人。后东昭皇帝病重,二皇子上奏邀少主前来诊治,三皇子便力荐莲夫人出行。”

那人言简意赅地将白穆心中的疑惑尽数解答,白穆只问道:“消息可靠否?确定属实?”

“即便有误,也是九成真一成假。”

白穆默默颔首,那人见白穆再无问题,悄然无声地退去。

一连一月,慕白与白伶仍旧每日进出皇宫。冬日已至,天气越来越冷,白穆便没再出门,她房内每日都无声无息地多一些她喜欢读的个人传记、历代野史,她只隐约觉得应该是慕白送来,却没有仔细问。

那夜之后,白穆与慕白一如往常,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慕白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只是不会刻意拿背对她,两人之间也少了许多沉默的尴尬,偶尔白穆与他对上眼,他便眼神一柔,渗出笑意来。这样的时候多了,反倒让白穆略有些不好意思。

白伶一见自家少主终于不再绷着脸,和白穆说话也不会莫明其妙地简短,打心底里高兴着。

这日一早,冬雪初降。近来他们不用再每日赶早进宫,三人在一道用着早茶,他一边哼着小曲布菜,一边乐呵呵道:“今日去看最后一次诊,明日若顺利,一早我们便可回白子洲咯。”

屋子里暖炉烧得旺,白穆两颊殷红,嘴角亦带着笑意,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竟用了一个月才看好。”

她并未抬眼,这话也不知是问的慕白还是白伶。白伶连连给慕白使眼色,示意他快些回答,慕白只当没看到,闲适举筷,悠悠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病。”

白穆不解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移筷将冬笋放入她碗里,方道:“东昭龙脉向来昌盛。即便是早早立了太子,登大座的人,不到最后便不可知。东昭皇帝历来都有个癖好,制造各种问题考验皇子们,最后谁得他青睐,便是谁有天子之命了。”

白穆还是头次听说这种“癖好”,好似还是代代相传的癖好……

“那意思是……他故意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