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涌动,他们却定格在这里。

很奇怪,念颐这时候一点也不着急害怕了,所有心思都用在应对须清和身上。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心说这是很简单的。只是才要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脸一忽儿间却又红了。

话都到嘴边了才知道不好出口,这一句是讲情人间幽会的,情意潺潺恩恩爱爱,她做什么要对他解释这个呀?

念颐憋着脸不言语,须清和却哂笑道:“是了,我道念颐姑娘也是不知的。”他向后倚靠下去,下巴点了点路旁柳树的方向,那棵柳树的枝叶间,隐隐藏着一弯月。

“真好像说的你我,是也不是?”

他幽幽望着她,也不知是玩笑的口吻居多些,还是在试探她什么。念颐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初时见到他时真是看走了眼。

面前这位公子爷,他和仙风道骨,淡泊于世哪有半点干系… …

至于怀疑他是承淮王,念颐更是打从心底里否定起来,承淮王是英姿飒爽的大英雄,才不会是他这般轻佻模样,什么“真好像说的你我”,他也不知道害臊。

念颐不打算再搭理这人了,她管他是谁呢,总算也向他陪过不是了,便扭头要走。须清和坐在她身后看着,唇畔勾了勾。

这周围都是人,想走?真真异想天开。

又过了一会儿,念颐才在原地挪了挪而已,周围的人好像成心跟她作对,偏生不叫她过去。

她心浮气躁,一个心念间想起适才没瞧见那人身后跟着侍从,不期然地回头问道:“那个叫方元的,他又把你抛下了么?”

须清和早收去了那副玩笑的模样,他拢了拢宽袖,几不可见地颔首回应她。

瞧着怪落寞单薄的。

念颐从小到大都是嘴硬心软,况且她也特别讨厌下人不拿主子当一回事,所以只考虑了须臾,便倾身看着他道:“嗯…横竖你我都是和人走散了,这样好么,我们也算是认识,我不能叫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所以?”低低的疑问上扬语调。

念颐抿嘴半笑不笑的,忽而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她笑得颇愉悦,享受于照顾人的成就感之中,站起来绕到他身后自言自语地道:“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只要你保证这一路不再乱说话,我必定带你找到你那不成器的侍从,我保证。”

“念颐姑娘真是心地善良。”

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击,他也不回身看着她,只是困扰地道:“我这是又欠下姑娘一个人情,却不知该怎样偿还了。”

第9章 受不住他了

人情这种事,若是认真计较起来那还真是说不清。

须清和所指的人情无非是头一回念颐在长廊上推着他助他“找到”侍从方元,还有今次她又在这人潮中站在他身后,成为他的双腿。

念颐没有叫他偿还的意思,帮他纯粹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不过也是巧合之下他和她才总是遇见的,这么一想也真是太过凑巧了。上回在自家府里遇上没什么,然而今日这般的人潮涌动,转个身却又能见着这人... …

换做旁人,这会子再往深里思量一番保不齐就会得出两个结论,要么他们两个有天注定的缘分,要么,这男人就是有所图谋。

他们的所谓偶遇,兴许都是他一手促就的。

然而念颐到底是念颐,她反正是丝毫不曾往这茬儿上想的。

念颐因为从小不受亲爹和哥哥重视,即便表面上是侯府二房的嫡出小姐,人前人后前呼后拥,但其实她内心里是比较自卑的。

性情都是人成长的环境来给予,要这样的念颐去怀疑须清和对自己有所企图,也许要等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又或者是她意识到她自己的作用之后。

“你要偿还我呀?”念颐想了想,也的确,她推他还是挺辛苦的,何况还要在人流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就道:“公子还不知道,今日我原先是同我家六哥哥一道儿出来的,可是才一转头的工夫我那哥哥便走丢了,我找了半日也不见他… …”

她绕到他跟前,掏衣兜给他瞧,“喏,你也是看清了,银钱却都不在我身上,出来的急都是我哥哥收着了…我说这么许多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瞧见街头那边有好些吃食,可我眼下一穷二白——我的意思就是,你若是实在要偿还我,就请我吃好吃的吧!反正也在这大节下的不是。”

须清和居然真的认真地看了眼她所谓的衣兜,其实那就是袍子沿缝上多出来的一块形似布包的东西,里边真是没半个铜钱,比人脸还干净。

看完了,他自是欣然道好,只是眉宇微蹙着,飞了她一眼道:“偿还的方式本该千种万种,念颐姑娘这一种,倒最是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

周围嘈嘈切切,念颐不能够听清楚他嘴唇动了动到底说了什么,疑问的眼神在他面颊上扫了好一时,终是放弃追问的念头。

她到他身后推轮椅,也不知是因推着人的缘故,周围的人竟然自发地避让开他们来,适才还水泄不通的大街,她这会儿走起来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边走着,还边能分开注意力看看天上璀璨的烟火。

烟火虽是转瞬即逝,倒也灿烂过,不虚来人世间绚烂一遭了,念颐心有感慨,东张西望间,他们很快就来在了街头。

打这条街横向里左右望过去,但见一长排都是各式的食铺,浓香四溢的,香得人食指大动,口水也要滴下来。

念颐有感而发,双手合十歪在心口欢喜地道:“真该早点碰见你的,你瞧多好,大家方才都主动避开了我们,要不然,只我一人的话这会子指不定还在哪里打转转呢——”

须清和若有所感,半晌颔首称是道:“我也这般想。”他语调婉转,眯着狭长的眸子看着顾念颐,接着道:“确实该早些碰见。”

这话多少带点一语双关的意味,可念颐是个榆木疙瘩,听见了犹如不曾听见一般,她是骤然飞出金丝鸟笼的金丝雀,扑腾着羽翅在街巷间游走,遇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念颐停下轮椅凑过去问道:“嗳嗳,这个怎么卖?”

她不知向谁学的,没等那小贩开口,突的挺了挺胸抢着说道:“小哥你瞧我们有两个人,我买你两只糖葫芦,你就把价钱往便宜里算,成不成?”

那小贩看新鲜似的看着跟前这一“大”一“小”两位公子哥,特别是面前这正问价的这位,斜斜挑起的凤眼一眨不眨直把自己看着,皮肤水灵的,一掐一泡水似的… …

巴掌大的小脸容光逼人,竟然活生生叫他对个同为男子之人生出不敢直视的反应。

小贩心中暗自羞愤,拔出一只糖葫芦便塞进念颐手里,“算我送您的——”说完就跑开了。

念颐很是错愕,糖葫芦在手里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踌躇了片刻想想算了,就自顾自拆开油纸埋首吃起来。

一根上拢共也只五只,她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完了,把嘴角吃得红红的,沾了糖屑也不自知。

须清和从始至终都不作声地看着,唯在念颐吃完后忽的朝她招了招手,微笑着道:“念颐姑娘过来,我这里有个物件,却要给你看一看。”

“是什么好玩意么?”念颐不疑有他,弯下腰俯身就凑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使得须清和闻见她身上沾染上的甜香,糖葫芦味儿的。

而念颐连他的一根根眼睫都看得清清楚楚,才要说他眼睫长得像女孩儿,唇角却无端被一只触感凉沁的指腹揩了一下。

——居然软软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须清和眼角噙了若有还无的一星笑意,神色一如蜜里调了油,开口道:“你这儿,”他指指自己的嘴角,一副慢声慢气的模样,“这儿,沾上了糖屑。”

那股上一回在这人身上感受到的不对劲又蒸腾而上,直把念颐围堵得无路可退。

她倒也没有一惊一乍,也不曾再闹个大红脸,反而是拧起了两弯秀致的眉毛不时觑他一眼,再觑他一眼,心里面说不出的变扭和不如意。

胡乱随着他的话条件反射结结巴巴道了谢,念颐憋不住了,翁头翁脑地道:“假若,再有下一回,你还是直接告诉我的好。我虽未曾及笄,但也是这么大的姑娘家了,你这样… …”抿了下唇,“这样反正不妥当,很不妥当,再者说了,我这一身男子服饰… …”

她不再说下去,脸皮薄,不说出来她想他也懂她的意思。

须清和眉梢向上吊了吊,至于懂不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把才碰触到她唇角的食指在自己唇珠处点了点,舌尖轻扫而过尝到一丝甜头,蓦地便侧首笑道:“这糖葫芦滋味也怪甜的,我倒觉得饿了。不如,你我换个酒楼正经叫上一桌酒菜——”

“这不成的…!”

念颐截断了须清和的话头,她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最起初的欣赏转变为了“瞪视”,皱着鼻子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我到现下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呢,为什么要和你一道去酒楼吃饭?况且,你这个人…真是好没正经。”

要不是已经说了要陪他找到那侍从,她说不定拔脚就走了。

她可算瞧出来了,这男人是真正的轻浮轻佻人物,不论怎么想,她都应该与他保持距离。而且,她还得去找到六哥哥。

按说念颐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须清和该收敛些才是。

可他没有,长指在领口处松了松,男人眼中跃动着街头暖黄的光影。他好像叹息着,目光锁住她的脸,幽幽地道:“十二姑娘… …本该更宽容些待本王。”

第10章 花火

“本王”——?

他只一句话就叫她骇然了。

似“本王”这般的自称是常人能够随意挂在嘴皮子上念叨的么?你若非皇族宗室,那么就除了是台子上唱大戏的,才许你以演绎的形式有此自称,而平头百姓一旦这么的自称可就是大罪,因此蹲号子杀头都不为过的。

念颐的气势顿时大减,以她的判断面前这人怎么看也不会是无故冒充王爷的人。

而且… …

他如现下这样半是倚靠在椅背上,黑眸沉亮,天生上翘的唇角微微勾起,俊美得犹如从古老幽静的绢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让人不觉间便心神涣散开来,视线一时竟无法从那副蛊惑人心的面容上离去。

幸而念颐并不是贪恋“男.色”的人,她还不到真正对男子有想法的年纪,欣赏是一回事,能够唤回神思尽快整理思绪也是十分正常的。

几日前喜珠、采菊对那位昔日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承淮王的描述言犹在耳,据说,承淮王殿下便是双腿残疾,日常坐于轮椅之上… …

念颐真的很想在自己脑门上敲一记,她当时脑海中确实是将两人比对过,怀疑过此人便是承淮王,只是思及他的言行,只觉与喜珠采菊所描述的承淮王分外不相同,因而之后哪怕是今日再次见到他,她也不曾往他便是承淮王须清和上联想过。

然而此刻一切都很明了了,他如果不是那位殿下,谁还能是。

恰逢不远处“嘭”一声放了烟火,全神贯注想事情的念颐就被吓着了,跌跌往前靠了一步,须清和随之抬眸仰视夜幕,视线之中花炮升腾,绽放,刹那间姹紫嫣红,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那些光华悉数都汇入他黑亮的眸子里,须清和偏了偏首,望向念颐道:“我似乎有许久许久,都不曾在中元节这日夜晚与人一处看烟火了… ….自从,被禁锢在这轮椅中后。”

他的语调是缓慢悠长的,隐约之中仿佛还有怅然的滋味。

也不知是不是受当前的情境影响,念颐不由感伤起来,她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她看向他的眼神,几乎又与初次那一眼相差无几了。

不费吹灰之力,须清和在念颐心目中的形象就被扳正回来。

她哪里还记得他方才对自己那些轻浮举动,想到承淮王的事迹,他的身份,面上一时居然还多出几分敬畏。

按说见到王爷该行大的跪拜之礼才是,念颐起初是无知者无罪,这会儿知道了,似乎应该端端正正把礼给做了。可是,眼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睁眼闭眼全是人,她突然间跪下来算是怎么回事呢,平白的惹人注意了。

念颐正想着自己要如何开口,说点什么,须清和却自己推行着轮椅来到她边上,他嘴角带笑唤她十二姑娘,念颐连忙答应一声,轻轻如蚊吟一般道:“殿下…殿下可有什么吩咐么?”说完又觉白问了,自发便站到他身后去。

她这样何止是“宽容些对他”,简直可说是小心翼翼了。

承淮王的身份毕竟尊贵,念颐忖了忖,道:“小女是这么想的——”她改了自称,清甜如泉水的嗓音就在他耳后,听得他耳根和软,眉头动了动抬手道:“你到我跟前来,我想看着你,说话。”

念颐真的是很听他的话,只在心里认为殿下叫自己到前面去是因为街市上吵嚷,他压根不能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就赶忙儿站到他正前方,眼神飘飘摇摇的仿似无处落脚,渐渐的,才落在轮椅的雕纹饰扶手之上。

“说吧。”须清和就那么看着她,刚睡醒一般,神态慵慵懒懒。

念颐把话在心间打了个草稿,抿抿唇道:“既然小女已经得知您的身份,那么想来,殿下府中家下人该是早便在四处寻找您了——”她想得还颇为深远,认真地道:“依着我说,殿下暂时还是不要再寻那位走丢的侍从了,时候到了他约莫会自行回府吧,还是您自己更要紧些… …”

他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然后?”

念颐绞了绞手指头,作出这个决定也是有过犹豫的,可是看着承淮王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她就真的无法放下他不管,终究是道:“小女想着,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找不着哥哥,不若,还是先把殿下送回王府的好。”

她朝上掀了掀眼睫,觑了承淮王一眼。其实还是有点自己的私心的,声音小小地道:“回头,殿下要是能使人送我家去,那便再好不过了。念颐定当记得殿下的——”

“记得我的好,是不是?”

须清和一边的唇角高高地吊起来,笑容里裹挟进几缕邪气的意态,“我与你的几位哥哥交情不浅,十二姑娘大可不必‘小女’长‘小女’短,倒显得你我有多么生分。”

念颐“啊”了声,心话说他们就是很生分啊,见过的面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她甚至是才知晓他的身份…不过这位殿下既然叫她不必自称“民女”,她也就不客气了。

距离他们几十步远的馄饨食铺里,方元正用筷子戳着馄饨蘸醋。他是时刻留神自家殿下的动静的,见他向自己看来,还当作是提醒他快些过去。

方元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只馄饨塞进嘴里,他来不及付账便站起身,这架势是要立即过去了,按照起初殿下交待的,这会子确实是他这“懒惰又不成器”的侍从露面儿的时间了——

可是情况猝然间有了变化,方元才刚出食铺就见殿下面罩寒霜瞟了自己一眼…!

他硬生生止住步子,心说这是怎么的,原先今晚不是只要与这襄郡侯府十二姑娘假装撞见来个偶遇么,为了引走顾之洲他费了多大的工夫,这会儿人家哥哥正急得头上冒火呢,怕是再寻不见人就要急疯魔了。

他们殿下倒好,逮着人家妹妹不打算撒手了还是?

宫里还有传召呢,明日上午是要进宫见贵妃娘娘去的,娘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殿下如今的年纪,正适宜娶亲,只是断断续续从去岁秋日便开始物色各家姑娘,却从没个叫殿下愿意正眼瞧的… …

真不知贵妃娘娘若有机会见到顾家这十二姑娘会作如何想?

依他的眼光,顾念颐确实生得好颜色,她瞧着人时秋波斜横,五官无不精致悦目,最叫人稀罕的还是她的皮肤,这位小姐不是等闲的白净可以形容,她的白,简直是要发光了,唇红齿白,耀得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也是襄郡侯府把这位嫡出小姐捂得太严实,外人除了知道侯府大房的顾六姑娘与顾十四姑娘,竟是从无人提及顾十二姑娘,贵妃娘娘久居深宫,更是不会知道襄郡侯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连他们殿下都是无意中才得一见。

如今这般上心,却难看出是出自真心或者一时兴起——

贵妃娘娘近来属意的王妃人选当是顾六姑娘,他们殿下因考虑到顾大老爷在朝中的威望原也像是默认了的,这不明日不就是进宫谈论此事么。

这下却好,瞧着,殿下是要另有主张了。

*

这厢,念颐推着须清和往回走,沿途万千花树,处处灯火阑珊。

念颐没放弃在人群中一张张人面上寻找堂哥顾之洲,没看到哥哥,她却看到许多与己年纪相仿的姑娘家,不过多是荆钗布裙的。说来也是,但凡侯门深宅里养着的小姐,她们是什么样的节日也不能够这样抛头露面的。

也只有她了,扮作个男装自欺欺人。且这时候天色见晚,外面再有趣,她也不禁生出害怕府里人知晓她偷偷出门一事。

须清和忽然低低“嘶”了声,念颐反应了下,都不明白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她是怎么听见的,赶紧就走到他面前,“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须清和的视线堪堪从不远处人影上收回,他微蹙着眉头,指指自己右腿道:“不知为何腿上忽的一阵刺痛,分明早就毫无知觉了——”

念颐的眼睛却是一亮,有知觉是好事呀!她素来对医理颇感兴趣,近来无意间对腿疾更是多有关注,听他这么说她也来不及细说,只是匆匆在他面前蹲下。

系发的带子飘了飘,软软地垂到脖领子里。须清和半阖着眼皮,黑密的眼睫遮掩了肆无忌惮的打量视线。

念颐按了按他的膝盖关节处,仰面问道:“我在按这里,殿下可有知觉么?”

他眼波晃了晃,掸掸膝头,竟是满面疑惑地望着她,“有在按么,为何我感觉不到… …”

大约姑娘家都有个母性泛滥的时候,念颐觉得自己都按得这么重了,须清和怎么就没知觉呢,哪怕有一点知觉,他的腿也就还有救的呀。

她怪可怜他的,回忆着医书上的记载,陆续又在须清和腿上试了好几处要穴,可他表情始终有几分古怪,只是眼神幽幽望着自己。想来,应也是极难过的吧,不过是时日久了,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罢了。

念颐在他膝盖上柔柔地拍了拍,算作是安慰了,鼓励他道:“方才不是还有一瞬间的刺痛么?殿下不要气馁,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眯了眯眸子,眨眼间便有一万句不正经的话来回复她,却见顾念颐抿着嘴角,面上浮现的神色依稀是青涩和…憧憬?

她微微笑着的眼瞳里映出表情模糊的他,缓缓道:“殿下是救国于水火的盖世英雄,时间总不会亏待英雄的。”

坚硬的心房猛然间像是被敲击了一下,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

须清和看着顾念颐,喉中干涩,胸臆里涌起些许莫名的喧嚣和悸动。然而他尚不曾弄清楚这是什么异样的感觉,这会儿工夫,不远处的顾之洲却已是大步而来。

第11章 些许的不开窍

顾六爷顾之洲平素在京师一众贵公子哥儿中间有个诨号,唤作“春花秋月里浸软了骨头的小霸王”,为什么要这么叫他呢?

这里有个缘故。

顾之洲打十来岁上头起进了国子监念书去,他爹爹襄郡侯便管不到他了,日常常与一干臭味相投的同窗们混玩在一处。顾之洲欢喜美人出了名,他自己也毫不掩饰,每常与同窗们边吃着酒边议论京中的各家小姐们,甚至在嘉娴公主一次入庙上香时买通了宫中内侍蒙混进去,当场便把那位公主吓得晕厥——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事在京里火速传开来,即便是深宫里头的皇帝都听闻了。

那段时日襄郡侯府人人心慌,哪里晓得襄郡侯次日上早朝之时却被皇帝笑着问及此事,言之,“爱卿如此一板一眼,朕还道你顾家人皆是如此。你这儿子,倒十分有趣… …”

襄郡侯连声称自己惶恐,说回去会严加管束儿子,甚至提出要让儿子给公主赔不是,可皇帝没在意,略说了几句便转开了话题。

后来朝臣们都说皇上这般不追究此事,大抵还是看在这是襄郡侯府,换下回这样的事件若是落在别家,纵然皇恩再浩荡,只怕也用不到他家头上。

自此顾之洲愈发我行我素,加上他母亲大太太和府里老太太都宠他的很,侯爷又忙得无暇顾及,顾之洲便如同没了拘束,上天遁地,秦楼楚馆他处处去得,身边伺候的丫头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妖娆俊俏,叫他那一起子同窗们着实的艳羡,时候一久,诨号也就自然而然喊响亮了。

眼下他把隔房的小妹妹带出来玩耍,却弄丢了,怎么能不着急?急得头顶冒烟,暗悔自己瞧见个貌美的背影便随着人家姑娘走了,到最后也没说上一句半句话的,等回过神来小念颐居然并不曾跟上自己!

京师是什么样的地方,大晚上的路上什么人没有?

他的六妹妹是女孩儿家,没出过门,还不知要被吓成什么样,万一遇上个居心叵测见.色起义的,又或是专门拐人的闲散捣子,回头叫人家迷晕了往麻布袋子里一装,扛在背上轻轻松松就运走了,茫茫人海,他却要往何处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