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看他,他脸上带一丝戏谑,苍白的唇,似笑非笑。

“那孩子呢?”我问得轻慢,但他却变了脸色,阴沉不定的看着我,“怎么?你也怕朕会死,到时你也落下殉葬的下场?”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我脸上笑容僵住,垂眸不语。

私心里,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笑得更大声,又轻轻咳了两声,“你要,就给你。”

你要,就给你,短短五个字,他说得不以为意,而我却越听越心惊,指尖冰冷,不住颤抖,藏了这么久,终是被他看穿了心思。

他一定觉得我也跟后宫所有嫔妃一样,只求得一个子嗣,好保住日后的地位,而我想得不过是三个字“不能死”。

他不再说话,轻轻瞌上眸小睡,我也不再语,内心五味杂陈。

到了天胤宫,太医早已等在那里,诊了脉,说吃过药就已无大碍了。

可我仍不放心,苦苦的守在床前,寝宫里灯光昏明,只留几个宫人随侍在侧,他沉沉睡在床上,对我视若无睹,好像,真的生气了。

第五十四章

到三更时,他仍没有开口说话,再多坐下去想必也没用,于是我起身告退。

“皇上歇着,臣妾先行告退。”

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我眸光沉了沉,黯然转身离去。

陈仲备好了轿等在门口,见我出来,忙上前掺扶。

我将手搭在他手腕上,借了一点力,“国丈大人走了吗?”

“还没有给娘娘请安,并不敢走,现在正在中宫殿等着呢?”他道,抚着我上了轿。

我坐在轿子里,突然有点想笑,冷笑,可笑的不是夏侯君曜,而是我自己。

能有今天的地位,真正应该感谢的是此刻等在中宫的那两位,是他们将我推向了绝路,而现在,他们一定后悔了,我并没有死,在后宫安然无事,与皇上恩爱无边,大娘会想,如果当初入宫的是红泪那该多好,现在,她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夫人,可是一步错棋却成就了我…

哈哈…我猝然笑出声,苦涩滋味蔓延开来。

下了轿,便看到郁诚郁带着沈氏端端站在门口,两个宫人挑灯在侧。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我冷眼看过他们,郁诚越自从我进宫时起就被晋升为总督,官居三品,他穿一身紫红色朝服,红光满面,显然现在过得很如意,沈氏身上一席朝服也是上等苏州刺绣,价值不菲,脸上傲慢犹存,俨然是当朝夫人的姿态。可我娘呢?

我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径直走过他们,进了正殿。

郁诚越与沈氏尴尬的站了一会,沈氏欲要发作,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的瞪着我的背影。

香墨上前请道:“国丈大人与夫人请…娘娘召见!”

他二人憋了一肚子火,忍气吞声的跟着香墨进了殿。

我已去了外袍,斜倚上榻上。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们又行了一遍礼。

我冷冷的嗯了一声,道:“免礼,爹爹与娘近日身子可好?”

郁诚越躬着身子,惶惶答道:“劳娘娘惦记,都好。”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都好。

“那二娘好吗?妹妹好吗?今日宫宴也不见你把她们带过来,本宫在家时就喜欢吃二娘做的芝麻馅汤圆,记得那会每到过年,二娘就会做好多。”我笑着道,故意将二人放在一起说,碧月等人都在场,我不敢大意。

郁诚越身子一震,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抬头看我。

我喝着茶,冷冷的睇了他一眼,他低下头,半晌才恢复平静,小声回道:“臣下次一定将兰心带来参见娘娘,红…清尘她也很好,一直惦记着娘娘呢?”

“是吗?”我放下茶盏,微微笑着,“妹妹她一向有心,现在本宫有了“好归宿”,也一定不会忘了妹妹的,本宫这两天正看着有哪家的公子与妹妹般配。”

听到我的话,郁诚越还好,只是沈氏却再也撑不住了,亟亟地上前道:“劳娘娘关心,红泪…不,清尘还小,妾身还想让她在家多待几年呢?”

第五十五章

我冷笑一声,看着她,“娘可是忘了罢,妹妹今年也有十六了,再不嫁,莫非您想让她当老女?”说着,又是一笑。

宫里侍婢也都跟着笑起来,香墨道:“可见夫人爱女心切…”

沈氏无以回答,只得干笑两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默的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话。

我心中冷笑,难道她以为我会故意找个智障身残的男人给红泪配婚,用以报复吗?真好笑!就算是要报复,也该先算我跟她之间的帐呀!

他二人惶惶站着,我良久才道:“行了,今儿也晚了,爹爹与娘就先回去罢。”

“是,娘娘劳累一天也该好好歇歇了,那臣就先告退了。”郁诚越恭身道,脸上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莫非想说什么?可是再看,碧月虚视耽耽站在一旁,刚刚大娘已经不小心露了一次纰漏,若再说什么,肯定会惹人怀疑。

于是我暂且不提,转身对碧月道:“去将今日准备好的糕点拿过来。”

碧月领命退下,我又对他二人道:“准备了些糕点,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是几个宫廷常用的花样,你们带回去也让二娘与妹妹偿偿鲜。”

郁诚越与沈氏唯唯诺诺答是,我睇了个眼色给香墨。

香墨会意,带着宫人退下。

等殿里宫人都退下,只留我们三人时,我方开了口,神色淡淡的偎在榻上,“说罢,有什么事?”

郁诚越吱唔不语,倒是沈氏开了口,不似先才无理,喜笑颜开的道:“娘娘,妾身娘家舅哥饱读诗书,连年榜试,是乡里有名的秀才,只是现在赋闲在家,没个着落,娘家送了礼,稍信过来,说…”

话说一半,我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极力按耐下心中烦燥情绪,冷声道:“说什么?”

她觑我脸色,小心翼翼的道“说…让妾身来请娘娘开个恩,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妾身舅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我心中冷笑,看向她,亏她敢说,小小一个秀才就想在朝中为官,怪不得找到我,原来是郁诚越三品都督的权势不够。

看到我笑,她也忙陪上笑脸。

只是我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眸光越来越冷,阴郁的看着她,“沈氏,今天你既然敢说,就一定是在心中打好了算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说罢,如果本宫不帮你办的话,你会怎么样?”

原以为我会爽快的答应,没想到我一语说中了她的心思,她脸上难看的笑容一点点湮去,看着我,目光亦变得阴狠。

郁诚越在旁看着,讪讪的,想劝却又不好开口,急得直叹气。

哼,她冷笑一声,看了看四周几近奢糜的摆设,讽刺的道:“想必娘娘现在过得好惬意,怕是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们家红泪把进宫的机会让你,你又怎么会有今天,妾身不过是求您办件事,举手之劳,你就推拖成这样!当初在家时,还口口声声让我们帮着照顾夏兰心,上次你捎回去的信,我们也给她了,赏赐也都分给她了,怎么娘娘倒不遵守当初的约定了?”

《凰宫:滟歌行》下部简介(免费)

淡华胭浓的女子,集无尽屈辱与荣耀于一身,天朝易主,良人已逝。

她以废后的身份改嫁诚王,只为了肚子里孩子能够平安出世。

那是她对他最后的承诺。

原以为,可以就此沉寂下去,直到死。

可是…

新君怜惜,难忘旧情,凰宫情缘再续,却不是从前的那人。

从前的乐府笛子手已经做了皇帝。

他曾用冰冷的地声音在她耳边说,弑子之仇,当用血来偿还,然而,他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孩子,临盆之际,清尘奋力一博,用拈满鲜血的手立下毒誓: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如果你敢伤害这孩子半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殇未朝庆延元年,诚王爷一纸休书将她再次推进了凰宫,那人,给她无上荣耀,赐封尊贵无边的殇国夫人。

国号命名,可见圣上荣宠殊厚,后宫佳丽三千,他对她是不同的,截然不同,屈辱与荣耀,天堂与地狱,只在他一念之间。

从此,广濪宫森森松影下,有她幽寂落漠的身影,六宫口中,闭门谢客的殇国夫人,不过是一个二度改嫁的莲华色女,嗤之,不屑。

我就在这声声质疑声中,冷笑。

这一次,本宫要的是天下。

作者的话:

上部已经完结,可能很多人认为上部结局不是太完美,美中不足,夏侯君曜与清尘不能见上最后一面的遗憾,死得过于仓促,后事不能交待清楚,没有遗诏。

其中,太后立侄子为王需要过继姓夏侯,这点我已经改过来了,稍汗一下,当初没有考虑周全,后来发现不过继,太后娘娘就没法称呼,还叫太后罢?可她已经不是皇帝的母亲了,不叫罢?又不知道该把她放在什么位置,O(∩_∩)O~

虽是架空,可也不能太离谱。

在这里,要感谢给我提建议的某人,呵呵,还好我休了一天下文没开始写,能及时改正。

关于结局太过仓促这点,上下部连结,我一直以为上部没有交待清楚的,可以在下部接着转述,另外,清尘会在第二部为大家一一破解疑云,至于夏侯君曜最后没能出场的遗憾,我会用更多转诉的方式交待清楚他临死之前的事情。

死…

汗,真不忍心说这个字。

看到有亲说我残忍,呵呵,其实我也伤心来着,或许,我伤心得更早些,还没写到他死去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的将来,一想到清尘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悲伤,我就一阵情绪低落,看过下部简介,可能很多亲也看出来了,下部比上部更加纠葛。

关于清尘:她二度改嫁,重新殁入凰宫,太后对她的戒备与厌恶,红泪对她的恨等等…,都会成为她在后宫生存下去的阻挠。

另外,清尘对于夏侯君曜的爱,是永远不可磨灭的,无论历经多少岁月变迁,都不能改变,他们之间还有爱的结晶,那是清尘唯一割舍不下,愿意为之献出所有的人。

关于易子昭:下部中,他不顾太后娘娘反对,执意将清尘接进宫,封为殇国夫人,他对清尘是爱恨交织,两人之间的欲孽纠缠会是下部主要看点。

关于诚王爷:他这个人物一直是被我简写的,从一开头就提到,但

只是简单几笔,到最后,他终于娶了清尘,却只是表面夫妻,下部中,主要写他被迫写下休书,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进无底深渊的无耐,苦情戏居多。

我在简介中说,本宫要的是天下,所以,下部还会有争斗。

废话不多说了,亲们有话要说就留言给我。

===================(以下部分由橘园手打组完成)

我一直笑着,听她将话说完。

果然,她是想利用娘威胁我,如果我不帮她,她就会对娘不利。

手指轻缓,我将胸前衣襟抚平,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当初本宫与你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我故意加重“约定”二字,她不懂我的意思,一时间愣在那里,看向郁诚越,想从他那里得到点提示,郁诚越却低着头不看她。

我轻笑,再道:“当初宫里圣旨到时,大娘与姐姐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做了这第四个等死的皇后,怎么?现在后悔了?说是姐姐把大好的机会让给了本宫?

我声声置问,她惶惶后退,结结巴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你,你…。”

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笑得无比甜美,只是眸光越来越阴郁,“我怎么?既是后悔了,不如现在到皇上与太后娘娘面前将实话说出来,欺君之罪,将你和我还有都督大人打入死牢,尽力保全一个,让红泪再来做这个皇后怎么样?”

说到欺君,死牢,几个字,沈氏早己吓得脸色惨白,躲到郁诚越身后,竟不敢再看我的目光。

“娘娘,你大娘她心直口快,一时糊涂,命运既然这样定了,也许是红泪没有这个福份,所以娘娘不要再说换回来的话,臣…”郁诚越在旁劝道,话至一半。

我冷冷一眼看向他,语声冷若冰霜,“命运?你居然也说到命运,哈哈!真好笑,那想必娘与爹爹之间的那段孽缘也是命运的安排喽?既然这件事都能忍,为何当初你们都容忍不下她!”我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重重一掌拍到桌面上,手腕上洁白无暇的玉镯应声而断,碎成几段,我的手腕也被刺破了几道口子,血一下子涌出来,将雪白衣袖晕染成一片深红。

郁诚越一骇,拉着沈氏跪到地上,“娘娘息怒,如果娘娘真觉得为难的话,那件事就等等再说罢!”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氏不服的道:“凭什么等等,这个后位原本就是我们红泪让给她的,现在又帮她照顾着夏兰心,让她帮着办一点点小事就推三堵四的。”

显然,刚刚我说到爹爹与娘的事,大娘受到了刺激,不管不顾的吵起来。

她的话,字字如针,深深扎在我心上,冰冷手指不住颤抖,我猝然冷笑,目光凛冽看向她,“沈氏,你就打定了主意本宫会帮你对不对?”

她跪在地上,看我的目光充满猜疑,“皇后娘娘若不帮,妾身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话里隐晦的意味我又怎么会不懂,坐在鸾榻上,第一次感觉到那四个字的真谛,“小人难养。”

夜己深,我不想再与她们僵持下去,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必碧月也回来了,于是我收了情绪,挥挥鸾袖,“起来罢,那件事本宫会酌情处理,今天就到此为止。”

听到我说会酌情处理,沈氏高高兴兴的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副胜利的微笑。

我冷笑,她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怯濡无能的清尘吗?既然坐上了这潢潢后位,又怎么会任凭一个刁妇随意左右?我深深看着她。

本宫会让你偿到什么是后悔的滋味。

她只顾欢欢喜喜,接了碧月递上去的糕点盒,跪安离去,丝毫都察觉不到我眸中深意,倒是香墨发现我情绪不对,服侍我上床睡觉时,又看到地上几段碎玉,她骇然一惊,却不敢叫出声,蹲在地上将那几段残玉捡起来用帕子包了放到桌子上。

从头到尾,我都看着她,不语不发,等她做好了一切,我躺在榻上轻声问,“香墨,让你褪个镯子就这么不小心,今天若饶了你,日后肯定会更加不仔细。

她稍一愣,然后屈身跪倒在地,哀声求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我看着她,眼眶微潮,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个香墨,好香墨,即便我知道为了避人耳目故意冤枉她,她也毫无怨言,就那么跪在那里让我责罚她。

可是我却不能可怜她。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冷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责罚不能少,念你有悔改之心,本宫就饶你重责,从明日起,三天不许吃饭。

香墨身子微微一震,以额触地,恭声道:“奴婢谢娘娘开恩。”

我不语,眼角余光看见帘慢后人影己经悄然离去,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将香墨扶起,“你不怪本宫吗?”

她看着我,憨厚一笑,“奴婢打碎了娘娘心爱的玉镯,娘娘能开恩饶奴婢不挨板子,奴婢就十分感谢娘娘了,又怎么会怪呢?”

她冲我眨眨眼。

我再看时,果然见到那道人影又悄然无息的返了回来。

香墨跪在地上为我着履,轻轻掺扶我起身。